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率部到达。
亭子内外恭候多时的江东文武,眼见荆州兵渐次行来,心中滋味各不相同。
绣着“镇南将军刘”的大旗迎风招展,马蹄声中,威武雄壮的明光骑在阳光下仿佛移动的铁甲堡垒,让这些只闻其名,未曾目睹过的江东文武很受震撼。看着这样铠甲鲜明,刀枪雪亮的骑兵,孙静居然有些理解孙权了。败给这样的敌人,似乎也不是说不过去啊……
刘琮远远看到亭内的人都涌出来,列在道路上向自己迎来,不由嘴角微翘,心中很是快意,男儿身逢乱世,不正当如此吗?提劲旅扫强敌,兵锋所向,荡平天下!虽然这只是自己迈出的第一步,但其意义怎么说都不为过。
此时身旁贾诩轻咳两声,刘琮有些纳闷的扭头看了看贾诩,与贾诩目光一碰,见他望向地面,似有所示意,这才反应过来。当下翻身下马,大步向众人走了过去。身后骑士见主帅下马,也都勒住战马跃下马背,只听甲胄摩擦,刀枪碰撞,铿锵声响成一片。
见刘琮下马步行而来,江东众人心中都莫名松了口气,看来刘琮并不是传闻中那般不堪,对于未来,很多人更多了几分憧憬。于是众人望向刘琮的眼神更加热切,唯有立在孙静身侧的一名少年,目光直视丝毫不掩仇恨。
张昭年老,目力不济,待双方走到近前,才看清刘琮的样貌,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孙策的身影,其实刘琮与孙策样貌并不相似,只因两者年岁相差仿佛,且都以英武俊朗著称,所以张昭才会有这刹那间的失神。
颤巍巍的高举放着讨逆将军印信虎符等物的托盘,张昭身子一沉,便要跪下。刘琮方才得了贾诩提醒暗示,这会儿岂能让他跪下?立即抢上一步双手托臂,将张昭扶起身。
“张公切勿如此!”刘琮对张昭说完之后,目光自众人面上扫过,郑重说道:“诸位以百姓苍生为念,息止干戈,消弭战火,琮深为感念!”
“呸!谁要你来假惺惺的做好人?”一个略带变声的嗓音愤愤响起,将众人吓了一跳……
第253章 初定江东取户籍
江东众人闻言大惊,尤其是少年身旁的孙静,他没想到侄子孙匡,竟会在此时突然出言责骂刘琮。虽然之前孙匡一直都对刘琮非常敌视,但在张昭等人的威压之下,一直沉默不语。至于今日至城外迎接刘琮一行,也是被张昭等人所要求,孙静才会带着不情不愿的孙匡前来。毕竟既然选择了投降,就必须表现出相应的态度。而孙匡做为孙策仅存的嫡子,显然更有代表性。
正因为孙匡代表孙氏,所以站的比较靠前,刘琮循声望去,就见一个青葱少年正对自己怒目而视。今日前来请降迎接的有哪些人早有报备,所以刘琮只一眼,便知道这个比自己矮一头的少年应是孙匡。
对于孙匡的愤怒,刘琮并不以为意,如果孙匡表现的毫无恨意甚至奴颜婢膝,他反倒会产生警觉,而孙匡现在的表现,才符合一个少年在这种境况下的心态。
“汝就是孙匡?”刘琮并没有如有些人想象的那样勃然大怒,甚至拔剑斩之血溅五步,而是略带一丝欣赏的眼神,含笑向孙匡问道。
孙匡其实性格并不像乃父孙坚,和长兄孙策的刚毅果决也不同,本来颇为腼腆。但是此时此刻,念及父兄转斗千里,拼杀一生才得来的基业今朝毁于一旦,那枚小小的印信即将奉于他人之手,怎能压抑住心中的悲愤之情?见刘琮故作姿态拉拢人心,他便于激愤之下厉声责骂,可骂完之后肩头被叔父孙静重重一按,他才猛然醒悟过来。自己很可能给已经败落的家族带来极大的祸事,顿时心中惶恐,方才因一腔怒火而滚烫的胸膛仿佛被冰水兜头淋下似的,顿时凉了半截。
于是面对刘琮并不严厉的眼神,孙匡也不自觉的微微低头,垂下眼帘,然而当他瞥见周围那些人或不屑,或讥讽的眼神时,心中不知怎地,又被激出了怒气,抬起头盯着刘琮,认真说道:“匡来日必会夺回今日所失去的一切!”
其实他这话,只是因少年人特有的敏感,觉得被人轻视侮辱,才脱口而出。
“哦?”刘琮饶有兴趣的看着孙匡,点头道:“那好!琮便等着你长大成人。不过你这志向,可不怎么大啊。”
此言一出,不止是孙匡,江东众人都为之愕然。如果说刘琮饶其性命是出于初定江东,安定人心的现实需要,他们也都能够理解,可是说孙匡此志不大,难道还能比这更大吗?
刘琮索性走到孙匡面前,环视众人一眼,微微低头对孙匡说道:“当今天下大乱,百姓苦于战乱久矣!汉室衰微,以至天子蒙尘,枭雄并立,虎视四方,彼此征伐无有一日之宁!汝之父兄本亦汉臣,既有讨伐董卓之烈,又兼相助袁术为虐,江东实非汝孙氏之私有,又何来夺回之说?且大丈夫生逢乱世,难道不该荡平奸恶,保皇拥汉,以建不世之功,留万载英名吗?”
这番话隐含指责,但最后却慷慨激昂,对于久于世故的江东众人而言也还罢了,但孙匡听了却愣怔当场。少年总是很容易为这种话激动的,但说这话的人,却又是他认为的仇人,所以不免心中茫然不知所措,头脑中一片混乱了。
当然这仅仅是今日迎接刘琮入城前的一段小小插曲,在顾徽的引荐之下,刘琮与江东众人相见后,一同入城。
王粲收好印信、降表、户籍等物之后,策马与贾诩并辔而行,望着被江东众人簇拥而行的刘琮背影,笑道:“主公人主之风渐成矣!”他性格急躁,又是个直脾气,向来想到什么说什么,对此贾诩只能无奈地报以苦笑,对王粲低声说道:“今日入城,并不意味着江东便已无事,接下来只怕还有一番争斗。”
“军师此言何意?”王粲的政治敏感度远不如贾诩,他所擅长的是文采,而非政略,所以听了贾诩这话,不由暗自心惊。在他看来,如今孙氏无首,爪牙尽去,江东文武都主动请降,哪儿还有敌人?
贾诩按着鞍桥,目光已投向远处的城头:“主公志在天下,而江东大族却有偏安一隅之望,南辕北辙,岂能相安无事?”
“这倒也是。”王粲听了恍然大悟,皱眉道:“既如此,主公何不将这些大族一网打尽,反倒留着他们?且看这样子,还要用其治理江东呢。”
“江东初定,一切以稳为重。何况不用这些大族来治理江东,又哪里有许多人才凭空而至呢?不过这方面主公已与老夫商议过,且平稳渡过这段时间,再逐一铺展开来,那时即便有些争执,也当无碍于大局了。”贾诩捋了捋稀疏胡须,对王粲说道。
王粲这才稍感放心,点头道:“如此说来,对于这些江东大族,就要既用且防了?”
见贾诩笑而不语,王粲也觉得这种事不好宣之于口,不过他性子急,想起方才收下的户籍竹简仅有一牛车,便又对贾诩说道:“方才所收户籍只有一车之数,难道扬州五郡之地,竟然才这么点民户人口么?会不会是这些大族隐匿太多,以至于此?”
他本身就是世家子弟,对于世家吞并土地,隐匿人口之事可谓司空见惯,当下便将自己的疑问说与贾诩。
贾诩望向前面江东众人的目光中,微露嘲讽:“江东本就人口稀少,若非这几年大量流民南渡,只怕这一车之数都很难凑齐。至于详情如何,再过几日便可见分晓,仲宣又何必急于一时。”
王粲蹙眉思忖,对于如何治理江东,刘琮和他说的不多,倒不是信不过王粲,而是知道王粲的长处不在于此,但做为镇南将军主簿,王粲还是很主动的关注着各方面的事务。
此时和贾诩就此事议论起来,王粲愈发觉得自己有许多不足之处,于是虚心向贾诩请教,而贾诩也不藏私,两人一路相谈,话题便逐渐深入到各个方面。
说话间,两人已随着大队人马出城,只见城内百姓都立于道路两侧,挤挤攘攘的瞧热闹,看样子并不惧怕荆州军。
许多人见刘琮年轻,却并不觉得有何不妥,说起来孙权今年才十九岁,刘琮比他还大好几岁呢。而刘琮这几年久在军中,又执掌荆州大权,自然锤炼出沉稳刚毅的气度,加之身材高大,骑在战马上一身明晃晃的明光铠,看着颇为英武峻拔。对于那些见过孙策的百姓而言,不觉便生出几分好感。
至于敌意,普通百姓才没有这种情绪呢。只要大军入城不烧杀抢掠便已喜出望外了,现在见荆州兵军容齐整、并无凶恶之相,百姓心中自然大定。
今日江东文武出城请降只是走个过场,无非是向世人表明,从今天起俺们换主人啦,江东以后姓刘了!实际上对于刘琮会如何治理江东,而自己乃至整个家族将从中获取怎样的利益,才是众人最为关注的问题。对此众人又因身为地位不同,而心思各异,如世家大族如张、顾、虞、等的想法,就与军中诸将想法颇有些不同。
入城之前孙氏族人便从讨逆将军府中迁出,暂住于城南故居之中,刘琮率领近卫进驻将军府,同来的一千五百余明光骑,便就近驻扎于城内。江东众人再次进入讨逆将军官署,已是换了主人,有那多愁善感之辈,免不了暗自唏嘘。
然而没等众人从这种微妙的情绪中回过神,刘琮便吩咐王粲,将户籍竹简呈上。江东众人不明所以,目光中便带了几分疑惑。
就刘琮后世所知的资料来看,孙吴立国五十余年,竟然有三十年的时间未曾整理过户籍,内中缘由他自然深知,此时初定江东,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清理户籍。
如果不能切实掌握江东人口数量,那么接下来的各项事宜都是难以进行的,治理江东也就无从谈起。户籍的重要性,比起仓储粮秣、军械甲仗而言更为要紧。
人口多寡不但决定着生产力,更关乎江东的整体实力,如今江右地区还很不发达,人口数量远不如北方,耕作水平等也相对落后。正因为人口的缺乏才限制了江东的发展,虽然自从黄巾之乱以来,有许多北方大族携家带口南渡,但就江东广大的地域而言,还是显得很不足够。而在如今这样战乱频仍,战火纷飞的乱世,那些世家大族自然就成为众多流民依附的对象,又或者大族本身便拥有相当的实力,足以在江东立足自保。
所以江东地区隐匿户口之事实在太过寻常,加上世家大族为增强实力而指民为盗,四处吞并流民,收为部曲,使得这种情况愈发严重。可以说江东世家不但占有大量土地,更将应为赋税主体的普通民众据为己有,现在的情形虽然还未发展到历史上那么疯狂,但势必会严重影响到刘琮将要在江东推行的一系列政治、军事等方面的政策。
“将军莫非是要清理户籍?”张昭见状,心中打了个突,望向刘琮出言问道。他这一问,堂上众人都立即看着刘琮,一时间堂上安静无比。对于这个问题,众人实在是太过关注了。
刘琮的目光将众人的反应皆看在眼里,坦然应道:“正是!”
第254章 安抚人心举贤才
“诸位皆是江东才俊,英豪之士,岂不闻欲成大事者,必以人为本?今江东初定,琮欲清理户籍,掌握人口,有何不妥?”刘琮神色一肃,接着说道:“想来琮于荆州所行新政,诸位也当有所耳闻。正是凭借新政之力,琮才得以立足南阳,拒曹公于宛城,平叛乱下临湘。也正是因新政之力,琮才得以率军东进,今日踏足此地!未知诸位对此,有何顾虑,不妨直言相告。”
诚如刘琮所言,张昭、顾雍等人对于刘琮在荆州所推行的新政,自然有所了解,然而江东比之荆州,又有不同。在他们想来,刘琮初定江东,为平稳过渡计,必须依靠世家大族的支持,所以荆州的那一套只怕不会立即在江东施行。所以刘琮这一番话,使得张昭顾雍等人一时反应不及,面面相觑。
不过张昭很快便意识到,刘琮此举只怕是为了抑制江东的世家大族,以对其统治江东消除隐患,其作为与在南阳,在荆州何其相似也?想到这里,张昭不免有些忧心忡忡,甚至在心底反问自己,向刘琮投降是否太过草率?
“以老夫看来,此事似乎不必急于一时。”张昭斟酌着语气对刘琮说道,虽然未举目四顾,但也知道此时江东众人都在望着自己,所以说话时,不觉挺直了腰背:“将军初至江东,首要者,在安抚人心!唯人心安定,才不至再生变乱……”
说到这里时,张昭被刘琮严厉的眼神一瞪,刚挺直的腰背不觉便微微弯下,不敢与刘琮对视,只是还勉强说道:“总之,此事还请将军三思而后行。”
刘琮脸上浮现出一抹怪异的微笑,江东众人见状心中凛然,但此事关乎家族根基,也只得硬着头皮附和。
尤其是军中诸将,部曲中多半是佃户子弟,若是按照荆州所行户籍之法,他们岂不是一下就成了无兵之将?抛开那些宗族宾客,还有多少人愿意跟随自己出生入死,以命相搏呢?
待众人说了一大堆理由,诉了一通苦之后,刘琮这才含笑说道:“诸位误会了!”
此言一出,原本颇感失望焦虑的江东众人顿时来了精神,全柔既是世家子弟,又是领兵将校,闻言立即向刘琮问道:“还请将军为我等解惑!”
刘琮稍一思忖,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便微微一笑,对众人说道:“清理户籍,乃是推行新政之基础,但江东与荆州境况不同,所行新政,自然也会有所不同!诸位所忧虑者,其实大可不必。”
“这么说,荆州所行户籍之法,在江东是不会施行吗?”顾雍与张昭目光一碰,抬头对刘琮问道。他所担心的,正是荆州新政中将户籍分为几种,那样一来,便将普通百姓都至于法律之下,既是约束也是保护。而世家大族最擅长的便是收民众为私有,若非如此,又怎能保证家族之实力?盖因当下的农业水平实在很是低下,只有集中人力物力,才可获得最好的收成,才能保证在乱世中,有足够的实力生存传承。
所以吞并土地,私匿人口是出于这些世家大族的生存本能,对此反应最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