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云生提供的线索非常有限。
张孝珑要找的人会在每天晚上8点30分到对艮街的一家叫“西鸳”的酒吧喝上一杯啤酒，8点45分到街对面的小卖部买一包“金马头”牌香烟、一瓶“玉龙山”矿泉水与一份当天的晚报。没有姓名、没有相貌、也没有身材特征。张孝珑必须依靠有限的信息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这个人，转告潘云生的命令。
很棘手，也很危险的任务。
河内遭到轰炸，“西鸳”酒吧已经停业，张孝珑只能把希望放在那家小卖部上。
以多年的“工作”经验，张孝珑知道这个与潘云生单向联系的间谍肯定是越南政府的某个高官，或者是某个高官身边的人。身居高位，还自愿成为间谍，肯定不是为了金钱、也不是为了理想，而是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在“西鸳”酒吧旁边的胡同口停下脚步，张孝珑点上了香烟。
宵禁管制为张孝珑的行动提供了很大便利，街上没有一个晚出的行人。遗憾的是，对面的小卖部也关门歇业了。
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张孝珑只能留下来碰碰运气。对方留下紧急联络方式，表明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会准时到来。即便不买烟买水，也要从此经过，避免错过重要信息。
一根烟抽完，张孝珑看了眼手表。8点40分。
从街头射来的灯光引起了张孝珑注意。拉了拉身上的军装，张孝珑耸着肩膀朝街对面的小卖部走去。
出现在街头的轿车停了下来，一个穿着长风衣的中年男子下了车。
见到对方朝小卖部走来，张孝珑握住了左边口袋里地“金马头”牌香烟，扳开了放在右口袋里的手枪保险。
那人走到小卖部旁停下了脚步，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了一瓶“玉龙山”牌矿泉水。
站在小卖部后面的张孝珑微微迟疑了一下，没有急着露面。
喝了两口水，那人掏出了一包“金马头”牌香烟，在身上摸了摸，似乎在找打火机。
这时，张孝珑走了出去，掏出了包里地打火机。
“谢了！”中年人点上烟，迅速打量了张孝珑一番。
“今天的晚报？”张孝珑朝夹在那人腋下的报纸看了一眼。
“对，今天的晚报。”中年人拿出报纸，“我看完了，你要吗？”
“不用，我刚看过，有水吗？‘玉龙山’的矿泉水。”
中年人再次打量了张孝珑一番，点了点头，转身朝停在街头的轿车走去。
张孝珑深吸了口气，跟在那人身后几米处朝轿车走去。
上车后，两人都松了口气。
中年人没有急着发动轿车。“为什么找我？”
“新地任务。”张孝珑拿出了香烟，“只有你才能完成这个任务，上面直接安排的，让我来协助你。”
“难道你们不懂规矩。”中年人似乎很不高兴，“当初我就说过，我与你们单向联系。”
“为什么留下接头方法？”张孝珑问了一句。
“预防万一。”中年人地回答很干脆。
“你觉得现在不算万一吗？”张孝珑淡淡一笑，“你能提供我们无法从其他渠道获得的情报，证明你与越南高层关系密切。以当前的情况，越南政府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垮台了，你想为越南政府陪葬？”
中年人长出了口气，说道：“不管为什么，你不应该来找我。”
“我已经来了，一时半会也回不去。”张孝珑笑着摇了摇头，“不管怎么样，我都得留下来。等到军队打进城，我还得替你证明身份。”
“我不需要你们证明什么！”中年人突然激动起来。
张孝珑微微一愣，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可以安排你尽快离开越南。”
“你还不明白吗？我不需要你们安排什么。”
张孝珑咬了咬牙，心情有点烦躁，对方完全是个油盐不进的家伙。
沉默好一阵，中年人才说道：“说吧，这次要我做什么？”
“我要与阮良玉见面。”
“为什么？”中年人明显有点惊讶。
“从你提供的情报来看，阮良玉与武三明明显不和，我们准备利用阮良玉。”
“怎么利用？”
“策反，由他组建越南新政权。”
“也就是说，准备推翻越南现政权？”
“不仅仅是推翻，还要除掉武三明。当然，不由我们出手，只需要提供武三明的行程安排，由空军负责。”
“‘斩首’行动？”
张孝珑点了点头。“两个任务，一是与阮良玉接头，二是获得武三明的行程安排。”
“什么时候要结果？”
“越快越好。”
中年人微微迟疑了一下，说道：“明天这个时候，仍然在这里等。另外，换上一套高级军官军服，河内没有几个少尉军官可以单独活动。”
张孝珑一愣，随即苦笑了起来。
“带上这个。”中年人将一只电子仪器丢给了张孝珑，“本来计划今天晚上发回去，既然你来了，我就不想再跑一趟了。”
“什么东西？”
“肯定有用，最好尽快送回去。”
“准备离开越南吗？”张孝珑稍微停顿了一下，“不管怎么样，你不可能继续在越南呆下去，你要想离开，我们随时可以安排渠道。”
中年人长出了口气，说道：“暂时没有考虑这个问题，干完这件事再说。”
见到对方不想再多说什么，张孝珑下了车。
回到落脚地点，张孝珑联系上了潘云生，发完情报后，向潘云生询问了那位神秘间谍的详细情况。
潘云生能够提供的信息非常有限。对方在2年前突然主动与军情局驻河内大使馆地情报参赞取得联系，要求与军情局做“买卖”，也就是将情报出卖给军情局。最初的时候，潘云生还不太重视，随便安排了一名外勤人员与他接触。
2018年初，此人提前1个月提供了越南从美国获得军事援助的情报。到此，潘云生才意识到“收获”了一条大鱼。随后，潘云生不但给这名间谍取名“南阳一号”，还亲自负责单向联络。
后来，“南阳一号”连续提供了几份极为关键的情报。
让潘云生大感意外的是，“南阳一号”没有因为情报的价值而提高要价，每次只让军情局将5万美元存入指定的海外账户之中。
有一段时间，潘云生还想查清楚“南阳一号”地身份，确认对方是不是越南情报机构安排的双面间谍。潘云生的担心也不是没有理由，很多情报机构都会以透露重要情报地方式向对手内部安插双面间谍，以获得更重要的情报。比如当年CIA让“雪莉”打入军情局内部，如果不是李存勋回国，后果将不堪设想。
随后地几件事情打消了潘云生的疑虑。“南阳一号”不但继续向军情局出售极具价值地“独家情报”，还从不提任何过分要求，甚至没有与军情局的任何人员直接接触，每次都单向与潘云生联系。
潘云生还试探性邀请“南阳一号”加入军情局，结果遭到拒绝。没有任何双面间谍会故意放弃打入对手内部地机会，“南阳一号”不是双面间谍。
到战争爆发前，“南阳一号”与军情局做了7次“买卖”。
对一个出卖情报的间谍来说，35万美元地收入根本算不了什么。以潘云生的估计，7次情报的总价值在千万美元以上。由此可见，“南阳一号”不是为了钱才出卖情报，让军情局出钱只是一种形式。
对于这些为了特殊原因出卖情报的人来说，任何情报机构都无可奈何。潘云生不可能为了知道“南阳一号”长什么样，浪费掉一条独一无二的情报渠道。如果不是情况特殊，潘云生不会让张孝珑冒着生命危险与“南阳一号”接头。
有付出，就有收获。
“南阳一号”提供的第8次情报仍然价值连城，潘云生安排秘书往对方指定的账号里打入5万美元后，带着刚刚收到的情报离开了军情局。
美国将在24小时内为越南提供150架战斗机与6架预警机！
情报内容非常详细，不但提到了明确的数量，还提到了由越南派遣飞行员去新加坡樟宜空军基地，直接驾驶战斗机与预警机返回越南。比较遗憾地是，里面没有提到机群返回越南的准确时间。不过这没有任何影响，只要知道大概时间，就能判断出美国将以何种方式，从何处向樟宜派遣战斗机与预警机，然后调动侦察卫星监视美军基地与樟宜空军基地，就能确切掌握机群离开樟宜，返回越南的时间。
利用这条情报，可以向新加坡施加压力，破坏美国与新加坡的关系。如果做得更绝一点，还能派遣作战力量在半路拦截，让美国提供的战斗机与预警机一架都到不了越南。
怀着激动的心情，潘云生一路都在盘算怎样利用这条重要情报。
第25章 欲擒故纵
彭茂邦急匆匆赶来的时候，赵润东与潘云生已经聊了大半天了。
“有什么好消息？”
潘云生摁下电子录音器的开关，播放了里面的录音。有两种声音，一种是原始录音，另一种是同声翻译。
“一百五十架F…16与六架E…2C？”
潘云生点了点头，说道：“我已经让侦察卫星变轨，重点监视美军的迪戈加西亚与关岛基地。从对话内容来看，美国将从这两座军事基地调遣现役战斗机前往樟宜，交付给越南空军。之前的侦察表明，部署在迪戈加西亚的F…16有七十架，部署在关岛的F…16有四十架，另外部署在夏威夷的四十架F…16能够在数小时内转移到关岛。
E…2C则很有可能从部署在航母上的舰载预警机中抽调。美军现役的E…2C只有十二架，其中有八架部署在‘尼米兹’号与‘罗斯福’号上。这两艘航母正在阿拉伯海活动，舰载预警机能在数小时内到达迪戈加西亚。实际情况与情报中提到的基本上吻合，情报的可信度极高。”
彭茂邦点了点头，朝赵润东看了过去。
“你来之前，我与小潘讨论了一下。”赵润东揉了揉额头，神色有点疲惫。“阻止越南获得美军援助的办法有两个，一是向新加坡施压，让新加坡拒绝越南飞行员前往樟宜。以现在的情况看，如果新加坡不提供协助，美军很难找到更加合适的地点。泰国肯定不会让美军利用军事基地支持越南，附近其他由美军控制的军事基地要么离越南太远，在F…16战斗机的转场飞行距离之外，要么在我军战斗机的打击范围之内。关键问题是，新加坡会不会保持中立。”
“问题应该不大。”彭茂邦咬了咬牙。
潘云生苦笑了一下，说道：“我们只有二十四小时，甚至不到二十四小时。等我们通过外交渠道向新加坡施加压力，越南飞行员已经驾驶战斗机离开樟宜了。”
“这就是最直接地问题。到时候新加坡完全可以把责任推卸到美国身上。甚至矢口否认。”赵润东也苦笑了一下。“另外一个办法就是拦截越南飞行员地座机。或者拦截返回越南地战斗机机群。前者地可行性并不大。按照情报中地描述。越南飞行员将乘坐美国地外交专机前往樟宜。我们没有任何理由拦截与袭击美国地外交专机。后者地难度不小。一百五十架战斗机不好对付。”
“难度是有。但不是没有可行性。”
听彭茂邦这么一说。赵润东与潘云生都摆出了洗耳恭听地架势。
“‘共和国’号就在南海活动。利用侦察卫星与‘共和国’号上地侦察机、还有情报人员。我们可以尽量准确地掌握战斗机从樟宜起飞地时间。出动岸基远程战斗机与舰载机执行拦截任务。”彭茂邦稍微停顿了一下。说道。“从樟宜到越南最近地机场。直线航程大概有一千公里。为了绕过马来西亚。机群不可能飞直线。必须绕行。航程大概在一千五百公里左右。不管怎么样。机群都要从马来西亚领海上空经过。为了避免被马来西亚地雷达发现。机群很有可能将飞行高度降低到200米以下。到达公海海域之后再上升到最佳巡航飞行高度。在此情况下。F…16地最大航程只有两千公里。因此。F…16战斗机很有可能只携带自卫用地弹药。不会挂载太多地导弹。飞行途中。F…16肯定不会启动雷达。以免被被动探测系统发现。E…2C也很有可能不会启动雷达。只要我们地机群准时到达。就能发动突然袭击。六十到七十架战斗机就能消灭所有F…16与E…2C。”
“问题是。我们有没有能力同时出动这么多战斗机？”
彭茂邦沉思一阵。说道：“‘共和国’号能够出动三十架战斗机。只需要岸基航空兵出动三十到四十架战斗机。因为执行地是超远程拦截任务。所以机群必须在往返途中进行两次空中加油。每架大型加油机能够为四架重型战斗机补充燃油。总共需要出动二十架加油机。调集空军与海军航空兵地所有加油机。足以完成任务。”
“战役协调怎么办？”赵润东问得非常详细。
“由‘共和国’号的舰载预警机提供支援，如果有必要，还可以派遣一架KJ2000。”
赵润东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老彭，你马上与总参谋部联系，尽快拿出详细的作战计划，但是不要急着部署。”
彭茂邦微微皱了下眉头。
赵润东朝放在桌上地电话看了一眼，没有急着解释为什么。
等彭茂邦打了电话，赵润东才说道：“拦截行动具有可行性，但是我们必须搞明白，拦截有什么后果，不拦截有什么后果。”
“为什么不拦截？”彭茂邦坐下后立即问了出来。
“美国为什么如此积极的为越南提供战斗机与预警机？”赵润东冷冷一笑，说道，“除了证明美国会支持越南战斗到底之外，我觉得美国想以此为越南打气。”
“打气？”潘云生刚刚拿起香烟。
“我看了我军地军事部署，老彭的小花招没有起到作用。”赵润东看了眼彭茂邦，说道，“故意露出我军的左翼，试图引诱越军从北面插入老挝、攻击我军左翼，然后以快速突击部队围住第二支进入老挝的越南地面部队，在老挝境内歼灭越南北部地区的所有主力部队，随后挥师攻入越南境内，以最小的代价攻占河内。老彭，我没猜错吧？”
彭茂邦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没想到，老赵没有丢掉当年地本事。”
“缺口上百公里，美国的侦察卫星那么先进，不可能看不到，也就不可能不告诉越南。为什么越南没有反应？”赵润东接住潘云生递来地香烟，说道，“武三明也是军人出身，还出任过越南陆军总参谋长，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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