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木感觉自己像被塞进了一个大洞,不住下坠,仿佛能够触摸到光滑的洞壁,却无可把握,耀眼的光让他的眼睛失去了功能,他感觉自己在大喊:“教授……”
教授浑身发烫,仿佛要被熔化,他没有挣扎的权利,只有顺从地接受……
……
五木苏醒过来,置身在一片冰天雪地之间。的身躯覆盖着盔甲一样的厚厚一层雪。
“嗷呜——”他感觉自己是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熊,发疯一样地狂奔,在追逐,他不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只是不停地向前奔跑、奔跑……
“嗷呜——”另一头熊在咆哮,他听得懂,这是他们的语言,他入侵了人家的领地,这是对他的警告。
他不予理睬,继续奔跑,朝着未知的目标。一头灰熊人立着,挥舞着抬起的前掌,瞪着一只腥红的眼,另一只里插着一支近一人长的箭。
他继续奔跑,即使灰熊已经扑到他的面前。他想努力里撞开这个阻挡自己去路的同类,即使灰熊的熊掌拍到他的肩头。他的肩像是被撕裂,他感觉不到疼痛,但流下的鲜血的温度让他感觉到自己生命,感觉到自己已经筋疲力尽。
他累了,缓缓倒下。他看到灰熊在自己面前飞了出去,脖颈间插着一只硕大的松树枝干。
他累了,想闭上双眼,但在双眼合上的一刹那,感觉有一双诡异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
教授感到时间是如此漫长,就在感觉到自己即将熔化的那一刻,突然像跌进了冰冷的水潭,浑身刺骨的寒……
就在那火与冰交融之际,他好像看到什么,又好像听到什么,是那么熟悉,却又令他万分恐惧……
教授感觉自己变成漩涡中心的一片枯叶,随着漩涡的节奏,没有尽头地回旋。他听到漩涡在嘲笑,嘲笑这片枯叶的弱小。漩涡在咆哮,咆哮着要把这枯叶吞掉。漩涡用尽全力撕扯,似要把他拧成一团,他已无力挣扎……
他仿佛看到时间在飞速流转,而自己在一股巨大力量的裹挟下,与时间在赛跑,他似乎看到自己在不停地穿越历史……
……
一缕歌声飘来:孤鸟西北飞,离兽东南下。日暮思亲友,晤言用自写。
这歌声似一条细细的钓丝,轻轻地将教授从漩涡中带起,而漩涡咆哮着、哭泣着独自沉向水底。
教授不敢睁开眼,他不知道自己害怕看见什么。
“你还好吧?”一个稚嫩的童声响在耳畔。
“不会是他,不可能是他。”教授说服自己睁开双眼。一张粉白的小脸映入眼帘,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蹲在自己旁边。
教授挣扎着想坐起,但他感觉不到自己双腿的存在,咬紧牙一用力,一股钻心的痛,他昏了过去。
第0010章 教授 公元纪年法
一间竹草屋。
“我这是在哪?”教授睁开眼,迷迷糊糊地问道。
“先生您醒了!”蹲在一旁的孩子抬起头,用稚嫩的童声叫道,“先生已经问过好多次了。”
哦,教授意识逐渐清醒:自己穿越了、跌入水潭、这孩子和他叔叔救了自己……
“我睡了几天了?”
“先生您已经昏睡了五天了。”孩子跪在榻旁,一只白白的小手五指张开在教授眼前。
“哦”教授想挣扎坐起,但好像无法支配自己的双腿,又重重跌在竹塌上。
“先生不要动,叔叔说先生的腿伤了,需要静养一些时日才好。”
“这是哪?”教授侧过头,尽力微笑了一下问道。
“这是我和叔叔家啊,”孩子天真地看着他。
“现在是哪一年?”教授依旧恍惚着。
“己巳年啊?”孩子笑了,“先生您还是要好好将息啊,您怎么连年份都不记得了?”
“己巳年?”教授迷糊着,“那年号是什么?现在皇帝是谁啊?”
“呵呵,先生您真的糊涂了啊,现在是中平六年啊,建宁皇帝在位啊。”
“哦?建宁皇帝?哦,灵帝?三国?汉朝?”教授仰面叹道。
“哦,先生醒了?”一个中年男子走进来,粗布青衣虽陈旧,但干净异常,头扎青布头巾,留着三绺短须,手捧一个药罐。男子将药罐放在榻头,俯身摸摸孩子的头:“明儿好聪明,现在是中平六年,但谁知道过几天又会变啥年号了。”
“建宁皇帝怎么了?”教授问道。
“京城有消息,皇帝病重,”男子叹道,“天下怕是难免一场大乱了。”
“皇帝老子家翻来覆去折腾多麻烦啊。”孩子一边在地上画着,一边不屑地说,“如果有个统一年号就好了。”
“好聪颖的孩子。”教授赞道,“统一年号倒是有的……咳、咳……”教授咳了起来。少年站起身,轻轻帮教授捶背。
“多谢先生搭救。”教授喘匀了气道,“在下谷梁寿,敢问先生高姓?”
男子道:“敝姓陶,此乃家兄之子,唤‘明儿’,今年八岁。”
男子喂完药,嘱咐明儿照顾好教授,又和教授客套几句,下山办事去了。
……
明儿跪坐在榻前,问教授:“先生,您方才说有统一的年号?”
教授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孩子,伸手摸摸明儿的头:“是啊,统一的年号叫‘公元’,按统一的年号现今应该是公元一年。”
“哦,‘公元’,那就是一致年号的意思喽,这样真好。”明儿稚嫩的声音和天真的表情里透着成熟。
“是啊,年号一致了,大家就方便记忆了。”
“一年,”明儿自言自语,“去年是一八八年,”明儿的眉头紧皱着,心里默算一会,突然笑了,“哦,那公元一年是辛酉年,汉平帝元始元年。”
“明儿太聪明了。”
“咦?”明儿脸露疑惑,“可是之前的那些个年份怎么算呢?高祖皇帝创建大汉朝还在二百零六年之前啊,该如何算啊?”
教授面露微笑:“明儿这么聪明,好好想想,一定能想通的。”明儿锁着眉头,憋着嘴歪着头,突然眼睛一亮,“那可以说前二百零六年,这样就可以解决了,那样始皇帝建立秦朝就是前221年。”
“天才啊。”教授感叹。
“先生,可是为什么要把辛酉年定为公元第一年啊?为什么不选择一个王朝开始年份作为第一年,或者选甲子年作为第一年,甲子本就是是干支第一啊。”
“你再想想。”教授说了半天话,感觉有些累,又刚喝了药,困意来了。
……
小小打了个盹,教授睁开眼,一扭头,只见明儿仍如之前的姿势跪在那里沉思。真是个做学问的好材料啊,教授暗叹,不忍打扰,眯起眼睛假寐。
忽然,明儿跳了起来,刚要喊叫,看到教授仍在睡觉,赶紧伸手掩住嘴,轻轻坐在榻边,脸上却露着喜悦。
教授挪动了一下脖颈,假装刚刚睡醒的样子,睁开了眼。
明儿立刻蹦起来:“先生醒了!先生我知道了!”也不待教授答话,兴奋地继续说,“我听老先生讲过,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国外也有国,这个公元年号一定是别的国家的人定立的,所以才没选择咱们的甲子,也没选择咱们任何一个王朝的创立作为起始年份。”
教授自幼聪明,而眼前这孩子比自己聪明何止百倍啊。但教授明白,对聪明的孩子,如过分宠爱反而会使孩子过分骄傲乃至狂妄,于是只简单夸奖了几句。
明儿又追问“公元”究竟是如何确立的。教授让明儿在自己后背垫个枕头,坐高了些,给明儿讲道:“明儿说得对,国外有国。在咱们这个华夏大国之外,还有好多国家,这些国家有大有小。”明儿托着腮认真地听着。教授继续说:“在离此上万里的西方,出过一位像三皇一样的圣人,人们为了纪年他,就把他出生的那一年记为公元元年,也就是第一年了。”明儿没有答话,但眼中难掩心向往之。
教授原本还等着明儿继续发问诸如:圣人叫什么名字,什么国家的人等等问题。但等了良久,明儿却并没有发问的意思,教授不仅更加感慨:这孩子不仅勤思考、擅推测、探究竟,最难得的竟然能弃繁就简,小小年纪竟窥得学知识的真谛。
明儿给教授拿来一个橙子,坐到教授腿边,帮教授按摩双腿。教授心情大好,刚刚睡得一小觉也让他精力充沛了许多,忍不住想多给明儿讲些知识。那橙子恰似一个地球仪,教授心道:给他讲讲地球吧。开口道:“明儿……”
“咔嚓”一声脆雷仿佛就劈在屋外,一场急雨不期而至。
教授虽不信什么天机不可泄漏之说,但心念也是一动,开口道:“明儿,你可学过天文星相?”
“听老先生解过《甘石星经》和《五星占》,老先生说天文星相要自己经常观察,明儿正在学习观察星相,但有很多地方不大明白。”
“哦。”教授暗道,还是不要给孩子讲天文了,两千的时间难免许多差异,秦汉天文注重星相占卜,自己的天文知识也不甚丰富,如果讲乱了,反而耽误这聪明的孩子。
教授剥了橙子,喂给明儿几块,自己吃了几块,觉得甚是酸爽甘甜。
第0011章 五木 辽东style
五木瘫在地上,挣扎着要起身,却感到肩膀剧痛。
门口传来一个女子的惊呼:“呀!你怎独自下地啊?”说话间,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跑了进来,把五木扶到床上。
女孩16、7岁年纪,身着棉裙,棉裙上襟毛绒绒的狐领扫过五木的鼻子。
五木心中一荡,鼻子一痒,“阿嚏!”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女孩紧张的问道:“邓公子你着凉了吧?”
五木抬手揉了下鼻子:“公孙小姐的狐狸尾巴弄痒了我的鼻子。”
公孙小姐抬手假装要打,怒道:“总是揶揄我,你才是狐狸!是狐狸精!”
五木笑道:“雪儿小姐见过男狐狸吗,见过这么帅的男狐狸吗?”
“我只见过这么丑的狐狸,”手指着五木,“快躺下,换药,看我怎么整治你!”
揭开五木的上衣,肩膀包扎处有血渗出。“叫你不要乱动,看,又出血了。”一边责怪,一边麻利地替五木换药包扎,“伤口大多愈合了,伤口较深的地方还要养些时日。”公孙雪儿小心地举着一勺药粉,用水仔细调开,慢慢走到床前,给五木喂下。
“咳咳,”浓重的药味呛的五木直咳,“这是什么药啊,太苦了!”
“毒药!”雪儿笑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揶揄我!”
五木一脸苦相,唱道:“我喝下了你藏好的毒,已经深深缠绕我的心腹……”
“咦,真好听!”公孙雪儿扭头看着五木。
“你的背影在我眼中反复,无法找到解药的藏处……”五木继续唱到。
“你怎会唱这么稀奇古怪的歌。”公孙雪儿对五木唱的流行歌曲很感兴趣。“改日唱更多好听的稀奇古怪歌给你听。”五木笑着说。
雪儿脸微微红了。
“邓公子醒了?”门外一个郎朗的声音道。
“爹爹来了。”雪儿跑到门口。
公孙度一身便装迈进门来,魁梧的身躯几乎将门塞满,身后跟着三个人。
“大哥、二哥,”雪儿招呼着公孙康和公孙恭,又瞥见第三个人,低头轻声招呼了一声:“公孙公子也来了。”
“雪儿啊,不要叫公孙公子了,我已收霸儿为义子,霸儿也是你的哥哥喽。”“啊?!”雪儿愣了一下,不情愿地低声叫了一声:“公孙哥哥。”
五木刚想抬起身子,却看见最后进来的公孙公子。公孙公子并没什么特别,但五木却感觉到他双亮亮的眼睛似乎多次侵入自己的梦境,心头莫名一股寒气。肩膀伤处又是一阵疼痛,跌倒在榻上。
公孙度快步走到床边,关切道:“莫动,莫抻了伤口。”
五木忍着疼道:“已无大碍了,公孙小姐妙手回春,在下已基本好了。”
“哈哈,我这个女儿啊,不爱女红也不爱刀枪,就是爱整天鼓捣这些瓶瓶罐罐。”公孙度抬手往房间四周一指,“你看你看,人家闺房都是织机绣架,我们家却弄成药堂模样。”
“这不是我的闺房,这就是我的药堂。”雪儿嘟着小嘴说道。
“好、好,是你的药堂,”公孙度转头对五木说,“倒也好,自打这丫头鼓捣这些,府里都不再请世医了。”
公孙度又道:“邓公子,前几次来探望,你都在沉睡,未敢打搅,今日正可感谢你救命之恩啊。”说完,深深施了一礼。
“不可、不可,”五木挣扎着还礼,“大人折煞小可了。”
“诶!救命之恩,怎敢不谢。来日邓公子康复,还要大摆酒宴感谢你和霸儿的救命之恩啊。”
“我只是误打误撞挡了一下那畜生而已。”
“诶!没有那一档,霸儿就来不及救我喽。”公孙度扭头向公孙霸道,“霸儿这一枪,哦,不,应该是一棍真是千钧力道啊,竟能贯透那灰熊的脖颈。唉,也是我小觑了那畜生,以为那一箭已可要了它的性命。”
“义父那一箭已直达熊脑,只是那畜生实在蛮力。”公孙霸道,面无任何表情。
“哈哈,”公孙度爽朗地笑道,“这也算是我与邓公子和霸儿的缘分吧,我们三人合力屠了这熊,这可是我们辽东最大的熊啊。”
公孙度接过雪儿递过的茶,喝了一口,转头问五木:“邓公子,听您的口音像是胶东人吧?怎么到了辽东?”
“大人果然厉害,能听出我是胶东人。”
“哈哈,我忝掌辽东,出海清剿海贼,常和胶东人、高句丽人甚至倭各国人(现日本九州北部)打交道,怎会听不出来。”
“哦。我祖居胶东,家中世代与高句丽国贸易,不想此次在辽东海域被海贼所袭,家人都惨遭杀戮,只有我侥幸逃得性命,说来,公孙大人也是救了我一命啊。”虽说是这些日来自己暗忖好了的说辞,但话说出来,五木难免想到二十一世纪那个遥不可及的家,鼻子还是一酸,几乎掉下泪来。
“哦!邓公子节哀!”公孙度一拍大腿,“有我公孙度在,邓公子的家仇必报!”说罢,指指带来的几个小包裹,对女儿说道,“这是给邓公子带来的鹿茸和人参,雪儿一定要尽快把邓公子的身体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