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猛……”
我激动起来,凑上去想要添它。
“你想干什么?呜——”
我的动作肯定引起了两只黑狗的误会,龇牙露齿,四只眼睛霎时在我面前放大,无限放大!
痛,很痛!
脖子和后腿分别传来一阵疼痛,啊呀,被咬上了!
“呜——”
我竭力摆脱掉两张利嘴,本来想还之颜色的,可惜脚底发虚后劲不足。
“你,你们……”
“想跟我们斗,你嫩着呢!”
“再咬它!”
逃,我只有逃。三十六计走为上,以前看到的这句话居然适用今天的我!
“哪儿跑!”
两道黑影紧紧跟着,我拼命跑过那座报纸栏。眼睛的余光里,一张泛黄的报纸飘飘忽忽,几个红色的大字映入眼帘:《Q市日报》。
你母亲的天上哪路大神,干吗把我扔到这里,你不是玩我么?
我一边咒骂着,一边努力摆脱那两只阴魂不散的恶狗,脚下却越来越重了。慌忙转头看,白森森的牙齿,闪着寒光的眼睛,天啊,就要追上来了!
与其被动挨打,不如拼上一拼!
我不跑了,停下来转过身,嘴里喘着粗气。
“咦?”
“汪,呜——”
“汪汪,呜——”
……
记不清咬了多少下,也记不清被咬了多少下,我与两只地头狗纠缠在了一起,直斗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地动山摇世界末日快到了!
“吵死人啦!几只死狗快滚开,到别处打架去!”
一道黑影冲过来,手里挥舞着一把红缨宝剑,把我们几个斗得劲头正酣的吓得慌忙逃开。
“还不快滚!”
短裤背心,浑身肌肉的男人跺了几脚,我趁势转身就跑。咱可不是当年的愣头青了,身上疼痛不已,要不是一口气撑着,我早就要瘫倒在地了,现在有了这么好的台阶可下,不跑才是傻瓜哩!
跑,拼尽力气跑,后面已没有追兵,我要赶紧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一路滴着血,我穿过一块草坪,一瘸一拐地跑进了一座水泥桥下面。按照以往的经验,桥下面是我们流浪者最好的栖身之地。
桥底下没人也没狗,但明显有动物活动的痕迹,甚至还有铺得平整的几张旧报纸。我不管了,在报纸上停住躺下,伤口火辣辣地生疼。
“呼哧,呼哧……”
舌头伸出老长,我喘个不停,脑子里仿佛被抽空了,一片白茫茫迷糊糊,意识里只剩下两个字——累,痛!
受伤对我来说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习惯成自然,只要不死就能痊愈。我安慰着自己,眼皮越来越沉,眼前一黑,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把我惊醒了。尽管特殊的能力没有了,但我敏锐的感应还在。睁开眼,眼前漆黑一片,天已经黑了。
“爷爷,我们到了,您小心点儿!”
脚步声近了,一个嫩嫩的声音说着话,慢慢靠近了。
嗳,有人来了!
不一会儿,昏黄的一束光映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走进了桥洞底下,向我躺着的地方走来。我想站起来,挣扎了几下,四肢无力,没能站起,反而痛得直喘粗气。
“谁,谁在那儿?”
嫩嫩的声音里含着惊疑,那道亮光照到了我的身上、头上。我眼前白晃晃一片,暂时看不清东西。
“哪里来的野狗,占了我们的地方!”
另一个苍老的男人声音响起,走近几步,我感到一丝危险逼近了。
木棍,一根粗大的木棍向我落下来!
老天爷,我阿黄哪里得罪你了啊!这是什么世道,刚一见面就开打,你不知道我受了重伤走不动吗?
我无奈地闭上眼,等着接受木棍送给我的“见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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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狗语录二:我不跟你翻脸,那不是因为打不过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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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黄好惨哦,处处受人欺负!别心急,吉人自有天相,好狗肯定也有人关爱的。用你的支持为它增加一些信心吧,愿它早些走出倒霉的境地!谢谢!)
第3章 一丝风
“爷爷,别打它!”
就在我以为在劫难逃时,那个嫩嫩的声音止住了男人。亮光移动到了别处,木棍也看不到了。
“你看,这只狗狗不能动,它是不是病了?”
昏暗中,我感觉发出这个声音的是一个小女孩,但又看不真切。
“我看看。”
苍老的男人说着,慢慢走近来,一手握着明晃晃的手电,一手抓着木棍,试探着来看我。
我索性半闭上眼,任凭手电光在身上晃动,木棍在身上拨弄。
“哟,是受伤了,看样子还伤得不轻。”
苍老的男人察看了一阵,得出了结论。
“难怪我们来了它也不动,原来是动不了了。”
“不会死吧爷爷?”
“爷爷当然死不了,这狗也死不了。”
“啊呀,爷爷我没说你……”
“呵呵呵,傻丫头,爷爷知道……我再看看,这么大一只狗儿,怎么就伤了呢?来,你拿着手电筒。”
一个佝偻的老年男人蹲下来,用手在我身上摸索着,触到了几处伤口,痛得我打了好几个哆嗦。
“唔,狗咬狗一嘴毛,是被别的狗咬的。淇淇,快去拿我的酒瓶来,我帮它消消毒。”
叫淇淇的女孩答应了一声,灯光晃动,走到桥洞的一侧,好像在哪个地方掏弄了一番,拿出一个东西又走回来。
老年男人接过来,拔开塞子,先张嘴喝了一口,再喷到我的伤口上。一股浓烈的酒味伴着疼痛涌进我的体内,我又哆嗦了几下,慢慢觉得身上清凉清凉的,伤口不再火辣辣痛,舒服了许多。
“爷爷,这狗真可怜,你说它怎么会受伤呢?”
“一块骨头,一顿饱饭,足够让它们斗得你死我活了。”
“那它是流浪狗了?”
“流浪?唉——,流浪啊!”
“跟我们一样……”
声音渐低,二人不说话了,沉默,还是沉默。地上一阵震动,有车轰隆隆从桥上驶过,震得桥面与桥下微微颤动。
“不要移动它,我们就在那边睡吧。”
老年男人映着手电,在桥洞里拿出一些报纸之类的东西,在离我不远的地方铺好,招呼女孩过去。
“我再看看。”
女孩没过去,要过手电,蹲在我的旁边看我。我睁开眼看着她,逆着光看不清楚她的长相。她看了一会儿,起身过去拿了一个瓶子回来。
“狗狗,你渴了吧?来,喝点水。”
一个瓶子塞进我的嘴里,我尽情地喝着,喉咙里渐渐滋润,身上也畅快起来。随着清水流进肚里,我不由对这个女孩,还有那个老年男人产生了一些好感。像是有一股暖风从我心头掠过,烤得我心里热乎乎的。
女孩待了大半个小时,听到老年男人唤她,走到一旁去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他们两人好像睡下了,说了一会儿话,就传来了轻微的鼾声,都睡着了。
我却睡不着。
根据情形来看,这一老一少也是流浪者,而且是心地不坏的流浪者。这样无家可归四处流浪的人,我以前在J市也看到过。一个国家也好,一个城市也罢,都免不了有各种各样流落在外的人员,现在的社会还没达到消除这些人员的境界。他们或因家境,或因残疾,或者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离开了自己可能有也可能没了的家,到处以流浪为生。至于活下去的方式,各人自不相同,有的乞讨,有的捡拾别人的弃物,还有的堕入灰色甚至黑色境地,摸、偷、骗、哄、抢,形形色色,样样俱全。说到他们的结局,除了少数幸运者能再回到家乡,就我以前一年多的了解,大多是不知所踪,寂寂而终。
总之说来,这是一群可怜之中又略带些可恨的特殊群体,没想到我今天与他们中间的两个同住在桥洞下,还受到了他们的照料。你可能会说,你自己还不是一只流浪狗吗,干吗还有点瞧不起流浪者?
不是我自甘低贱,在地球上,人类怎么可以跟我们狗啊猫啊放在一块儿比呢?人类宣示自己是“高等动物”已经数千年,地球上的一切几乎都掌握在他们的手中,成为了大自然中的“主宰者”,我们狗儿怎能与之抗衡?如果人类沦落到我们猫狗一样的地位,对整个人类来说,岂不是最大的悲哀和莫大的讽刺?
这两个人为什么会流浪到这里,他们是什么关系,是爷孙俩吗?
我微微侧转头,看着一片黑暗,感知着车轮驶过后传来的呼吸声。偶尔地,小女孩还“咯咯”地磨着牙,含糊地说着梦话,可以想见她的梦里很不平静。
“妈妈,妈妈……”
女孩忽然喃喃叫着,一翻身,又没了动静。老年男人似乎醒了,轻拍着她的身上。过了十几分钟,女孩大概睡实了,男人停止了拍动,悠悠叹了一口气,似乎满含心事。
他们是什么人呢?
我默念着诸般问题,眼皮沉重起来,渐渐也进入了梦乡。不知是梦里还是在哪个特别的地方,我又感到了冷热交加,比上次还要痛楚和紧张。我苦苦地在黑暗里挣扎着,挣扎着,却始终看不到一丝亮光……
把我从煎熬中带回现实世界的是第二天早晨一阵噪杂的吵闹声。迷糊中,我的眼前白亮了,几个声音传入耳朵里。虽然看不见,却听得真切。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有你这样说话的吗,还讲不讲理了?”
“我不讲理谁还讲理?你自己也不看看,一辆破车还想赔两百块钱。拿去拿去,五十块足够了!”
“五十块?你打发叫花子哪!不行,没两百块你别想走!”
“嘿嘿,叫花子也比你强!快拿好了走人,我还有事情要办,要是耽搁了你负责得起么?”
“狗屁事情,老子说要两百就是两百!”
“哟呵,给脸不要脸了你,你知道老子是哪个单位的么?说出来吓死你!快把那破车挪开,我要赶着去接领导了,误了事你可负责不起!”
“管你什么单位,不赔两百块就别想走!那个那个三子,哎,三子,你帮我到前面的新村里说一声,就说大老林有事,请几个人过来帮帮忙,我亏待不了你们哥几个的!”
“好咧!”另一个尖细的声音应道。
“什么,叫人?哈哈,老子也会叫人……喂,喂,主任,我是小刘啊,嗯,是这样的,路上遇到点事儿,车子压了一辆破自行车,遇到讹人的主了,正讹我呢!您稍等一会儿,我马上处理好……嗯,嗯,好的好的,给您添麻烦了,对不住对不住!……明哥,我小刘啊,呵呵,是,就是城建的小刘,咱们上回喝过酒的。呵呵,您的量大,小弟怎么比得过您呢?这个,明哥,小弟现在遇到了点破事,要请您帮个小忙哩!呵呵,是这么一回事儿……”
听到这里,我总算听明白了闹哄哄的原因。因为这群人就在离我不远的桥头的下坡处,所以他们的对话我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包括后面那人打电话的声音。
嗳,我怎么能听得这么清楚了呢?
“爷爷,怎么了?”
没等我仔细检视自己,一旁的小女孩问道,声音含含糊糊,显然还没睡醒。
“没事,没事,你睡吧,爷爷在。”
老年男人安慰道,翻身坐了起来。我转头一看,一个躬着腰背的老年男子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看着躺在地上的小女孩儿,眼里满是柔情。
这个男人看上去有六七十岁了,身子干瘦,黄中透黑的肌肤,头发白了大半;身上穿着一件月白圆领老头衫,下摆处有几个手指大的破洞。下身是一条黑色的长裤,可能是太热,裤腿卷到了膝盖处。在他的脚旁,我看到了昨晚差点儿落到我头上的木棍,乌黑乌黑的,很沉的样子。
再看地上侧身躺着的小女孩,一块破毯子盖在她身上。除了蓬乱的乌黑头发和穿着一双米黄色凉鞋的双脚,其他部分都覆盖在毯子底下,看不出长相来。
“大老林你怎么了?咱们兄弟来了,谁欺负你了?”
“哪个王八羔子敢欺负我刁头的兄弟,你小子不要命了!”
桥头那边又叫了起来,几个大嗓门吼吼着。
“这小子压坏了我的自行车,不赔钱就想跑,哥几个你们看,就是他!”
“谁说我不赔的,是你自己乱讹人……”
“哟,小子蛮拽的嘛,压坏车子就想跑?嘿嘿,自己也就一普桑,也敢出来乱耍横,咱还以为是宝马奔驰哩!兄弟们,咱们也坐坐他的汽车去!”
“哎,哎?哥几位你们悠着点儿,我早上刚洗的车子,要接送领导去呢,别弄脏了!哎呀哥几个别弄了,脏了脏了,都弄脏了!……”
一阵你拦我阻争执的声音,开汽车的那人明显处于下风,开始由强硬转入软弱,有点讨饶起来。另外的一群人却不理会他,继续捉弄他,惹得旁边观看的闲人哈哈大笑,他们自己也得意地笑起来,毫无顾忌。
“呜哇,呜哇……”
一阵警笛声由远而近,驶过桥上,在那群人旁边停住。
“怎么了你们,聚在这里影响交通秩序,还不都散了!”
“警察同志你们来得正好,他们这么多人讹诈我,我要报警!”
那个叫小刘的汽车司机连忙说。
“到底怎么一回事儿?”
一个警察威严地问道。
“是他压了我的自行车,不愿赔钱就想跑!”
“你乱说,我说了赔的,谁叫你讹人啦!”
两个人又争了起来,旁边几个人也在帮腔,乱哄哄一片。
“好了好了,都不要说了!”那警察不耐烦了,高声叫道,“都跟我回局里去……你们几个也一起去!哎,哎,你们怎么走了,都回来,回来……”
一大群人好像一哄而散了,几个人还向我藏身的桥底下跑来,边跑边回头张望,唯恐有人追上来。
“那些人跑了就算了!明哥,这个才是正主。嘿嘿,小子,待会儿看你还能蹦跶多高……”
那个汽车司机有些洋洋得意起来,完全没了刚才求饶的语气。
“哎呀大哥,误会误会,我没有讹您的意思啊!……警察同志,我们这点小事就不用去局里了,我们私了就行了……”
“不行,一定要去公安局,我报了案的!”
司机恶狠狠地说道。
“上车上车,都上车,回局里!”
警察把几个人都带上了警车,另外有人开着事故车,架起自行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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