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兵卒之事,孙翊便不觉皱起眉头。他身边的近卫是有的,多少算下来,总有百十个人,但这其中有多少人愿意跟随自己反抗孙权,却不好说了。至于最为亲信的两人,边鸿和孙亮,都被他派去暗中联络江东世家,却不知事情进行的如何了?
若是能得到那些江东世家的支持,此事就大有可为。
孙翊怔怔的想着,却浑然没发现边鸿正向院中匆匆赶来。
第188章 外敌未去内乱生
边鸿贼眉鼠眼的四下溜了一眼,见并无什么人在此,这才小心地走进院子,低声唤道:“府君……”
“嗯?”孙翊回过神,转身见是边鸿,忙问道:“你那边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这个……”边鸿迟疑着看了看孙翊的脸色见他果然拉长了脸,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不是很顺利。”
孙翊皱眉道:“莫非你未曾把话说清楚?”
谋反这种事情如何能摆明了说?边鸿腹诽着,嘴上说道:“鸿出言试探,想来那几家也当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他们却与鸿虚与委蛇,甚至有人一家家主,劝将军以江东大局为重……”
“哼,什么以江东大局为重,我看是他们对我不抱信心罢了!这些家伙从来就是墙头草,哪边风大哪边倒。”孙翊叹口气,按着边鸿的肩膀说道:“此事我也信不过别人,还需你和孙亮尽心尽力,事成之后,定然不会让你们白白辛苦。眼下那人兵败虎林,威信尽失,加之暴虐无道,会有更多的人起来反抗他的。到时候也许不用我出面,自然有军中大将来迎我!”想着若是此事成功,自己大权独揽,能和兄长孙策一样领兵四处讨伐,孙翊的心头不禁更热切几分。
边鸿抬起三角眼望着孙翊,小意问道:“如此一来,府君定然会夺回曾属于府君的一切!只是不知军中哪位将军,已向府君透露过此意?”
“呃,现在还没有。”孙翊略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转而说道:“此等机密之事,那些世家家主不会暗中告发吧。”
“这个断然不会!”边鸿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保证道:“即便是有人以此来攻击府君,鸿愿将此事一力承担,绝不因此牵连府君!”说完,边鸿很是动情的看着孙翊,眼圈泛红的又道:“鸿得府君拔于微末之中,怎敢不为府君竭尽全力?若是事有不谐,还望府君照顾我全家老小……”
孙翊听了后颇受感动,用力点头道:“你尽管放心!”
“府君,眼下除了和世家豪强联系之外,还需府君与军中诸将……”边鸿表完忠心便立即向孙翊建议道:“切不可在此坐等,否则良机出现之时府君却全无准备,只怕悔之无及啊!”
孙翊闻言皱眉思忖,他和江东军中的诸位将领如程普等人的关系,并没有他说的那么好,真正关系亲近的是那只江东骑兵中的校尉、偏将等,但经过虎林一战伤亡很多,如今能交心的却没有几个。
但是不管怎样总是要试探一番,想来现在孙权处境堪忧,大伙儿也当会有别的心思了吧?
就在孙翊苦苦思索该如何行事之时,江北大地上,一支两千余人的荆州轻骑正在夏日的暴晒下急速前行。
率领这支轻骑的正是中郎将黄忠,自收到刘琮的军令之后,他便将五千轻骑分为三队,轮番自皖城向舒县等地袭扰,让驻守在舒县的周泰苦不堪言。
置之不理?则经常被荆州轻骑扫荡舒县城外道路,焚烧运来的粮草辎重,截获往来报信的斥候。可打过两次之后,周泰只能捏着鼻子忍下这口恶气。
在这个以冷兵器对抗的时代,步兵对上来去如风,骑射无双的轻甲铁骑简直就是噩梦。即便以长矛兵结阵、弓手在阵后抛射箭雨,也难以与之相抗。人家轻骑兵并不来与你强攻,只轮番以小队骚扰你的阵型,弓箭手往往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却无法取得什么像样的战果。而这种时候荆州轻甲骑兵就开始不断用骑兵短弓杀伤长枪兵,但凡阵型稍有散乱,则敌军或突袭,或合围,让步卒疲于应付最终难以抵抗。到了最后,便是一面倒的屠杀了……
打不过怎么办?好在轻骑无法攻城,那便只能守了,可越守士气越低,粮草消耗逐渐告罄,周泰只能向程普求援。他说的很清楚,要么放弃舒县,要么请将军领兵给予敌军重大打击,否则不用敌军来攻,舒县也待不下去了。
程普的应对很简单,打!
江北的重要性程普看的很清楚,若是失去江北,则江南之地时刻面临对方的进攻,而有了江北才能有一块战略缓冲地,使得荆州敌军不能以大江为中心,江北江南同时推进。倘若形成那样的局面,江东军就将全面陷入被动,甚至只能退守曲阿,以保吴会。
正是基于这样的理由,程普亲自领兵,合计五千步骑自临湖进驻舒县,试图将荆州轻骑的嚣张气焰打下去。
黄忠收到斥候报告之后,决定不与其主力正面对抗,而是继续采用打了就跑的袭扰战术。
烈日炎炎,即便是扑面而来的风都带着滚烫的热气,马蹄声如雷,干燥的道路上被踩踏得烟尘滚滚。侦骑四出,遍地斥候,四周的敌情早已了然于胸。黄忠此行的目的,就是冲着临湖送往舒县的一批粮草而去。据斥候报告,那批粮草由一百多架大车运送,押运的士卒大概在近千左右。往常这样规模的运输队伍,最多也只有五百人左右的军士护送。很显然经过黄忠的连番骚扰,江东兵不得不派出更多的人来保护运输队的安全。
因舒县与临湖相距并不太远,即便以步卒往返也不过一日路程,再加上如今江东军在舒县已有八千余人马,所以此次突袭风险很大。不过在黄忠看来,这个风险值得冒。
“将军!敌军已停止前行,正列阵防守!”如此大的声势,自然无法掩人耳目,所以在黄忠率军赶到时,押运粮草的江东军士早已发现情况不妙,当下以牛车为墙,列阵准备迎击荆州轻骑。来报告的斥候汗流满面,精神却很是亢奋。这也难怪,自从轻骑开始四处骚扰敌军之后,虽然都是小打小闹没占到很大的便宜,但也几乎从未吃过亏。
轻骑营将士们的胃口,早已被吊的足足的,任何一次出击都全力以赴,希望能多捞些实打实的战功。
黄忠点了点头,回首看了看麾下将士,见他们都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心知军心可用,士气正高,便下令道:“准备突击!”
身后的轻骑营将士闻言,立即整理盔甲、勒束马鞍,有人取出水囊,痛痛快快地灌饱了肚皮,早已干裂的嘴唇上,也多了几分血色。不过大多数人,都取出马料给战马喂食,份量虽然不多,但这些精料能很快恢复战马体力,等会儿就指望这些战马呢。
“驾!”黄忠待亲卫收拾好战马之后,踏马镫翻身跃上马背,抖了下缰绳轻夹马腹,一马当先向前冲去,身后铁骑紧紧相随,顿时犹如滚滚闷雷响起。
数里之外的江东军士不由闻之色变,但却在军官的约束下,不敢乱说乱动,只是握着长枪大矛的手上,青筋暴露。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滚落,入眼酸涩……
两千骑兵并未散开,而是数十骑并行,刀枪所指,便是以车为凭的江东军所在。他们背依一座小小的山岗,结成近乎月牙的弧形车阵,严阵以待。
里许之地转瞬就飞驰而过,眼看敌军越来越近,黄忠举手示意,身后铁骑立即向两边分出,转眼便向两翼展开,两千轻骑营狂飙突进,席卷而来。
估摸着进入射程之后,黄忠便摘下长弓,探手自箭囊抽出支狼牙箭,弯弓搭箭一气呵成,略一瞄便松开手指,而已经展开队形的轻骑也随之做出了同样的动作,就听一阵“嗡嗡”弓弦响动,密集的箭雨便以飞火流星之势向江东军扑去!
“竖盾!”早有防备的江东将领高声下令,只见从大车上立即跃出许多江东兵,两人一组合力将高大厚重的木盾竖立在车前。
带着尖利呼啸声的箭矢铺天盖地,“砰砰砰砰”地射中木盾,厚实的木盾上很快便如同落了场大雪,远远望去白茫茫一片。木盾遮蔽住了大部分弓箭,却仍有刁钻的箭矢穿过空隙。
“噗嗤!”锋利的箭矢狠狠射入了江东兵的身体,随着接连不断的惨叫声,被飞矢射中的伤兵扑倒在地,而那些赶着牛车的车夫,也都从大车上抽出了兵刃,看他们那娴熟的动作,分明就是久经沙场的老兵。
箭矢攻击收效甚微,黄忠并没有太多意外,但对方的反应让他心下警惕起来,快速地扫了眼周围,却并没有发现预想中的敌军伏兵。就在此时,大车上突然站满了江东兵的弩手,锋利的弩箭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退!”黄忠见状立即高声下令,同时提刀在手,策马向敌军侧翼拉开距离。
他的命令下达的很及时,随着一阵破空之声,一百多架大车组成的弧形车阵中,如飞蝗般密集的弩箭呼啸着飞向轻骑营将士。
不得不承认,江东军的弩弓很犀利,对于缺乏战马严重依赖步卒的江东军来说,弩兵的存在不但可以有效的掩护步卒遭受骑兵的蹂躏,还充当了进攻的主力。
然而黄忠所率领的这两千轻骑却与这个时代的骑兵有许多不同之处,抛开严格到近乎残酷的训练不说,其战马的优良和马具的先进,使得他们拥有这个时代骑兵所不具备的技能——镫里藏身。
突遭弩箭袭击,大多数离江东军车阵不远的轻骑营将士,在判断出尚未脱离弩箭的射程之后便立即使出了这招保命的技能……
第189章 甘冒奇险破敌军
所谓轻骑营,自然不会像明光骑那样身披重甲,而是以皮甲为主,取其轻便自如也。这是为了追求速度而不得不放弃一定的防护力,所以轻骑营将士只能拼命的提高自身的骑术,以弥补防护力不足的缺点。
镫里藏身正是在遇到敌军箭矢攻击时,最为有效的战术技能。很多轻骑营将士猛地翻过身,单足踩踏着马镫一手板着鞍桥,将身体藏在战马之后。
江东兵的弩箭虽然造成了轻骑营一定的伤亡,但效果显然大打折扣,即便有战马受伤倒地,骑士也能很快爬起身在同伴的拉扯下,翻身跃上战马共乘一骑很快脱离弩箭的射程。
双方的进攻都收效甚微,但轻骑营明显占据了上风,因为主动权仍然在黄忠手中,可进可退,可战可走。
进还是退?这个念头在黄忠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很快便做出了决定,继续进攻。虽然现在他已经看出来,这支所谓的运送粮草辎重的车队根本就是由江东兵全部伪装而成,且大车上压根没有任何粮草,很显然这是对方的诱饵。
“就凭这大车组成的车阵,便想让我知难而退吗?”黄忠知道江东军此次正是针对铁骑营有备而来,如果找不到攻破敌军车阵的办法,恐怕江东军以后就会以此施行,对于铁骑营来说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来去如风,攻击顺畅了。
冷静的分析双方的利弊之后,黄忠勒住战马,对身边近卫说道:“传令,火攻!”
命令很快便被精于骑射的铁骑营将士忠实执行。只见各队收拢之后立即围成数个圈子,圈子内燃起熊熊火焰,各队将士手持火把,稍一整队便又向敌军车阵呼啸而去。
这样的进攻平日里不知已演练过多少次,看似散乱的队形其实并不乱。散是为了减少受到箭矢攻击的面,乱是前后相续,你放冲过我又来。在各队校尉的指挥下,两千轻骑如同层层叠叠翻滚而来的巨浪一般,冲在前面的骑兵向车阵抛出了燃烧着的火把、装满火油或盛满酒精的的陶罐,而紧随其后的骑兵则想车阵射出箭头上裹着浸透了油脂的布条的箭矢。
此时正是干燥暴热的夏日午后,那陶罐砸在车辕上、盾牌上立即四分五裂,内中的火油和酒精飞溅的到处都是,遇着火把便立即腾起一团火焰,一边流淌一边燃烧,木制的车驾和盾牌成了最好的燃料。而不幸被沾染上油脂酒精,或者被箭矢射中的江东士卒,就很快陷入了火海,挣扎着成了火人。
即便没有被射伤的士卒,也因烟熏火燎而丧失了战力,更多人则是脸色苍白的向后退却,然而失去了车阵这个屏障,还有哪儿是安全的呢?领兵的江东将领见状一边指挥士卒扑火,一边下令弩手放箭。
“只要再坚持片刻,援军马上就到!”眼看部下陷入混乱之中,时刻有全军崩溃的危险,那将领也只能大声喊道,以求能稍微稳定军心。
听到他的喊声之后大多数江东兵虽然将信将疑,但多少有了一点希望,许多人转身扑向车阵,脱下单薄的衣裳扑打着燃烧的火头。然而大火一旦燃烧起来,又岂是衣裳扑打能熄灭的?更何况荆州轻骑营轮番往复的冲击、不断地抛射火把和箭矢。而那些被赶到山岗下的拉车的黄牛、骡马也开始躁动起来,眼看车阵组成的防线就要被荆州兵突破。
就在这时,从舒县方向杀来一彪人马,看旗号正是程普亲自领兵,黄忠听斥候报告之后,立即决定退兵而走。杀伤敌人并不是最主要的目的,调动敌军疲于奔命,才是骚扰战术的精华。
当程普率领三千余步骑赶到的之后,只见百十架大车几乎已烧毁过半。而押运的近千士卒和埋伏在车上的七百余弩手,也伤亡惨重,若不是程普来得及时,恐怕这些将士就会遭到灭顶之灾。
“将军,追不追?”一名偏将看着远处的轻骑营骑兵,对程普问道。
程普很是郁闷的看了他一眼,追?拿什么去追?这一千骑兵吗?还是那两千步卒?
感受到程普的目光不善,那偏将不由低下头,心中却道,这帮家伙来了就打,打了就走,好容易想出的车阵也对付不了,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不若放弃舒县、临湖,大伙一起回江东算了。
当然这样的念头想想也就罢了,若是敢说出来,保不住就被治个“蛊惑军心”之罪,挨军棍都是轻的……
而此时领兵向皖城退去的黄忠并不着急,策马上到一处土坡向敌军望去,见程普并没有纵兵追击,他反倒有些淡淡的失落。其实刚才一战烈度并不高,己方只伤亡了不到一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