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折磨,要不是那纸儿,我如今的日子还要惨到什么地步呢?”
惠儿不知道那纸儿是什么,也没问,继续道:“大娘毕竟是大娘,就算顾着面子,爹还是得帮帮她的。娘莫要往心里去,爹心里正牵挂你哩,肯定的。”说罢煮了汤哄蔡翠儿喝下,又替她洗脸卸妆,让她换了衣服睡了。
☆、11第十一回
焦头烂额一个多月后,扇儿总算差不多把之前的孽债用钱堵上,装金元宝的箱儿里面空空如也,她看了不禁苦笑。
她心下想着,虽然吴致远是个粗人不读书的,在色字上头也昏了些,却待她很好。于是提起箱儿到聚宝盆内,装了半箱子珠宝首饰,玉带帽顶之类的值钱珍宝进去,若论价值,则是原来那些金元宝的好几十来番了,随手挑出一样,都是价值千金的。
她原先想拿盆内的黄金抵过,怎奈里面的金元宝造制与大越朝市面上不同,成色也更纯足些,拿出去融化改换还引来怀疑,于是便宜了吴致远。若他问起,只说当铺里好的私自留下的。
三娘自打上次那一遭儿,平时没事也往扇儿这坐一坐,言谈不再和以往那般倨傲,甚是亲和。
“大娘,我舅舅家从外边买了一大筐螃蟹进来与我吃,我想着你是爱这个的,便吩咐厨下做好了,晚上咱们喝杯酒儿。”
扇儿道:“怎么好意思要你破费!”
“今年涨雨水哩,不少天地里都是这个,倒把庄稼糟蹋了。现在马坡那一带卖得顶贱,就这一筐子,也不过一两多点银子。”
“一两,想来这一筐子肯定是不少罢?咱们就算房里的丫鬟也凑近来,也是吃不完的。倒不如我也出一两银子,咱们添些酒菜摆个东道,请爹和其他几位姐妹来吃,好不好?”
“大娘说的,哪有个不好?只是那一房里请不请得动,还不知哩。”
“咱们请是咱们的份,她不来是她的事。”
扇儿吩咐了红鸾和绿鸥分头去请,那六娘只推头痛不来,二娘和四娘五娘倒是高高兴兴马上过来了。只因吴致远在外头还没回家,这一干女子兴头着遣小厮的遣小厮,收拾果盘的收拾果盘,好不热闹。
那薛二姐打听得三娘开螃蟹宴,为了讨个好,急忙托人在外面买了两只鸭子回来。她到得小厨下,烧了一锅开水,把那鸭收拾洗剥干净,用香甜炭儿烘干了,刷上一层油,放在烤架子上细细烤,中途又取了许多菜蔬加糖料调成酱,不断地边烘边抹,调制好后用极其巧力的刀工把两只烤鸭片成薄如蝉翼的片儿,盛在大水晶盘里,又调和了面团亲制烙饼。
二娘也算是曾经大户出身,见多识广,今天她也兴致勃勃,亲自做了吴致远最爱吃的一样点心——酥酪卷。这卷是宫中制品,民间少有的,家里除了二娘没人会做。卷儿才出来时,扇儿趁热拣了一个放进嘴里,笑道:“我沾爹的光,也尝一尝。唔,真是入口即化香浓可口……”
二娘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大姐姐真是的,惯会打趣。”
吴致远回来时,看见自己的妻妾一团和气地坐在园子里的亭子里,笑道:“今天什么事,你们这样高兴?”
扇儿道:“三娘请大家吃螃蟹,本来想瞒着你的,怎料被你撞到,且丢你几个罢!”
吴致远哈哈大笑,毫不客气地走上席面。只见琼浆甘露,玉碗盛来琥珀光;龙肝凤髓,金盘满是琉璃彩。大红螃蟹儿,横行霸道堆成山;雪白酥卷子,绵绵软软伏冰盘。
这两样正撞在他心上,也顾不得洗手了,直接拿起一个螃蟹就掰了吃,几位妻妾都笑话他:“好馋样!像是几百年没吃过饭的。”
三娘唤了宝珠端了花水来,吴致远洗过手后,又取了一个在手掰开赞叹道:“螃蟹已经是至好的了,要是再配上烧鸭子和一壶酒,真是个死也无憾。”
才说着,薛二姐袅袅娜娜捧着一个大水晶盘来跪下道:“奴听说爹娘饮酒吃蟹,便斗胆自造了些鸭片卷饼,给爹娘们佐菜儿。”
吴致远大喜,这可不是瞌睡就遇着枕头?吩咐人赏了薛二姐一两银子,问扇儿道:“这嫂子是?”
扇儿笑道:“我原先和你说过,你哪里放在心上!她是西街上王屠家老婆,在我房里单管茶水饭食哩。”
吴致远打量了薛二姐几眼,笑道:“多谢你费心,下去罢。”扇儿也打赏了薛二姐五钱银子,其他人都是二钱,那薛二姐一一拜谢后喜滋滋磕头走了。
众人各自取了饼在手,夹了那鸭片沾酱吃,果真是好吃得不行。再咬一口螃蟹,就是吴致远说的,死也无憾了。
吴致远吃着,忽的发现少了一个人,便问扇儿六娘怎么没来。扇儿道:“去请过了,说头疼来不得。等会要丫鬟挑几个子送过去便是了,要是连着几日吃不得,叫她丫鬟自做成腌蟹罢。”
吴致远点点头,用筷子夹了一把卷儿在口内快意咀嚼,对二娘道:“原先你经常做着我吃,如今也懒了。不是你大娘,我两眼都要盼昏了!”
二娘直笑,做出一个羞脸的样子。五娘道:“爹你好没样子,这样牛嚼牡丹。那样精致卷儿,我吃之前还要看一看哩!”
吴致远道:“是我不对,待我慢慢品一品……”故意耸肩挤脸,张大了嘴儿慢慢吞卷儿做出那滑稽模样来,把个大家逗得前仰后合。
散酒后,吴致远王三娘房里去了。扇儿吩咐把剩下的螃蟹和酒菜整理收拾一番,又攒成两小桌,请家里的管账先生和几个铺子里的有头脸管事儿的一桌,几房里小厮儿的头一桌,众人谢过后,便痛快吃起来。
扇儿安排好后,回到房里收拾下准备睡觉,突然发现自己手心的盆图案颜色变深了些。
她不动声色,只顾解衣睡下。待房内灯火俱灭时,进了聚宝盆内。
再进盆中时,只见那金山银海不见了,身处的环境变成了一大座优雅的宅子。她呆了一会儿后,怒吼道:“盆子!我的金子呢!我的珠宝呢!”
“你这个见钱眼开的肤浅妇人!不识货!你走出书房,往南边走廊往后去,里面一大排库房里给你放着呢,都给你分类好了!原先那样堆着真不雅相。这个宅院只有几间屋子是住家的,其他都是库房,你自己慢慢寻宝吧。我去睡了。”
扇儿这才放下心来。她瞥见书房的书架上有不少书,随意抽出一本,只见上面写着《九元未央真经》之类,看不大懂,但是估计是好东西就塞在怀里了。又抽出一本,上面写着《灵兽志》,这才慢慢意识到……
扇儿心跳加速,脸红耳赤。
世界上最富有的人最盼望的是什么?自然是长生不老了!不然死了多不甘心!于是,这宝盆已经升级到可以供她修仙了吗?
她转过身,只见壁架上放着许多瓷瓶儿,心下明白那是什么,也不急着去取,再回头一看,桌子上有一本账册。
她打开来后,细细读着。不得不说盆子还是很够义气的,把这个宅子的俯瞰图也给加上了,扇儿大开眼界,构造真是比阿房宫还要繁盛华丽啊!这得是有多少好东西!
她迫不及待翻完了,大概有了数,不禁老泪横流,想要立马冲出去继续行善了。
“不成,我得修粥场,开免费药铺,开学堂……我要抗洪救灾,救人民于水深火热中……那样,说不定我都可以做皇后娘娘了呢!”
想到这儿,扇儿呸了自己一声:眼皮子浅的东西,就知道皇后娘娘。有这么一个宝盆,别说皇后了,就算是太后,太皇太后,太太太太太皇太后她也不干!
她突然想到吴致远之前对他抱怨过不久后太尉生日,合适的礼品还没筹措到,就按照那图的指引,来到了一间库房的外面,推门进去。
才进去,扇儿就被闪瞎了眼睛:什么祖母绿,猫儿眼对得满地都是。她随手拾起颗红宝石,只见其有拳头大小,色泽诱人,闪着让人堕落的光芒。她拿了许多宝石放在怀里,兴冲冲地出了盆中世界。
第二日清晨,吴致远来到扇儿房里时,被那几十颗宝石震惊得目瞪口呆。他拿起一颗对着阳光比一比,道:“怕是皇宫里也没有这样大,这样华彩的!”
扇儿道:“你不正愁没东西让太尉看上眼么?全部拿了送过去吧。”
吴致远摇摇头道:“娘子,你错了。我若是都送过去,咱们就要大祸临头了。”
扇儿好奇道:“为什么?”
吴致远复杂地看了手中的宝石一眼道:“我爹原先是内务皇商,曾经负责筹措珍妃的十公主嫁妆,其中有一样便是宝石帽顶。当时举国找不到那样大小的红宝石,还是另一位皇商害的一户人家倾家荡产,才谋来了块差不多的。你这块要是被人看到,麻烦就不小了。”
扇儿道:“原来你家也有一段故事儿,后来你怎的来这个镇上了?”
吴致远叹气道:“我一两岁时也是个公子哥儿,后来为奸人所害,尽失家产。我母亲带着我来此避难,在我十几岁时又死了,她以前总爱和我说这些事,后来她也吃人暗算死了。我那时便知道,这世道,不黑心是行不通的。”
扇儿为难了:“那么,礼,不送么?”
吴致远道:“送!但是只送一块。还一定要说是费了大钱弄来的,他肯定欢喜,且不疑有他。”
扇儿吃吃笑道:“你不问我怎么来的么?”
吴致远也笑了:“你命中富贵,什么东西来不得?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你的东西愿意给我,我也接着。”
扇儿拿手帕拂了拂吴致远的脸:“好巧嘴,你干脆把我当女儿养罢!”
吴致远道:“咱们名为夫妻,实为兄妹。这一点礼数,我还是知道的。”
扇儿点点头:“你这话我也爱,不过咱们只私底下说说。”
吴致远道:“我傻成这样,也攒不下这样的钱财。你我心有灵犀,过好日子,比什么都强。”
吴致远叫巧匠用沉香木雕了个精致匣子,又用上好绸缎做里子,珍重地把一块蓝宝石放在里面,和许多金银绸缎一起送到了京中。至于其他的宝石,自然是收好了放在扇儿房里,准备做个传家宝。
京中的太尉见了这个宝石欣喜非常,重赏了小厮,又轻轻给吴致远谋了个提督职,管一方刑讼,好不威风,吴府的名声更加响彻四方了。
☆、12第十二回
京中太尉府。
宋明捋了捋自己稀疏的胡须,爱不释手地把那块蓝宝石放在手心看了又看,越瞧越爱。他自负自幼富贵,什么样的珍品都不在眼里,但是这样罕见的大宝石,也着实震惊到了他。
想起临安镇的那个土财主,他露出满意的微笑。这小子不错,有这样好东西,第一个想着我,以后不能太轻慢他了。
实际上给太尉送礼的人排队可以从皇宫再排到临安镇去,但是也不是每个人他都见的。吴致远出手狠,第一次见面便送了那么多东西,这才让他注意到他,并引进来。那种小打小闹几百两的,他接着还嫌手酸!
在他的政敌前年因某个敏感事件大部分被贬后,如今京城他可以说是只手遮天,再加上自己的女儿又是三皇子的爱妃,三皇子乃当今皇后嫡出,再不济也是个亲王,运道好点的,说不定他就成外戚了呢!
想到这,他忽的一骨碌爬起身来。
当那枚蓝宝石被送到三皇子府时,合府上下都议论纷纷。三皇子扫了一眼,笑道:“这个宋明,手里好东西倒不少。”
他的正妃看了十分眼热,但是也不好直说,便道:“这样大的宝石,做成项圈儿,倒是挺配之前西洋那个什么国送来的绸子。”
三皇子笑了:“你想要就和我说么,那绸子好像就只有你有,谁还去配它?”
皇子妃嗔道:“我也只是这么随口一说,哪里就有你这多弯弯肠子。再说这是静妹妹的娘家送来的,要给也是给她,我怎么会横刀夺爱?”
皇子侧妃向来以名为号,这静妃也就是皇子妃口中的静妹妹,忙在旁道:“姐姐这话就差了,有什么好东西自然是给你,若是给我的,我父亲怎么不直接要人送我那去?巴巴儿送到府上来,又给爷过目,不是明指着给姐姐你吗?”
皇子妃笑道:“这样大的,就算是淑贞公主也不见得有,你肯定是爱的,还是拿去罢。”
两人谦让来谦让去,最终还是拗不过静妃,皇子妃勉强收下了。不过为了表示感激之意,她回赠了静妃一对如意,算是补偿。
远在千里之外的扇儿自然是不知道自己送去的那颗宝石在京中受到怎样的追捧,她的爹娘从老家来看她,她忙着款待呢。
吴致远在院子里摆了酒席,叫来许多朋友作陪,陪着老丈人喝酒;而苏氏穿着新作的绸子衫裙儿,腼腆地和扇儿在上房里说私房话。
扇儿高兴地看着苏氏的肚子,问:“身子还好罢?我上次送去的两棵参,你吃得还好?”
“别提了,还好春儿机灵,那参没过他的眼,不然早就被那房分一支去了。她又没害喜,天天嚷着要吃参,什么张至!我每天要春儿剪下些来煮水喝,感觉精神好了不少,身子也元气足了。”
苏氏带来不少土特产,都是孟家老宅那边托人送来的,什么鸡蛋啊蔬菜枣子之类,都是精挑细选的。扇儿向来喜欢吃土鸡蛋,见到那个装鸡蛋的稻草柳条篮儿笑咪了眼,把红鸾叫来道:“你把这筐蛋送到薛二姐那里去,叫她中午添样菜,炖两碗嫩嫩的鸡蛋与我和娘吃。”
红鸾应了一声去了。苏氏见扇儿锦衣玉食,丫鬟仆妇又齐全,脸上神采奕奕,便心安不少:“看来你过得不错,娘也就放心了。”
“就像娘说的,虽然他是个混蛋,不过比我爹要好上几倍儿。”
苏氏笑着去拧扇儿的嘴,扇儿笑嘻嘻地往她怀里拱,苏氏羞她道:“多大孩儿!”
扇儿闹了一会儿后,问:“奶奶家向来和我们没什么来玩,怎么突突送这些东西来?”
苏氏哼了一声道:“还不是见你嫁了好人家,图个走动来往?”
“外婆怎样了?”
“唉。”苏氏摇摇头:“你舅妈向来是个牙尖嘴利的,近来她又有些生病,不能做事,没少吃她口舌。还是我时不时送点东西回去,她才见好一点。”
扇儿点点头,从拣妆里取出一些节日里赏用剩下的锭子用手帕包好,塞到苏氏怀里道:“这点东西,你先不要给爹看到,自己偷偷藏起来换了散钱给外婆罢。老人家自己手里有钱,多少好过些,等会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