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蔡鹏一声大叫,拼命一挣,黄豆大的汗珠噼啪跌落。
“给他咬住!”华佗又喝了一声,递给王队一截木棍,王队扑在蔡鹏身上,死死压住蔡鹏,将木棍塞进蔡鹏口中。
华佗迅速拿起熏炉,灼疗着针孔。
“……”钻心的疼痛,伴着引燃的药物的灼烤,蔡鹏大汗淋漓,口中衔着木棍,无法出声,腿被捆着,身子被按压着,无法动弹,蔡鹏只能不停摇晃着头,显是痛苦难当。
王队看着蔡鹏的痛苦状,心有不忍,扭头刚想问问华佗,却听华佗低声喝道:“按住,莫出声!”
华佗紧锁双眉,不停地向熏炉内添加着药粉……
王队只得依华佗指令,死死按住蔡鹏。细细的一丝鲜血,已顺着蔡鹏嘴角慢慢淌出,王队不忍看,扭过头去,眼中闪烁着泪光……
“成了……”华佗长出一口气,上前欲取出蔡鹏口中木棍,拽了几下,蔡鹏终于送开了口。
“啊……”蔡鹏颤抖的叫声让王队无法听下去。
“成了,将他放开吧。”华佗拍拍王队肩膀。
王队赶紧送开蔡鹏,蔡鹏又颤抖地呻吟几声,极其疲惫地缓缓闭上眼睛。
“大师……”王队闪烁着泪眼叫着华佗。
华佗微微笑笑:“倦了,让其休息片刻。”
华佗取出药膏和布带,麻利地将蔡鹏的伤腿捆扎好,又将捆绑蔡鹏未受伤那条腿的绳索也解开,只留下伤腿,依然捆在榻上。
华佗拿起熏炉,仔细查看。
“大师在看什么?”
“果然!”华佗答非所问道,“蔡小友此伤可不简单,上古医书有载,此症名唤‘龙涎蛋’!”
第0191章 蔡鹏 瓮中之鳖
痛苦减轻了,蔡鹏一听到“龙涎蛋”的名字,立刻有了些许精神。“华老爷,‘龙涎蛋’是啥玩意啊?”
华佗一边收拾地上的熏炉,一边解释道:“所谓龙生九子,其二子乃睚眦。”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睚眦必报’的那个睚眦。”蔡鹏的活力明显逐渐增强,又开始抢答了。
华佗赞许地看了一眼蔡鹏:“蔡将军文武双全啊,连司马子长所言‘睚眦必报’都知晓。”
“司马子长是谁?”蔡鹏用充满求知的眼神看着华佗和王队。
“唉,就是太史公司马迁啊。”王队给蔡鹏解释道。华佗眼中刚刚泛起的赞许目光,瞬间变为疑惑:这家伙能说出“睚眦必报”,却不知道司马子长?
王队凑到蔡鹏耳边低声道:“有学问和没学问,就差了你方才那一问。”
蔡鹏尴尬道:“好好,我无知了,华老爷您接着说。”
华佗继续道:“睚眦,性刚烈,喜杀戮。上古医书载:睚眦,嗜血,尤喜兵戈所致创口之血,凡创,必以清水洗涤,迟者,则睚眦舔舐,遗龙涎于创口,久之,存龙子于内,其大如蛋。”
蔡鹏本着将无知进行到底的态度继续发问:“啥意思?”
王队解释道:“大意是不及时处置伤口,容易感染,鼓起大包。”
“那龙涎是啥?听着挺有气魄的。”
王队有点拿蔡鹏没辙了:“就是龙的哈喇子,这回懂了吧?”
“懂了懂了,不过听着有点恶心啊。”龙,蔡鹏当然无缘见到,更不知道龙流口水是啥样,不过,凭着他从电视上看到的那种满是粘稠口水大蜥蜴(科莫多巨蜥)的印象,估计龙的“哈喇子”也好不到哪去。
王队一边帮华佗收拾东西,一边问道:“大师,那您采用的疗法也是上古医书所载吗?”
华佗摇摇头:“上古医书载,龙涎蛋无药可治,只能待其蔓延,行至心,则亡。”
“啊?这么凶险?!”蔡鹏和王队惊出一身冷汗。
华佗笑笑:“莫慌,蔡小友之病已无性命之忧矣。”说着,拿起熏炉,递给二人观看,只见熏炉内药灰之中,扭曲蠕动着几条蚯蚓状的虫子,只是极细,即使沾满药灰,仍只有针尖般粗细。
“这、这是什么?”
“这是从我腿中取出的?”
王队和蔡鹏分别问道。
华佗点点头:“此虫乃致病根源,性极寒毒,若非蔡小友土性旺盛,怕是早已游走全身,那时,当真是无药可救了。”
王队倒吸口凉气。蔡鹏却显得轻松:“有华老爷您在,我就死不了。”
华佗摇摇头:“老朽当时,也无把握。”
“您在船上时,说得可是很有把握啊!”
华佗笑了:“为医者,虽应诚实严谨,但偶尔撒个小谎,未为不可。老朽当时所言,只是让蔡小友安心罢了。能否想出诊治之法,诊治之法是否奏效,老朽实不感保证。”
蔡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颤微微问道:“那您、您现在有、有把握吗?”
“哈哈,此物已取出,当然有把握。”华佗指指熏炉。
蔡鹏擦了把冷汗,仰面躺下,喃喃道:“这小小虫子,竟如此厉害,还是赶紧处理掉吧,莫再害了别人。”
“欸!如此稀罕之物,岂能抛弃。老朽还待慢慢揣摩,既要找出克其之物。再者,凡剧毒之物,必具极强药力,此乃上等良药。”
王队问道:“那诊治之法,一定是大师刚刚研究出来的了?可否给我二人讲一讲,也让我们长长见识。为何又要密封,又要熏香?”
华佗解释道:“老朽也是思考再三,才定下此法。密封熏药,是为清除室内污秽之气。”
这一解释,蔡鹏和王队都明白,相当于术前消毒吧。
华佗继续道:“老朽之法极为简单,只需借助它物,诱出虫儿即可。”
蔡鹏觉得华佗的办法有些笨:“直接将那个大包切了下去,岂不痛快、简单?”
华佗摇头:“不可,此虫极为敏感,若是动刀,小虫必四处散去,且动刀必流血,此虫见血,便是如鱼得水,若是匿入血脉,便再无法祛除。”
蔡鹏佩服了:“看来我的快刀斩乱麻之法还不行啊。您和王哥在我伤处按摩半天,就是怕出血吧?”
华佗点点头。
“那您是用啥诱出小虫的呢?”治疗之时,蔡鹏本人并看不到华佗诊治之法,光顾着疼了。
华佗道:“以何物诱出小虫,确让老朽伤了一番脑筋,还多亏有了它。”华佗好似做电视广告一样,拿出那个装着药粉的精致小盒,凑到二人鼻下,盒子盖尚未打开,已有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
“龙涎香?”王队毕竟见多识广。
“好见识!却是龙涎香,此乃老朽友人自东海一名唤‘钩鱼’小岛之上觅得。老朽为其治愈多年顽疾,友人便将此物赠予老朽,不想,今日竟以此救得蔡小友。”
“您哪位朋友尊姓大名?他不仅算是我菜鸟的救命恩人,还为咱中华民族争得领土主权,我蔡鹏以后一定给他立上牌位,日日香火供奉!”蔡鹏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确是这么想的。
华佗已习惯了从蔡鹏口中听到胡言乱语,也不介意,只是表示救人是一种缘分,却不是什么只得夸耀的事情,更不为图什么好处。
蔡鹏更加佩服华佗的人品,挑起大指,不停赞叹。
王队道:“大师,您的诊治思路我们已然知晓,可是,为何不提前告知蔡兄弟,而是临时将他捆绑按住?”
华佗摇头道:“不可!若是预先知会蔡小友,必使其心生疑虑,全身筋骨必紧张收缩,此灵性虫儿便难以诱骗了。”
“哦,原来是怕我身体给小毒虫通风报信啊!”
“不错,此乃人身正常反应,是以,只能先以熏香于皮外诱惑,虫儿集聚于表层,此时刺以利针,虫儿才会乖乖就范。”
“厉害!大师实在高明,和小虫子竟然用了请君入瓮之计!”王队实在想不到这治病当中还蕴含着兵法。
蔡鹏哭丧着脸道:“我也中了兵法,束手就擒了,我吓得半死,以为你们二人要合伙谋杀我呢。”
华佗王队哈哈大笑。
蔡鹏也跟着笑了起来,又问道:“华老爷,那我这个病是不是就好了?啥时候能下地?啥时候能回家?”
“这可千万着急不得。”华佗认真地道,“老朽方才说了,前番那些金性之药,已将你体内积攒之精气吸纳殆尽,必须慢慢调理,方能逐渐恢复。况且,虫儿虽取出,虫毒却仍未根除。此伤名唤‘龙涎蛋’,虫儿之所以寄居于此,便因肿物之内,亦有龙涎香之气味,此番诊治,便是以更美味食物将虫儿诱出,而肿物之内的香甜气息,仍有诱来虫儿之可能,是以,数月之内,每日必以药草熏蒸室内及患处,方能使伤处气息逐渐消除,以绝后患。”
听说要在屋里憋上数月,蔡鹏实在不敢想象,但听华佗说得严重,却又不能不从,蔡鹏想讨价还价一番:“那我在屋里呆着,不出门,下地溜达溜达总可以吧?”
“一月内不可。针刺伤处,难免伤及周围,若是乱动,易使龙涎气息消除更为困难,也易使伤处存毒遍流周身,虽不致命,却必留隐患。”
“那我拉屎撒尿也要在榻上了?”蔡鹏实在不敢想象,但华佗头点得之肯定,让蔡鹏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唉,我又中了一记,成了‘瓮中之鳖’了……”
王队安慰蔡鹏道:“兄弟不要着急,安心养病,哥哥我陪你一起做‘瓮中之鳖’。”
第0192章 五木 你有灾啊
说张飞送五木出徐州,倒不如说五木被张飞“押送”出徐州,一路沿官道向南。
虽已是秋天,但淮河一带,仍酷热难当。
遥望前面的道上,热气蒸腾,正如电影《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中地下党接头暗号“空气在颤抖,仿佛大地在燃烧”,可是,却没有下一句“暴风雨就要来了……”
五木四下张望,“……大地不会是真的燃烧了吧?!”只见前面一条岔道旁,仿佛燃烧着一团巨大的火焰!
仔细看,是树。
走近些,原来是几株高大的银杏树,赤黄的树叶,迎合着灼热的骄阳,却在地面上留下大片荫凉。
五木家以经销药材为主,对银杏不陌生,但眼前两三人不能合围的巨大银杏树,五木是头一次见,想来该有千年树龄。
一棵树下,摆着一个水摊。路上行人甚少,摊主懒散地斜倚在树下,打着瞌睡。
在这休息会,待日头下山,再赶路吧。五木把马牵到另一棵树下,把张飞“托运”的巨大“快递包裹”拽了下来,累得不住气喘,萎颓地跌坐在地上,任由马儿去啃食青草。
“咕噜噜……”肚子叫了,五木挣扎着爬起来,一边费力地解着张飞系得死死的结,一边咒骂张飞:“张黑子你可真缺德,弄个包裹还系这么紧……”
终于解开包裹,里面又是大大小小包裹。
“你这是怕我偷吃啊,你越这样,俺就越要偷吃,有种你弄把锁锁上啊……”
打开几个包裹,里面是些上好料子的衣服,还有几双鞋。
“靠,我还真成快递小哥了,这一定是张黑子在淘宝买的特价货了。哎,估计张黑子给我这送货员的评价肯定是差评了。”五木把衣服包裹重新系好,继续翻腾着。
“什么东西这么香?”五木使劲吸吸鼻子,确认了香气的来源,打开一个包裹,里面是几个竹筒。
“张黑子啊张黑子,一层裹一层的,你咋不弄个俄罗斯套娃……”
打开竹筒盖,里面是黑乎乎的粉状物,五木一眼认出:黑芝麻糊。
“嘿,这个年代的芝麻糊好啊,纯绿色无公害,滋养肝肾、养血润燥还能护肤美容。”药商家庭出身的五木对芝麻不陌生,捏一小撮塞进嘴里,果然比两千年后的味道纯正,只是芝麻糊干乎乎的,难以下咽。
旁边树下水摊摊主已被五木吵醒,正迷瞪着盯着将大小包裹摆摊样摊在地上的五木,见五木干噎的样子,那摊主不失时机地吆喝着:“冰梅子水喔……”
五木暗道:还挺会趁火打劫嘛,你连个冰箱都没有,哪来的冰水。
“哎,有柠檬菊花茶没?”
“么有呀,只有冰梅子水。”
“冰妹子?还辣妹子呢,给我来碗开水。”五木走过去,扔了一个钱。摊主没想到白开水还能卖一个钱,赶紧奉上提过一大壶热水。
“借你碗用用啊。”五木从竹筒内倒出半碗黑芝麻糊,拣根树枝,撕去树皮,就着热水搅伴着糊糊,空气中立刻弥漫起芝麻糊的甘香……
“香哦……”
五木闻声望去,见另一棵树后转出一老者,说他老,是因其白发白须,而面容却粉白鲜嫩,当真是鹤发童颜。老者穿着宽松的灰袍,赤着脚,拎着一双破旧的草鞋,探着脖子,吸着鼻子,一脸馋像。
五木还未说话,另一棵树后又传出一个声音:“循芳香之远畅,滴涎水之悠长……”一个二十多数年轻人打着哈欠踱了出来。这年轻人眉目俊秀,身材修长,身上衣料虽不是上等货色,但十分合体。年轻人双手高高举过头顶,伸了个懒腰,袍袖褪至肩部,两只胳膊上,各生着一条半尺长紫红胎记,奇的是,一条盘绕如龙,一条腾飞似凤。年轻人也是一脸馋像。
这一老一少,凑到五木跟前,贪婪地吸着鼻子,咽口口水,眼巴巴地瞧着五木,两人脸上神情都是:你吃你的,我们来围观……
五木一笑,伸手又取了两只大碗,倒了好多芝麻糊进去,加水调开,递给一老一少:“老神仙,龙凤哥,给个面子,吃了吧。”
一老一少很给五木面子地接了过去,“吸溜吸溜”喝了起来。
边上摊主喉结鼓动,艰难地咽着口水……
“多谢二位赏脸,味道如何?”
“嗯,香,就是有些稀,不顶饱啊……”“老神仙”抹了抹沾满芝麻糊的白胡子,又伸出舌头,贪婪地舔着手上的芝麻糊。
五木倒是蛮喜欢这个恶心的“老神仙”。
“不错,若有佐食之物更妙!”“龙凤哥”的吃相倒是优雅,但说的话比“老神仙”更加“无耻”。
“哈哈”五木着实喜欢两人的性格,朝两人挥挥手:“二位,别客气了,来吧。”
两人既听话又聪明,立刻扑向地上的包裹堆……
“啧、啧,饴糖啊,太甜……”“老神仙”把一包类似“高粱饴”的糖撇到一旁。
“咦?此酥倒可佐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