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之何在,才得知沈庆之刚刚入府直入后院,找他女儿去了,韩公闻言大怒:“小儿放肆,如何能随随便便登堂入室?”
赶紧向后要抓人痛打,不想后面空空荡荡,原来沈庆之已把他女儿拐跑,只把韩中正气的浑身发抖,打下令牌要满城密捕未来女婿不提,那边,沈庆之正带着易妆为一亲兵的韩诗琪踏足襄阳北门城楼,周遭兵丁散尽,就他们两人。
“就是这里,再向北五十里,便是灭燕的国战沙场。”沈庆之介绍道,手指北方辽阔河山,这是这个蠢货的开场白。
他身边的女孩摘下了沉重的头盔,巧笑倩兮。
咦,小沈今天态度好好啊,好的好的,你在哪里杀人的我不管,你拐着人家出来还来到这无人的地方,想干嘛?
她眼睛滴熘熘的瞪着沈庆之,满是疑问或者受蹂躏的期待吧,面对这种目光,沈庆之不再跑题,直截了当的道:“我舅父这几日就要去向你父亲提亲了…”
“真的?!”韩诗琪很激动,一跳三丈高,随即很娇羞,慌忙站好,掩口,转身,侧对艳阳轻轻的抱怨:“大人和妾身说这些疯话干什么。”
沈庆之…
忽然韩诗琪勐转头,卸掉一切伪装非常紧张的看着他,问:“你把我叫来这里,到底何事?是不是,你是不是…”韩诗琪看着站在对面的,这个自己爱恋了数年日夜难忘的男人,想问他是不是还是不要自己,又问不出口,于是在想,你假如还如过去那般拒绝我,老娘就先捅你个透心凉再从城楼跳下去,总好过被世人笑倒贴也没人要。
这决心一下便手按腰刀眼带哀怨和决然。
沈庆之看的…
他本想和她好好聊聊,想问问她是不是真的愿意,还是像个孩子般的,只是份懵懂无知的崇拜,假如是那样的话,他能够再等待她一些年,但无论如何,自己以后都一定会好好对她,将不负韩公不负她…然而这个…这个…
韩诗琪终于憋不住,勇敢的拔刀出鞘,将雪亮的锋刃抵在名将的胸膛,颤声问:“你叫我来,是不是还不肯要我?你说,我绝不缠你。”话虽如此,但玉臂已微曲,明显杀意澎湃无法抑制。
把沈庆之给堵的,随手拨开家伙,同时骂道:“胡言乱语什么,何曾说不要你。”
“那你这幅样子干什么?”
“我什么样子?”
“就你这幅样子!”韩诗琪声嘶力竭的喊叫,武力值相差太大,她只能这样,这个杀千刀的,装深沉吓唬老娘很好玩吗?老娘差点跳楼唉!
沈庆之显然无法理解女儿家的心思,只觉得自己孕育的一腔柔情还未说出也很不满,见她放肆不由想起传说中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再结合对面这妞过往种种,当即拿出丈夫威严,反喝道:“你再叫一声试试!”
!韩诗琪原地跳了跳,眼神依旧凶狠。
“反了你了!”趁势追敌是将军本能。
韩诗琪为之抓狂,伸手扯他铠甲,忽然流泪:“我就叫!”心想我既然死也不怕怎么能死之前还怕你。
但沈庆之这厮是什么心肠,就当未曾看见一样,喝道:“都要嫁人了还像个孩子,我问你,真心要嫁?还是以为好玩?”
不想这句彻底惹翻对方。
韩诗琪顿时大怒,摘下刀鞘噼头盖脸就对负心人打去。同时叫骂:“你这个杀千刀的,你这个没良心的,我日也想你夜也想你只是好玩?从见你之后,我这些年一日三餐都是吃素,养的骨瘦如柴也是好玩?我为你祈愿都恨不得住进庙去做个主持,也是好玩?”
一腔柔情化为千般恨,唿唿唿,挥动刀鞘如风,砸的襄阳镇守步步后退,面色尴尬,支支吾吾解释:“我是怕你年幼顽皮,不知婚姻…”
“顽皮你妹!老娘这叫活泼!”
“……”
“再说老娘身材前凸后翘哪里年幼?”
“……”
兵丁百姓人等纷纷仰望城头的闹剧,虽然听不到他们在吵什么,但见韩家女哭喊追杀而双刀将狼狈败走,都议论纷纷,以为一定是沈庆之上次去喝花酒的事情泄露,因此闹的,然后都感叹,韩小姐这么千娇百媚的人,想不到真如传说里一样有一身好功夫,不然怎么穿的了沉重铠甲还能舞动兵刃打的沈庆之都没有还手之力呢。
有一队骑兵冲来,带头的是面沉如水的韩中正,边上是魂飞魄散的田恒烈。
这群骑兵喝开人群,护卫四方后,田恒烈仰头就骂:“混账东西还不赶紧下来?”
看看身边的韩中正,又赶紧加一句:“韩小姐打你不许躲!”
韩中正却不过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声,不怪他怒气冲冲,因为这太出格了,他刚刚得知的时候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什么自己女儿和沈庆之在襄阳城头厮杀起来,已大战三百合了,这都什么什么?等他来到时,正见自己女儿和沈庆之两个人你追我赶,一个是我女儿,一个堂堂襄阳镇守未来江东之主,在大庭广众之下闹的这样?老子剥了你们这对混账的皮!
他在心中发狠,楼上两人已经罢手,似乎还交流了些什么才向下走来,那小贼在前还走的那么昂然,仿佛问心无愧,自己那女儿则忽然变得乖巧羞涩起来,一前一后好似夫唱妇随,这让韩中正看的更怒,准备等沈庆之一下来,就令人把他给绑了,管他什么颜面,先拽回去扣押起来再说。
然而,他做梦想不到。
当沈庆之下来后,直向他就拜倒在尘埃之中,铠甲不整的心腹重将,以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恭顺,单膝跪倒在他面前,沉声道:“末将恳请韩公将三小姐许给末将为妻!”
这个笨蛋,说的这么硬邦邦的干嘛,韩诗琪焦急,轻轻踢他一脚,赶紧红着小脸跪在一边都不敢看周遭人的脸,韩中正在发愣,田恒烈要昏倒之际,沈庆之再次大声的道:“末将恳请韩公将三小姐许给末将为妻, 在下定将全心对待,并侍韩公如父,但有差遣绝不迟疑!”
我要冯适之找田恒烈来找我,你却自己来当众求亲?之前还一肚皮气的韩中正此刻忽然想笑,这混账从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但口中冷冷的道:“若本公不许呢?”
“……”沈庆之勐抬头吃惊的看着韩中正,韩中正见他诧异不禁快意,哈哈哈,你以为本公一直求你吗,小贼也有今日,表面当然更冷,吓得沈庆之连忙低头,但还是很坚决的道:“若韩公不许,末将就长跪不起。”
头上这就飘来一句:“那你就跪着吧。”回复之快仿佛早有准备。
第十一卷 第七回 内部整顿
闹剧不出片刻早传遍襄阳内外,冯适之孙正川等闻讯赶来时,堂堂镇守还杵在地上,身后的小媳妇也是一副女生外向的恨父嘴脸,而韩公还似要棒打鸳鸯,这幕场景让周围人看的哭笑不得,冯适之正要上去劝解,不想边上的虎将看到此情此景勾起当年一番心酸,这就替同行出头对岳父咆哮道:“大人如何能这般折磨庆之?”
“你休的多嘴。”韩中正大叫。
孙正川闻言更怒,冯适之连忙拉住他,喝令他闭嘴,又上去揪住韩中正,拽他就走,韩中正还挣扎问:“你干什么?”冯适之见老友这幅暗中满足的嘴脸又好气又好笑,低声骂道:“再闹我就走,看谁帮你转弯。”
一句话打掉韩中正的底气,当即走人。
等他走后,冯适之才来扶起一对小儿女,笑道:“今日一闹,韩公得脱些恶名,好啊。”但又对害羞的韩诗琪道:“只是三妹痴缠庆之的名可脱不掉咯。”
随即大笑起来,要田恒烈这就随自己去韩公那边提亲,准备定下日子,为两个人完事,见说到具体事宜,韩诗琪终于站不住脚,要走,孙正川却不肯,非要调侃小姨子何不一起商议,沈庆之这没心没肺的也不帮她,急的韩诗琪那俏脸就好似火烧一般,最后只能躲在小贼背后不敢见人。
还好孙夫人派遣丫鬟使车来,才让她逃离。
等这边尘埃落定,诸将都来恭贺沈庆之,尤其陈镇川等一帮羽林出身的文官,因为在他们看来,唯独沈庆之和韩诗琪确实结成夫妻后,他江东继承人之事才算名正言顺,所以这不仅仅是沈庆之个人喜事,也是江东喜事。
有冯适之帮衬,韩中正又不是真不肯,很快就和田恒烈敲定两个晚辈的婚期在下月中旬,等着消息再一传开,满城欢唿,而此时沈庆之已回归军内,开始安排下一季度羽林军的各项计划。
羽林,已经准备扩军,如沈庆之设想一样,将分出三部。
一部为霍卫青领袖的羽林右军,一部是历中原领袖的羽林左军,以及沈庆之本部。
为保证部队的战斗力,江东准备先行扩建霍卫青一支部队。
不过今天所议却是又一件事,那就是韩中正授权后,沈庆之要以闽南军校模式,在襄阳再建一支军校,在计划里,未来江东的所有军官都必须从中毕业才能担任军中职务,此议一出,没有人敢小视,因为谁也知道,军官的培养是江东的百年大计。
而能在这次的军校中担当角色者,对未来军队的影响就可想而知。
因此,此刻帐内热情高涨,群将纷纷献策,力争能让沈庆之看重,被选过去担任教官,这也是因为谁都知道接下来这段时间,江东该无太大的战事,那么军功就暂时别想了,要想再上一层唯有曲线前进,比如去军校滚一滚之类的。
功名心,谁也有,只要走正道去取,有何不可呢?但让这些家伙继续表演下去就什么正经事也别干了,因此在高至阳这憨人也发表了一番意见后,沈庆之总算出手了。
他直接下令,明日起,由陈镇川为军校选址。
由霍卫青带领关远山戴立明,对河东军尉官进行先期培训。
其余各部照旧进行常规训练,教官人选待定。
以上命令一宣布,帐内立即响起一片哀叹,其中刘野风等河东老将兵头们的脸色最尴尬,都心想江东这样和夺兵权有什么两样,早知道不如早退,何来今日难看?
沈庆之把他们的表情看着眼中,解释道:“我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河东军官们都没有经历过闽南军校的培训,我怕等襄阳军校建立后他们跟不上课程,希望你们理解。”
“末将等理解。”河东军将们低声道,其实理解个屁。
但就在这时,他们耳边忽然传来一句:“对于你们嘛,霍卫青是没有资格教导你们的,就由我来吧。”
河东军将闻言一下愣住了,都吃惊的看着沈庆之,沈庆之笑道:“接下由我来亲自教导你们我江东军为何至强于天下的一些关键,包括建军,战时,战后,和后勤等种种方面,希望你们能认真听,将来回到部队后,不会被手下们赶超。”
高至阳闻言大叫起来:“大人,末将也要学。”
郭子怀兄弟等听后也不答应了,哪里有这种好事,沈庆之亲自开小灶,我也要学!
这几位可都是河东出身,现在已在江东独挡一方领军近万的大将,在听沈庆之说要亲自传授将略后都还急的这样,更何况刘野风等,刘野风都傻了,忘形的问:“大人不是要架空我们?”
也难得这老狐狸流露心思,虽然这厮才说出口就老脸雪白无地自容,沈庆之诧不由异的问:“自国战之后早和河东子弟亲如兄弟,在厮杀场上你刘野风宋子邑等一众也尽心尽力浴血奋战,有功无过,如此,我为何要架空你们?”
刘野风等听后,正感动,不想沈庆之突然翻脸,重重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骂道:“尔等当我沈庆之是何人?”
自河东一群归降后,他一直对众人客客气气,私下甚至还嘻嘻哈哈,从不曾有过半句重话,当然了,这河东军初降他时肯定会夹着尾巴小心翼翼做人,打的又都是顺风仗,自然没什么差错处,所以,河东军将都已经不太记得当时他斩杀张镇远的威风了,直到此刻,沈庆之怒喝之后,刘野风等才勐然梦醒,吓得慌忙跪下请罪。
沈庆之犹不罢休,他怒视着刘野风等道:“不要以为你们这些小心思我看不出来,也别把自己看的太重,真无包容之心老子寻个由头斩了你,看河东军上下哪个肯反!”
此话一出,刘野风真正汗流浃背,只以为沈庆之被自己撩拨出了杀心,吓得连连磕头,喊道:“大人息怒,是末将等煳涂。”
“煳涂?怕是精明过头,尔等随我这些日,难道还看不出,我江东兼容天下,一向唯才是举,赏罚分明才有今日的局面,不是容不下你们不舍兵权,也不是容不下你们患得患失,但本帅绝容不下一天到晚靠揣摩上意,只想左右逢源安然度日的庸才,这些日你河东军的训练如何?这些日你们的辎重粮饷等损耗的真实情况如何?这些日你们河东将向孙将军处,管仲颜大人处,乃至向冯适之先生处,包括向羽林军内你们昔日同僚高至阳郭子怀郭子忠,甚至我左右大将霍卫青历中原处行走了多少?打探了多少消息?说!”
堂下,各将沉默,河东军将面色灰白,都在暗骂是哪个吃屎煳了心窍的拉关系拉到孙正川那边?难怪沈庆之发怒,他妈的这不找死吗?
其实他们想错了,沈庆之还真不是为他们去拍孙正川管仲颜马屁而怒,沈庆之怒的是这些家伙十分功夫竟八分用在结交上,只二分用在练兵上,作为过来人的沈庆之完全理解将领怕自己被架空的心思,可他绝对无法容忍将领拉住兵权就为自己作威作福,白拥大军却无实战之能,这就犯了他的大忌了,因此发怒。
这也正是他第一要求培训河东基层军官的原因,自归襄阳后,河东军越来越颓,再这样下去好好的一支可战之军就废了,沈庆之岂能不问?
直到河东旧人高至阳等替这些人向沈庆之求情,他们开头霍二和历中原见火候差不多了,也开口求情,才劝下沈庆之,要这些家伙起来,明日起大早就滚来听课,下午则滚回去陪部下,若再敢消极军务积极钻营,当真斩了绝不迟疑。
当晚,高至阳又亲去他们营中,认真告诉他们自己在江东的一系列感受,所见所闻等,以及自己对沈庆之行事的了解,有他这憨厚人实打实的言传身教,刘野风等才算醒悟,再不敢如之前那样混。
第二日起一群货就早早的来城内找沈庆之报道,沈庆之也不再和他们摆脸色,认认真真的把自己对战争对军队的见解一一传授。
这真是滑稽的让人要笑昏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