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袍子里面那鲜艳夺目栩栩如生的七彩莲花,闻着袍子上残留的那熟悉的温婉的淡淡女儿香,拾起掉落在毛领上那残落的青丝,钱宁闭上眼仿佛就能看见那张温柔似水脉脉含情的笑脸,用手触摸袍子的每一寸,仿佛就如同触摸到了那嫩滑温软的小手,感受到她的体温,她的心跳,她的每一丝少女心事。
钱宁立于窗前,望着院子里那株一夜之间绽放的梅花树,闻着飘扬而入的岁寒之香,默默地想道:“等这件事忙完,不管结果如何,我都算是报答完了主公的恩德了。我本无意于高官厚禄,鲜衣怒马,之前我没有辞去是因为蒙受主公大恩,而且一个人飘零也就能迁就的就迁就了。而如今有了你,我这颗空落落的心总算是有了一个家了,早就对世俗疲倦的心有了你们,再也不想过着那种颠沛流离到处逃难的日子了……我要向主公请辞,然后带着你和小炜来钱家村,咱们就在这里,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希望你愿意忍受这样清苦的日子……”
就在这时,周仓大步走了进来,向钱宁立身一抱拳道:“先生,一切准备妥当,就等霹雳火来自投罗网了!”
钱宁脸色平静如水,点点头道:“知道了。”
周仓望着钱宁半刻,这才上前轻声劝慰道:“先生不必忧虑,虽然老师算计弟子是一件让人很为难的事情,可是先生这样做那也是为了她好啊。如今汉室气数已尽,各路诸侯如豺狼当道,只有太平道才能解救天下万民于水火之中。先生一番苦苦心,相信她迟早会明白的。”
钱宁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对周仓说道:“让埋伏的弟兄们到时候务必要手下留情,能不杀的千万就不要杀,否则触怒了我那徒儿,想让她归降可就难办了。”
“先生放心,属下已吩咐过了,他们会有分寸的。”周仓低眉顺眼地答应道。
天色半黑了,由于雪光返照,外面倒显得没有平日里漆黑。
钱宁的小院此刻却是飘香四溢、欢笑随声不断,张扬、吴娜还有钱宁三人就围着热气滚滚的汤锅,烫了两壶好酒,准备了几样下酒的小菜,三人就边饮酒边畅谈起来。而跟随张扬吴娜而来的那十几个骑士,则将马儿拴在草棚里,喂了些草料,他们这才在前面生了一个火炉子,轮流烤火戒备。
“哎,先生,阿莲妹妹呢?”说了好一会儿话了,吴娜这才想起来没见到上次差点儿对她一见钟情的那个小女孩儿,不由地问道钱宁。
“喔,她呀,到张家村走亲戚去了,过两天才能回来。”钱宁一面说着,一面往汤锅里面添些生菜,心里却是叹了口气道:“不把她支开怎么行呢,若是被她看到我如此卑劣的手段,她一定会恨死我了吧。”
“唉,颖儿,如一,吃菜吃菜,看看合不合口味!”钱宁眼中的苦涩一闪而逝,忙热情地给张扬吴娜碗里夹菜。
吴娜一面道了声谢,一面默默地看着钱宁,钱宁看见她凝视的目光,心里有些发虚,嗓子有些干涩地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吴娜眼光有些热,声音有些感伤地说道:“先生这些年一定受过不少苦吧,苍老了很多呢,两鬓都斑白了。”
钱宁心里一暖,心中的愧疚更加强烈,不敢对视吴娜那关切的目光,偏过头叹了口气道:“是啊,这些年就像一个梦,整日奔波,为的就是能保全性命,最后等到天下太平了,才好安安全全地回归故里,在这里落叶归根,到死也不愿做那客死他乡的孤魂野鬼——”
“先生,您受苦了——这次回来,还要走吗?”吴娜看着钱宁那脸上深刻的皱纹,看着他消瘦而疲倦的身躯,吴娜眼圈一热,一双眸子也朦胧了。
钱宁慈爱地看着眼前的女弟子,坚定地摇摇头:“不走了,无论如何也不走了。飘荡了这些年,什么也都看透了,什么地方再好也没有故乡的破家好啊。能守着心爱的人平平淡淡相敬如宾,和处了一辈子的老邻居结伴,能看着儿女晚辈渐渐长大,或功成名就成家立业,或相夫教子美满幸福,我就心满意足了——我还能到哪里去呢,还想到哪里去呢。”
吴娜听见钱宁的话欣喜地站了起来,雀跃道:“那太好了,以后有空我就过来看望先生您——咦,先生您娶妻了?!”
吴娜细细想着钱宁刚才的话,眼珠子一转,惊喜地看着钱宁道。
钱宁虽然老大不小了,可是对于男女之情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而且还是人家姑娘率先向他多次暗示,主动表白他才明白。如今被自己的弟子一问,脸皮薄的钱宁不由地臊红了脸,可是想起周彤那温婉动人的模样,心里感觉很是满足,也就没想过再掩饰什么,干脆脖子一硬,老老实实地点点头承认了:“是,我爱上了一个很温柔的女孩子,她也愿意跟我过一生。过几天我就把婚事给办了……”
“恭喜恭喜,祝先生和师母早生贵子,儿孙满堂,和和美美,白头偕老!”张扬听到钱宁的喜事,心里头也为他高兴,毕竟祝福别人,你得到的也是快乐啊。
吴娜也是笑嘻嘻地向钱宁道喜,然后调皮地对钱宁一笑:“师母是哪里的人,一定很好看吧?”
钱宁看着一脸捉弄之色的调皮徒儿,钱宁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答道:“她叫周彤,是本地大族周家的女儿。周家被土匪灭了族,幸好被我救下,就跟了我。她人很美,很温柔,裁衣厨艺书画琴棋样样精通,论起学识,你先生我可是汗颜啦。她年纪说起来比你还小三岁呢。”
“周家的女儿?喔,我想起来了,是不是一对叫周彤周炜的姐妹?”吴娜恍悟的样子。
钱宁点点头,吴娜这才惊喜地叫道:“先生,你不知道你走这几年,上周家为她们姐妹求亲的人有多少。美貌自不必说,那姐姐周彤女红厨艺,学识也很出众,加上温婉如水善解人意,是做妻子最合适的人选了。先生能娶到周彤,以后可是有福享了!以后,我可得常来叨扰,蹭饭吃了!”
张扬瘪瘪嘴道:“同样是女孩子,为什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吴娜先是一愣,马上就明白过来,不悦地嗔道:“是!我是除了骑马打仗舞枪弄棒,不会洗衣不会做饭,不会伺候人,什么也不会总成了吧?”
张扬马上看着吴娜疑惑道:“你师傅童渊除了你,还有别的女弟子吗?就是说你有师姐师妹什么的吗?”
吴娜很纳闷,可还是答道:“没有,我师父一生除了我这个让他最自豪的女弟子,其他的都是我的师兄!”
张扬这才点点头说道:“既然你没有师姐师妹,听说也没有师娘,你又从不洗衣,那你在山上学艺这些年,是你师傅帮你洗衣服,还是你的师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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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五章 被暗算雪夜奔逃
吴娜一听顿时眼睛都绿了,还没等她咆哮出来,就见钱宁好笑地向她摆摆手让她注意点形象。
吴娜愤愤不平地坐下来,钱宁看着这对男女冤家,笑着问道:“你们先生都要成婚了,你们两个的婚事什么时候办啊?到时候我可是要去喝你们喜酒的!”
张扬一听大喜,忙凑过去答道:“快了快了,等先生您的婚事办了,我们就办,只要不抢了先生您的风头就成!”
而吴娜狠狠地用眼睛剜了张扬一眼,忙对着钱宁解释道:“别听他胡说,我们什么事儿都没有呢!”
“谁说的,自家先生又不是别人,害什么羞嘛。你不好意思说,那我就替你说了。先生,其实该做的我们什么都做过了,就差最后一道程序没走了——啊!”张扬还没说完,就被吴娜自桌子底下狠狠地踩了一脚。
钱宁看着打打闹闹的一对晚辈,感觉很欣慰,自己有了归属,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子也有了“爱人”,这辈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可是马上钱宁就想到了马上他就要设计擒拿她了,不知道到时候会是怎样尴尬的场面。看着如今还温情浓郁的场面,钱宁都不忍心打破,可是自己也是身不由己啊。这是自己替管亥做的最后一件事儿了,虽然用自己的弟子作为功劳,换取自己的解脱,换取管亥放他和周彤姐妹归乡,让钱宁很内疚。可是爱人和弟子只见非要选一个的话,他最终会选择爱人!
钱宁轻松温暖的心境,顷刻间就被这些思绪搅得荡然无存。
钱宁深吸一口气,调节了一下僵硬的面容,虽然装出很随意的样子,但声音却是装不出的郑重:“颖儿,今后吴家堡的出路归属,你想好了吗?”
吴娜一愣,但听钱宁说的郑重,她也不由地收起了笑脸,沉思了片刻,这才有些怅然地苦笑道:“吴家几百年来浮浮沉沉,几经大起大落,多次险些亡了族灭了姓。等到吴家堡崛起,爹爹又燃起了光宗耀祖,恢复祖上荣耀的斗志。可乱世之中,一介土匪武装想成大事谈何容易?加上这一辈子弟多是才干平庸之辈,将吴家堡交与他们爹爹实在不放心。而我又是女儿身,延续不了吴家姓氏香火……只能顺应天下大势,看一步走一步了。”
钱宁点点头,表示理解吴娜的无奈,然后说道:“那——你对今后天下的大势又有什么看法?随便说说而已。”
吴娜想了想,端起酒盏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放下,慢慢说道:“如今的大汉朝,就像一棵烂到了根子上的大树,虽然蝼蚁丛生,可外表看起来还是枝叶繁茂的。”
钱宁和张扬都点点头,吴娜继续说道:“开始是外戚专权,任意废立皇帝。等到皇帝借助宦官势力搬到梁冀重掌大权后,又放纵宦官干政、祸乱朝纲。然后是党锢之乱,士族和宦官势力相互攻讦势同水火,今天你陷害我,明日就是我诬陷你,而皇帝偏听偏信,因为他的一时喜恶,多少无辜之人、多少贤能大才被灭族——也包括我们吴家——”
吴娜说道伤心处不免眼睛一酸,继续道:“再到后来,皇帝贪图享乐,上行下效,天下间十官九贪,百姓被收刮的食不果腹还不肯罢休。吏治腐烂到了如此地步,所以才搞的天下反抗此起彼伏,然后就是张角三兄弟的太平道起义。虽然黄巾军一度受挫,但不得不承认,是太平道葬送了大汉王朝!”
钱宁转过头,看了张扬一眼,笑着说道:“既然如一是汉室宗亲,又是惊才绝艳的少年才俊,不知你对黄巾军有何看法?”
张扬被钱宁夸赞的有些脸红,还是想了想说道:“官逼民反,这是自然之道,无可厚非的。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嘛!黄巾起义组织严密,能在消息败露之时号令天下三十六方道徒同时起义,并能在最开始差点儿一举里应外合攻克了大汉王朝的都城洛阳,已经相当了得了,比起当初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义,黄巾军进步了太多!”
钱宁笑着点点头,示意张扬继续。
张扬接着说道:“不过,起义进展到了后来,随着前期那些黄巾骨干的陆续阵亡,一批批新的不纯的血液掺杂进来,黄巾军的纪律明显败坏了很多。黄巾军从最开始的推翻暴政追求美好生活的正义之师,变成了某些人攫取利益、维持个人奢靡生活的工具。而且,黄巾军不仅抗击官军,祸害无辜百姓也是毫不手软。他们就像黑压压的蝗虫,所到之处皆成废墟。粮食吃光,财物抢光,东西烧光。**掳掠也是无所不精!等祸害够了,这才带着一大群因为他们变得一无所有妻离子散的难民,继续迁徙往下一地,接着祸害——”
钱宁皱了皱眉头,说道:“并非每一支黄巾军都是这样的。”
张扬点点头道:“我也承认,就如我吴家堡如今的先锋大将廖化,就曾为黄巾,可是他始终能保证手下弟兄对百姓秋毫无犯——不过,后来当了半年土匪,可也大多劫财不杀人的——但黄巾军作为一支农民军,局限性太大,变质的可能性也太大。只要是上面掌舵人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棍,那么就算起初再如何纯洁的黄巾军,也会很快变成一群嗜血如狂的畜生!”
钱宁沉声道:“那朝廷做的孽不是更多,那些所谓的大族诸侯们又好多少?”
张扬抿嘴点点头:“是,朝廷也很可恶。不过我想说的是,一支军队,若是上层没有一个雄才大略的主公,身边没有一群德才兼备的智谋贤才,背后没有一大群巨贾大族显赫门阀的支持,社会上没有好的名声,明面上能让拥有巨大潜力的士族官绅拥戴的身份,想成就大业简直是痴心妄想!而,黄巾军上面那些要素,一个都不具备。没有胸怀如山河般广阔、目光长远、果决英民的领头人,连读书人都少也就谈不上什么德才兼备的大才相佐,更没有大族巨贾愿意跟这些过街老鼠有任何瓜葛,一群泥腿子也没有能让天下士族官身拥戴的身份——他们一无所有,拿什么去成就大业?就靠那群连饭都吃不饱,连刀枪都不能人手一把的叫花子?!”
钱宁脸部肌肉哆嗦了一下,深深地看了张扬好久,这才欣赏地点点头道:“如一见识果然不凡,分析的偏辟入理,发人深省……不过,若是有人愿意改变这一切,比如整顿军务,使得黄巾军军纪严明不得扰民;比如礼贤下士招揽人才;比如想方设法获得一个显赫的祖宗,想出一个好的口号……这样一来,黄巾军还有成事的可能吗?”
“难!想让那些目不识丁的粗汉子变成这样的明主,实在比登天还难!一句话,黄巾军葬送了大汉王朝,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张扬肯定地说道。
“那吴家堡能成大事否?”钱宁定定地看着张扬问道。
“能!”
“何以肯定?!”
“武将、主公、谋臣,加上严明的纪律,显赫的身份,再加上披霜露斩荆棘的艰苦奋斗,大事可期!”
“喔?煊赫身份何来?”
“兵圣后人如何?”
“不够,何况吴起其人虽是天才,却人品太差,杀妻求将,背叛祖国。何况时间太过久远,如何能凝聚人心?”
“我——汉室宗亲,中山靖王之后,论辈分我还是如今的皇帝的皇叔,这个身份够不够?!”
钱宁怔怔地看了意气风发的张扬片刻,才点着头笑道:“这个够了,够了——喔,这酒凉了,我去厨房温一温,你们先吃着啊!”
说完,钱宁就笑着将那半凉的酒壶端着,出了门。
“刚才你太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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