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个小二过来问问就是了!”房遗直敲敲桌子,“小二,小二!”
刚刚那个机灵的小二一溜烟小跑过来:“几位公子有什么吩咐,小的这就去办!”
柴令武灌了一大口酒,哈着酒气问道:“这外面实在干什么呢,这么热闹!”
“回公子的话!”小二连忙答道,“咱们这醉长安一向有个规矩,每个月第一天都会出三道题,谁能回答上来,就可以免费在二楼吃上一桌酒席!这不,今儿正好是初一,已经有人想要试一下了!”
“在什么地方?”长孙冲也来了兴趣,问道。
“就在门口,几位公子若是想看,只要往楼下看就可以了!”那小二陪笑道。
李承乾挥挥手:“行了,再给我们上一盘子瓜子点心,再来一壶菊花茶!回头一块儿打赏你!”
“好嘞!”小二一下子兴奋起来,这几位公子来的次数虽然不多,却是极为慷慨的人物,得他们打赏一次,差不多就是自己几个月的工钱了。
正文 第66章
醉长安外围了很多人,大多是看热闹的。这里的便宜可不是好占的,没点真才实学,想来捣乱,等着回去被抽吧!纨绔子弟也有纨绔子弟的一套行为准则啊,起码这长安城里,哪家哪户的背景是谁,那些人是得罪不起的,这些可是必修的课程哩!
李承乾他们悠然地磕着瓜子,喝着极品的菊花茶,那一朵朵小小的野菊花可是用上了不少珍贵的药物还有些别的手段炮制的,价钱可不比那些碧螺春龙井什么的差到哪里去。
“我怎么觉得我们再看猴戏呢!”柴令武一个人抱着酒壶,就对着壶嘴喝着酒,嘴里咕哝着。
李承乾旋转着手里精细的白瓷茶杯,悠然道:“这世间可不就是一场大戏吗?你我,也是戏子呢!”
几个人一愣,都是聪明人,很快反应过来,都是一声长叹。他们都是出身名门,从小就知道什么叫身不由己,什么事情都不是自己能做主的。
李承乾脸上带着隐约的笑意,微微垂下眼帘,看着手中的茶杯,里面,几朵小小的白色菊花正悠然地起伏,近乎透明的花瓣在浅碧色的茶水中缓缓的舒展开来。
楼下已经用大幅的长卷写出了这个月的三题,却是三个对联。
第一题是个叠字联,上联是:“风风雨雨暖暖寒寒处处寻寻觅觅。”第二题却是个拆字联,上联是:“日在东,月在西,天上生成明字。”第三联倒是为酒楼求的联,没有上联,任凭发挥了!
下面一阵哗然,已经有人在琢磨吟诵了!大凡读书人总有一股子酸气傲气,就算一时对不出来,也不能输了场面和见识,虽说是吸引宾客的小手段,但还是引来了不少人,而酒楼里的客人也乐得看热闹,少不得再点几样点心果子,就在酒楼里看着。
房遗直出身清河房氏,虽说比不上那四大氏族,但也是书香门第,家学渊源下,对此也来了兴趣,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子上随意写着,嘴里不停的念叨起来。
对联这种格式实在是刚刚出现不久,此时文章依然讲究骈文,骈体赋一贯就讲究对偶,而诗词也已经出现了格律的说法,开始讲究字、词、句以及平仄的对仗,对联也就出现了,虽说还不成熟,但是上下联字数、句数还有平仄相对已经有了一定的规矩,开始在文人士子中风行起来。
长孙冲凑过来问道:“殿下,不会又是你弄出来的吧?”
李承乾挑挑眉毛:“我的妹夫,我有那么多闲工夫吗?我不过是出了个主意,具体的还得那些人自己来!我自己的事情都快要忙死,哪能把时间耗在这些小事上!”
“那你手下那些人也够刁钻的了!”长孙冲用折扇敲敲头,叹息一声,“那么长的叠字联,还有个拆字联,最是考验人的急智,一时半会儿哪里能想得出来!”
“可别瞧不起人!”李承乾笑道,“自己对不出来,也别把别人都看作和你一样啊!要不我们打赌?”
长孙冲眼睛立刻一跳,琢磨了半天,还是觉得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对出来,当下说道:“赌就赌!不过,你可不能参与,没准你早就知道下联了!”
“赌什么?”李承乾笑嘻嘻道。
“十坛好酒!”长孙冲很快拿定了主意,“一定要是醉长安出的,那种每年进贡的贡酒!”
这纯粹是占李承乾便宜了,除了李承乾,天下能拿出这么多好酒的可是不多!就算能拿出来,人家也未必舍得啊!李承乾也不在乎,笑道:“我就不要你的酒了!一句话,以后那几位夫子有什么要写的文章,都是你的了!”
长孙冲想了想,反正,就算不打这个赌,那些文章不还是要他动笔吗,反正自己也不吃亏的,要是赢了,那可是十坛贡酒,绝对能让那帮酒鬼嫉妒得眼睛发绿的!嗯,到时候将酒藏哪呢!反正不能放自家酒窖里,那简直是羊入虎口,要知道,老爷子可绝对是酒鬼,可不会留多少给自己的。自己房间里也不能放,长乐最不喜欢自己喝酒了!算了,到时候再说,大不了趁早喝完就是!当下与李承乾击掌为誓,就这么定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第一联,风风雨雨暖暖寒寒处处寻寻觅觅;莺莺燕燕花花草草卿卿暮暮朝朝。”
房遗直眼睛一亮,重复道:“风风雨雨暖暖寒寒处处寻寻觅觅;莺莺燕燕花花草草卿卿暮暮朝朝。妙啊,果然好联!”
下面也轰动起来,李承乾他们探头看去,对上来的是个年轻的男子,一身洗得有些发黄的麻布长衫,却很干净,身量颀长,却有些消瘦,脸型略窄,眼睛很亮,也算得上相貌堂堂,看起来应该是寒门士子。这些年虽说朝廷对寒门士子大开方便之门,但毕竟比起那些世家子弟少了优势,也不是那么混得开,世家的影响力还是要慢慢消减才行。
“下一题,下一题!”下面的人一下子兴奋起来,要知道,醉长安开张至今,还没有几个人能真正白吃上一顿的。
那男子倒也胸有成竹,当下吟道:“日在东,月在西,天上生成明字。子居右,女居左,世间配定好字。”
“好!”一干酸书生琢磨了片刻,也不禁拍手叫好,对这个男子的期望更是高了几许。
长孙冲目瞪口呆:“这,这不会是你安排的吧!”
李承乾摇晃着手里的折扇,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就是不说话。心里还是有些好奇的,随便出来喝顿小酒,居然能遇上个才子,也算运气不错了。
长孙冲有些懊恼:“我早该知道的,从小到大,我和你打赌,就没赢过一次!再也不跟你赌了!免得受打击!”
而下面那位又高声吟道:“为名忙,为利忙,忙里偷闲,且饮两杯茶去;劳心苦,劳力苦,苦中作乐,再拿一壶酒来。”
醉长安的掌柜立马屁颠屁颠地跑出来:“这位公子大才!楼上请!”
正文 第67章
那位可以说是寒酸的男子就这样被迎进了醉长安的二楼,惯于察言观色的小二已经奉上了酒菜。掌柜殷勤地请他坐下,问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那男子点头道:“掌柜的客气了!在下金陵王宁远。”
“莫非是金陵王氏?”掌柜的目光已经有些怪异起来。金陵有两个人家是不得不注意的,一个是王家,一个是谢家,都是晋代时就煊赫的世家,虽说如今已经有些没落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王家的子弟怎么会沦落至此!
王宁远苦笑起来:“在下可不敢高攀!金陵姓王的人家颇多,哪里都是出身乌衣巷,王某正是出身寒门呢!”
“寒门子弟!”长孙冲眼光一向毒,这一点与长孙无忌那个老狐狸很像,他们此时正透过屏风的间隙,观察着那个人,听到外面的说话声,他不屑地撇撇嘴,“怎么可能?这人的才华气度,无不是顶尖的,若真是出身寒门,在这醉长安,哪里放得开手脚,早就束手束脚,闹出笑话来了!”
“没错!”房遗直也是点头道,“看他喝茶的样子,就可以知道,他起码曾经家世不一般!”
“大概是家道中落吧!”李承乾安然道,“还有朝代更替,战乱平息也不过十年,还有前两年我那几位叔王的反叛,牵连的家族也是不少!”
杜荷眯起了眼睛,沉吟片刻,说道:“他或许还真是金陵王家的子弟!当年庐陵王叛乱,似乎背后就有江南几个家族的支持,后来清算,很多相关的人都被逐出族谱,以保证家族的传承!这也是世家最通常的做法,家族子弟分侍一人,一面出现站错了队,影响家族传承的情况!”
“那便有八成可能是了!”李承乾有些漫不经心,“父皇当年出于对世家的妥协,没有赶尽杀绝,只是诛杀了几个主谋,这些人家自然还是有儿女在世的!”
柴令武眼中闪过一道厉芒,很快消失不见,他比划了一个手势,低声道:“殿下,要不要把他处理了?”
李承乾失笑一声:“人家还什么都没做呢!何况还不知道他的具体身份!这王宁远也不像是野心勃勃之辈,或许是到长安来混个出身什么的,也不能为难人家!”
柴令武嘀咕起来:“真是麻烦!”
李承乾眼中闪过一道算计的光芒,他伸手找来小二,低声对他说了几句话,顺手塞给他一把金灿灿的铜钱:“去吧!”
那小二麻利地将铜钱塞进自己的衣服里,小跑着到了那王宁远的桌前,陪笑道:“王公子,有几位公子想请你过去喝两杯,还请公子移步!”
“哦,我在这长安并不认识什么人啊!”那王宁远有些疑惑,“敢问是哪家的公子?”
“哎呀,王公子你这不是为难小的吗?”小二很是谦卑,“那可是贵客,只有掌柜的才知道呢!小的不过是个跑堂的,哪里能认识那样的贵客啊!”
“那?”王宁远有些踌躇不定。
“王公子,听那几位公子说是敬佩你的才气,又是同道中人,才请你过去一会呢!”小二压低了声音,“那几位公子可都是大人物,王公子要想在这长安出人头地,还是不要拒绝得好!”
王宁远也不是那种自诩清高的人,当下对那小二道谢一声,摸出两枚铜板塞到小二手里,就跟在小二后面过来了!
李承乾见他进来,微笑道:“王公子请坐!”
王宁远见得此间几人均气势不凡,刚刚说话的那男子明显是做主的,更有一番贵气在里头,他有些谨慎地坐下,问道:“不敢,敢问几位公子贵姓?”
李承乾笑了笑:“免贵,敝姓陈,陈高明!”他已经不怎么用以前那个名字了,要知道,他用那个名字出了几次风头,消息早就传出去了!
“这几位是陈某的同窗好友!”李承乾很是自在地给那几位介绍道,自然说的不是真名,要知道在场的都是国公之子,自己也领了郡公爵的人物,出现一个同性的算巧合,全部是那就是明目张胆地告诉人家自己的身份了,反正他们几个一起玩惯了的,经常报假名字,如今不过是重复一遍而已,“这位是陈某表兄孙崇,这位是卢逸,还有这两位,是何放,林武!”
化名孙崇的长孙冲首先拱手一礼:“王兄实在是有急智,孙某佩服!”
那位卢逸是房遗直,他母亲就是卢家的小姐,他也是敬服不已:“王兄不过盏茶间,连答三题,实在是高才!”
何放,也就是杜荷给王宁远斟了一杯酒:“来来,何某敬王兄一杯!”他倒是很自来熟,一下子就把王公子升级到了王兄上去。
柴令武大咧咧地走过去:“我这人一向厌文喜武,最讨厌那些酸腐文章,不过,你这人不错!来,喝一杯!”这家伙看似粗豪,可谁又知道,他从小就是那群纨绔子弟中的军师级别人物呢!凭他那副粗枝大叶的性子,骗了多少人啊!
王宁远让这帮人给吓着了,不过初次见面,一个个,也太热情了!实在让人心中不安哪!不过,转念一想,如今自己要什么没什么,也没什么值得人家算计的,也就放松了,很干脆的举起酒杯:“行,王某舍命陪君子,先干为敬!”然后,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他没有看见对面几个人有些古怪怜悯的目光,那jinfeng玉露看上去或者闻上去是果酒,可是,它实实在在是烈酒啊,后劲也大,杜荷当时还恶作剧一般换上了巨觥,这不,可怜的王宁远脸一下子通红,眼泪都要出来了!他出身江南,这酒又是最近才出的新品,他哪里喝过如此的烈酒,一下子就被算计了!差点没一脑袋栽倒在地。
王宁远就这样彻底被那一杯酒给灌晕了,很快就不知到今夕是何夕了!也不知道后来自己说了些什么,脑子里一片浆糊,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正文 第68章
王宁远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个幽雅不失华丽的房间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龙脑香的味道,身上盖着锦缎的衾被,头顶淡蓝的帐幔是用的上等的绫缎,上面用丝线绣着内敛的图案,四周的摆设都是用的花梨木,漆成了深色,他恍然间似乎回到了幼年的时候,那个时候,那个时候,自己还是王家三房的幼子,受尽宠爱,一切用度都是上等的,可是,自从那年,父亲与大哥他们被牵连进了那场谋逆中,一切便已经远去了,那么,现在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他可是刚刚来到长安,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呢!
“哟,王公子醒了!”昨天那个小二轻手轻脚地进来,看到床上的他睁开了眼睛,笑了起来,“小的这就去给你准备洗脸水!”
“现在什么时辰了!”王宁远感觉自己还是有些头痛,看看外面似乎天色有些暗沉,不禁问道。
“快酉时了!”那小二又给桌上的香炉添上了几块香料,嘴里说道,“王公子你睡了一天一夜了!”
“我怎么在这里?”王宁远想想自己羞涩的钱囊,有些不安。
“王公子昨儿个喝醉了!”小二陪笑道,“问王公子住在哪儿,王公子又不说!那几位公子就安排王公子在这里先住下了!说过些日子再来与王公子交流诗文!”
“那房钱?”王宁远咬咬牙,先付这一天的吧,自己还有十几贯钱的,然后重新找个地方住下好了。
“公子放心!”小二很是伶俐,知道这不是什么有钱人,是绝对住不起这天字房的,不过,那几位贵客可是有钱人那,“房钱那几位公子已经结过了,公子可以一直这么住着!”
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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