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众人的疑惑,刘琮并没有给出太多解释。有些话,站在他的角度还真不好宣之于口。
刘琮深知,任何改革都会触动既得利益者的根基,并且遭受其抗拒和反扑,如果自己的实力不足的话,甚至会被他们连骨头带皮吞得一干二净。历史上这样的例子太多了,商鞅、吴起的下场,还需要别人来提醒自己吗?
即便在后世,还有很多“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的家伙,更何况自己在南阳推行的新政,必然要打破旧有的利益格局,建立全新的,完全忠于自己的各级体系呢?
宛城之战中出现的流言事件,其实只是冰山一角,内部的矛盾和斗争,被残酷的对外战争一时掩盖了而已。
对于这一点,刘琮认识的非常清楚,他的对应手段,也早已逐步落下。
政权方面,刘琮主要依靠的是外地来的少壮派,南阳本地的大族豪门,则根据其对自己的态度,采取分化瓦解,各个击破的方式,逐渐强化自己在南阳郡的统治。
军事方面,除了组建完全忠实于自己的军队,大量提拔和任命没什么根基的年轻军官将领,最重要的一环,就是这个士兵补习所。
识字只是第一步,唯有识字之后,士兵们才能不为上所欺,不为人所骗。在教育士兵识字的同时,一同进行忠诚度的培养。在刘琮的构想中,这些士兵将来若是因年老体弱或受伤退役,就将成为自己的基层行政官员,从而在根基上保证自己的统治。
而士兵补习所教给士兵们的第一个字,就是“忠”字。
在提拔军官的时候,也以忠心为首先考虑的因素。这个忠心自然是对于刘琮而非天子,甚至不是刘表。不过这一点比较隐晦,但响鼓不用重锤,很多人当然明白。
很快,徐庶就回过味来了,对此他倒没有什么抵触的地方。在他看来,刘琮这种做法无可厚非,谁不愿意自己的属下完全忠诚呢?甚至徐庶一度还对此非常感兴趣,认为刘琮这个办法虽然出人意表,却又非常实用。
他发现刘琮对于军队的重视,完全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不但亲自制定了许多军令条例,还时常深入到军中,与各级将领甚至普通士卒打成一片。而军队的待遇在整个南阳郡,可以说非常之高。和普通百姓不同,军中实行的是三餐制,要知道即便是许多官宦人家,也不曾如此。
早饭也还罢了,午饭必定有肉,虽然很少,但油水颇足,徐庶因此都长胖了几斤。
与如此高的待遇相对应的,是非常严格的训练,几乎从清晨一睁眼,各种训练就一直持续到傍晚。刚开始的时候许多人不适应,但冲着那份伙食硬是坚持下来。说来也怪,适应了之后大伙儿便习以为常,若是哪天放假休息,反倒觉得浑身发痒,很不舒坦。
几乎每隔几天,刘琮便会到各军中的士兵补习所亲自上课。
上课的内容,和当初给少年部曲们所讲的大同小异,除了让士兵们了解天下发生的各种事之外,就是要为他们勾画一副美好的蓝图。同时深刻揭露曹操等群雄名为汉臣、实为汉贼的本质。
这些内容有些来自于刘琮的记忆,有些则是正在发生的事,比如今年年初,袁术在淮南称帝……
至于吕布“三姓家奴”,袁绍志大才疏等等评语,更是让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士卒们,觉得那些当初听起来很厉害的群雄,也不过如此。
就连一向名声不错的刘备,在刘琮嘴里也成了“食人之禄而谋其主,驻人之地而夺其城”的卑鄙无耻、反复无常的小人。
当然这可不是刘琮信口胡柴凭空污人清白,这些事刘备还真干过,不过人家手段巧妙,又善于伪装,一直不曾被人揭破而已。
在培养将领和士卒们的忠诚度的同时,刘琮也一步步地竖立起了自己的威信。
六月中旬,屡次扩编匠户营的正式拆分,除了一部分合并入军械营,其他的按照专业则分为铁器营、匠作营等等。各营分置校尉,以便管理。
老王头在这次拆分之后,也被任命为铁器营的大匠师,成为首批大匠师之一。不但待遇提高,还有了官身,让做梦都没想过此事的老王头,对刘琮更加死心塌地。经常教育徒弟们要知恩图报,才能对得起公子的厚爱。
此次老王头能够成为大匠师,缘于明光铠的成功打造。第一次造了三幅不同样式的,经过诸位将领的试用和品评,最终确定了其中一种,作为将来骑兵的制式盔甲。
这幅铠甲乃是由上好的犀牛皮为衬里,前胸两块被打磨得明晃晃的铜护甲,后背一块铁护甲,束腰、披膊、护裆乃至战靴,都覆有铁片,防护力非常强大。比起由诸多铁叶子或铁圈缀成的锁子甲,重量上减轻许多,穿戴起来也很便利,尤其重要的是行动自如,深的诸位将领的好评。
因整体上还是以黑色为主,大伙更愿意称之为玄甲,这让刘琮很是郁闷了一阵。
当然这样一幅铠甲造价不菲,好在刘琮如今将南阳治理的欣欣向荣,背后又有刘表的支持,等若是整个荆州的财力物力都在向南阳倾斜。
即便如此,刘琮在咬牙思虑良久之后,也才先订了一千幅明光铠。打算首先装备骑兵,这让如今已是骑都尉的魏延和胡车儿乐的见牙不见眼。甘宁眼红不过,硬是抢走了其中两百幅的名额,被刘琮好一顿鄙视。
“这种玄甲真不适合步卒,你且等些日子,以后步卒全都要装备铁扎甲,急个什么?”刘琮看着甘宁无奈问道。
甘宁嘿然一笑:“这明光铠亮晃晃的,好看!”
得,锦衣贼就是锦衣贼,穿个铠甲还要图好看,不知道别人专门挑亮瞎眼的将军袭击吗?自求多福吧我的甘兴霸!
第四十四章 白衣惊鸿子龙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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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份的时候,刘琮和张绣进了一趟山。随行的部众不多,但却带了不少东西。
本来张绣早就想要进山拜见师父童渊,却因刘琮的缘故,一直拖到了现在。去年他在得知师父下落之后,便曾探访过一次,这回刘琮非要一同前往,他便从年初等到了现在。
早年拜师学艺的时候,张绣还是个半大孩子,如今一转眼已经是三十多岁的壮年汉子,膝下儿女成双,身上伤疤更是几乎不可计数。而少年时的雄心壮志,虽然未曾全部消散,却变的更为务实了。
经过宛城之战,尤其是这半年多来目睹了刘琮在整个南阳推行的新政,张绣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刘琮虽然收编了张绣的部众,却并没有将张绣架空乃至边缘化,反而极力提高其在军中的地位,如今张绣在南阳军中,是仅次于刘琮的二号人物。对此无论是一直跟随刘琮的魏延,还是半路加入的甘宁,都不曾有半点怨言。
毕竟一方面张绣和刘琮的私交甚好,另一方面张绣成名更早,对于刘琮的支持力度也最大。
相对于人才济济的文官系统,现如今刘琮又开始为武将的缺乏而发愁。
荆州不乏日后大放异彩的名将,远在攸县的黄忠且不说,如今病愈出山,就任章陵太守的文聘也是三国时代非常有名的人物。至于因各种原因名声不显但实力不错的武将,刘琮也在一直留心探访观察,准备在合适的时候将其网罗到麾下。
时在盛夏,山中却非常凉爽,按辔徐行,夜宿山林,这半年来因各种琐事而日渐烦躁的心情,不觉便放松下来。
此次进山探访师父,刘琮只带了刘虎和许亮二人,魏延吴宽等人要么忙着训练士卒,要么四处派人潜往各地搜集情报,都没有时间。。
许亮自宛城之战后愈发沉默,再也看不到当初在擂台上意气风发的横行少年摸样。和生性谨慎的吴宽不同,许亮在接连遭遇好友惨死之后,心里总是压抑着一股愤怒,却因日渐成熟的缘故并不曾发泄出来,日积月累便形成了如今这副摸样。
对于自己的选择,许亮并不后悔。他在家族中既不是嫡子嫡孙,也没有强势的父辈为其谋划未来,能跟着刘琮打拼一番事业,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改变命运的最好方式。
刘琮本来的意思,是要将许亮放出去领兵的,先从都伯做起,相信以许亮的能力,很快便能升到百人将,而且随着南阳军的不断扩编,当个牙门将甚至是骑都也是很快的事。
然而许亮在思考良久之后,还是决定继续做刘琮的近卫。他并非没有领兵的想法,只是心里隐隐有种潜意识,觉得自己留在刘琮身边,会比出去领兵做个将领更为有用。
既然许亮坚持,刘琮便不再强求,他虽然有些闹不明白许亮的想法,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许亮对于自己的忠诚。不过刘琮还是将许亮提升为校尉,与刘虎一左一右,算是最为亲近的人了。
山行数日,这天午后不觉便到了童渊居住的所在,然而尚未到近前,隔着一片茂密的竹林,便听到非常激烈的打斗之声。
刘琮心中一惊,与张绣互望一眼,不约而同的策马疾行,待转过竹林,就见茅屋之前的坪地上,有二人正各持长枪,斗成一团。
待凝神细看,却发现两人虽然枪法都出手狠辣,长枪使得虎虎生风,却又都点到即止,明显只是在切磋而已,并非生死相搏。
确定这一点之后,刘琮与张绣相视一笑,翻身下马牵着缰绳并不急于上前。
待二人同时收枪之后,刘琮尚未说话,就见童渊哈哈大笑,对这边说道:“来便来,躲躲藏藏的做什么?”
刘琮笑着与张绣一同到了茅屋前的坪地上,状似不经意地向与师父比枪的青年男子望去,这一打眼,心中便突起波澜。
这青年身高八尺,与刘琮个头相差仿佛,一袭白衣,腰带杀得很紧,显得整个人非常利落。蜂腰猿臂,剑眉星目,相貌俊朗,就是肤色较沉,不过配上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更显出一股英姿勃勃的男儿气概。
见刘琮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那青年微微一笑,并不着恼。只是眉宇间似乎凝着一丝凝重,仿佛有什么心事化解不开一般。
“是子龙师兄吧?”没等童渊为刘琮介绍,刘琮便上前一步,紧紧握着赵云的手,回头对张绣说道:“真是来的早不如来得巧,今日咱们三位师兄弟聚首,实在令人高兴!”
赵云不着痕迹地抽回手,淡然笑道:“某一来就得知师父又收了个关门弟子,却没想到正是大名鼎鼎的骁骑将军,南阳太守。”
“呵呵……”刘琮干笑两声,望向童渊,心说这是怎么回事?看来赵云对自己很不感冒,而且似乎带着情绪呢。
童渊嘿然一笑,领着徒弟们进了屋子,落座之后,才对刘琮说道:“你这小子,以前怎么没发现竟然如此狂妄?品评世间英雄,别人也还罢了,为何却说刘玄德是卑鄙无耻,反复无常的小人?”
原来是因为这个!刘琮恍然大悟,急忙大声道:“师父冤枉!”
“哦?哪里冤枉你了?此话不是出自你口?”童渊很隐蔽地冲刘琮眨巴眨巴眼,那意思刘琮太清楚不过了。
先对童渊投以感激的眼神,刘琮转过头对赵云正色说道:“子龙师兄是前两年和刘备相识的吧?”
“不错,当时某在公孙将军麾下,曾受命随同玄德兄长出征。”赵云直了直腰背,正色说道。
刘琮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刘玄德自起兵讨伐黄巾以来,最开始跟随的是幽州太守刘焉,再随公孙瓒,陶谦,然后是吕布,如今暂时栖身于小沛,却不知将来又会奉何人为主。想来除了曹操,便是袁绍,甚至在这两位手下都能混一段时间,也未可知。”
这番话说的可谓恶毒阴损,赵云听了却无可置辩,因为这都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陶谦身死,众人举其为徐州牧,这不就是驻人之地而夺其城吗?难道陶谦没有儿子可以继承事业?难道大伙儿拥戴,再来一番深情并茂的推让之举,就是仁义了?”刘琮毫不留情地继续揭露道:“刘玄德,当世之枭雄,非但狡诈伪善,更深通权术,我那番评语,有何不对?”
子龙兄啊子龙兄,你若是还执迷不悟,早晚要被刘备摔孩子给收买了去。
不过现在嘛,自然有我搭救,你就别死扛着去找刘备了。
“玄德兄长不过是时运不济罢了。”很显然赵云对刘备的好感颇深,不是刘琮三言两语能扭转的。他冷冷的看了一眼刘琮,说道:“数次兵败,玄德兄都不曾自甘沉沦,他所做的,无非是自救而已。”
对于刘备的野心和抱负,刘琮简直太了解了。自救?为了自救他能落箸掩耳,以掩饰自己听到“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时的惶恐,更能阴夺徐州,明抢益州,赖着荆州……
当然除了徐州之事,其他的都是还未曾发生,刘琮也不会允许发生的事,眼下还不能拿出来摆事实。
“哈哈,咱们师兄弟难得今日相见,正当整治酒席,开怀畅饮,说这些不相干的做什么?”张绣见刘琮蹙眉不语,急忙打岔道:“小师弟令人酿得好酒,寻常人便是闻上一闻都要醉的,今日托师弟的福,俺正可以好好喝一顿了。”
赵云生性善良,也不想在师父面前太过为难刘琮,当下点头道:“就依师兄所言。”
他自去年回家乡为兄长奔丧之后,便一直居于故土,不曾再去公孙瓒帐下。后来无意中得知师父在荆州隐居,便寻了过来,虽然明知道师兄张绣就在宛城,他却因心情不好,意气消沉的缘故,没有去拜见。
在师父这里住了近三个多月,赵云对于小师弟刘琮的观感却越来越差,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刘琮所说的关于刘备的那些话。
在赵云看来,玄德兄长有仁者之风,又胸怀天下,有匡扶汉室,拯救天下黎民百姓的宏愿,只是一直深受困厄不得志罢了。
刘琮如此诋毁玄德兄长,让赵云很是愤怒,之前未曾谋面也还罢了,如今见到他和张绣同来,怎会给刘琮好脸色?
席间刘琮还算自觉,没敢再撩拨赵云,饶是如此,也吃了赵云不少白眼。
没办法,一想到那几句恶毒阴损之极的评语,赵云就火冒三丈,能把他这个老实人气成这样,刘琮也算是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