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罢打了灯笼一直来到空房门前。可巧竟自无人看守。原来恶奴等以为是秀士与老仆人有甚本领全不放在心上因此无人看守。也是吉人天相暗中自有默佑。
朱绛贞见屈戌倒锁连忙将灯一照认了锁门向腰间掏出许多钥匙拣了个恰恰投簧锁已开落。倪太守正与倪忠毫无主意忽见开门以为恶奴前来陷害不由地惊慌失色。忽见进来个女子将灯一照恰恰与倪太守对面彼此觑视各自惊讶。朱绛贞又将倪忠一照悄悄道“快随我来!”一伸手便拉了倪继祖往外就走。倪忠后面紧紧跟随。不多时过了角门却是花园。往东走了多时见个随墙门儿上面有锁并有横闩。朱绛贞放下灯笼用钥匙开锁。谁知钥匙投进去锁尚未开。钥匙再也拔不出来。倪太守在旁着急叫倪忠寻了一块石头猛然一砸方才开了。忙忙去开门。朱绛贞方说道“你们就此逃了去罢。奴有一言奉问你们到底是进香的还是真正太守呢?如若果是太守奴有冤枉。”
好一个聪明女子!她不早问到了此时方问全是一片灵机。何以见得?若在空房之中间时他主仆必以为恶贼用软局套问来了焉肯说出实话呢?再者朱绛贞他又惟恐不能救出太守。幸喜一路奔至花园并未遇人暗暗念佛。及至将门放开这已救人彻了她方才问此句。你道是聪明不聪明?是灵机不是?倪太守到了此时不得不说了忙忙答道“小生便是新任的太守倪继祖。姐姐有何冤枉快些说来!”朱绛贞连忙跪倒口称“大老爷在上贱妾朱绛贞叩头。”倪继祖连忙还礼道“姐姐不要多礼快说冤枉!”朱绛贞道“我爹爹名唤朱焕章被恶贼诬赖欠他纹银五百两在本县看管已然半载。又将奴家抢来幸而马强惧内奴家现在随他的妻子郭氏所以未遭他毒手。求大老爷到衙后务必搭救我爹爹要紧。别不多言你等快些去罢!”倪忠道“小姐放心。我主仆俱各记下了。”朱绛贞道“你们出了此门直往西北便是大路。”主仆二人才待举步朱绛贞又唤道“转来转来。”
不知有何言语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四回 淫方貂误救朱烈女
且说倪继祖又听朱烈女唤转来连忙说道“姐姐还有基么吩咐?”朱绛贞道“一时忙乱忘了一事。奴有一个信物是自幼佩带不离身的。倘若救出我爹爹之时就将此物交付我爹爹如同见女儿一般。就说奴誓以贞洁白守虽死不厚。千万叫我爹爹不必挂念。”说罢递与倪继祖。又道“大老爷务要珍重。”倪继祖接来就着灯笼一看不由地失声道“哎哟!这莲花……”刚说至此只见倪忠忙跑回来道“快些走罢!”将手往膈肢窝里一夹拉着就走。倪继祖回头看来后门已关灯光已远。
且说朱绛贞从花园回来芳心乱跳。猛然想起暗暗道“一不做二不休。趁此时我何不到地牢将锦娘也救了岂不妙哉!”连忙到了地牢。恶贼因这是个女子不用人看守。朱小姐也是配了钥匙开了牢门。便问锦娘有投靠之处没有。
锦娘道“我有一姑母离此不远。”朱绛贞道“我如今将你放了你可认得么?”锦娘道“我外祖时常带我往来奴是认得的。”朱绛贞道“既如此你随我来。”两个人仍然来至花园后门。锦娘感恩不尽也就逃命去了。朱小姐回来静静一想暗说“不好!我这事闹得不小。”又转想“自己服侍郭氏她虽然嫉妒也是水性杨花。倘若她被恶贼哄转要讨丈夫欢喜那时我难保不受污辱。嗳!人生百岁终须一死。
何况我爹爹冤枉已有太守搭救。心愿已完莫若自尽了省得耽惊受怕。但死于何地才好呢?有了!我索性缢死在地牢他们以为是锦娘悬梁及至细瞧却晓得是我。也叫他们知道是我放的锦娘由锦娘又可以知道那主仆也是我放的。我这一死也就有了名了。”主意一定来到地牢之中将绢巾解下接好套儿一伸脖颈觉得香魂缥渺悠悠荡荡落在一人身上。渐渐苏醒耳内只听说道“似你这样毛贼也敢打闷棍岂不令人可笑。”这话说得是谁?朱绛贞如何又在他身上?到底是上吊了?不知是死了没死?说的好不明白其中必有缘故待我慢慢叙明。
朱绛贞原是自缢来着。只因马强白昼间在招贤馆将锦娘抢来众目所睹早就引动了一人暗自想道“看此女美貌非常可惜便宜了老马。不然时我若得此女一生快乐岂不胜似神仙。”后来见锦娘要刺马强马强一怒将他掐在地牢却又暗暗欢喜道“活该这是我的姻缘。我何不如此如此呢!”
你道此人是谁?乃是赛方朔方貂。这个人且不问他出身行为只他这个绰号儿便知是个不通的了。他不知听谁说过东方朔偷桃是个神贼。他便起了绰号叫赛方朔。他又何尝知道复姓东方名朔呢?如果知道他必将“东”字添上叫赛东方朔不但念着不受听而且拗口;莫若是赛方朔罢管他通不通不过是贼罢了。
这方貂因到二更之半不见马强出来他便悄悄离了招贤馆暗暗到了地牢。黑影中正碰在吊死鬼身上暗说“不好!”也不管是锦娘不是他却右手揽定听了听喉间尚然作响忙用左手顺着身体摸至项下把巾帕解开轻轻放在床上。
他却在对面将左手拉住右手右手拉住左手往上一扬把头一低自己一翻身便把女子两胳膊搭在肩头然后一长身回手把两腿一拢往上一颤把女子背负起来迈开大步往后就走。谁知他也是奔花园后门皆因素来瞧在眼里的。及至来到门前却是双扇虚掩暗暗道“此门如何会开了呢?不要管他且自走路要紧。”一气走了三四里之遥刚然背至夹沟不想遇见个打闷棍的。只道他背着包袱行李冷不防就是一棍。方貂早巳留神见棍临近一侧身把手一扬夺住闷棍往怀里一带又往外一耸只见那打闷棍的将手一撒“咕咚”一声裁倒在地爬起来就跑。因此方貂说道“似你这毛贼也来打闷棍岂不令人可笑。”可巧朱绛贞就在此时苏醒听见此话。
谁知那毛贼正然跑时只见迎面来了一条大汉拦住问道“你是做什么的?快讲!”真是贼起飞智他就连忙跪倒道“爷爷救命啊!后面有个打闷棍的抢了小人的包袱去了。”
原来此人却是北侠一闻此言便问道“贼在哪里?”贼说“贼在后面。”北侠回手抽出七宝钢刀迎将上来。
这里方貂背着朱绛贞往前正然走着迎面来了个高大汉子口中吆喝着“快将包袱留下!”方貂以为是方才那贼的伙计便在树下将身体一纵往后一仰将朱绛贞放下就举那贼的闷棍打来。北侠将刀只一磕棍已削去半截。方貂道“好家伙!”撒了那半截木棍回手即抽出朴刀斜刺里砍来。北侠一顺手只听“噌”地一声朴刀分为两段。方貂“嗳呀”一声不敢恋战回身逃命去了。北侠也不追赶。谁知这毛贼在旁边看热闹儿见北侠把那贼战跑了他早巳看见树下黑乎乎一堆他以为是包袱便道“多亏爷爷搭救!幸喜他包袱撂在树下。”北侠道“既如此随我来。你就拿去。”那贼满心欢喜刚刚走至跟前不防包袱活了连北侠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你是什么人?”只听道“奴家是遇难之人被歹人背至此处不想遇见此人他也是个打闷棍的。”北侠听了一伸手将贼人抓住道“好贼!你竟敢哄我不成?”贼人央告道“小人实实出于无奈。家中现有八旬老母求爷爷饶命。”
北侠道“这女子从何而来?快说!”贼人道“小人不知你老问他。”
北侠揪着贼人问女子道“你因何遇难?”朱绛贞将以往情由述了一遍。”原是自己上吊不知如何被那人背出。如今无路可投求老爷搭救搭救!”北侠听了心中为难如何带着女子黑夜而行呢?猛然省道“有了。何不如此如此。”回头对贼人道“你果有老母么?”贼人道“小人再不敢撒谎。”北侠道“你家住在哪里?”贼人道“离此不远不过二里之遥有一小村北上坡就是。”北侠道“我对你说我放了你你要依我一件事。”贼人道“任凭爷爷吩咐。”
北侠道“你将此女背到你家中我自有道理。”贼人听了便不言语。北侠道“你怎么不愿意?”将手一拢劲贼人道“嗳呀!我愿意我愿意!我背我背!”北侠道“将他好好背起不许回首。背得好了我还要赏你。如若不好生背时难道你这头颅比方才那人朴刀还结实么?”贼人道“爷爷放心我管保背得好好的。”便背起来。北侠紧紧跟随竟奔贼人家中而来。一时来在高坡之上向前叩门。暂且不表。
再说太守被倪忠夹着胳膊拉了就走。太守回头看时门已关闭灯光已远只得没命的奔驰。一个懦弱书生一个年老苍头又是黑夜之间瞧得是忙脚底下迈步却不能大。刚走一二里地倪太守道“容我歇息歇息。”倪忠道“老奴也发了喘了。与其歇息莫若款款而行。”倪太守道“老人家说的正是。只是这莲花从何而来?为何到了这女子手内?”倪忠道“老爷说什么莲花?”倪太守道“方才那救命姐姐说她父亲有冤枉恐不凭信。她给了我这一枝白玉莲花作为信物。彼时就着灯光一看合我那枝一样颜色一样光润。我才待要问就被你夹着胳膊跑了。我心中好生纳闷。”倪忠道“这也没有什么可闷的物件相同的颇多。且自收好了再做理会。只是这位小姐搭救我主仆此乃莫大之恩。而且老奴在灯下看这小姐生得十分端庄美貌。老爷嗳!为人总要知恩报恩莫因门楣辜负了她这番好意。”倪太守听了此话叹道“嗨!你我逃命尚且顾不来还说什么门楣不门楣报恩不报恩呢!”谁知他主仆絮絮叨叨奔奔波波慌不择路原是往西北却忙忙误走了正西。忽听后面人马声嘶猛回头见一片火光燎亮。倪忠着急道“不好了!有人迫了来了。老爷且自逃生待老奴迎上前去以死相拚便了。”说罢他也不顾太守一直往东竟奔火光而来。刚刚的迎了有半里之遥见火光往西北去了。原来这火光走的是正路可见方才他主仆走的岔了。
倪忠喘息了喘息道“敢则不是迫我们的。”其实何尝不是追他们的。若是走大路也追上了。他定了定神仍然往西来寻太守。又不好明明呼唤他也会想法子口呼“同人同人!同人在哪里?同人在哪里?”只见迎面来了一人答道“哪个唤同人?”却也是个老者声音。倪忠来至切近道“我因有个同行之人失散故此呼唤。”那老者道“既是同人失散待我帮你呼唤。”于是也就“同人”、同人呼唤多时并无人影。倪忠道“请问老丈是往何方去的?”
那老者叹道“嗨!只因我老伴儿有个侄女被人陷害是我前去探听并无消息因此回来晚了。又听人说前面夹沟子有打闷棍的这怎么处呢?”倪忠道“我与同人也是受了颠险的偏偏的到此失散。如今我这两腿酸疼再也不能走了如何是好?我还没问老丈贵姓?”那老者道“小老儿姓王名凤山。动问老兄贵姓?”倪忠道“我姓李。咱们找个地方歇息歇息方好。”王凤山道“你看那边有个灯光咱们且到那里。”
二人来至高坡之上向前叩门。只听里面有妇人问道“什么人叩门?”外面答道“我们是遇见打闷棍的了望乞方便方便。”里面答道“等一等。”不多时门已开放却是一个妇人将二人让进仍然把门闭好。来至屋中却是三间草屋两明一暗。将二人让至床上坐了。倪忠道“有热水讨杯吃。”
妇人道“水却没有倒有村醪酒。”王凤山道“有酒更妙了。求大嫂温得热热的我们全是受了惊恐的了。”不一时妇人暖了酒来拿两个茶碗斟上。二人端起就喝每人三口两气就是一碗。还要喝时只见王凤山说“不好了!我为何天旋地转?”倪忠说“我也有些头迷眼昏。”说话时二人栽倒床上口内流涎。妇人笑道“老娘也是服侍你们的?这等受用还叫老娘温得热热的。你们下床去罢让老娘歇息歇息!”
说罢拉拉拽拽拉下床来。她便坐在床上暗想道“好天杀忘八!看他回来如何见我!”他这样害人的妇人比那救人的女子真有天渊之别。
妇人正自暗想忽听外面叫道“快开门来快开门来!”
妇人在屋内答道“你将就着等等儿罢!来了就是这时候要忙早些儿来呀。不要脸的忘八!”北侠在外听了问道“这是你母亲么?”贼人道“不是不是。这是小人的女人。”
忽又听妇人来至院内埋怨道“这是你出去打杠子呢?好吗!把行路的赶到家里来。若不亏老娘用药将他二人迷倒孩儿啊!明日打不了的官司呢。”北侠外面听了有气道“明是他母亲怎么说是他女人呢?”贼人听了着急恨道“快开开门罢!爷爷来了。”
北侠已听见药倒二人就知这妇人也是个不良之辈。开开门时妇人将灯一照只见丈夫背了个女子。妇人大怒道“好啊!你敢则闹这个儿呢。还说爷爷来了。”刚说至此忽然瞧见北侠身量高大手内拿着明晃晃的钢刀便不敢言语了。
北侠进了门顺手将门关好叫妇人前面引路。妇人战战兢兢引至屋内早见地下躺着二人。北侠叫妇人将朱绛贞放在床上。
只见贼夫贼妇俱各跪下说道“只求爷爷开一线之路饶我二人性命。”北侠道“我且问你此二人何药迷倒?”妇人道“有解法只用凉水灌下立刻苏醒。”北侠道“既如此凉水在哪里?”贼人道“那边坛子里就是。”北侠伸手拿过碗来舀了一碗递与贼人道快将他二人救醒。”贼人接过去灌了。北侠见他夫妇俱不是善类已定了主意道“这蒙汗酒只可迷倒他二人若是我喝了决不能迷倒。不信你等就对一碗来试试看如何?”妇人听了先自欢喜连忙取出酒与药来加料的合了一碗温了个热。北侠对贼妇说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你等既可药人自己也当尝尝。”贼人听了慌张道“别人吃了用凉水解。我们吃了谁给凉水呢?”北侠道“不妨事有我呢。纵然不用凉水难道药性走了便不能苏醒么?”贼人道“虽则苏醒是迟的。需等药性发散尽了总不如凉水醒的快。”
正说间只见地下二人苏醒过来。一个道“李兄何得一碗酒就醉了?”一个道“王兄这酒别有些不妥当罢。”
说罢俱各坐起来揉眼。北侠一眼望去忙问道“你不是倪忠么?”倪忠道“我正是倪忠。”一回头看见了贼人忙问道“你不是贺豹么?”贼人道“我正是贺豹。杨伙计你因何至此?”王凤山便问倪忠道“李兄你到底姓什么?为何又姓杨呢?”北侠听了且不追问立刻催逼他夫妇将药酒喝了。二人登时迷倒在地。方问倪忠“太守哪里去了?”倪忠就把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