皇帝决不会像欧洲或者波斯的君王那样,对犹太人笑脸相迎,等你辛辛苦苦积聚起了财富,再把脸一变,下手夺走你的一切……在那些残暴无理的统治者面前,犹太人就像养肥了随时可以宰杀的猪。
但亚伯拉罕也有自知之明,即便是六家汉商,除了身为国太的王李氏能随时见驾,其余各位奉召觐见,朝廷往往是安排四五家的当家人一块去,断断没有今天这样单独觐见的荣幸。
忧喜交集,心头忐忑。亚伯拉罕对受宠若惊这个成语,有了最切身的体会,而且当他看到大汉皇帝的时候,就更加心有不安了:楚风目不转睛的盯着巨幅地图,神色甚是严肃,甚至眉头微微皱起,紧绷的面颊说明了他正在思考着什么。
亚伯拉罕顿时感觉背心出了层毛毛汗,“天,平时这位皇帝笑容可掬的,转眼就是杀伐决断,像今天这样严肃认真,那铁定是有人要倒霉了。”
死道友莫死贫道,亚伯拉罕只希望自己不是倒霉蛋之一,他脑子里飞快的回忆着,是承包汉军的商业项目出了纰漏,还是做过担保的蓝帽回回犯了事,或者,最近在耶路撒冷修复古代犹太教圣殿的事情,惹得这位世界征服者生了气?
犹太人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山呼万岁。
楚风正从地图上抬起头来,威严的目光在他脸上打了个转,最后落到了他腰间的小圆钢筒上,语气平淡的问道:“哦,亚伯拉罕,咱们是琉球就认识的老朋友了,嗯,你加入汉籍有几个年头了?”
亚伯拉罕有些欣喜。有些自豪的道:“启禀吾皇,已经有五年了。”
楚风低下头用铅笔在地图上画着些什么,头也不抬的道:“那么,让你放弃汉籍,只怕你还有点舍不得吧?”
听到这句话,亚伯拉罕吓了个半死,一张脸都变得刷白了,脑子里只觉得天旋地转。
大汉公民在兴办工厂、考试做官、见官不跪、受选谏议员等等方面的优待且不提,就以商税而论,番商税赋百分之二十,汉商是百分之十,这就相差了一倍的纳税额度!
更不要提胡人为了获得公民身分,还要符合苛刻的条件,比如定居满三年、年纳税额超过一千元之类的,当然对亚伯拉罕来说,无数个日夜苦读新儒学经典所吃的苦头,前面的条件又不算得什么了。
现在大汉皇帝却要一句话就剥夺他的公民身分,亚伯拉罕的感觉简直就是分开六片顶阳骨,浇下一瓢雪水来,从脑门到脚底板透心凉。
可怜的犹太商人哭丧着脸,哀哀的道:“不知道哪儿触怒了伟大的皇帝。让我遭受这可怕的痛苦,我只能卑微的恳求皇帝给我机会,让我已经自动取得汉籍的子孙能够保留公民身分,不要让他们成为无根的浮萍。”
楚风讶然,抬头问道:“哦?既然汉籍被剥夺,你为什么还要让子孙保留呢?你不怨恨大汉对你的不公吗?”
“对犹太人来说,从来都没有什么不公。”亚伯拉罕的声音有些低沉,情绪也降低到了冰点,颠沛流离的千年历史仿佛在眼前一一重现:“埃及法老的迫害,我的祖先有摩西长老和《出埃及记》的记录;暴虐的尼布甲尼撒,又有了巴比伦之囚;之后的罗马、阿拉伯……如果犹太人要记住这些不公,那么我们早已在仇恨中化为灰烬。”
楚风微微点了点头。
亚伯拉罕突然抬头看着楚风,眼神中多了几分热切几分崇敬:“相形之下,是您,是华夏,给了我们自由和平等,全世界只有开封蓝帽回回建立的犹太教堂,从未因为歧视而被摧毁,也只有在您的治下,佛教徒、穆斯林、基督徒、犹太教徒和印度教徒能和平相处,泉州城中各种宗教的寺庙同时共存。
所以,即使伟大的皇帝剥夺了我的公民权,我也只能感谢您,至少给了我五年的时间,让我体会到身为大汉公民的幸福与荣耀!”
楚风笑了,他朝亚伯拉罕招招手,于是后者犹豫着上前几步,随着楚风的动作把目光投在了书桌那幅地图上。
耶路撒冷、戈兰高地、约旦河流域……这些熟悉的地名,是每一个犹太人魂牵梦绕的故国。即使亚伯拉罕加入了汉籍,这也是他祖先生活的地方。
犹太人的祖先名字叫雅各,雅各是以撒的儿子、亚伯拉罕(犹太祖先,后不少人取这名字)的孙子,后来改名叫以色列,意思是“与神角力者”而且因为他在和神搏斗的时候伤了腿筋,所以犹太人在宰杀动物时都要把腿筋挑出来丢弃。
雅各生有十二个儿子,由于约瑟的关系,在七个荒年的第二年迁移到埃及,受到当时统治埃及的西克索斯人的优待,居住在尼罗河下游,转变为农业民族。西克索人被努比亚人暴动赶出埃及后,以色列人的地位急剧下降,沦为埃及人的奴隶,他们在摩西的带领下逃出埃及,逃回耶路撒冷一带定居,并在《一千零一夜》中出镜率颇高的那位所罗门王领导下,日渐兴盛。
不过,和神话传说中勇斗恶魔、智慧超群,几乎是千古一帝的形象相反,所罗门统治下的犹太国其实孱弱得很,人口少而幅员小。也就是大国眼中的小菜一碟,何况所罗门死后犹太国还发生了分裂,变成北部的以色列和南部的犹大国。
以色列王国不久即被亚述人消灭,犹大王国尚坚持了几百年,后来也终于被巴比伦帝国攻占。人民被虏到巴比伦成为奴隶。波斯帝国消灭巴比伦后。犹太人被允许回犹太区,重建耶路撒冷圣殿,后来相继沦为希腊和罗马帝国的属民。
苦难中好不容易出个“救世主”耶稣,又被罗马总督钉死在十字架上面,犹太人爆发了起义,可哪儿是凯撒和奥古斯都这群大牛人的对手?罗马军团打犹太人就像拳王泰森单挑潘长江,结果不言而喻。
圣殿被拆毁剩下哭墙这一小截儿。犹太人被迫流落到世界各地,这群流浪汉走到哪儿都免不了被欺负,所以真真是做梦都想回祖先居住的耶路撒冷。
当亚伯拉罕注意到楚风用铅笔在地图上画的那个范围之后,他的心脏就不由自主的怦怦乱跳起来,花白的山羊胡子也上下颤抖着。
楚风饶有兴致的观察着亚伯拉罕的反应,手指头在地图上指指点点:“从约旦河流域、加沙到戈兰高地,濒临地中海的这一片地区,你们犹太人叫它什么?”
“应许之地!”
亚伯拉罕口中的应许之地,就是指犹太教经典记载,耶和华上帝应许给犹太人的“流着奶和蜜之地”传说犹太人在神的带领下逃出埃及、并在旷野漂流四十年之后终于到达。
楚风目光炯炯的看着亚伯拉罕,一语石破天惊:“除了答应给罗马教廷,以交换免除所有汉商什一税的圣城耶路撒冷,这块应许之地,我都送给你!”
亚伯拉罕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腿一软,不由自主的就朝地上瘫倒,幸好他双手还撑在铺着地图的书桌上,这才没有出个大洋相。
楚风像诱骗小红帽的狼外婆,又像和浮士德做交易的魔鬼,他的话每一个字都如同炮弹一样射进了亚伯拉罕的心脏,击得他张口结舌、思维凝固:“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放弃汉籍了吧?因为你将成为大汉的藩属国王,新以色列的开国之君!”
似乎对亚伯拉罕的震惊早有预料,楚风端起茶杯喝了口热热的香茶,慢慢踱到窗边观赏花园里的景色,只留下亚伯拉罕独自待在书桌旁边。
半晌,传来一声仿佛跨越了千年时光的悠长叹息,楚风回头,只见亚伯拉罕郑重其事的解下了腰间的小圆钢筒,小心翼翼的抚摸数次,才珍而重之的双手奉上:“亚伯拉罕以历代先祖之名立誓,生生世世永为大汉藩属!”
楚风接过了代表大汉公民身份的护照,见亚伯拉罕一双老眼热泪滚滚,又笑着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听说基督耶稣当年是被犹太人出卖的,希望将来你和你的后代可不要学他。”
亚伯拉罕面色严肃,十分认真的道:“绝不会!”
他双膝跪地,用礼拜耶和华的姿态向楚风跪拜:“我们千秋万世,将像遵循摩西与耶和华的约定那样遵循和您的约定。因为,您是犹太人的救赎者,大汉皇帝就是我们的救世主!”
楚风满意的挥挥手,亚伯拉罕就放心的离开了,此事的成败已不需要提出疑问,因为大汉皇帝的意志,这本身就是最强有力的武器,足够支撑起一个,或者若干个国家。
今天对于整个犹太民族而言,都将是一个意义非凡的日子,而那些不识趣的阿拉伯埃米尔……亚伯拉罕眼中他们已是一堆冢中枯骨。
啪……啪……啪……,偏殿中,陈淑桢鼓掌而出,笑颜如花:“楚兄一言兴灭国,一念继绝世,果然气魄非凡!”
身着轻纱的塞里木淖尔,则不停摇头叹息:“夫君掌控人心的本事当真厉害,让那犹太老儿一会哭一会儿笑的,只怕亚伯拉罕的国家,今后百年都要对大汉敬若父母,畏若神魔了。以此看来,臣妾修习的摄魂眼,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楚风却是老脸一红,心头默念山姆大叔您别怪我盗版,这以夷制夷的法子,咱们老祖宗提出来也有不少年头了。
以色列,将会是大汉帝国钉在阿拉伯世界当中的一颗大号水泥钉,既然阿拉伯人愿意跟着哈里发走,那么咱们就来玩另一场游戏吧,哼哼,巴以冲突,后世互联网时代都解不开的恩怨纠葛,我给你们提前弄来,怕你们不焦头烂额?
……
大汉将支持犹太人在“应许之地”复国的消息不胫而走,欧洲、北非、基辅罗斯等等各地饱受颠沛流离之苦的犹太人,扶老携幼拖家带口而来,地中海的航船,高加索山区的小道,北非的沙漠绿洲,到处都有犹太人匆匆赶往应许之地的身影。
同时,耶路撒冷附近地区的阿拉伯人,则一群群的逃离,他们的观点中,似乎不能接受任何异教徒的统治者,而无论大汉皇帝,还是将来的以色列,都是他们痛恨、并恨不得吃肉喝血的异教徒“卡菲勒”。
“逃吧,逃吧!”楚风在阳台上享用着丰盛的早餐,饶有兴致的欣赏着阿拉伯人逃走的慌乱场面。
想当年阿拉伯帝国只占据麦地那、麦加等几处城市,势力不出阿拉伯半岛,耶路撒冷还是拜占庭的天下呢,更不要提埃及、波斯等等广袤的土地了。
许你用弯刀和劫火传教,就不许我把你们赶走?
受邀陪同皇帝共进早餐的法本,虽然早就破戒还俗,但多年形成的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此时他正像对付顽敌那样,皱着眉头大啃一只鸡腿,颇有波斯风情的椰枣蜜汁鸡腿,被他吃得像是在吞耗子药似的。
陈淑桢弯弯的秀眉皱了皱,抱怨道:“师弟你这副样子,倒好像是让你来吃毒药,旁人倒也罢了,我第一个就看不得!”
法本用手背擦了擦满嘴油,憨憨的笑道:“阿弥陀佛,二三十年了,师姐你哪天看得过师弟我呢?”
雪瑶噗的一声笑喷,谁不知道这位光头军长,遇到师姐就要倒霉,不是老大暴栗子敲到光头上,就是旁的什么打击。
陈吊眼在旁边那个乐呀,他手下的第一军和法本的金刚军,因为争夺大汉第一王牌军的名号,互相都看不惯,私下里还听人说法本吹嘘是姑姑陈淑桢的师弟,论辈分比自己高了一辈。现在看他挨剋,真正是心头舒坦至极。
“大举(陈吊眼名大举)侄儿也不要笑,你也好不到哪儿去!”陈淑桢就像母亲训孩子似的,又把陈吊眼数落了一番。
偏偏她是行军打仗的行家里手,这一路西来,陈吊眼哪里行军布置不对,哪儿指挥上有所延误,她都如数家珍的举了出来。
低眉顺眼的挨训,陈吊眼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这个姑姑其实比自己也只大了两三岁,可长嫂如母,何况姑姑呢?
大汉皇帝卫队的士兵们,远远的看到这一幕,一个个挤眉弄眼的笑个不停,都说法本性如烈火,陈吊眼威风赫赫,谁能想象他们被陈淑桢训,就像小孩子被幼儿园老师训一样?
楚风从街上收回目光,对陈淑桢摆了摆手,“也不要太过苛刻嘛,我瞧法本、大举做的就不错了,两军将士现在士气高昂,也是他们统帅有方嘛。”
于是卫士们就看见,刚才还大发雌威的陈淑桢,笑盈盈的朝楚风点了点头,然后就抿着嘴一言不发,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牛啊!
卫士们对大汉皇帝是佩服到姥姥家了。
楚风喝了口稀粥,喃喃的道:“我找你们来,不为别的,张世杰虽然智勇双全马步无敌,可也年老了,听说还有了老花眼,只怕身体也受不得颠簸了,这西征大业到了节骨眼上,军中压的担子,恐怕是大多要落在二位肩膀上,将来有什么差遣,可不要喊苦喊累啊!”
法本把眼睛瞪得溜圆,粗声粗气的道:“末将这条命是皇上给的,皇上要末将上刀山末将就上刀山,皇上要末将下油锅,末将也不皱下眉头!”
陈吊眼则是一喜,看着姑姑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感激:听这话,皇帝是要让我们来打主力啦,这样好事情,不是姑姑争取的,还能有谁呢?还是自家姑姑向着侄儿呀!
陈淑桢无奈的看看天,她只希望陈吊眼的误会,不要传到张世杰那儿,否则老将军要怪自己了呢。
楚风一脸严肃的送走了两位将军,似乎有千钧的重担要压到他们的肩膀上,而陈吊眼和法本呢,简直就是笑逐颜开,心花儿都笑开了,两个人争着要打前锋,并暗中叫起劲儿来。
重新回到餐桌旁边,陈淑桢朝楚风做了个鄙视的手势,没好气的道:“做什么不好,要我来陪你演这场戏,将来张世杰有的怪我呢!”
楚风嘿嘿一笑,有的事情非那位老将不可,但他这一段时间也实在辛苦了,女婿苏刘义还背着他老丈人,偷偷来找自己要替他告老还乡,不用用激将法,只怕老将军发挥不出全部实力呀!
也许下午,也许明天早晨,这位白须飘飘的老将,就会站到自己身前,声如雷霆的吵着要接任务吧?
………
大汉皇家特别顾问马可波罗在耶路撒冷的临时府邸,来了两位尊贵的客人……准确的说,在十年前马可波罗对这样的大人物是绝对仰视的,但现在嘛,身为大汉皇帝“最宠信”的臣子,大旅行家兼威尼斯商人,觉得自己够资格用更加矜持的态度来欢迎他们了。
教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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