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李纲进攻拜见太后,然后就当前的形势提出自己的建议,他说:自古中国对付夷狄之患,不过三策,即战、和、守而已。我方如果城池坚、人心固,则可以守;我方如果士卒勇、形势利,则可以战;我方如果辞理直、威力强,则可以和。这就是说,讲和,也是要靠资本的。在能打败敌人的条件下谈和,才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真髓。
李纲分析靖康年间的失利,都是因为既不战、又不守,给敌人以可乘之机。只是向敌人乞怜,希望敌人有惻隐之心,这怎么能成?就好比盗贼进室,翻箱倒柜,竟然毫无阻拦,他下次怎么能不再来呢?
目前的情况从表面看起来,是继承了宋的法统,延续大宋国脉,但实质上二帝北行,新君未立,实际上国家无主。再者经此浩劫。百年积存尽被女真掠走,国力上大大的下降!过去。宋是大国,辽金再怎么强。也是化外藩邦。而今,金宋分庭抗礼,中原皆历战火,若失去中原几乎就变成一个偏安政权了。
“爱卿所言极是,但如今二帝北行,太子亦追随,国无储君,爱卿以为立新君是否当时?”郑红梅点头道,暗赞这李纲确是个能臣。把当前的形势分析的头头是道,现在既然提起立新君之事,这也是她最关心的事情,便问道。
“太后,臣以为现在朝中势力纷杂,各处群雄并起,虽多是忠臣义士,但亦有小人蠢蠢欲动,窥觊大宝。益早立新君,使众人归心!”李纲想了想说道。
“嗯,上皇在金营中也曾有言‘恐吾宗之德未泯,士众推戴时。宜速应天顺民,保守取自家宗庙。若不协顺,记得光武未立事否’。令逃避在外的皇子宗亲登位,延续赵氏国脉!”郑红梅言道。“但当时在外的皇子只有秦王和康王二人,赵州之役后。诸多皇子皆被救出,唯上皇及莘王和信王被贼酋翰离不带走而未能得救,如若擅立,派引起内乱!”
“太后所虑极是,但臣以为此多事之秋,应遵上皇诏,早立新君!”李纲听了觉得太后所说似乎有恋权之意,在为自己听政找借口,可他依然坚持说道。
“好,那爱卿以为立谁较为妥当?”郑红梅何等精明,也看出了李纲的‘好意’,笑笑问道。
“照例立储应选嫡长、贤能,官家北行,秦王两者皆备,可立为新君!”李纲对赵柽不仅是印象好,而且见过他的才能,官声也很不错。
“嗯,但是秦王接诏后却不愿即位,现在正是内忧外患之际,他担心因为上位之事引得朝野起了纷争,兄弟反目,因此主张先平外患,救出二帝再议储君之事!”郑红梅听了,伸手将放在一边的写于半臂的诏书拿过来,示于李纲。
“唉,秦王不计名利,大义为先,可钦可佩,此时正需有贤王即位才可救国于危难,保我大宋国脉啊!”李纲验过笔迹御押确认无误,感叹道。
“金军北回后,张邦昌退位,曾请出元祐太后听政,其曾下诏立康王为新君,张邦昌等伪臣上劝进表,其已准备登基称帝,秦王若再登基岂不国有二帝,外患未消,内患又生吗!”郑红梅言道。
“这…”李纲也犯难了,他虽刚刚回京,但是却在来途中与陈过廷等迎接的官员和沿途遇到的官员百姓谈过,对当前朝中复杂的形势有所了解,大致可分为几种势力:
主和派,在靖康年间,以耿南仲、范宗尹等人组成,他们力主割地议和的主和派大臣,对北宋亡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主战派,以宗泽、张所、陈遘等人组成,他们力主抗金,反对割地议和,这一类大臣此时声望日著,人心所向。
僭伪派,张邦昌被扶植为伪楚皇帝,朝廷中许多大臣都接受了伪楚朝廷的官职,张邦昌这可以叫作僭位,群臣叫作污受伪命。再还有卖国派,靖康之难中,为苟全性命而替金人奔走效命的大臣,代表人物是‘卖国牙郎’王时雍、‘虏人外公’徐秉哲,‘急脚鬼’吴幵、莫俦等人,这些人又都接受了伪楚的官职,兼属于僭伪派。
与这些卖国者相对的是守节派,如吕好问、马伸、张浚、赵鼎等,还有被掳走的张叔夜、死节的刘鞈、李若水等人,他们有反抗敌人的行为,或拒绝参与卖国卖君,保持了最低限度的名节的大臣。
最为难以处理的是宗室派,二帝被掳掠北去,赵宋宗室之中有人想早日扶持赵构、赵柽登基,但也有人蠢蠢欲动,有的想借机问鼎九五之尊,有的观望以待时机。其中为赵匡胤之后赵子崧、赵廷美之后赵叔向等旁系宗室。
但其中以秦王赵柽一派最为强大,他不仅兵强马壮,有一支身经百战的劲旅,而且财力雄厚,有强大的后方基地支持,可进可退,控制了中原大部,现在汴京也在其部控制之下,可对金作战主力也是他。这次救出被虏的人员大部,为其赢得了很大的声誉,遗憾的是未能救出上皇。否则一纸诏书就可顺利登基了,成为一国之君。
而康王赵构是另一个强有力的争夺者。他既有赵桓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委任书,又有孟后的即位诏书。手续完备,都能得到各方的承认,得到了伪楚众臣的拥戴。而且手中还有近十万的军马,可其一直避战,盘踞在河北,山东一带,不肯救援汴京,让人侧目。
如今是两份诏书分别出自两个有立储之人的手,又分别送到了两个人手中。孟后虽说是废后但是在当时情况之下其所为也无可摘指,现在更严重的问题是两兄弟都手握重兵,如果为争皇位打起来对大宋就是雪上加霜。秦王这个暂不称帝,而让太后听政的做法确实是比较妥当,也是正确的做法,但是接下来如何做,可就要考验他这个百官之首的智慧了。
“太后,秦王所虑不假,此时由您听政最为妥当。但当务之急应是整合各种势力,皆以抗金为最要!”李纲思索良久说道。
“正是,前日范琼就欲发动兵变,幸发现及时才为酿成大祸!”郑红梅点头说道。不过也感欣慰,李纲是支持儿子的,这在将来的立秦还是立康中。将是大有裨益的…
李纲的内心,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恢复大宋。在宫中庭对之后。太后对他嘉勉有加,李纲也觉得自己得到了信任。可以大大的施展一番,经过深思熟虑后上了一份奏疏,他以为今日要战,力量也是不足,所以决不可议和,不如以守为国策,等待政治修明,士气重振,再议大举。
其后又提出议巡幸、议僭逆、议伪命、议战、议守、议本政、议责成、议修德等策,每条李纲都准备了一个解释性的札子,把前因后果更加深入地说明,这也可以说是他的施政纲领。
郑红梅看过,除议巡行扣住外皆交群臣议定后施行。李纲心中大慰,巡行是他以为汴京暂时不可居,则以巡行各地的名义躲避金军兵锋,根据战略地理的轻重,可先去长安,再去襄阳,最后去建康。现在太后扣住不发正显示其不畏,与国共存的决心。
李纲认为若要恢复中原,就首先要打掉朝中内的怕死情绪与投降倾向。如果整个朝廷中官员遇敌则降不肯抵抗,且事后高官照做,不受惩罚,那么还能指望谁来推动恢复大业?所以当前必须惩治叛变行为,就是为了以后的中兴,以便今后整个国家能为光复大宋做准备!
靖康之后,大宋从上到下、从朝堂到民间,精神上都蒙受了一次重创,灰心丧气者有之,茫然无措者有之,急于恢复者有之。实际情况也非常严峻,大金的军事打击随时可至,内部游兵散勇和“盗贼”到处作乱。国家根基非常脆弱,不要说恢复失地,就是维持现状,也很难!
李纲的这个战略设想,就是告诉人们:先把政治搞清明了再说,不能丧气,也不能急躁。反攻的事,将来是功到自然成!
李纲首先向太后上奏称:张邦昌身为国家大臣,临难不能死节,而挟金人之势,易姓建号,南面为帝。其后不得已才奉迎,应被视为首恶。金人当初欲废赵氏,立张邦昌,让吴开、莫俦两个人传达旨意,两人为此来回奔走,京师人谓之‘长腿鬼’;王时雍、徐秉哲奉金人之命,追捕宗室皇亲,令居民结保,不许藏匿。抓到宗室之后,用衣襟相互栓住,如囚徒一般。其后,又逼迫太上皇、太子、后妃、亲王出城,冷酷无情。后又受伪命为执政。这四个人,当为罪首!
靖康之祸时,国有大故,鲜有死节之士,士大夫鲜廉寡耻,不知君臣之义,视两宫播迁如路人一般,反而是奉贼旨、受伪官者不可胜数,这些人也必须得到惩处,此项工作在太后进京听政后已经展开,李纲就以此入手,接手朝政,调整朝廷官员。
惩治所有的附逆官员,本是极为正常的事情,可是却有人提出现在朝廷刚刚恢复,到处都要用人,如今把这些人都予以惩处,岂不无人办事了。而对张邦昌被定为首恶也有不同声音。
说其虽名为‘皇帝’,但出于不得已,而登基后基本还算是守着臣子的规矩。他不坐殿,不受朝拜。在延康殿小轩会见百官。与执政官、侍从官商议事情时,大家都坐着谈话。言必称名。饮膳起居不用天子礼仪,只有遇到金国人来的时候才穿龙袍,而且更有人言若不是其主动退位开城,怎么能轻易恢复赵氏。
张邦昌问题,症结在哪里是一清二楚的,但是朝中精英分子讲起歪理来,却是振振有词。李纲在许景衡、陈过廷、宗泽一拨秦王僚属的支持下予以坚决反击,认为张邦昌他为虎作伥不知廉耻,无胆无识堪称软骨。他愚蒙短视附金称帝,乃是一个僭逆之臣。欲建中兴之业,当先正朝廷,因此必须严惩,明正典刑,以励天下士大夫之志!
一番争辩后,基本形成定论,但是击垮张邦昌的最后一颗子弹却是因为女人—**后宫,栽在了女色上面。
原来大内之中有一位华国靖恭夫人。她原是赵佶的宫女,本来己经被掳至金营,但是被宗翰选中和其他数名宫女被当作礼物送给张邦昌,她因此成为了大楚国的‘妃嫔’。这张邦昌原来也是好色之徒。看到这些正当妙龄、如花似玉的美人,禁不住色心荡漾,但他此时还十分清醒。知道美人都是太上皇的女人,他虽有色心。可没这个色胆。
华国靖恭夫人见张邦昌已受册封,但一个宫女都还没碰。显然是有所顾忌。她不懂国家大事,但是知道机会来了,赵宋完了,好在自己命好,大富大贵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华国靖恭夫人怕别人抢了先,马上使出手段,屡次给张邦昌献上果品,而其也每次都厚礼回报。
一次见张邦昌酒喝得有点多了,华国靖恭夫人便夜间来访陪着他饮酒谈笑,眉目传情。然而,张邦昌是一个有严重弱点的人,很快意乱情迷就在女色上出了轨,现在把他送上了不归路…
………
这年是赵构人生非常重要的一年,从开大元帅府起,他的一切决定无不是在受身边的人影响而做出的。他哪里有当兵马大元帅的才干?面对严峻复杂的局势,他哪有做出准确判断的能力?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他又怎么可能运筹全局,力挽狂澜?他是在汪伯彦、耿南仲等人一步步指导、建议下,从相州到大名,从大名到东平,从东平到济州。
但也是这一年的经历正在改变赵构的人生道路,也在改变他这个人。他已经发现这样一个事实,按道德要求去做的人,往往会历尽千辛万苦,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而学会了为自己打算的人,往往会得到很多别人得不到的东西。
在得到赵柽转来的诏书后,赵构听从了汪、黄二位的建议,给秦王来了个不理会,还给他送去了委任状,那个燕京府制置使的官其意自明就是成心让他远离朝廷。与此同时又派出两路信使,一路前往汴京联络伪楚的大臣们;一路前往追击宗翰部的赵勇。
康履从汴京逃回来了,他成功的策动范琼发动兵变,但是却被中兴军事先侦破,结果不但范琼被捕,连御营军也被中兴军缴械改编,张邦昌等人被严管,失去了内应,接着郑太后顺利回京,孟后退位,郑后听政,传诏给他,与秦王的如出一辙,让其追击金军,设法救回二帝。
赵勇那一边赵构派人装了一车金银送给他,让他脱离中兴军,加入自己这一方,此举拿现在的话说,就是未来的国家领导继承人向高级军事干部行贿。而赵勇很奇怪,大方的手下了金银,却当场拒绝了赵构,他说秦王对自己有再世之恩,如今在秦王府做事,应当效命报答,如果我与殿下私交,就是贪利忘义,殿下会用一个贪利忘义的人吗?而后,赵勇将财物充了军费,并遣人向王爷汇报!
听了回音赵构是又气又臊,立刻遣他最为信任的刘光世前去征讨。但是他不知刘光世不仅畏敌如虎,怕王爷是同样的,当年他在灵州城下险些为了点财物给王爷砍了脑袋。对于王爷属下的战斗力也是深有体会的,自知不是对手,可又不能不听,便领兵去转了一圈,以赵勇已经率兵远遁不知去向为名缴令,赵构也是无可奈何!
而此时大元帅府虽未和秦王府翻脸,但是前往汴京称帝是不可能了,金军虽已北还,但是还在黄河一带徘徊,如此形势,真是两难。而现在秦王救出了大批宗室,惹怒了金军,他们正调集大军围剿,这引起了赵构一伙人的恐慌,担心金国如果胜了秦王军,铁骑如果乘胜东进,再度南下,只怕济州也很不安全了,于是他们又商议是否继续南下去宿州,其意图便是如果局势继续恶化,则赶快往南、往南、再往南…(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虚虚实实
正在赵构这些人惶恐不安时,又有坏消息传来,在翰离不大军的强攻下,刚刚被秦王军收复的真定城再次失守,退入赞皇山中,随后追击的金军将秦王围困在山中,两军转入对峙,正在进行谈判。而转到河北东路的宗翰部,走到沧州,突然掉头与在后追击的秦王军赵勇部激战,秦王军在会战中失利,不得不退到大名附近,金军转守为攻,赵勇向在濮州的帅府军求援。
本来形势一片大好的河北战场突然逆转,秦王军遭到严重损失,让赵构、汪伯彦和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