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太子李承乾- 第131部分

番外　新城

我叫新城。

我是大唐的公主，父皇最小的女儿，我的母亲是长孙皇后。

我对母后没什么印象，她过世的时候我还小。

太子哥哥曾经说过，我的眼睛很像母后，于是，有一段时间，我总是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眼睛，并不像太子哥哥那般的黑白分明，瞳孔深处反而带着一点淡淡的琥珀色。

在我的记忆里，更多的是太子哥哥的微笑。

太子哥哥似乎总是在微笑。

他是个很英俊的男子，我想，因为他笑起来总是十分好看！太子哥哥的唇很薄，有人说这代表薄情。我却不信，太子哥哥那么好的人，又怎么会薄情呢？

我一直很羡慕我的姐姐，她是晋阳公主，字明达，但是，所有人都喜欢唤着她的小名：“兕子！”这个小名的意思是小母犀牛，因为姐姐小的时候身体不好，于是母后给她取了这个小名，希望她可以康健。

我的小名是末子，父皇原本以为我会是他最后一个孩子，但是，事实上，我还有弟弟。

于是，我的小名便不再被人提起。因为这个名字，代表着父皇对母后的背叛！

所有人都叫我新城，包括太子哥哥。这让我很难过！我总觉得，他们并不像爱姐姐一样爱我。

真是丑陋的嫉妒心，这让我想起了太子哥哥说过的白雪公主的继母。可是，我无法遏制。

我一向沉默，羞涩，在这个巨大的皇宫中，我是几乎没有多少存在感的。

我的出生其实并没有受到祝福，据说那个时候，母后年轻时的痼疾复发，压根就不应该怀孕的，然而，我还是来到了这个世界，因为母后的执着。

我是感激母后的，她让我知道这个世界的美好，还有无奈。她的确一切都是为我好，她明白父皇对我远不及对几个兄长姐姐那般关爱，于是，她很早就为我选好了归宿，我会和长乐姐姐一样，会是长孙家的媳妇，只要长孙家还在，我的舅舅舅母，还有表哥，也就是我未来的夫婿，不会让我受到半分委屈。

我经常坐在御花园的角落里，看着天空。

天空中的白云永远自由自在，这让我很羡慕。而我，我的一切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因此，当我知道姐姐兕子有了她的初恋，然后破灭的时候，我躲在一边，看着她伤心难过，心底深处甚至有些窃喜乃至快意。我们是亲姐妹，凭什么我要服从母后临终前的安排，而你却可以追求自己的幸福！

那种心理叫我觉得惶恐。

那一次，我坐在花园里，将一朵千重菊的花瓣一瓣一瓣地撕下，脑子里却一片空白，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子哥哥在我身边坐下，他的身上带着清浅的薄荷的香味，我很喜欢那种味道。他的手很温暖，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发丝，我听见他低沉的叹息：“新城，你为何如此寂寞？”

原来是寂寞啊！我恍然。

那天太子哥哥陪我说了很长时间的话，我并不记得他说了些什么，记忆中，只有他身上清浅的香味还有他温暖的手。他的笑容也很浅淡，但我觉得温暖。

我喜欢太子哥哥，我想。

太子哥哥很忙，我很少会去东宫找他。我在我的寝宫里回想着他的微笑，他手心的温暖可以让我回忆很长时间。

对于父皇，我的记忆是模糊的。他似乎不怎么想看到我！大人总是喜欢迁怒，却总以为我们不明白。我一直都知道，毕竟，宫中那么多宫人，总有喜欢碎嘴的。≮我们备用网址：≯

于是，我知道了自己小名的由来，末子啊！多么美好的承诺，又是多么容易拆穿的谎言啊！

但是，这件事似乎再也没有人提起，就像我从来没有过小名。这是所有人心中的一道伤口，即使愈合了，也会留下丑陋的疤痕。

又有人说，我不是母后的亲子，我的生母只是个普通的宫人，因为难产而死，母后心善，收养了我，因此，父皇对我自然不是那么喜欢。

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只觉得好笑！

诚然，在所有的宫人眼里，母后永远温柔和善，可是，除了豫章姐姐外，她何尝收养过别人！更何况，末子这个名字，除了皇后嫡子，谁又能用得起！

我喜欢在暗处偷偷地关注太子哥哥，他喜欢喝极品的龙井与碧螺春，喜欢穿浅色的衣服，衣服上总是用同色的丝线绣出云纹来。他的腰间经常系着一块田黄玉佩，他喜欢用玉环束发。我着迷与他的一切，我想，我快要疯了！

那天，因为那些闲言碎语，我觉得，我有理由去找他了。

我的心情完全没有因为那些不着边际的话受到什么影响，能够光明正大地去东宫，我的心情是十分雀跃的。我甚至有些感激那些个乱嚼舌根的宫人了！

太子哥哥当时不在，我没有去找太子妃，是的，我只觉得她是太子妃，我并不像承认，她是我的嫂子。

我坐到了东宫的书房，喝着微微有些苦涩的龙井，我偷眼打量着这个书房。

书房很大，书架上放着很多书，有些还是孤本善本。而且完全不是那种充门面的，可以看出被人翻看过的痕迹。

太子哥哥的小女儿就在书房里捣乱，看着刚刚学会说话不久的她精力充沛地拿着一支毛笔胡乱涂鸦，我忽然有些羡慕起来。父皇是从来不曾让我进过他的书房的！而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兕子姐姐已经可以用“飞白书”模拟父皇的笔迹了！

太子哥哥进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了，他依旧俊美，风仪独具。我怀念着他的笑容，再一次看见依旧叫我心醉，我不敢让他发现我的异常，我只是沉默地低下头。对于一个有些怯懦的女孩子来说，一点点局促不安，更能引发人的好奇与探究。

哦，我想，我学坏了！

话到嘴边，我又咽下去了！我不想跟他说那些烦心的事情，虽然我知道他一定会去调查！我清楚地看到他温柔的笑容下带着的淡淡的疲倦。

我听说，兕子再一次爱上了一个男人，还是个普通的平民。为了满足她的意愿，太子哥哥似乎做了不少事情。这让我觉得不忿！可是，我又能怎么样呢？我的爱意，永远不能说出口！

有时候，我想，兕子姐姐是个被宠坏了的女孩子，她总是随心所欲，却从来不去考虑，别人会为此付出什么代价！她一味地相信着自己的心上人，却不去考虑，若是那个人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太子哥哥会因此付出多大的代价！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我害怕，如果我再在那里呆下去，我就会忍不住对太子哥哥诉说我的心意。

我从来不想嫁给长孙诠，他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少爷，不学无术！

他对我是极好的，或者因为我是公主，还是因为我是他表妹？

可是我的心已经给了一个可以温柔地对我微笑，手心温暖的，却永远不会回应我的人！

太子哥哥以为我是我那些留言烦心，他永远也想不到，那个有些唯唯诺诺，害羞沉默的妹妹对他抱了那种心思！

他是个很体贴的哥哥，他给我看了许多母后的画像，陪我回忆着我早已经记不清楚的母后的故事！在我的脸上寻找着与母后的相似之处！他希望我不必总是呆在皇宫中，若是我喜欢，我可以出宫去玩，当然，身边要带上侍卫。

他说我一直闷在宫里，见识过的姐妹太少了，我应该和高阳姐姐她们一样，有自己的生活圈子，他说，希望我不会再那么寂寞！

我贪婪地听着他的话，我一点都不觉得他啰嗦，他那天应该喝了一点酒，说话间，有淡淡的酒香自唇齿间溢出。

他只是把我当作妹妹，将我拥在怀里，细心的安慰着我！他并不知道我究竟是为什么而哭泣。

我将头埋在他的怀里，肆意地大声哭泣，我的爱情之花已经绽开，可是永远不会结果。哪怕我再如何浇灌，它也是不能长久的，终将枯萎，零落成泥。

他的怀抱宽广而温暖，带着清新的薄荷香气，却让我安心而又绝望！为什么我会是他的妹妹！

我第一次放纵了自己，贪恋着那个以后或许再也不会属于我的怀抱，我闭上眼睛，在他的怀里安睡了。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我迷迷糊糊地想着，若是这一睡，再也不会醒来，该有多好！

可是，梦总是要醒的！他一向是个温柔的人，尤其是对自己的血亲。

他一直抱着我，也不让人来打扰，就这么等我醒来，我听见他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新城，不要伤心了！你的眼泪快要流成河了！”

是啊，他永远不知道，我的泪水只为他而流！

我有意无意地提到了兕子，他温和地看着我，低声叹息：“新城，你若是不喜欢你长孙诠表哥，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我破颜而笑，说道：“太子哥哥，我也是喜欢诠表哥的！”

是的，我永远不会让他为难。

他轻轻的笑着：“你这么点人，哪里知道什么叫喜欢！”

我微笑着不答话，只是喜欢，我的爱已然给了你！

番外　兕子

我是明达，不过，家里的人习惯叫我兕子。因为我先天不足，小时候总是有些病泱泱的，父皇与母后为我取了这个小名，希望我能健康长大。

我一直生活得非常快乐，无论是父皇、母后，还有几个哥哥，他们都很喜欢我。恩，除了青雀哥哥，我最讨厌他了，总是仰着下巴，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而且还很虚伪，在父皇母后面前总是特别乖巧，但是，我曾经看到过他的脸是何等的扭曲。

恩，我的哥哥姐姐很多，没办法，父皇是皇帝，三宫六院的，生孩子几乎是成批的！不过，和我相熟的也就那么几个。经常和我在一起的就是大哥，三哥，还有九哥，几个姐姐先后出嫁了，除了合浦姐姐外，我们相处的时间都不长。

所有人都说，我是个可爱善良的小公主，没有人不喜欢我！父皇最疼爱我，母后也是对我最好的！不过，最宠我的应该是大哥，我喜欢叫他太子哥哥，只有我才这么叫他！他对我的宠爱差不多是没有原则了，差不多属于我想要月亮，他绝对不会给我摘星星的那种。

很小的时候，我就记得太子哥哥总是在我身边，他会给我讲很多的故事，那是我童年最美好的幻想。

那时候，我总是喜欢往东宫跑，恩，还有九哥，不过，我喜欢叫他雉奴哥哥。我们两个可以说是被太子哥哥带大的，母后差不多把我们的启蒙任务就交给了他，因此，我们也就名正言顺的成天赖在东宫。太子哥哥也不说什么，只是让人准备了我们的全套用品，一直到我出嫁之前，东宫都是有我的衣物首饰的。

那个时候，我一直很快乐，父皇母后的宠爱，太子哥哥的纵容宠溺，一切都非常美好！

后来，我明白了，生在皇室的悲哀。

我见证了青雀哥哥的一次次疯狂，那天，我坐在太子哥哥的前面，一起在上林苑骑马，然后，马惊了！

那匹原本很温顺的马儿在山林里狂奔着，我紧紧闭着眼睛，感受着迎面而来的狂风，心都要跳了出来。太子哥哥抱住了我，我至今仍然清楚地记得他身上的温度，还有那淡淡的清香。

在一处陡坡前，太子哥哥紧紧地将我抱在怀里，低声地安慰我，尽管那个时候十分紧张，但是，听到他的声音，我奇迹般地安心下来，将头埋在他的怀里，被他护着跳下了马，除了擦破了点皮，我没有半点问题。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太子哥哥是忍着怎样的痛苦，抱着受惊的我一步一步地走过了那么远的路。

山林里的天黑的很快，山风吹来，让人感觉很是阴冷。太子哥哥将我背在身上，不停的跟我说着话，他向前走着，一直没有停下，我趴在哥哥身上，只觉得心里十分温暖。

太子哥哥伤得很严重，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我偷偷看着太子哥哥有些不安稳的睡颜，心里很难过，要不是因为我，太子哥哥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

从那以后，我便不再天真。

皇家的儿女总是懂事得特别快！那天，我在御花园看到了阴郁着脸的青雀哥哥，我走过去，看着他阴沉的脸，告诉他：“你会后悔的！”

太子哥哥面前，我依然是他喜欢的天真无邪的妹妹，可是，我已经开始长大。

我学着临摹父皇的字体，那飘逸的飞白体，每一笔下去，笔画里都会有一道白痕，很有洒脱的味道在里面。我临摹得很好，甚至连父皇也分辨不出来，父皇抱着我，哈哈大笑，连声夸赞我聪明。

其实，父皇喜欢飞白体谁都知道，几乎是所有的哥哥姐姐他们为了父皇的一句夸奖，都会拼命去写那飞白体。青雀哥哥当初为了讨父皇欢心，曾经临摹过几个月的王羲之的行书，甚至睡觉的时候都在比划着。可是，太子哥哥却很少写飞白体。太子哥哥最喜欢的是真书和草书，还有魏晋的碑刻，他也会写行书，而且写得很好，可是，与父皇的风格却大有不同。哥哥是不愿意违心地去讨好父皇的，他只是做着份内的事情。

哥哥其实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尽管，别人都觉得哥哥有的时候太过软弱了，可是，很少有人知道哥哥的狠绝与果断。

该说青雀哥哥自取灭亡么？我记得当初读《左传》的时候，看到上面的一篇《郑伯克段于鄢》，那上面的郑庄公便与太子哥哥有些相似了！欲先取之，固先予之，很多人都觉得那是郑庄公没有仁恕之道，可是，那也要段叔没有野心才成立。我一直知道，青雀哥哥从来没有真正掩饰住他的野心，他或者希望成为第二个父皇，也许我这样说是对父皇的不敬，可是，事实确实如此！我一直冷眼看着他一次又一次的疯狂，逐渐变本加厉，终于，自取灭亡。

母后很难过，可是她什么也不说。

那时候，我总是记得母后坐在窗台边发愣，我又一次试探着问道：“母后，要不，兕子去求求父皇，让青雀哥哥回来！”

母后叹息一声，我看到了她美丽的容颜下的憔悴与悲凉，她伸手抚摸着我的头：“兕子，你要知道，帝王家是没有家事的！青雀若是回来，你太子哥哥情何以堪！”

“太子哥哥最好了，不会为难青雀哥哥的！”我仰着头说道。

母后的眼睛里是淡淡的怅然：“那就更不可能了！你太子哥哥是长子，长幼有序，青雀他自己先犯了忌讳！而且，若是你父皇出尔反尔，别人会怎么想？他们会觉得圣心在青雀身上，那你太子哥哥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