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帅,现在我们还有燕京城,城高壕深,宋军岂能轻易攻下,再说大帅手中还有雄兵十万,离我们不过二百里,瞬息可至,而朝中知晓也必会出兵增援!”完颜希尹见宗辅悲观,急忙开导他。
“哼,大帅…”不提兀术还罢,现在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我们早在平州失守之时便让他回兵先平幽燕之敌,可他未发一兵匹马置幽燕于险境不顾,却为立功领兵去打大同,如今宋兵已经兵临城下,如何指望的上!”
“副帅,大军出征漂浮不定,也许大帅还未收到消息,幽燕是他的根基如何肯轻易放弃,如今也不是意气用事之时啊!”完颜希尹知道宗辅对兀术充满怨气,他也对兀术所为十分不满。可现在不是窝里反的时候,还是好言相劝。“现在我们当务之急,一是再向大帅和朝廷求援;二是加强城防。征发士卒,囤积粮草,以防宋军围城!”
“东路宋军现在已经到了何处?”宗辅点点头问道,也知完颜希尹所说不错。
“副帅,据侦骑查探,宋军东路军夺取平州后,马不停蹄昼夜驰进,现在已经兵至孙侯馆,距此五十里。滦州发生内乱,乱民杀死守将献城;景州守将战死;渔阳城守军只有千人,被宋军攻破,知州自尽,守将不知所踪,蓟州失守;顺州守将闻知宋军到来,自知不敌逃进了燕京城。宋军所过之处对我朝官员、豪族大肆捕杀,抄没家产,导致官员百姓纷纷逃亡!”完颜希尹言道。
“那南路的宋军到了哪里?”饶是完颜宗辅身经百战。听到宋军这么快连陷四州,也不禁惊异,颤声问道。
“他们攻克涿州后,并未歇兵而是一路追杀。直至良乡才停步休整,想是粮草不济,等待补充!”完颜希尹的脸抽搐了下低声说道。
“良乡至燕京不过六十里。一日便可到达。现在两路宋军皆至,攻城想也不会太久了!”完颜宗辅哀叹一声说道。自己和兀术都是太轻敌了,中了赵二的奸计。如果当初得知宋军在边境集结便增兵应对。而不是让士卒解甲归家忙秋,也不会在宋军发起攻击时临时抽调哥州府的军队,使后方兵力空虚也不会被赵二所乘,轻取平州,旬日间便打到燕京城下。
完颜宗辅这时已经意识到燕京所处的危机,如果当初自己不是自信满满的出兵意图击退南路来敌而是一心固守待援也不会落得现在的下场。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现在也只能打起精神想办法守住燕京城。于是宗辅下令再次征调青壮从军,加固城防,派军搜刮粮草,同时派出数路信使分别给兀术和上京送信,请速调援兵增援,解燕京之围!
………
其实在宗辅向朝廷派出信使的时候,会宁方面早已得知宋军在营州登陆的消息。榆关是沟通关内、外的要道,也是条商路,宋军占领后立刻断绝了交通,于是那些想入关的商旅即刻将榆关被宋军占领的消息传到了京城。此时主持朝政的宗翰大惊,立刻着人查探,可哪里进得去,而那边的消息也无法传出,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榆关被宋军占领的消息属实。
幽燕情况不明,宗翰也不能贸然派出援军,只能一边再探,一边商讨如何应对。偏偏这个时候,又有急报送到,锦州、耀州、宁州、复州等沿海州县都发现南朝水军,他们炮轰沿海城镇,并遣兵占领建安城,似要溯辽河而上,攻取辽阳府。宗翰得报已然确信营州定已陷敌手,宋军便是从海上得手的。
宗翰是一阵头疼,现在国内看似平静,其实也是暗流涌动,皇帝吴乞买病情日渐沉重,早就不再临朝,苟延残喘就是不咽那口气。国事便落在了左相宗干、右相宗翰和内外都统军宗本身上,可现在是三个人三个心眼。宗干是一心扑在太子完颜亶身上,准备待吴乞买死后扶太子登基,他正好可以皇帝年幼摄政;宗本对于皇位旁落一直不满,一心想夺回皇位,借着能接近皇帝的机会假传圣旨,大肆扩充自己的实力,对朝政也是横加干涉。
宗翰在朝中却是位置愈发尴尬,他手中无兵话语权大受影响,隐隐的对自己当初放弃军权有些后悔,只能纵容兀术发展来克制宗本的势力。但是兀术随着权力的增加也对他的话阴奉阳违,好在皇帝吴乞买还对他十分信任,让他主持朝政,可宗本对他防范甚严,不让他插手军队。
可宗翰不是个安分的人,岂能坐视自己的权力一点点被剥夺,于是他以皇帝改革礼制为名,大肆提拔降金的契丹人,使用汉臣。又以女真人口减少,兵员补充困难为借口组建汉军,任用汉将,培植自己的亲信,借以抗衡朝中的其他两股势力,以便在皇帝归天后可以在朝中保持不倒…
“诸位,南朝突然出兵占领营州,封锁了榆关。并遣兵骚扰辽东沿海州县,而燕京却无消息传来。皇帝让大家拿出了个章程,以作定夺!”事情紧急。宗翰也不敢怠慢召集朝中几位重臣议事,在座的除了宗干和宗本外,还有两位汉臣,一个是来自辽国的降臣韩企先,另一个是宋朝的宇文虚中。
“粘罕,南朝自营州登陆这消息可靠吗?”宗干疑惑的看了宗翰一眼问道。
“斡本,宋军占领榆关之事确实,有往来商旅发现后告知官府,当地守将曾经遣兵攻打。都被击败,因而向朝中求援!”宗翰笑笑说道,心中却不大舒服,过去大家都是相互间称呼‘小名’显得亲热,如今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了,还如此叫来叫去的,岂不失了身份,他也便还了回去。
“营州和南京近在咫尺,我等都知晓了。兀术难道会不知吗?还要朝中出兵支援,岂不是笑话!”宗本惊异地说道,可他的话语中带着的那种嘲弄的语气任谁都听的出来。
“前些日子,南京还有消息说。南朝出兵寇边骚扰儒州,攻打居庸关,并越过界河进入易州。是不是南朝大举出兵,兀术自南京领兵增援。从而被南朝钻了空子啊!”宗本听了喝了口茶说道。
“呵呵,幽燕地区有雄兵十数万。又有天谴险隘,即便南朝突然用兵,也不至于连个消息也送不出,谁知道是不是兀术又在捣什么鬼!”宗本干笑着说道。
“这…”宗干一时语塞,怒目而视,其实按照常人所想这事情确实反常,但宗本又所言非虚,这两年兀术每逢上缴税赋之时便以边境有事为由截留税赋,平日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无人点破罢了,今天宗本戳破了,让维护兀术的宗干不免尴尬。
“我以为不是兀术不报,而是宋军早有算计,突然出兵夺取营州断绝了两地消息,而兀术领兵在外,恐怕不止营州,且南京也危矣!”这时韩企先突然插言道,且语出惊人,众人目光皆看向他。
韩企先,辽燕京汉人,生于官宦世家,其九世祖韩知古仕辽为中书令,徒居柳城,累世显贵。他于辽乾统年间中进士,金天辅六年自中京降金,被太祖阿骨打委任西路帅府枢密副都承旨,此后任转运使、署西京留守等职。后刘彦宗死于三次侵宋之中,他代其为同中书门下平章政事、知枢密院事。次年被招至上京会宁入朝,迁尚书左仆射兼侍中。
因韩企先博通经史,知前代故事,“或因或革,咸取折衷”。每为官择人,专以培植奖励后进为己任,使金政权中“一时台省多君子”,经常向皇帝吴乞买谏议,拾遗补缺,从而博得女真贵族的敬重与赞扬,世人称其“贤相”,被封为楚国公,他的话是很有分量的。
“韩大人所言有理,赵二一向狡诈,借谈判之名暗自调兵,佯攻居庸关和易州将南京大军调离,趁南京兵力空虚之际暗遣水军自营州登陆,袭取榆关断绝了消息,使军情无法传递到京城!”宗干点头称是道。
“据韩大人所言,南朝出兵营州意在何为呢?”宗本有些不服气地问道,营州与宋界远隔千里,一支孤军深入不可能只是去旅游吧!
“如今南京情况不明,我也不好判断,但事不过有二!”韩企先沉吟片刻道,“南朝觊觎燕京久矣,占领营州是为断绝关外援兵,然后自河北遣重兵攻取幽燕;再者就是意在辽东,以水军运兵大举入侵上京,若上京已失,燕京便成孤地,不攻自破,两地皆得!”
“韩大人所言,宋军有袭取辽东后直取上京之意,那为何宋军水军却只是派小股人马登陆骚扰,却不大举登陆呢!”宗翰问道,如果宋军要是突然杀到上京让人端了老窝,笑话可就大了。
“这便是兵法之奥义,宋军迟迟不登陆辽东,而是在等我们得知营州失守后,必会遣军增援,他们好再次乘虚而入,夺占上京!”宗本冷笑着说道,心中却想着兀术这家伙越来越不听话,让南朝给他点教训也好,却不大相信南朝敢于在辽东发起进攻。
“以我之见却是攻取辽东是虚,抢占燕京是实,现在天气日渐寒冷,海岸封冻,水军如何靠岸,又如何得到补充,其应是佯攻辽东使我们不敢轻易发兵出援!”宗干大声说道,心中冷笑你们哥们儿都没上过沙场,却跟自己掉书袋子,谈什么兵法奥义。
“哼,左相不要忘记,叛贼阿疏与南朝多有勾结,现在盘踞在辽西,只要宋军在辽东登岸,他必会响应!”宗本也涨红了脸说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 双面人
韩企先的两个‘可能’引发了宗本和宗干两人的不休争论,宗本的意思是在未察明宋军意图之前不能擅自调动辽东及京师的兵马增援,以免宋军再次上演乘虚而入在辽东登陆,与阿疏叛军联手威胁京师。宗干的倾向于南京失守,宋军的目的是欲攻取燕京,理应派兵增援,沿海的宋朝水军不过是佯攻,牵制辽东兵马。
大家听了一会儿也都明白了,以其说是两人对宋军战役目的判断上的分歧,不如说是意气和权利之争。宗本心中其实也倾向于宋军的战役目的是燕京,可他对兀术日益跋扈的态度和对自己位置的威胁早就心生警惕。既然南朝敢于攻打燕京就必有准备,兀术即使胜了也必是惨胜,正好可以削弱其实力;如果败了,自己再调兵增援,那时他丢城失地,也难逃法度。总之不论胜负,对太祖系都是沉重的打击。
宗干的意思正好与之相反,失去了兀术的大军阿骨打系的实力将大大的被削弱,那么来日吴乞买归天,皇位落到谁的手中将无法预料。他想兀术没有派人要求增援,肯定是此战还在其承受范围之内,暂时不需要朝廷的援助,心中却暗怪兀术到底年轻,只想凭一己之力打败宋军,却忘了这正是向朝廷要钱要人的好时候,所以他这个当哥哥的要为他争取到这一杯羹。
“两位太子不要再争了,不论如何深入辽东的南朝水军都是威胁,必要将他们击退。防止他们与阿疏合流,同时要整顿兵马一旦南京有失可以速派军支援才是正途!”看着两人越说越激动。陈年旧事都翻了出来,连带拍桌子摔板凳的有失体统。韩企先皱了下眉打断他们的争吵说道。
“对、对,两位太子都是忠心为国,不要为了这些事情相争,韩相所说不错,我们先要做好御敌之备,待察明情况后再议是否派遣援兵,国师你以为是否妥当?”宗翰也急忙打圆场道。
但宗翰对韩企先打断两人的争吵略感遗憾,他们打得越厉害,对巩固自己的地位愈加有利。听两人一说。宗本和宗干气呼呼的各自坐下,可目光都放在坐在那里一言未发的宇文虚中身上,显然十分在意他对此事的看法。宇文虚中其实真的不简单,他是大宋进士,累官至资政殿大学士参与国事,能得到金国重用似乎也顺利成章…
宣和年间,承平日久,童贯等人又开边生事,宇文虚中深知宋朝将有纳侮**之祸。于是上书建策,但皆未被采纳。金军第一次侵汴,他建议赵佶下罪己诏,使赵桓得以即位。此后宇文虚中殚精竭虑。出谋划策,亲入金营与翰离不周旋,最终金军退走。事后。赵桓认为宇文虚中议和有功,任命他为签枢密院事。却被言官弹劾。说他议和误国,皇帝便有把他被贬放青州。又窜韶州。
到金军三次南下时,皇帝寻求金国使者,宇文虚中毅然应诏出使。都说‘红颜祸水’,男人长得漂亮也不是好事,宇文虚中仪表堂堂,被宗翰看中了‘留’在营中,后跟随靖康帝北行入金。
此时的金国,占领了大量辽国和宋的地区,这些地区的主要居民都是汉人,所以需要大量的汉族官员。而且金国内部正在进行国家制度改革,需要这方面的专业人才。由宇文虚中才华出众,字又写得非常漂亮。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在宋朝又担任过高官,很快就引起注意,并得到提拔和重用重用,而他也很爽快地接受了任命。
宇文虚中便从翰林学士做起,官越做越大,后来任知制诰兼太常卿,被封河内郡开国公。后来,金国立金太祖《睿德神功碑》,便是由他书写,因此被封为金紫光禄大夫,礼部尚书,掌管词命,金人尊称他为“国师” ,每有大事往往请其参议。
“现在各位都倾向于备战,但是对眼前的情况都不明了,我们是要调动一千、两千,还是一万、两万兵马呢?”宇文虚中放下茶杯抬了下眼反问道,心中是感慨万分,自己在大宋是个万人嫌,可敌国对自己却是尊宠有加。
“宇文大人的意思?”韩企先不解地问道。
“哦,韩相,如若只派千人又何需商议,若是调动大军却要仔细考虑了,养兵一万,日耗斗金,所费巨大。现在南朝关闭了榷场,禁止交易。他们又连年寇边,骚扰边境,还恐吓诸国抢劫使团,使我朝贡物损失巨大,税赋日少,国库空虚。若是南京足以应对当下宋军入侵,我们岂不空耗钱粮,徒增消耗,征者有怨!”宇文虚中说道。
“国师,如果南京真得有事,我们再点集军队前往,会不会误事呢?”宗干想想也是,现在财政困难,百姓艰难,正是需要休养生息之时,但还是不放心的问道,不过语气和缓的多。
“呵呵,左相是不是过于自贬了,想我南京有十数万雄兵,又有兀术和宗辅两位太子镇守,宋军就是厉害,也不会将所有人都斩杀干净,连个送信的都派不出吧!”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