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唐群英- 第86部分

李隆基突然阴笑起来：“你不是朕的孙儿！来人，把这个假李豫拿下。”

郭旰突然出现，死死抓住李豫。

李豫一边挣扎一边大喊：“我不是假的，不是假的！”

李豫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发现自己站在含凉殿外，郭旰用力抱着自己，口中不停的喊着“殿下，醒醒”。

郭旰见李豫醒了，松开李豫，抱拳道：“殿下，您终于醒了。”

李豫感觉头晕脑胀，问郭旰：“二郎，我怎么在这里？”

郭旰回答：“殿下，您刚才在梦游，还大声喊叫。”

“梦游？大喊？”李豫不敢相信，自己从来没有梦游的毛病。

郭旰：“殿下，旰送您回去休息。”

第三天夜晚，李豫半夜醒来，发现自己站在护国天王寺的大殿中，在阴寒的月光照射下，大殿内的神像面目狰狞，泥塑的天王突然开口说话：“李丘民，汝等妖孽竟敢觊觎天子之位，本天王今天要奉天执法，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我不是，不是妖孽！”李豫连滚带爬跑出天王大殿。

李豫从噩梦中醒来，发现自己依旧躺在清辉阁内，南霁云执剑站在床前。

南霁云问候道：“殿下，您怎么了？”

李豫：“我没事，多谢将军。”

南霁云：“殿下无需担心，末将在门外为您值夜。”

连续数日，李豫噩梦不断，神情恍惚，无心理事。

宫中的太医束手无策，为李豫开了些安神汤药，没有明显效果。

贺拔楚岳担心宫中太医被贼人威逼收买，特意请来精通草药的孙远瑛，每日检查李豫服用的草药。

笃信鬼神的刘德顺认为是鬼魂作祟，请来青龙寺住持惠空法师为李豫驱邪。

惠空法师对李豫说：“殿下这两年征战沙场，杀戮过重，以致恶鬼缠身。请殿下道寺中暂住，沐浴净身，斋戒七日，诵念佛经。”

李豫从不相信世上有妖魔鬼怪，没有答应惠空。

大明宫里危机四伏，李豫不见郭旰、薛平、南霁云当值，询问刘德顺。

刘德顺说是李豫自己下的命令，因为郭旰、薛平、南霁云这几日过于辛劳，让他们回去休息，这两天由皇甫敬、郝廷玉负责宫内宿卫。李豫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下过这样的命令，考虑到郭旰、薛平、南霁云确实辛苦，没有深究。

李豫隐约感觉自己正落入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中，让刘德顺去传李晟、马燧来见。

李豫等了很长时间，不见李晟、马燧前来。

刘德顺端来安神汤药，对李豫说：“殿下少安毋躁，李晟、马燧两位将军很快就到。”

半个时辰后，李晟、马燧来到清辉阁。

李豫突然感觉非常疲倦，语无伦次地对李晟和马燧说：“大明宫，有鬼，阴谋……”

李晟紧握着李豫的手，轻声说：“殿下放心，这里很安全，请殿下相信晟！”

李豫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刘德顺对李晟、马燧说：“陛下这几日难得入睡，请二位先回去。”

李晟、马燧和刘德顺轻步走出寝殿。

马燧问刘德顺：“殿下出了什么事，几日不见，为何精神如此萎靡，神情还有些恍惚？”

刘德顺回答：“殿下近日半夜多梦，太医看过说并无大碍。”

李晟、马燧嘱咐刘德顺好生照料李豫，离宫回营。

李豫醒来已是半夜二更。

刘德顺站在一旁打着瞌睡。

李豫没有叫醒刘德顺，独自走出清辉阁，见皇甫敬执剑站在阁外。

皇甫敬见到李豫抱拳行礼。

李豫点了点头，对皇甫敬说：“叔谨，陪我去湖边走走。”

皇甫敬和李豫来到太液池边。月光下，一个黑影从李豫眼前闪过。

“什么人？！”皇甫敬纵身追去。

李豫向前走了几步，突然感觉背后被什么东西击了一下，晕厥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豫醒来，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光线昏暗的密室中，几个恶鬼正面目狰狞的靠近自己。李豫大声呼叫，再次晕厥过去。

李豫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清辉阁的床上，刘德顺依旧站在一旁打着瞌睡。难道刚才又是一场噩梦，李豫已经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登基大典临近，李豫的思维时而清晰时而混乱。

第百七十一章　金殿之变

太上皇和大行皇帝的丧期结束，大明宫和整个长安城换下国丧素装，张灯结彩，准备迎接太子李豫的登基大典。

张皇后以太后名义出面，召集在京的亲王、郡王、朝中众臣齐聚大明宫延英殿，商讨太子即位登基事宜。张太后一改对太子李豫的态度，十分殷勤的为李豫筹办盛大的登基典礼。太上皇和大行皇帝的丧礼和陵寝建设已经掏空了国库，李豫不想再劳民伤财，提出典礼仪式一切从简。

延英殿正中的皇帝御座空着，李豫坐于一旁，越王李係、兴王李佋等亲王站在旁边，李辅国、鱼朝恩站立在另一边，汾阳郡王郭子仪、右相房琯、左相裴冕、中书令崔圆、国师申泰芝、吏部尚书苗晋卿站在阶下，其后是几十位在京的四品以上官员，包括李豫视为兄弟的邠宁节度使郭晞，以及李豫熟识的吏部侍郎裴遵庆、户部侍郎刘晏、京兆尹崔光远。

大行皇帝生前没有留下遗诏，太子李豫登基顺理成章、毫无悬念，朝中众臣纷纷表示支持和拥戴李豫即位。含元殿上的大唐皇帝宝座，对李豫来说已然近在咫尺。

就在群臣众口一词的时候，中书舍人杨绾突然站出来，指着李豫说：“这个太子是假的。此人姓李名丘民，本是同州一贱民。”

杨绾话音刚落，整个大殿顿时哗然，众臣的目光无一例外的落在李豫身上。

李辅国一脸严肃的说：“诸位请肃静！我等不可听信中书舍人一面之词，且看太子殿下有何话说。”李辅国说完，似笑非笑的看着李豫。

李豫心中既惊又乱，时隔十多年，居然有人当面叫出自己的真名。李豫毕竟经历过大风大浪，心中在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嘴上立刻反驳：“胡说八道，李丘民是何人，本殿根本不认识。”

“奴家可以作证，这个太子是假的！”刘德顺突然站出来，意外的指证殿上的李豫是假太子。“奴家自幼侍奉太子殿下，尽管此人长得极像太子，却骗不过奴家。”

李豫看着刘德顺，不明所以的说：“你！你说什么？”

中书令崔圆走到杨绾和刘德顺面前问：“你们说眼前的太子是假的，那真的太子呢？”

刘德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奴家该死，奴家亲眼看见此人用妖术害死太子殿下，并且毁尸灭迹。”

李豫指着刘德顺：“刘德顺！你，这里是延英殿，众臣面前你发什么疯！”李豫万万没想到，刘德顺服侍自己十多年，一直忠心不二，竟然在登基即位前的关键时刻背叛自己。李豫看着殿内侍卫，怒道：“殿前武士，立刻将这个发疯的奴才拖出去。”

殿内侍卫手握佩刀站立不动，无人听从李豫的命令。

李豫看着皇甫敬：“叔谨，立刻将此人－”

“恕本将不能从命。”皇甫敬好像换了一个人，直接打断李豫的话。

李豫对郝廷玉说：“廷玉，立刻将此人拿下。”

郝廷玉没有任何动作。

李豫指着刘德顺、皇甫敬和郝廷玉：“你，你，你们！”

殿内众臣在宦海上沉浮多年，知道今日这延英殿上要出大事，三五成群议论纷纷，却都不表态。

李辅国满面春光，得意的看了看旁边的程元振、鱼朝恩，以及台阶下的申泰芝。

鱼朝恩用阴柔的声调对众臣说：“刚才杨舍人和刘内侍的话各位都听到了，册立新皇非同小可，关系到我李唐国脉。我等身为李唐臣子，绝不能让一个妖人篡夺帝位。”

申泰芝出列接过鱼朝恩的话：“本国师早就看出，此人并非李唐宗室血脉。此人以妖术害死太子，易容为太子模样。此等雕虫小技，能瞒过诸位，却逃不过本国师的法眼。”

殿内众臣听了申泰芝的话，不由自主的远离李豫。

李豫义正言辞的反驳道：“国师休要在此妖言惑众，今日这殿内的群臣，并非乡野间愚昧无知的百姓。”

正在此时，右羽林军大将军郭英乂按剑步入延英殿，来到李豫面前说：“你这妖人，还不俯首认罪，将同党押上来！”

原本告假在家的郭昢、郭晤身披铠甲，架着一个囚徒走进大殿，后面跟着一名身穿内官官服的人，正是前不久投靠鱼朝恩的内常侍刘荣。李豫一眼认出，刘荣就是宋和，也就是叶枫。

郭昢、郭晤将手中之人扔到大殿中央。

来人身穿囚衣趴在地上，衣服上满是血迹，目光惊惧的环顾四周，看见坐在台阶上的李豫，爬过去大喊：“弟弟，哥哥不想死，救救哥哥！”

郝廷玉执剑上前拦住来人。

李豫惊讶的站起身，满脸通红，喉咙哽咽说不出话。十多年过去了，哥哥李丘华的相貌没有什么变化。“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哥哥也……”李豫几近崩溃，眼前的群臣变得模糊。

刘荣走上前，得意的对李豫说：“李丘民，你大哥在此，看你还如何抵赖。”

李豫看着台阶下的哥哥，哑口无言。

郭晞上前对李豫说：“殿下，殿下－”

李豫呆立在原地没有回答。

李辅国看了看李豫，对殿内众臣说：“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诸公应该没有异议吧。”

褒国公李麟出列，怒斥李辅国和鱼朝恩：“你等阉党，阴谋乱国，各位莫要受其蛊惑。”

李辅国向羽林将军彭体盈递了个眼色。

彭体盈两步上前，一拳将李麟打晕，命手下侍卫拖出大殿。刘晏准备上前提出异议，被裴遵庆拉住。其他原本支持李豫的大臣见状，大都不敢出声，众人的目光落在汾阳郡王郭子仪身上。

郭子仪对郭昢、郭晤说：“四郎、五郎，暂且将此人带下去，严加看管。”

郭昢、郭晤抱拳道：“遵命！”

李豫看着郭子仪，语无伦次地说：“郭公！你！”李豫完全没有想到，昔日并肩作战，一起平定叛乱的郭子仪，在自己危难时刻竟然反戈一击。

郭昢、郭晤走到李豫面前，严肃的说：“殿下，得罪了。”

李豫感觉天昏地暗，站立不稳，任由郭昢、郭晤将自己架出大殿。

鱼朝恩笑着向刘荣点了点头，对彭体盈说：“将妖人的同党带下去，押入天牢候审。”

“遵令！”彭体盈领命离去。

李辅国对众臣说：“妖人已除，各位都散了吧。”

“且慢！”郭子仪出列阻止道。

李辅国满脸严肃看着郭子仪：“汾阳王还有事？”

郭子仪：“国不可一日无君，既然各位都在，不如议议储君人选。”

李辅国笑道：“好啊，本国公正有此意。既然汾阳王提出来，咱们就议一议。”

第百七十二章　忠肝义胆

郭昢、郭晤架着李豫出了延英殿，一路上随处可见郭英乂的羽林军，守卫着森严的皇宫，而李豫的太子卫率不见了踪影。李豫心中明白，今日发生的这一切对手早有准备，连郭子仪都被他们收买了，看来自己是在劫难逃。

李豫被郭昢、郭晤带进天牢深处，来到一条通道的尽头。面前是一堵石墙，一名兵士守卫在此。李豫走近方才看清，那名兵士不是别人，正是郭子仪的第七子郭曙。

郭曙见到李豫，微笑着点了点头，转动身边的石质烛台，石墙从中间打开一条通路。郭昢、郭晤押着李豫走进石墙，经过一段光线昏暗的通道，来到一个宽大的地下大厅。

郭昢、郭晤放开李豫。

李豫注意到自己对面站着两名身披战甲，手执佩剑的将军，走近一看，竟是李晟和马燧。

李晟、马燧见到李豫，突然单膝跪地，俯首抱拳。跟在李豫身后的郭昢、郭晤，也单膝跪地，俯首抱拳。

李豫一下子懵了，转过身问：“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

李晟抱拳回答：“请殿下原谅，整件事说来话长，容晟慢慢回禀。”

李豫很快冷静下来，老天保佑，现在至少可以确定李晟、马燧、郭昢、郭晤还是自己这边的。李豫如释重负，逐一扶起四人说：“快起来，良器你说。”

李晟：“此事还得从五天前说起。当日，殿下的恩师李泌来见晟。”

“先生来长安了？”李豫十分惊讶，一致打断了李晟的话。

李晟点了点头，继续说：“李泌知道殿下有难，从衡山日夜兼程赶到长安。李泌告诉晟，张太后和李辅国设下‘欲擒故纵、李代桃僵’之计构陷殿下，殿下身边有他们安插的奸细。至于谁是奸细，李泌并不知道。李泌提出‘以静制动，反客为主，关门捉贼’的对策，要我们静观对手行动，秘密联络郭子仪，暗中部署兵力。”

三日前，刘德顺假借殿下谕令，将郭旰、薛平、南霁云调离大明宫宿卫，我等感觉其中有问题，经过一番考虑，决定将计就计，让空闲下来的郭旰、薛平、南霁云暗中调度兵力，随时准备应对宫中变故。

郭昢接着说：“前日，李辅国和申泰芝先后秘密拜访家父，说殿下是妖人假扮，要家父协助他们匡正宗庙社稷，恢复李唐神器。家父见李辅国和申泰芝各怀鬼胎，便假意答应下来，将计就计，趁机说服关内节度使王思礼弃暗投明。”

李豫生气地说：“这么大的事，你们为什么瞒着我？”

马燧回答：“我等怀疑皇甫敬、刘德顺与张太后和李辅国有染，担心事情泄露，这才对殿下有所隐瞒，请殿下恕罪。”四人再次单膝跪地。

李豫连忙说：“快请起！四位忠肝义胆，是豫错怪了你们。”李豫接着问：“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我们的第一步计划已经完成，请殿下在此少安毋躁。接下来只需静候张太后、李辅国及其党羽一个个跳出来，再关门捉贼，将其一网打尽。”李晟伸出握拳的右手，马燧、郭昢、郭晤右手握拳看着李豫。李豫伸出右手，五只手汇合在一起。

李豫完全平静下来，对李晟、马燧、郭昢、郭晤说：“时下正是用人之际，四位还是去帮助郭公擒贼，不必在此陪豫。”

郭昢、郭晤：“殿下不必多虑，家父身边有日进、显阳相助，城外有仆固怀恩和马重英接应，诸事已安排妥当。”

李豫心有不甘：“难道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李晟、马燧笑道：“我们现在跟殿下一样，也是俘虏，不便露面。”

李豫注视着自己所在的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