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盆奇缘- 第65部分

荒唐得很！自己到底算什么呢。

“这位姑娘。”一个清润如山泉的声音从身前传来，扇儿抬起头，只见是方才那些迎接自己的善宗弟子中的一个，他一脸担忧：“方才你为何见了我吓成那个样子？我入宗之前做过不少错事，如果我的仇家，我会尽力补偿你……”

扇儿勉强笑笑：“你以前干过坏事？那长希还真是瞎了眼。”

那弟子局促不安：“那是年少轻狂不懂事，又饿得慌，才落草做了土匪。说是土匪，其实也没有去抢劫，主要是在寨子里打扫清洁……”

扇儿噗嗤道：“你这样的人去当土匪，早就赔得和孙子似的。”

那弟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看姑娘狼狈的很，身上似乎也有伤，为何不随我去安置一番？我知道了，肯定是路上吃苦吃得多，对善宗也怀疑起来。我敢以人头担保，善宗是真正的救死扶伤之地，宗内一片欢乐祥和……”

扇儿懒懒道：“我不去，你别管我。”

他急了：“怎么可以这样呢？宗主有训，见死不救是大错！姑奶奶，你要是不愿意走，我背你去成吗？”

扇儿吼道：“你怎么婆婆妈妈的，我说不去就不去。我就是想死怎么着，像我这样的死个十七八个又怎么着？我随流民过来，每天饿死之后被野狗拖去吃掉肠子的都有几十个，看都看麻木了，这些人和我一样都死了没关系，横竖还节省粮食。你以为个个都像你们宗主和明神那样金贵，死了就天地大乱？”

那弟子见扇儿不肯走，便也顾不得许多了，一把将扇儿抱在怀里大步往善宗之地的方向而去，嘴里还念念叨叨道：“看是一回事，亲身体验又是一回事，当你的肠子也被野狗吃的时候，你就知道那有多恐怖了。我见你孤身一人，想必亲人离散或者离世，你不好好活下去，对得起那些担心你的人吗？”

扇儿失去了所有修为和法宝，又因为长期饥饿疲劳虚弱不堪，这个弟子虽修为极浅却好歹是个修仙者，扇儿怎么样都拗不过他，只得放弃了挣扎。当那弟子说到亲人时，扇儿想起童子衿，不由得嚎啕大哭。

一直寻觅的那个人就在自己身边，自己却认不出来，认不出来便罢了，居然还杀了他……

世上还有比这更加玩弄人的事么？

“哭吧，哭吧，能哭出来是好事。”那弟子欣慰道：“哭完后吃几碗粥，好好睡一觉，睁眼又是新的一天。活着比死去更需要勇气，随意丢掉自己的命，对不起老天也对不起自己。”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扇儿喃喃道。

那弟子听得怔怔，脚下依然健步如飞：“姑娘你似乎遇到了极为复杂的事，虽然我无法给你答案，不过你以后要是想不开了尽管来找我发牢骚……无论如何，不能因为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不是吗？”

扇儿没有回答，大笑不止。如今再温暖的心灵鸡汤也无法温暖她被严寒冰冻的心，她不能理解，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在利用价值没有了之后连条狗都不如，没人想着失去一切的她是否会饿，是否会冷，是否会因为种种匪夷所思的理由死去。她更不能原谅，那些光明闪耀的神祗满口谎言地哄骗她利诱她，让她亲手结束了自己喜欢的人的生命，事成后连个解释或者敷衍都懒得给她，让她连替他们开脱的理由都没有。

就像一个做着春秋大梦的乞儿，梦中权势滔天富可敌国，连尊贵如神君都甘为入幕之宾；醒来后破庙残篝，蛛网臭虫，曾经亲密无比的人却要和另一个女人喜结连理……说起来也是，自己以前和他连孩子都生了，他却从来没有说过要迎娶自己的话，果然野女人和真爱是有本质区别的。

扇儿笑得没了力气，乖乖地被那个弟子一直抱到了难民区。难民区搭的帐篷正是她以前特地嘱咐交待的，只是不曾想到有朝一日被自己用上，她咧开嘴，心中五味杂陈。

“你在这里好好休息，会有人来照顾你的。等你好了之后可以来找我，我叫阿满。”阿满憨憨笑道。

扇儿侧过脸。阿满一点都没生气，和旁边几个妇女交待了几句后就离开了。那些妇女原本也是难民，后来学习了些照顾伤患的技能，便专门在这些临时帐篷里照看身子有问题的人，为人都很爽快善良。

“唉，这姑娘年纪轻轻的却落到这地步，真可怜啊！”

“我瞧她眉眼还不错，好好洗个澡再收拾一下，说不定还是个漂亮小媳妇呢。”

“王婶子，你自从娘娘要嫁人的消息出来后，就急着自己儿子了罢？看谁都是漂亮小媳妇！”

“我把你这个乱嘴巴！她是长得好嘛。”

扇儿闭着眼装睡，被子中的双拳握得极紧，险些抓破了掌心。在那些看护妇的精心照料下，扇儿很快就恢复过来，换了粗布衣裳随着众妇女做些轻便活儿。

因为她一直一言不发，大家都以为她是个哑巴，又因为其长得极为美貌，在整个难民营里都是头一位，故而不少人都戏称其为哑巴天仙。王婶子有心让她做媳妇，对她格外热情，平时也没少照顾她，有时候阿满来找她，王婶子都找借口驱赶走阿满，为的是给自己儿子创造机会。

扇儿本就无意与阿满多接触，打从心里抵触那双纯净无垢的眼睛，见王婶子如此便有意不管，让王婶子喜得全身发痒，直接把自己儿子大牛带来和扇儿见了面。

那王大牛据说只有十七八岁，看起来却和个三十多岁的屠夫一般，胸口还有浓密的胸毛。扇儿满脸漠然地瞧那他红着脸搓着双手说话，看起来憨厚可怜得很。

没等他说完，扇儿转身就走。王大牛急了，王婶子安慰道：“人家是个姑娘，估计害羞哩。”

王大牛道：“不是这等说，娘。她虽没说话，那眼神我却是瞧多了，是嫌我长得不好看哩。”

王婶子道：“胡说什么，我的儿子会不好看？去做你的事罢，下次我再找你来。”

王大牛回到镇上后，夜间想着扇儿模样，不由得动了火，趁着天黑往难民营摸去。他早把扇儿所在帐篷熟记在心，哪消三四脚就蹭了过去，猛地掀开门帘，一把扑在地上那人身上，七手八脚地要扯扇儿裤子亲嘴：“美人儿，我虽样子丑，性子却是好哩！你随着我，我一定好好待你…不出声的鸟儿好，不出声的鸟儿多下蛋…”

扇儿本在熟睡，忽然一头猪压在身上一般，口臭体臭迎面而来，把她吓得六神无主。后见其开口说话，便知是白天见的那个屠夫，不由得高声大叫起来：“来人啊！非礼啊！”

尖锐的叫声在夜间显得格外凄厉，那王大牛不知道扇儿会说话，吓得半天动弹不得，裤子还褪在膝弯处，要起来跑却是绊脚种种跌了一跤。众人举着火把来看，正捉个现场。善宗之地哪里容得此事？众人七嘴八舌商议着要把他捆了送去受刑。

王婶子赶来，看到眼前景象不由得眼前一黑，险些昏倒过去。她尖声道：“我儿子不会做这样的事，这个女人是妖女，她骗咱们是哑巴，实际上一肚子坏水，大家快烧死她！！”

王大牛哼哧哼哧的说不上话，几个女人平时因为丈夫夸赞扇儿美貌心下嫉妒得很，见到此事发了心下畅快，越发编着话儿道：“王大婶说的没错，她们一家来这里许久，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唯有这个女子不知道什么来历，先把男人们迷得七荤八素，后挑拨大家生事，想必是邪人那边的妖女！”“她平时可骚呢！谁知道是不是她勾搭大牛，大牛被冤枉了？”“就是就是，我亲眼见到她勾引我家男人！”

情况急转直下，扇儿衣衫不整躺在那里的模样十分引人犯罪，有几个男人也开始默默吞下口水道：“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不如把妖女先关起来，咱们慢慢审问……”

虽然也有明白人，架不住有心之人的挑拨和不怀好意之徒的起哄，氛围对扇儿越来越不利。就在此时，阿满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猛然冲进来，对众人道：“你们休要胡言乱语！此情此景，没有证据之话休要胡说，不然咱们在圣石面前对证，撒谎之人驱逐出善宗之地，永不救济！”

此话一出，几个造谣正得意的女人吓得一哆嗦，开始悄悄往人群后头退，生怕被带去圣石前面丢脸。王婶子急切对王大牛道：“别怕！没听圣人说吗，可以证明你清白！”

那王大牛哆嗦道：“娘……是……是我不对，想强……强……”

王婶子眼睛一翻白昏了过去。阿满脱下自己衣服披在扇儿身上，抱起她离去。众人哗然，纷纷绑了王大牛准备第二天去审判那里处罚。

扇儿在阿满怀中轻轻笑道：“你瞧，连你引为圣地的善宗内也有这样的事发生，倘若你不来，我岂不是要被烧死了？人性本恶啊……”

阿满脸涨得通红：“这些人，信仰不足，恶根未尽……”

“人哪里能尽得了恶根呢？连天上的神仙也不是个东西，何况人……”

“千万别胡说！”阿满吓了一跳：“这里不像别的地方，我们的言行神仙们都看着的。”

扇儿微微一笑，对着天空竖了一个中指。

考虑到扇儿之事十分严重，阿满和几个师兄弟讨论之后，决定将其放在镇上休养。如今善宗已经建立起比原来升仙原更加出色的门地，除了主城朝云城外，原上零零散散地有几十个小镇，众星捧月般围绕着朝云城。扇儿被安置在人口叫为稀少的白鹭镇上，在善宗门下的灵兽堂分处和其他饲养员一样照顾些灵兽，每天打扫灵兽居处和喂养灵兽，避免接触到其他人又惹麻烦。

白天的工作虽辛苦，扇儿却感觉不到累。比起人和神仙，她更愿意和那些动物在一起，你对它们好，它们就放心地把自己的肚皮亮在你面前，撒娇求你抚摸，从不担心你会不会一刀刺下去。都说灵兽智商不如人类，却不知太过“聪明”的物种才是惹人厌。

扇儿如今照顾的，是几匹独角马和一群仙鹤。其中一匹雪白的独角马最通人性，每当扇儿对着沈垣的遗物落泪时，它都会轻轻靠过去舔她的脸，蹭她的头。

“怎么了多多？”扇儿笑道：“你缺盐分了吗？”

多多摇摇头，对着扇儿龇牙咧齿露出一个笑的表情，又露出一个难过的表情，尔后摇摇头。

扇儿被逗乐了：“你这是在劝我要高兴些吗？”

多多点点头。

扇儿亲了亲多多：“谢谢你。下次你不要拉那么多便便在净池外头，打扫起来很麻烦的。”

多多似乎是害羞了，转身跑走。扇儿收起白袍，正要去给仙鹤们刷毛的时候，忽然手心一烫。她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抬起手看，发觉自己右手掌心正渐渐浮起一个乌黑的神鸟痕迹，那痕迹虽然细小，鸟形却栩栩如生毛发皆清……

“天，这是什么？”

扇儿浑身都在颤抖，她感觉到自己身体遗失的力量正在逐渐回来……不，这是比原来更加强悍霸道的力量！！

作者有话要说：快要结局了，阿八羞涩地想问问大家有木有愿意要定制的……【对手指】

☆、93第九三回

那未知的力量宛如天空破了个口子所泻下的天河之水；看不见尽头，破空滚滚而来直灌扇儿头顶。扇儿浑身颤抖却一点也不退缩，任由自己被黑色的风暴吞没……说来也怪，她一介凡人之躯吸收了这样强大的力量不但没有丝毫膨胀之感；反而越发迫切地渴求那力量，像一头发了疯的饿兽般撕咬拉扯着那些力量的源头，恨不得把那风暴揉碎了吞入腹中！

不知多久，待扇儿再度睁开眼时，眼前除了一片茫茫黑雾，其他什么景致都看不见。

“你是谁？为什么要给我力量？”扇儿冷静道。

“我是巫娲。”一个如冰雪般冷冽清远的声音从黑雾深处传来：“这些本来就是你的力量，我不过是把它们还给你罢了。”

扇儿震惊：“巫…娲？等等；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为何还不愿觉醒？你当初执迷不悟一意孤行远离混沌元虚，为宵小之徒设计利用；堕落至今尚不曾悟，叹叹！如今天地崩坏，众神失道，他们都觊觎我们亘古不变的力量，可耻可笑！混沌之门即将关闭，你再不回来，就永远回不来了！”

黑雾渐渐散去，扇儿也感觉到了巫娲的离去，徒然伸手做尔康状痛心疾首：“姑娘！不带这样自说自话的啊！我没说我不回，是你没说怎么回啊！还有我到底是谁啊？”

这一切来得太莫名其妙，扇儿压根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事，就得了一身可怕的力量以及……右掌心那个黑鸟。

“不过，还是谢谢你了。”扇儿收回手淡淡道：“管它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的，就是好猫。这力量先借我一用吧。”

因为曾经到达过仙人的境界，扇儿明白自己现在的力量有多可怕。她闭上眼，能够感觉到大陆另一头一颗露珠从草尖滑落的一瞬，睁开眼，能够感觉到不远处朝云城里那两个人的存在。

她闷笑一声，朝着那两人所在方向狠狠凌空挥出一拳，那拳风化作长龙直袭朝云城，瞬间城全部被摧毁！！轰然倒塌！！

顿时警铃大作，许多凡人尖叫胡跑制造混乱，无数善宗弟子御器飞行或者驾马急匆匆往主城，整个朝云原一片沸乱……

明神从废墟里找出差点被砸死的异世女孩，她花容失色，紧紧抱着他不肯松开：“刚才是不是有地震？”

“没事，你随若虚鼠去安全地方歇息吧，我去看看情况。”

“不要不要！人家好害怕，你不要离开！”

“恩。”

待明神赶到白鹭镇时，扇儿早就走了。善宗内管事的哆哆嗦嗦跪着对明神回报道：“回禀神君，别处尚且不知，方才经过清点，本镇人口唯有一哑女下落不明，其他皆在镇内待审。那哑女是阿满介绍来的，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阿满第一次如此靠近明神，和那管事的一样哆哆嗦嗦，见明神问起，半天才道：“回…回神君，那女子并不是哑巴，是随流民一道过来的，不知其名姓，唯知其孤身一人身世凄凉，似乎对……对世道怨愤极大……”

“哦？”

“是的……她曾说人性本恶，连神仙都……都不是东西，还说什么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明神不再继续问，转身离去。

“多多，吃胡萝卜！”扇儿在路边拔了一把野胡萝卜，塞到多多嘴里。她本想独自离开，因舍不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