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着急,诗会才刚刚开始呢。”邴凌露出些许笑意,与甄宓相视一眼,待后者微微颔首,才开口道:“诗会既然由我们三女所办,规矩自然由我们来定。先不着急,和他们慢慢玩便是了,最后肯定是我们赢的。”
后院已经摆放好一切,案桌跪垫、珍馐佳肴一应俱全。就连不少围观的士子走进来后,也能有宽松的地方站着。待所有人入座后,甄尧才开口道:“诗会有我家小妹筹办,她会考些什么,尧可不清楚,不多说了,还是让他们揭题吧。”
“诸位兄长,小弟孟廷,是这一轮笔试的主持。”甄尧话音落下,便有一粗布麻衣的男子从一边走入庭院中央,面对着十位大汉年轻俊杰,开口道:“此局考校的便是诸位诗文才学,不过这考法,与往常所见不同。”
“诸位眼前都有一坛酒,这是我家主公府中的佳酿。此局考的是‘行酒令’,以一人为始,赋诗一句,后者衔接。接不上的罚酒一樽,直至诗文结束。若是谁酒坛中的酒酿罚干净了,自然是失败出局。而胜者,可入下一轮。”
“主公,这个孟廷一肚子坏水。”听着孟廷所言,十位大汉才子都有些紧张,而坐在甄尧右侧的郭嘉却是低声笑道:“酒量不好的,别说一坛,就是半坛也喝不下去。他却是没有半分提醒,待会有好戏看了。”
甄尧倒不觉得这种言辞是孟廷的主意,反而抬起脑袋望向三楼那略微打开的窗檐,嘴角微翘闪过一丝笑意。而看到这抹笑容,小乔却是缩了缩脑袋,拍着胸口道:“宓儿姐姐,州牧好像知道我们的心思了诶,怎么办啊。”
“三哥?”甄宓听到此话,双眸透过木窗看向下方,不过却没有小乔那样对‘州牧’存有畏惧,反而笑着说道:“三哥总是由着自己胡闹,他不会管的啦。”
就在三楼几女唧唧咋咋的说话时,孟廷又开口道:“第一首,便由在下开头了。就以春色冰雪消融为题,风拂燕归雪消瘦,这位公子,请!”孟廷乃是毋极学府中的俊杰,这次毋极诗会,学府中并无一人参与。也正因此,甄宓三女的简单对联才能难住不少人。
很显然,甄宓三女又暗自阴了十位大汉俊杰,汉末时期虽然有七言样式,但却是极其少见,就算偶尔出现也是在民谣中。而最先将七言形式用于是诗句的曹丕,此刻应该还在自己老爹的指导下学着写字。所以此刻七言诗一出,就是王粲等人也极其不适应的低头思索起来。
甄尧看着十位大汉俊杰皱眉的样子,心中却是颇为自豪。自己创办的毋极学府所教内容,不论在诗文歌赋,还是军事战略上都已经远远超出了这个时代。而毋极学府中的学生毕业,再差也能算得上大汉的中流学士,而其中出类拔萃者,未必不能与各诸侯帐下王佐相比。
将大汉的各方才俊收入麾下的感觉是兴奋的,而亲手缔造一位又一位才俊却是令人澎湃。虽然这个目的暂时还没成为现实,但甄尧相信只要继续下去,以学府如今的良性循环而言,成为大汉最为出众的人才出产地也是指日可待。
坐在最右手的是一位冀州当地的才俊,同样也是大家族的优秀后辈,不过此刻他却是头上急得直冒汗。第二轮刚开始,他就接不上来,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啊。
行酒令可是有时间限制的,超出了时间,孟廷拱手笑道:“一刻时间已过,公子既接不上,还请自饮一樽。”同时心中想到:大族子弟也不过尔尔,我虽出身寒门,但只要在学府用功学习,一样能比他们更具才学。
“陈晧惭愧,自罚一杯。”将酒坛掀开,倒满整整樽酒水并一饮而尽后,陈家俊杰面露苦色,这个脸可是丢大了。酒酿下肚,若是平日他肯定要夸赞一番佳酿的香醇,可此时饮下,却无半点口感,就如喝下的是一杯苦药似地。
“此人若无振作,五杯内必醉!”几乎每分每秒都在与酒水打交道的郭嘉看着陈皓模样后,摇头轻笑:“小姐这番出题,恐怕这些人很难撑下去啊。”喝酒就是如此,醉或不醉,与心情也有很大关联,像陈皓这样苦着脸,却是喝不了几杯毋极佳酿。
“任牠也接不上,不过能一品平日不常见的佳酿,也是人生快事!”与陈皓紧挨着坐的另一人倒是爽快,就连酒水都倒好了,在孟廷看向自己时,主动开口,同时将酒水一口气灌下。
任牠喝下一杯,坐在他左边的吴达却不想放弃,沉思许久才勉强开口:“风拂燕归雪消瘦,兰香会饮院亭中。”吴达倒不负急智,直接将此刻院中的景色化作诗句脱口而出。
孟廷嘴角微翘,转身对甄尧等人说道:“这位公子已接句,还请诸公点评。”
甄尧等人中本来最先说话的应该就是他,但甄尧却看向一旁的最长者。孔融现在也有了兴致,毫无推让的开口道:“七言成诗,融未有耳闻,此句虽算不上好,但也应景,勉强可读。”
甄尧等人听罢笑着点头,一直注意着甄尧等人言辞的吴达总算松了口气,虽然诗作的不算好,但至少不用罚酒了。
而此刻三楼内,乔婉撅着嘴说道:“这哪好听嘛,不行,要让他罚酒。”不过小女孩在说话时,两只眼珠却不停的转动着,显然是有些‘强词夺理’的想看热闹。
“我们只能出题,又不能评判。”邴凌也是略有些不满,开口道:“既然孔大家都这么说了,就算他走运,后面还有难招等着。”倒是甄宓半点没有动静,左手拖着杯底小口小口的抿着。
吴达这句结束,接下来两位冀州本地才子又是半天吐不出一个字,只得纷纷倒酒饮下。“醇香飘洒几番醉。”接上这一句的是徐干,这位从北海与孔融同来的年轻男子,笔墨功底却也不凡,虽然擅长的是行文,但作诗显然也有一手。
徐干这句接下,坐在他左侧的袁熙慌神了,出身大家族的他虽然从小读书很多,但真正融入自己脑袋中的却是少的可怜。此刻轮到他接诗,不想落面子的袁熙结结巴巴的开口道:“不,不会,不会作诗,使人愁!”说完这句话,就像是要断气一般大口呼吸起来。
这句诗说出,不但甄尧等人捧腹,就是三楼的众女也是抿嘴轻笑,而小乔很干脆的拍掌道:“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这人太好笑了!”
第294章 此琴为谁鸣?
突然听到一句这么‘打酱油’的诗句,甄尧忍着笑意开口道:“看来袁二公子现在很愁了?”
袁熙现在何止是很愁,简直要愁疯了,原本认为以自己的样貌与袁家的民望,甄尧就算不直接把妹妹嫁给自己,也得对自己另眼相待吧。奈何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就连第一轮对联,若不是有辛毗相助,他连诗会都无法参加。
现在做出这么一句诗,可谓是丢脸之极,四世三公的袁家子弟,居然连作一句诗都办不到,袁熙此刻却是有些懊悔,若是以前多用心记点学识,也不会在今天出丑。
甄尧等评判纷纷摇头,就是与袁熙坐在一起的众多才俊也暗自皱眉,作不了诗就别献丑,现在弄得自己等人也会被看轻,当真是不该与此人为伍啊。
不过不管怎么说,袁熙到底是吐出了七个字,甄尧等人也是要点评一下,并说出结果的。甄尧看了看孔融,很显然,孔大家对这种‘俗人俗语’没兴趣,而郭嘉等人也不会此时开口。
按照甄尧的本意是直接让这家伙罚酒一杯,不过想到对方好不容易憋出了一句,就这样否定也有些不近人情,当即说道:“这句话自然是不行的,不过我许你改动一字,若改的好,罚酒可免。给你二十息的时间,赶紧想吧。”
“这。”袁熙此刻踌躇起来了,自己这句话显然是随口说的,让他改动一字,还真不知道该从何下手。左右环望,却看见一旁辛毗用手指沾了点口水,在案桌边比划起来。
仔细看了会,就在二十息快要过去时,抬头说道:“不语作诗使人愁,不语作诗使人愁。”
改了一个字,虽然依旧是‘酱油’风格的句式,但总算比之前的那句要好点。甄尧笑着摇头道:“这一句算你过了,不过接下来可没这么好的事情。”
这一首命题诗因为袁熙的搅和,已经没有了接下去的必要,孟廷再次开口道:“这一首作罢,接下来的就有几位公子自行作诗。依旧是行酒令,就从这位公子之后开始。”孟廷所指之人自然是侥幸逃脱罚酒的袁熙,后者此刻脸色微红,不知是激动还是羞惭。
而孟廷说完,坐在袁熙左边的辛毗却是松了一口气,自己重新作诗,主动权现在把握在自己手中了。辛毗自然不会去弄什么七言绝句或是律诗,脱口而出的便是常见的五字乐府诗。
不过所接诗句都是众人所熟悉的,那成句的要求也就高了,而此刻孔融等人也开始真正的点评赏析。在几位点评丝毫不放水的作风下,诗句接龙自然有人失败,失败者免不了要罚酒,而其中喝的最多的,就是坐在最右边,第一个被罚的陈晧。
“醉了,那人醉倒了!”三楼的厅堂内回荡着小乔那显得有些稚气与娇气的声音,而她所说的就是已经连坐都坐不稳,身子已经东摇西晃的陈晧。陈晧果然如郭嘉所料那般,在喝下第三杯佳酿的之后,因为自己情绪的原因,已经就醉醺醺了。
“陈晧公子出局。”陈晧这摸样自然不可能再行酒令,孟廷当即开口说道:“十人还剩九人,诸位请继续。”
虽然陈晧不想离开那坐位,奈何自己醉的不行,全身丁点力气也使不出来,被两位酒楼小厮一左一右的扶着,转眼就离开了后院。而在陈晧离开后,剩下几人才恍然发现,这一行酒令,可是个不小的圈套,一不留神就会中招的。
而此刻剩余九人除去王粲、徐干、辛毗三人还没被罚酒外,其余几人包括曹昂或多或少的都被罚了一至两杯。酒令依旧继续,半个时辰之后,又有两人被小厮架着离开。而剩下七人内已经没有人没被罚过了。
七人,六人,四人,逐步减少,当十位才俊已去其六后,孟廷笑着说道:“第二轮作诗,恭喜四位过关了。”听到这句话,仅剩的王粲、徐干、辛毗、吴达心中都舒缓不少,若是这一轮没完没了的行酒令,他们几个肯定也撑不住,要醉倒的。
比试到这,甄尧心中清楚,自家小妹的打算怕是要成功了。这几人中除了吴家几次上门说媒外,其他几人是不会与自家小妹有交集的。
王粲、辛毗自不用说,两人的少爷都醉倒了,他们即便胜出也不会提出婚事,而徐干,此人并非攀附之辈,所以他也不会为了一个没见过面的女子来求婚。现在唯一的麻烦,就是跌跌碰碰,一路闯过几关的吴家小子了。
“最后一试是做赋,不过此赋也是有所不同。”停顿片刻,孟廷继续说道:“待会三楼会有琴响,诸位要做的就是一面听琴,一面做赋。所作要贴切琴意,否则只能出局。”
四人一听,心中就知道这最后一试更难了,相视而望后,还是吴达抱拳问道:“敢问三楼何人抚琴?”
“恕在下无可奉告,这些必须你们仔细去听才行。”孟廷笑着摇头道:“还有一点,琴声停下,诸位也就必须在一刻内落笔。规矩就这些了,诸位等着听琴吧。”
“噌~~噌噌~~”三楼众女并没让后院中坐着、站着的人久等,很快便有一道尖锐的琴音传出。听到这种略显萧瑟的琴调,四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兵战的杀伐,甚至于因为酒熏而心急的吴达,已经开始落笔写了起来。
而此刻三楼房间内,乔婉却是惊疑道:“咦,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宓儿姐姐这是在弹什么?”不怪小乔一惊一乍,毕竟她们三人商量时可不是说弹这曲子的。
“嘘,别说话。”邴凌双眉微皱,将乔婉拉至身边,低声说着。同时也竖着耳朵聆听起甄宓所弹奏的琴曲。这曲子她不曾听过,显然是甄宓自己谱写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今天弹奏出来。
此时此刻,不仅是吴达四人在认真听着,就是周围看热闹的‘观众’也都沉浸于琴曲中。当然,六位评判,也都不能抗拒。“这,小妹似乎是在讲故事吗?”而听着琴曲,感触最深的就是甄尧了,因为这琴曲,唤醒了他脑中一面又一面的熟悉记忆。
“哥哥,他们好可怜啊,都没有东西吃,宓儿拿自己的零食给他们吃,好不好?”萧瑟的琴音,让甄尧回忆起了当初黄巾乱前,四处都是流民、荒民的场景。而自己那心善的妹妹,总会不时的做出善举,脸颊浮现的笑意写尽了满足。
片刻后琴音扭转,萧瑟中又多了几分紧张的杀伐。或许吴达、王粲等人只是听出了其中的沙场征伐,但在甄尧耳边盘桓的,似乎就是当初沉睡中,也不忘为自己祈祷的稚嫩脸庞,与那睡梦中的呢喃:“宓儿每日行善,只愿哥哥能够平安。”
渐渐地,琴音又变换了,杀伐缓缓褪去,换上的却是一股沉重。或许其余人会误认为这是琴曲中‘决战’前的谱奏,可甄尧却听出了,这琴曲中的担忧与哀伤。这种感觉甄尧很久不曾体会过了,为有当初自己父亲过世的时候,甄尧才流泪过。
琴曲到这,其实已经不再是一种考校,因为不论王粲等人如何写,都不可能写出一篇贴切琴意的篇章。这是甄宓的过往,也是他甄尧与小妹的点点滴滴,除了他们两人,这世上不会有第三人能够读懂这琴音。
沉重渐去,琴音却出现了曲折,就像是一个与长辈闹别扭的小孩一般,琴音种种,甄尧似乎回想起自己与张瑛大婚那夜,小丫头躲在房中的事情,想着甄宓当时撅起足够挂油瓶的小嘴,嘴角便不由自主的上扬。
而当曲折的琴音出现一丝低颤时,甄尧分明能感受到自己小妹的哭泣,那是第一次有人来自家提亲,小妹哭闹着不肯答应的场景。甄尧不知道的是,他陷入了回忆,正在弹奏琴曲的甄宓同样如此,脸上的愁苦之色愈浓,几乎就要潸然泪下。
“宓儿妹妹莫非?”秦宓的琴弹的很棒,但除了她与甄尧,其他人根本无法感知这其中意境,只能将其当做一曲动人的音符来对待。
所以当甄宓这个弹奏者都陷入琴意时,坐在旁边的邴凌却眉目古怪的盯着她直看,看了一会后又抬头向窗外望去,似乎想知道甄宓这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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