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这场大雨何时能停,若下上个三五日也还罢了,倘若连绵不休的话,对于己方来说就是个很大的麻烦。好在己方有水军相助,实在不行粮草辎重都用船只运输,倒也不怕道路泥泞,大车难行。
盱眙城内,路招在暴雨初至时,便登上了城楼,虽然从这里还看不到荆州军的影子,但这突如其来的暴雨,却使得路招有了向荆州军进攻的想法。本来路招是没有这个打算的,因为即便荆州军远道而来,但若是加强防备,己方也很难有可趁之机。然而这场暴雨却又使得形势有所不同,荆州军将士此时应该还在立营,在这样的暴雨之中,所消耗的体力又将比平时更大。
何不趁此良机,突袭荆州军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路招便立即决定,派遣人马突袭敌军。不过派谁去比较合适呢?
想到曾与周瑜在当涂交过手的张喜,路招微微颔首,令人将张喜以及何茂、王摩二将都召至城楼。
“敌军初至,立营未成,当此时正可突袭强攻!”路招沉声对张喜说道:“我再给你增加两千人马,这便前去进攻!”
第464章 或可将功赎此罪
虽是晌午时分,天色却因阴云密布,而显得极为昏暗。加之暴雨如注,雨幕重重,目力所及之处,一片苍茫水雾。
陈武领兵行至盱眙城外三十里处,见此地地势略高,便令部下在坡上列阵。因出发匆忙,将士们都未曾携带蓑衣,雨水很快淋湿了铠甲战袍,不过却将刀枪洗刷得更加雪亮,随着闪电划过,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寒光。
一名斥候骑着战马,艰难地从泥泞不堪的道路上行来,见了陈武之后便立即报道:“陈将军,曹军数千人马已出营寨,正向此地进发!”
陈武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对这名斥候大声说道:“再探!务必查明敌军数量多寡,有无接应援军!离此距离远近!”
待这名斥候离开之后,陈武环视了一眼麾下将士,见他们在雨中不动如松,微微颔首,心中暗道,此时虽然风小,但雨势颇大,只怕己方强攻硬弩的优势难以发挥。这样的天气,也同样对骑兵冲杀不利,看来若是接战,恐怕还要以枪矛兵和刀盾兵为主。
趁着现在曹军未至,陈武便立即调整了阵型,以长枪兵在前,刀盾手居中,骑兵掩护两翼,弓弩手在阵型之后。如果曹军见己方严阵以待,放弃进攻是最好不过的,若强行进攻的话,也不会轻易被敌军击溃。
随着斥候接连不断的回报,陈武对于进攻而来的曹军,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看旗号应该是之前在当涂便交过手的张喜,以及他麾下的王摩、何茂二将。不过对方人马在四千左右,比之陈武所部多出一千余人,虽然并非哪一方人马众多便占据上风,但总体来说,己方要稍处劣势。
好在陈武提前抢占了这处高地,多少能给曹军进攻带来一些不利之处。
当张喜率领人马出现在雨幕之中时,陈武催动战马来到阵前,对张喜朗声喊道:“张将军,别来无恙?”
张喜本就红黑的胖脸膛微微一红,冷哼一声,对左右说道:“击鼓,冲阵!”
“慢!”王摩见状连忙对张喜说道:“将军切勿被其所激,以末将看来,既然敌军已有所防备,我军便不可轻举妄动。”
何茂却道:“敌军有什么防备?看他们也不过两三千人马而已,末将愿领兵冲杀!”
此时一声滚雷在众人耳边炸响,张喜眯着双眼,心中暗自盘算,自己放弃当涂之后,虽未受曹仁斥责,但刘馥却是颇有怨尤。如今既然调归曹仁指挥,那么现在便是将功赎罪的机会。
当初守城之时,荆州军以霹雳车强攻,打得己方毫无还手之力,如今在野外相争,却未必就不是荆州军的对手。而且根据斥候探查,荆州军大部还在后方十余里之地,这里不过是陈武所领的三千人马,若是能够将其击败,即便不能阵斩陈武,多少也能将打击荆州军士气,未尝不是一件功劳。
想到此处,张喜便高声再度下令击鼓冲杀。然而他身后鼓车上的鼓手却道:“将军,鼓面已湿,难以捶响……”
张喜冷哼一声,举起手中长枪,旗手连忙摇动旗帜,何茂一马当先,率领百余骑向荆州军冲杀而去。紧接着王摩也领其部下冲杀,张喜则端坐于战马上,准备在恰当的时机亲自率领人马,给予陈武所部痛击。
荆州军将士见曹军冲杀而来,却并不惊慌,长枪兵随着都伯或队率的一声令下,将长枪向前斜举,刀盾手们则握紧了手中的盾牌和环刀,在扑面的雨水中努力睁大双眼,计算着敌军将在何时冲到面前。
陈武在张喜下令冲杀的时候便已勒转战马,退至阵中。他倒是不担心部下在这样的进攻下会乱了阵脚,只是暗中寻思,不知道许乾何时能率兵埋伏到敌军后方,而在张喜之后,是不是还有曹军援兵接应。
雨战之中,最考验双方将领的便是对部下的控制,陈武因地势较高,对于曹军进攻的方向、人数的多寡以及进攻的强度,都看的比较清楚,因此能够及时调动兵力。而张喜并未与何茂、王摩一同冲杀在前,所以对于战况的形势便不如陈武这么直观。而何茂和王摩只顾着自己冲杀,彼此并无配合,这就给了陈武各个击破的机会。
何茂是直接奔着中路而来,而王摩则向陈武所部的右翼进攻,由于双方都未动用弓弩,所以直接短兵相接,厮杀到了一处。
虽然陈武所部自清晨便开始赶路,除了早上吃过一顿饭,到现在粒米未进,但得益于平时良好的训练,体力并不是问题。此时与曹军正面相抗,完全不落下风。由于长枪兵和刀盾手配合默契,反倒杀得何茂所部寸步难进,中路一时陷入了胶着之中。
猛然间一阵狂风袭来,何茂身后的旗手把持不住,旗帜竟脱手而飞,后队的将士不明所以,顿时有些慌乱。好在何茂兜转马头,招呼部下向前猛攻,这才让心中疑惧的部下鼓起勇气,继续向当面的荆州军发起攻击。
正在右翼进攻的王摩也运气不佳,战马被荆州长枪兵刺翻在地,若非他的近卫拼死相救,只怕就要被荆州兵活捉了去。惊魂稍定的王摩见右翼荆州骑兵试图向己方合围,连忙换了战马,向何茂所部靠拢。
双方冒雨厮杀,战况颇为激烈,泥泞的地面上血水很快染红了水洼,长枪乱刺,环刀劈砍,两军相接之处,血肉横飞。然而在曹军如此猛烈的进攻之下,陈武所部巍然不动,仿佛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一般。
张喜见状,不由下令全军突击,否则等荆州军大部赶来,己方就更难有胜算了。
他率领剩余的这一千余人马冲杀而来,倒是让何茂和王摩两部将士士气大振,然而当张喜冲杀到荆州军阵中时,却听左右两侧喊杀声起,他心中一沉,连忙向两侧望去,只见重重雨幕之中,荆州军步骑蜂拥而来。
不好!竟然中了敌军伏兵之计!张喜大惊失色,猛地一拽缰绳,就要招呼部下脱离战斗,返回寨中。
然而陈武得了援军,又岂能让他轻松离开?
第465章 再度出击又遇伏
自两翼突然杀出的荆州军,正是许乾所领的两千步骑。张喜所部正与陈武所部杀的难解难分,此时突然杀出荆州军伏兵,顿时使得曹军大乱。张喜拨马而走,何茂连忙带领部下跟随,而王摩却因猝不及防,与五百余部众一起陷入重围。
张喜好容易率部杀出一条血路,再回头却见王摩陷入敌阵之中,若是不去救援,恐怕要被荆州军歼灭,只得咬牙率部杀了回去。何茂见状也领兵反冲,倒让许乾部措手不及。待张喜救了王摩及其部众,仓皇退走之后,陈武见雨势颇大,便下令部下不许追击。
此战时间不长,双方伤亡也不过百十人左右,但却使得曹军羽铩而归,不敢再度出击。陈武让数十队斥候保持对曹军的不断探查,自己和许乾率部返回。
及至到了己方大部所在之处,见各部营寨都已初具雏形,而陈武和许乾两部因方才出战拒敌,便不用再设营寨,而是调归其他营中。两部将士们浑身泥泞,见戎帐都已搭好,甚为喜悦,匆匆卸了盔甲换了战袍,各自在干爽的营帐内休息。
周瑜在中军帐内见了陈武和许乾二人,听他们汇报完毕之后,淡然笑道:“曹军想趁我军立足未稳,抢先进攻,现在遭此一败,势必不会甘心。”
陈武听周瑜如此说,便抬头问道:“大都督的意思,是曹军还有可能再来?”
“不仅仅是再来,想必还要来个反败为胜呢!”周瑜的脸庞上露出一抹笑容,对陈武说道:“我军已挫败其一次进攻,全军上下会不会因此而有所松懈呢?”
同在帐内的朱恒等将纷纷点头,朱桓起身说道:“既如此,请将军令末将率部出寨迎敌!”
“休穆稍安勿躁,诸将上前听令!”周瑜自帅案后起身,肃然说道,分派诸将如何如何行事之后,便让他们各自回去。至于陈武和许乾二将,却不用再度出战。
却说张喜和何茂将王摩及其所部救出之后,狼狈逃回盱眙城外大营,王摩因受了重伤,便由张喜和何茂二人前往城中复命。
路招得知张喜战败,并不恼怒,只是询问了荆州军人马多寡,战力如何,阵型怎样等事宜。张喜回答完之后小心辩解道:“若非敌军有伏兵杀出,我军也不至于这么快便败下阵来……”
“敌军获胜之后,并未追击?”路招摆手打断了张喜,对他问道。
张喜略一思忖,回道:“不曾,只有数十骑兵远远缀着,当是荆州军的斥候。”
路招眯着双眼微微颔首,片刻之后起身说道:“召集诸将前来听令!”
之前张喜等人前去进攻失败之事,诸将也已知道,待路招将他们召集到城楼上,听闻路招要再度派兵出战时,众将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已经战败一次,说明荆州军已有了防备,现在再去,岂不是自讨苦吃?
不过路招却不这么想,他认为荆州军虽然在立营时有所防备,但击败了张喜所部,必然会因此松懈,此时再度出击,才能够真正的出其不意。
“然则敌军斥候一直在我军营寨前探查,若是我方出击,则荆州军还是能加以防范。”座中一员将领起身对路招说道。
路招扭头看去,见是原来的东城守将牛盖,略一沉吟,捋着胡须对牛盖说道:“那就先将斥候驱至远处,此时天色阴沉,又有雨幕为遮,只要我军出击迅速,荆州军仓促所立营寨,又怎能抵挡?”
诸将见路招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言,只待路招下令。待各自领了军令之后,便立即往营中调动人马,准备出战。而牛盖则亲自领近百轻骑出营,远远地将荆州军斥候驱赶出去。
此次再度出战,路招打算以五千步骑为主力,兵分三路,中路由卫兹率领两千二百余众,左右两路分别由胡质、牛盖率领,而路招亲自出城在中军营中坐镇。至于张喜、何茂则领兵在营中暂时休整。其余各部除了留守盱眙城外,也多在城外营寨中待命。
将荆州军斥候赶走之后,牛盖便往中军营中复命,路招一声令下,卫兹等将便率领所部人马出了营寨向荆州军所在方向杀来。
此时大雨滂沱,天色暗的犹如临近黑夜,不知何时风力渐大,狂风呼啸,电闪雷鸣,使得出战的曹军将士心惊胆战,总觉得心里很不踏实。按理来说在这样的天气,难道不应该各自在营中休息吗?
旗手们拼尽全力扛着旗帜,在扑面而来的风雨中艰难前行,许多人都低着头,免得雨水打在脸上,有些人甚至脱了皮甲,还有的干脆光着膀子。
泥水在脚下犹如小溪一般流淌,淹没了脚面,让行走其中的人很是难受。而骑兵们也好不到哪儿去,战马嘶鸣着不肯前行,有的还发脾气,后踢乱蹬,想要把马背上的骑兵掀翻落地。好在如今曹军骑兵的马鞍也都装备了马镫,否则这一路上还不知有多少人摔落下马呢。
双方营寨相距四十余里,若是曹军不来进攻的话,或许明日荆州军便要再向前二十里安营扎寨,当经过之前张喜与陈武所部战斗的那处坡地时,还能看到浸泡在泥水中的曹军尸体,以及一些残破的刀枪。
“离荆州军大营还有十多里地,大伙都警醒些!”一名充当先锋的校尉回头对部下喊道,虽然己方斥候报告并未发现荆州军伏兵,但他这心里却并不踏实。
又向前行了二里多地,这名校尉愈发觉得不对,难道说荆州军的斥候已经全都收回营中?按理说绝不可能,可是为何都到了此处,还是没有发现敌军的斥候呢?
正疑神疑鬼的时候,忽然一道闪电凌空劈下,紧接着炸雷在耳边响起,吓得这名校尉差点摔落战马,然而当他拽着缰绳刚稳了稳身子,就听四下里忽然号角声响起,跟着就是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他连忙在马上踩着马镫直起身子,向左右张望,只见雨幕之中影影倬倬的都是荆州军旗帜,至于那些在闪电光芒中反射的寒光,想来定然是荆州军的刀枪。
密密麻麻的旗帜和如同山林般的刀枪,在一闪而过的光明中显得如此可怖,这名校尉心中大恨,连忙拨转马头,高喊一声“快走!我军中了敌人的埋伏!”
他这一喊虽然在风雨声中传的不远,但看到周围伏兵的部下焉能不知?见校尉下令退兵,立即转身便走,好在这一队五百人的步骑都是路招从许都带来的精锐,虽是撤退却并未溃散。
然而跟在他们后面不远的卫兹所部,却是在阴陵被荆州军痛打过的,方才也隐隐见到了荆州军的旗帜,听到了悠长低沉的号角声,见前锋都转身奔逃,便以为荆州军已杀了过来,当下不待卫兹下令,便乱哄哄的向后方逃去。
卫兹因在队伍中间,尚不知发生了何事,见前面的人马突然向后方涌来,大惊失色,心中暗道,莫非前锋已中了敌军埋伏?若是他能够约束住人马,也不至于会发生溃乱,可是卫兹还来不及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便被逃兵裹挟着向营寨退走。
左路的胡质与中路相距不远,不过要稍微落后一些,他见中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