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自己将要迎娶蔡氏侄女这件事,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刘琮就曾想到过,只是那时并不觉得什么,如今想来,自己未尝不是存了逃避的心思,一直不敢面对罢了。
然而,即便知道又能如何?且不说穿越后他未曾遇到过心仪的女子,即便遇到了,若是门不当户不对,刘表能答应?还是说蔡氏会同意?更别说自己的身份摆在这儿,恐怕已经有不少有心人盯着了。反正怎样都没有自己做主的份,不如就这样,免得横生枝节。
想想却又不甘心。蔡氏,蔡家,若是自己不曾来到这个世界,那本主应当很满意这门亲事吧?毕竟蔡家可是荆州世家豪门,势力不可小觑,凭空多了这么个助力,岂不是晚上睡觉都要笑醒?然而本主历史上不正是被蔡瑁等人胁迫着投降了曹操吗?在他们这些世家豪门的眼里,只要能在这个乱世当中保住家族的荣华富贵,那谁当主公又有什么不同?
刘琮烦恼的翻了个身,面朝墙壁,盯着木榻靠背上精美的花饰,内心很是烦躁。
罢了,这件事自己是无能为力的,再说只要自己够强大,管他什么蔡家黄家,不都得乖乖的俯首听命?至于蔡家的女儿,未来的媳妇,当个摆设也就是了,难不成还能拦着老子在外面找女人?
这么一想,刘琮便觉得气顺了不少,坐起身来挠了挠下巴,想着若是个贤惠温顺的女子,自己稍微对她好一点也没什么,唉,就是不知道长的怎么样,今年多大岁数……
不知不觉,这家伙便想歪了。
因为有了这样的心里建设,当刘表和他说起此事的时候,刘琮表现的很是平静。他除了感谢父母的一片苦心之外,还能说什么呢?不过自此以后,蔡氏对刘琮的态度愈发亲切,让刘琮颇为无奈。
转眼过了年,时下过年不如后世那般热闹,更注重祭祀和礼法,气氛凝重压抑,让刘琮很不适应。
说起来在这样的乱世中能平平安安,就是莫大的福气了。然而既然是乱世,谁又能独善其身?正月刚过完,二月初五就从南阳传来消息,骠骑将军张济因军中缺粮,便引兵自关中侵犯荆州,攻打穰城时中飞矢而死。据说其侄张绣已经接管了他的军队,并收兵退出了穰城。
接到这份紧急军情时,刘琮恰好也在,见刘表看完之后喜逐颜开,便请示刘表之后看了看军情,心中暗自一惊,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其实这也难怪,虽然对此事有个模糊印象,却实在不知道具体发生的时间。
刘琮想了想,先挥手打发下人回避,转而对刘表道:“父亲可是为张济兵败身死而高兴?”
刘表有些意外的看了眼刘琮,很是不解:“难道不应该吗?张济纵兵劫掠,死了岂不是少个强敌?如此好事,可喜可贺啊!”
“这样,恐怕与您往日的形象不符啊。”刘琮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词,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您是仁厚长者,虽然张济领兵侵犯,却是事出有因。如今他死于非命,您作为荆州牧守,也许应该表示哀痛才好吧?”
刘表听了这番话,先是皱眉思忖,片刻后缓缓点头道:“是啊,为父方才思虑不全,倒有些失态。如今想来,张济无论如何,还是朝廷的骠骑将军,又是为了军粮不济才出此下策……”
说到这里,刘表的神情渐渐肃穆起来,紧接着眉宇间自然而然的多了些悲痛的表情:“唉,想不到他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身为荆州之主,这实在是我的过错!”说完之后,硬是从眼角挤出几滴泪花。
刘琮见了为之愕然,心说您这入戏也忒快了吧?当真是从善如流啊,没想到老爷子还是个演技派,看来自己还有的学呢。
其实以刘表的心智阅历,自然是能想到这一层的,只是反应稍慢,若是独处一室,待他稍稍回过神,自然不用刘琮提醒,也知道该如何利用此事。
到了第二天,便陆续有荆州的官员和宾客得知消息,纷纷前来贺喜。
刘表一脸沉痛,对众人的贺喜之词拒不接受,反倒神情悲痛的深深自责起来:“张济乃是朝廷重臣,曾经护卫过陛下,如今因为困厄而前来,我作为荆州之主却未能好好接纳善待,反倒使其丧身穰城,这并非我的本意啊!”见众人都若有所思的低下了头,刘表这才用无比哀伤的语气说道:“所以,我只接受吊唁,却不愿受到祝贺。”
“主公仁厚啊!”有那机灵的,便立刻奉上一记通用型马屁。
“将军真君子也。”说这话的,一般都是宾客,尚未奉刘表为主公。
刘琮站在刘表身后,心中偷笑,面上却也是一副心有戚戚然的样子,在前来拜访的众人中加强了一下存在感。倒是身旁的大哥刘琦看起来表情要真诚的多,刘琮对这个大哥,并不反感,之前甚至隐隐有些愧疚感,仿佛自己抢了他的什么东西一样。直到他外出游历一年,才逐渐想明白,这样的乱世如果自己不强势,即便拥有荆州牧的虚位又如何?历史上刘琦的下场也不怎么样,即便是没有本主,他一样也得被裹挟着投降曹操。
说到底,乱世之中实力为尊,否则只有依附别人的命。
待影帝刘表充分展示了自己的仁厚君子之风,接下来的几天就进入了议事进程。
先是有人提议送一批粮食给张绣,将其礼送出境,大家从此以后各不侵犯。这个提议只换得刘表微微颔首。
接着又有人说不如将张济厚葬,然后再送粮食,当然最好还是能让张绣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刘表翻了个白眼不置可否。
眼瞅着众人议论纷纷,却都说不到点子上,刘表心里那个急啊,心说你们平时不都挺有能耐的吗?怎么现在净出歪主意?
刘琮一直随侍在刘表左右,见状也觉得好笑,他自然知道后来的事,只是不知道是何人提议?这件事上刘琮并不打算插手,至少不是现在。
直到蒯越出现后,刘琮才发现自己疏忽了他。
果不其然,蒯越一来便提出招降张济的部众,这下可算是说到了刘表的心坎上,刘表笑道:“异度所言甚合吾意。只是不知何人可以为使者,前往穰城招降啊?”
这话一问,蒯越便皱眉思忖,片刻后方说道:“主公若是信得过,就让我走一趟吧。”
“万万不可!”刘表摇头道:“异度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这边须臾离不得你,还是再举荐个人吧。”
这趟差使说危险那真是很危险,刚把人家的将军杀了,回过头就去招降,那西凉兵都是蛮狠之人,若是记仇,说不定就要拿使者开刀祭奠张济呢。
若论胆色,堂中众人也不是没有,但却多是领兵将领,都不善言辞,搞不好弄巧成拙,反而不美。能言善辩之辈又多是些胆小怕事的,让他们坐在席间高谈阔论,那天下何处不可去得,然而真要作为使者去招降仇家,他们想想都不寒而栗,这会儿都低着脑袋跟寒风中的鹌鹑似的。
“难道除了异度,偌大的荆州便无人可以为使了吗?”刘表见了,心头腾起几分真火,自己想做点什么事,怎么就这么难?刚才一个个出谋划策的时候说的比谁都好听,这会儿见真章了却都缩着脖子,这叫什么事儿啊?
“咳咳……”刘琮见老爹脸色气的发青,忙轻咳一声,从刘表身后转出来,长揖道:“琮不才,愿往张营为使,请父亲应允!”
此言一出,堂上诸人的表情都为之一松,唯有刘表面色不悦,摇头道:“这怎么能行!不允!”
蒯越这时也反应过来,抢在刘琮之前说道:“是啊,公子身份贵重,怎能轻易涉险。”抬眼看看刘表,接着道:“还请主公容我想想,一定会有合适的人选的!”
没等刘琮反对,蔡瑁也跳出来大声说道:“公子不可冲动,这种事情岂是能儿戏的?”
刘琮听了哭笑不得,心说您就是这么帮我的?
第十五章 单骑入营说英雄
刘琮自请为使,要前往穰县说降张绣,在旁人看来这可是危险重重的苦差事,然而刘琮却知道,这是自己的大好机会,怎能轻易放过?
别的不说,张绣那可是正经的师兄,难不成有这层关系在,他还会杀了自己?更何况历史上他本就先投降了刘表,自己一准儿是没事的。
可这些话他却不能当成理由来说服刘表。
拜师这一节,他曾在给刘表的信中提到过,却没有说起过和张绣的渊源,现在似乎也不合适说。至于自己是穿越者,不怕死的话尽管说吧……
刘琮想不出更好的理由,只能先退回刘表身后,静观其变。
不管怎样,刘琮的这番举动,还是赢得了堂上武将的好感和赞赏。
虽然在谁人可为使者的事情上出现了一点问题,但最终在众人的集思广益之下,还是商议出该如何处理此事。厚葬张济,接济粮草什么的自然是题中应有之意,而最为重要的,是接收了这样一支兵马之后,该如何安置?
蒯越的意见,再一次得到了刘表的首肯:将宛城交给张绣驻扎,允许其在宛城征收粮草招募士卒,用他来防备北面的曹操。
待计议已定之后,话题再一次转回到使者的问题上来,刘琮瞅个空子,偷偷溜出堂外。回到自己所住的院子简单收拾了个包袱,匆匆写了封书信留在几案之上,出了府邸便直奔城北军营。
“什么?你一个人去?这可不行!”魏延得知刘琮要前往穰城说降张绣,立即牵住刘琮坐骑的缰绳,大声阻拦道:“请公子三思!”
刘琮苦笑,想了想说道:“我和张绣可是同门师兄弟,他断然不会害我性命,你就放心吧。”
“那也不行,他就算是你师兄,也认不得你。更何况那边正乱着呢,公子又不是真正的使者,万一碰到那不讲理的……”对于魏延来说,他可不希望刘琮出什么事情,在他看来刘琮此行危险万分,怎能就此任他前去?
倒是旁边的少年部曲们,都觉得公子胆子够大,实在令人钦佩,一个个都盯着刘琮希望他能带上自己同行。
刘琮没奈何,只得对魏延说道:“你们全都跟去,总可以了吧?”
“这……”魏延有心想说这么点人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可生性骄傲的他却无法将这句话说出口,只好瞪大双眼,一咬牙,跺脚道:“罢了,都同去便是!”
刘琮忙道:“带五十人足矣,否则马匹不够,平白拖慢咱们的脚程,须知此事还要抢先才好。”
魏延彻底无语,五十和两百对上数千人马,确实也没啥太大的区别。他就闹不明白,为何公子这么着急忙慌的,难道公子真的有什么依仗,才如此自信?
此次北上穰城,却和去年走的路线不同,上一次是绕了个圈子,这一回直接奔着穰城而去。一路上快马加鞭风餐露宿,终于在第三天晌午时分,到达穰城。
而张绣军营,就驻扎在城北五里之外。
刘琮一行自南来,进城之后并未停留,穿城而过,在城门附近还是能看到战争过后的遗留之物:烧黑的拒马,零散的断箭,干涸凝固的血迹……
到了张绣军营之前,刘琮见此营虽然简陋,却很是规整,辕门处数条白布垂挂,在春风里微微摆动。
营中望楼之上的士卒早就发现了刘琮一行人,见他们到了近前都翻身下马,为首的似乎是个年轻人,只是瞧着风尘仆仆,有些狼狈。
因对方都携带兵器却没有旗号,守在辕门附近的十人将便下令部下戒备,自己上了望楼向对方询问,待得知是荆州牧公子前来拜访之后,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处置,还是那公子大声训斥了几句,他才摸着后脑勺前去给小张将军报讯。
张绣闻讯之后也非常疑惑,荆州牧公子刘琮?没听说过呀,他跑到这里来找自己,难道就不怕死吗?带着这样的好奇之心,张绣下令,只许放刘琮一人入营。他想看看,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是不是真的敢孤身一人来见自己。
对于这个要求,刘琮咧嘴一笑,看向魏延,那意思是这回不是我不让你跟着,实在是别人不许啊。
魏延冷哼一声别过脸,事到如今,他也没办法再拦着了。这一年来的经历使他深知,刘琮一旦认定了什么事,别人是劝不住的。
正是晌午饭时,刘琮在前往中军帐的路上,见营中帐篷破旧,多数打着补丁,营帐之间的空地中,简陋的灶台上铁锅里熬着野菜粥。士卒们普遍身材高大却面带饥色,双眼无神。偶尔有人看过来,也是满脸麻木。整个军营都仿佛没什么生气,直到到了中军大帐之前,才渐渐感受到几分肃杀之气。
帐外数十个凶悍魁梧的持戟卫士,虎视眈眈的盯着刘琮,那摸样似乎恨不得扑上来把刘琮撕成碎片。
“你就是刘琮?”一声暴喝自帐内传出,紧接着帐帘高扬,一个年近三十的壮汉大踏步的走出来。刘琮定睛一看,见此人身高八尺有余,比自己还高出去几分,长的浓眉大眼,蜂腰猿臂,穿一身粗葛布衣,腰中扎着白布长条,正恶狠狠的盯着自己,想来就是张绣了。
刘琮脸上似悲似喜,忽然张开双臂,大步向前一把抱住张绣:“师兄,今日总算见到你了!”他这一下动作敏捷之极,张绣楞是没反应过来,便被抱了个满怀,正要运力将刘琮推开,却听到刘琮喊了这么一嗓子,不由有些呆滞,愣怔当场。
旁边的卫士们也面面相觑:只听说小张将军有个师弟叫赵云的,这位怎么又成了将军的师弟?
“师兄,此间不是说话的地方,你看?”刘琮总算是放开了张绣,退后一步,手却还是紧紧握着张绣的胳膊,心中暗道,这肌肉可真够硬的,估摸着力气不小啊……
张绣一挥胳膊,挣脱了刘琮的手皱眉道:“你怕是认错人了,我那师弟叫做赵云,可不叫刘琮!”
“啊?莫非你不是张绣将军?”刘琮故作惊讶,不可置信的说道:“师父曾经说过,大师兄张任,二师兄张绣,三师兄赵云。你若不是张绣,又是何人?”
张绣被他这一番胡搅蛮缠弄的头比身大,没好气地道:“本人就是张绣,却没你这个师弟。公子此行来我军中,有什么事便痛痛快快说吧!”
“师兄是不相信我了?”刘琮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