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陈浩将笔墨重染西南,而易成天的双目也跟随到了西南位置。陈浩在其上轻点几笔,继而蹙眉沉声自语:“吐蕃如今占领河湟一代,将河西走廊阻断,边境无天险可做依凭。若非如今吐蕃内乱未平,想必早已联合南诏进犯大唐……”
“只可惜如今大唐也是内忧,否则此刻定是收复失地大好时机!可恨那南诏竟然朝秦暮楚背叛大唐!”对于此易成天也是颇为感叹,语气中透着无奈。
听闻此言陈浩停住了手中笔势,随后抬起头对易成天冷意一笑:“自家人不争气,岂能怨得了他人?再者而言,当年大唐军士屠杀南诏子民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之果?战争无对与错之分,更无归附与背叛之别,只有强与弱!”
额!
易成天看着陈浩那目露冷意的双眸,心头不由一跳。他不是迂腐之人,自然深明陈浩所言乃是事实。沉思良久之后,向陈浩施了一礼以示受教:“南诏之所以如此除却势利之外,更主要是大唐的积弱与吐蕃的强势。既然我大唐给不了南诏保护,南诏选择归附吐蕃也实属正常!”
陈浩见易成天能够如此明白事理,不拘于儒生固有的腐朽之气,也是倍感欣慰。于是接着道:“既然两国与大唐之间无天然屏障,就须得拉拢南诏牵制吐蕃。若是拉拢不得也须得让两国生隙,否则两国举兵而来,大唐危矣……”
“陈兄所言极是,如今吐蕃内乱已起无暇东顾,南诏也是世子之间王位争夺,因此近三年之内将会是一个缓和之期。待三年之后,不论我大唐是否内忧已出,都将是烽烟四起,乱象再生……”
……
此刻炭炉之中的炭火已然渐渐熄灭,房中也渐渐的有了一丝寒意。易成天颇为尴尬的冲陈浩一笑道:“陈兄还请见谅,易某过于拮据炭炉之物储备不足……”
“嗳!易兄太过客气,只是陈某不明,易兄何不将裘衣变卖,以便换去钱财添置生活所需呢?”郑记酒馆门前的一幕他可是看得清楚,当初可是有人出高价购买那件裘衣。
易成天听闻此言,方才还和蔼的语气顿时冷了下来:“易某生计虽是拮据但也是有原则之人,裘衣乃是陈兄所赠,所谓无功不受禄易某又岂会轻易变卖?只待寻得陈兄便原物奉还!”
陈浩见易成天一本正经的认真起来,心道还真是一个较真的人。于是只得尴尬一笑转移话道:“陈某如今虽被革职但也算有些能力,不如举荐易兄为官如何?陈某相信,以易兄之才识定会一展所长!”
易成天闻听心绪一拧,继而摇头苦笑道:“易某乃是顽固之人,与官场浪潮之中难以游刃有余,既然如此又何必为自身徒增烦忧?”
陈浩转念一想也是深以为然,如易成天这般理论怪癖尚且不论,他这易与人较真的性格就足以让其在宦海中沉没。当朝宰辅魏谟也是这般性子,之所以魏谟如今能够立于朝堂,除了李忱的贤明之外,重要的是魏谟的家世不容小觑。而易成天有什么,他什么都没有……
“那不知易兄有何打算?”陈浩一脸郑重的问道。
易成天轻轻的为陈浩斟满茶水,随后目视陈浩笑道:“易某胸无大志能遇陈兄这一知己,也算此生之幸事!既然陈兄需要易某这无用之人,易某自然愿意跟随左右!”
“哦?易兄此话从何说起,如今陈某可是无官之身,留易兄在身旁岂不是误了你前途?”陈浩目露惊异之色说道。陈浩未曾想到易成天,竟然看出了他此次的来意。
“能够胸藏天下版图者,又岂愿沉入污泥之中?终有一日会立于云端!陈兄,你说呢?”
易成天端起茶杯冲陈浩狡黠一笑,将茶水一饮而尽。陈浩也饮下最后一杯茶,随后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三日后陈浩带着一行人向太和县而去,陈浩准备在太和县举办一场婚礼。既然缘起太和那就应当回归太和,也算是一个圆满的结局。
不久后雍王李渼便前往淮南道治理淮河,同时因为崔党的诸多威胁,使得李渼不得不将崔潼送回了崔府。这个决定让途中的陈浩为之扼腕长叹,心道李渼太过年轻,此事必定后患无穷。没了掣肘崔党的把柄,李渼淮河一行注定无比坎坷。然而这些陈浩也只能发发牢骚罢了,如今即便他想帮助李渼,也是有心无力鞭长莫及。
同时因为陈浩被免去东都留守一职,暂缺空位由河南府少尹秦越擢升东都留守。而有李渼进奏举荐为东都司马的高骈,不日也将入洛阳任职。至此之后高骈算是脱离禁军的体系,走上了地方军政的官场。
之后便是宫中李泷因为陈浩抗旨拒婚一事,整日不食不饮曾有几次昏厥过去。而每次被御医救治醒来之后,又是以泪洗面神色凄苦。李忱每每见状都是心如刀绞,曾想颁下旨意见陈浩给抓进宫来。但是后来想想有失皇家威仪,于是不得不愤恨的打消这个念头。然而李忱不知道的是,即便他颁下旨意也未必能够找得到陈浩。
本身喜好服食丹药的李忱,也因为此事身体每况愈下,由原来的一日一早朝改为三日。即便如此,李忱仍旧不忘服食丹药以求祝寿延年。
由于陈浩被撤职给崔氏一党带来了福音,不但崔潼得以平安归来,而且崔式官员可以名正言顺的渗透河南府。更甚者,崔氏一党在针对李渼这个失去翅膀的雏鹰上,也有了新的部署。
对于这些京城之事陈浩也懒得理会,众人惬意的在官道上游山玩水。期间经过寿州城得到寿州刺史刘长青的热情款待,之后歇息半日一行人便向太和县而去。
途中经过飞凤山陈浩特意的上山回顾一番,回忆着过去的种种仿若如同昨日。然而如今飞凤山已经荒草萋萋人烟罕至,原来跟随罗飞龙兄妹众多喽兵也早已作鸟兽散了。下了飞凤山不久,久违的太和县就在眼前。一更。……by:89|10054243……》
第九十三章 庆婚
第九十三章庆婚
虽然有不少人知晓陈浩已经被罢黜官职,但是谁都知道如今的陈浩早已今非昔比。皇帝虽然革除东都留守一职,但是御赐的进士之身、翰林之衔依旧不容小觑。因此当陈浩进城的第一天,便由王百川领着城中士族乡绅前来拜会。
陈浩虽然不喜这般周而复始的应酬,然王百川有恩与他自然不能驳了面子,于是只能一一应酬答谢。陈浩也借着这个机会,将此次回县成亲一事与众人提及。众人听闻陈浩要在太和县操办喜事,自然是恭喜道喝之声不绝于耳。
待送走众人之后陈浩甚是疲惫的回到卧房休息,将散发请柬的事情交由管家陈升打理。三妻四妾如今他要一并娶了三妻,因此对于此次的婚礼陈浩不想过于草率。于是一时之间陈家大宅的门前,可谓是车马不断。
半个月后的太和县说上是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次了,期间无论是官员还是乡绅商贾亦或者名流之士,皆是齐聚太和县陈家大宅。而此番隆重盛况的缘由,只是因为三日后就是陈浩的大婚之日。
陈浩未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前来贺喜,无奈之下只能将李奉名下的四海酒楼,与徐福的春香楼全部给包了下来,以供道贺众人的居住饮食。
这里值得一说的是,徐福之子徐盛当年与陈浩素有纠葛,然陈浩一直未有放在心上。之后徐盛似乎也如同开了窍一般,从太和县第一纨绔子弟成了做事上进的年轻俊才。如今徐福日渐年迈,于是徐盛便全权接手了徐家的生意。
徐盛对读书才华不足,但对于行商却是有了不错的天赋。短短三年之间竟然将徐家生意做的事风生水起,以至于在太和县有取代李家的地位的趋势。
第一日江陵府少尹王罗忠,与扬州刺史崔锋前来道贺。与陈浩结拜的五位兄弟,只有王罗忠与崔锋到场,其余三人皆是离太和县较远。不过人虽未到,但送贺礼的队伍却已经来到了太和县。
此后第二日来到太和县的,乃是东都以学子付鹏飞为首的众弟子,与河南三大家族之一的薛家薛崇与薛泰祖孙二人。
待到第三日之时,江陵府岳家众人也来到了太和县,岳乾身为岳梦琪的父亲自然亲自前来督婚。最后当是河西张议潮送来的贺礼,这份贺礼是由张淮深亲自送来。陈浩对此也十分清楚,这份厚礼一是为大婚道贺,二是答谢陈浩赠与河西的两万匹战马。
一时之间整个太和县成了寿州最为热闹的地方,地方官员上至寿州刺史下至县丞县尉,无一不备上厚礼前来道贺。起初有不少人对于陈浩被罢黜官职一事,有种落井下石的想法。但是当看到如此盛况之后,众人皆是沉默了。俗话说的好,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但是凤凰即使落了毛也比鸡的体格大。
……
三日后的傍晚便是成婚的吉时,此次陈浩成婚没有常人经历的迎亲,而是直接领着三位新娘在陈家正堂拜堂成亲。一时之间唢呐鼓乐伴声而起,迎着一众道贺之人进入陈宅。
客厅上长辈居坐席间,其余道贺众人也蔟集在一旁等待吉时。而作为今日主角的新郎官,此刻却一身新郎衣冠端坐亭中与易成天对弈。二人你来我往寡言少语,却不知棋局之上已是风云乍起。
“长风,可曾想好下一步该如何走?”自从易成天跟随陈浩以后,易成天才发现陈浩十分的随和且平易敬人。于是二人熟稔之后,他便直呼陈浩的字以示二人亲近。
陈浩揉了揉额头,轻轻的夹起白子自顾地问:“以易兄之见该走哪一步?”
易成天微然一笑,打开折扇轻摇了两下:“若易某所料不差的话,不久之后京城一行,长风你是避无可避!”
“那若是我不愿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那又当如何?”陈浩摆弄着指间的棋子,饶有兴致的问道。
“那便只有一步棋可走,入河西蓄势待发!”易成天从陈浩的棋罐之中,夹出一子落入棋盘轻声自语。但是随后话锋却是一变:“只是你放得下雍王吗?要知道你可是崔党众人的眼中钉。如今只有雍王成为储君,于公于私才是最好的选择。若是雍王身遭不幸,太子登基之后一切将无力回天!”
陈浩向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易成天跟随于他,他就没有必要隐藏什么。除了一些暗中不能显现的势力之外,其余也已悉数告知了易成天。
“雍王?嗯!是一代贤王,然却犹如房中盆景一般经不起风吹雨打。我能虽能救他也能助他,但是以后的一切还是要靠他自己,也是该让他吃点苦头的时候了……”
陈浩说到这里,方才还在指间转动棋子,未有丝毫犹豫的落在了易成天放的棋子之上。两枚棋子堆叠在一起,可见二人的想法却是一致。
就在这时岳梦琪一身红装,有些焦急的来到后院。见陈浩始终对弈,毫无因婚事而喜庆的样子,心中顿生不悦。虽然这一次婚礼对于她而言已经是第二次,但是真正意义的成婚却是第一次,因此岳梦琪对于这次成亲很是看重。
“吉时将要到了,还有心情在这里气定神闲的对弈,不愧是大唐第一风流才子。是不是甚觉娶妾身有屈身份,若是如此你大可娶公主去!”
由于岳梦琪特殊的身份处境,也养成了让陈浩头疼的脾气。身为官家之女的岳梦琪,除了独有的小姐脾气之外,还有一种女子少有的霸道。这与她曾经担任太极门长老,有着不可磨灭的影响。
易成天见此刻气氛有些凝滞,于是便尴尬一笑欲要起身离去。然而却被陈浩阻止了,随后未有抬头而是自语道:“若是我真有意嫌弃你,又何必如此隆重迎娶?若是嫌弃你,又为何端坐于此?”
岳梦琪也是一事气恼这才随口说出,她当然知道陈浩拒绝皇帝赐婚是为了他们不沦为妾室。然而方才一时口快竟然脱口而出,此刻见陈浩无悲无喜便知这一次闯了大祸。相处已有几年岳梦琪自然知晓陈浩的习性,越是面无表情就越是反常。
“其实……”
岳梦琪正要给予解释,却听陈浩轻声道:“好了,若非有要事相商,又岂会在此对弈。说吧,他是不是送来了贺礼?”
“嗯!还有一封信!”岳梦琪说着便乖巧的将信笺交予陈浩,接着略有不舍的静静退出了后院。
陈浩打开信件之后不禁讪然一笑,易成天见状不知何事,于是便寻其缘由。陈浩扬了扬手中信笺道:“看来入河西之前,可做些有用之事!”
易成天接过信笺展目一瞧,不禁也乐了:“真乃天意!”
……
一个时辰后,陈浩出现在众人面前,一身红色新郎衣冠显得极为丰俊。刚一出门便看到岳乾坐在正上方,于是微欠身子,躬身笑道:“乾伯,还有诸位大人,挚友乡亲,让诸位久等实为有愧!”
“嗯?长风,如今还不改口?”率先开口的乃是王百川,此刻正一脸笑意的看着陈浩。
陈浩稍作尴尬之后便改口道:“长风见过二位岳父大人!”
这一改口顿时引来众人善意的哄堂大笑,一时间整个大厅气氛较之前更为活跃。陈浩看着岳乾身后的六子,各个精神抖擞的立于一旁。陈浩心道这一下多了六个大舅子,倒真是不亏。
随后陈浩一一与众人见礼,其中对薛崇能够千里迢迢而来也是倍为感动。尚且不论薛崇出于何种目的,但是身为士族家主能够对他盛情如斯,其他的已然不在重要。
这时张淮深却笑道:“陈兄吉时将至,还是请出诸位嫂嫂,待拜完天地之后,我等还要闹洞房呢!”
张淮深这一句笑言,却是迎合了众多年轻人的心意,纷纷起哄催促陈浩尽快拜天地。陈浩见天色已近黄昏,于是便示意丫鬟到后堂将三女请出。
婚礼也叫“昏礼”,其意顾名思义乃是在黄昏之时举行。古人认为黄昏是吉时,因此会在黄昏行娶妻之礼乃是一种习俗,对于此等习俗,陈浩自然也不能免俗。
陈浩知道此等习俗源于阴阳五行、神道设教的观念之中女子属阴,而黄昏则是“阳往而阴来”,故此婚礼的一切都合着迎阴气入家的含义。昏礼在五礼之中属嘉礼,是继男子的冠礼或女子的笄礼之后的人生第二个里程碑。
陈浩接过丫鬟手中的红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