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近楼脑中一片空明,养吾剑每一招的剑意一脉相承,因此他使出这一路剑法时,往往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之极。又斗了片刻,唐近楼心中一动,忽的想到,此时他们相斗的情形,和三年以前他们第一次比剑时何其相似。这样下去,岂不是也如三年期一般,最后只能败落。
唐近楼剑势一变,使出了养吾剑的攻招,却在瞬间感觉到自己上身三处大穴竟然有微微刺痛之感,唐近楼大惊,撤剑回守,只听金属交击之声响起,堪堪在长剑及身之时挡住了令狐冲的剑招。
唐近楼数次变招,却每一次都被令狐冲趁隙而入,险些落败,而令狐冲虽然一时无法攻破唐近楼的养吾剑防守,却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又斗了数十招,唐近楼叹息一声,道:“撤剑。”随即向后一跃,令狐冲收剑而立,唐近楼将长剑还入鞘中,说道:“师兄,你赢了。”
令狐冲摇头道:“胜负还未分出。只是你为何不使出朝阳一气剑法?”
唐近楼道:“朝阳一气剑精微奥妙,我至今还有一个极为关键的关窍未曾突破,要用它来跟你的希夷剑对敌,只怕不出十招,就得败在你的手里。”
令狐冲点点头,又道:“我们上次比剑之时,你也是用的这路养吾剑法,如今我自觉希夷剑进境极大,却反而攻不破你的养吾剑,可见你的剑术修为进步得比我要快得多了。”
唐近楼笑道:“我们可不要互相夸奖了,有这个时间,还是互相映证剑术为妙。”又道,“也不谈什么剑气之争了。”
第057章 洞穴
此后的时间里,唐近楼每天勤修紫霞功,内伤渐渐痊愈,一呼一吸之间,似乎连肺叶的逐渐好转也能感受得到,内功渐渐登堂入室。
每日里,唐近楼都会和令狐冲交流剑术心得,两人都觉得大有收获。两月之后,苏雁月带来消息,说岳不群已经准许令狐冲下山,令狐冲大喜过望,这不仅代表岳不群已经原谅了他,而且三个月没有喝酒,对他这样的酒鬼来说也实在是煎熬不已。
令狐冲下了思过崖,唐近楼虽然少了一个可以交流的人,但却也能更加专心的将心思放在修行紫霞功之上。每日里,除了跟前来送饭的苏雁月说一会儿话,唐近楼便没有了其他的事情,只剩下了练功练功再练功。唐近楼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岳不群要让他上这思过崖来练习紫霞神功,不仅仅是因为功法本身需要在一个清净无人打扰的地方入门,而且如果唐近楼在华山门中练功的话,就算没人打扰他,他自己也忍受不住如此清苦的修行。
每天除了练功还是练功,也只有在这青山绿水无人扰的地方,才能够这样毫无阻碍的坚持下来吧。
这天,唐近楼正在洞中练功,忽听洞外有人喊他:“七师弟,小七,小七……”唐近楼面上紫气瞬间消散,下了盘坐的青石,唐近楼来到洞外,只见高根明正在不远处站着大呼小叫,却没有进洞来,看来是岳不群对弟子们已经吩咐过了,不准进洞以免惊扰他的修炼,造成走火入魔。
唐近楼招呼一声:“进来。”将高根明引进了洞里。
高根明手里还提着一个饭篮,放在青石上,唐近楼笑道:“我在这思过崖上呆了三个月,你来看了我三次,偏偏只有今天才带了吃食,我看,一定没什么好事。”
高根明打开盒盖,将一盘烧鸡肉,一壶酒取出放在青石之上,嘴里苦笑道:“的确没什么好事。”神情间颇为愁苦,唐近楼心中一惊,调笑的话便再也说不出来。
两人静静吃喝。
高根明喝了口酒,道:“前天我被师父责罚了。”
唐近楼笑道:“你被责罚的日子,还少么?”
高根明叹道:“这次可大不一样,我心中……我心中十分不安。”
唐近楼奇道:“这是为何,难道你做了什么欺师灭祖的事情?我看你只怕也没有那个本事吧?”
唐近楼原是玩笑话,哪知高根明竟然长叹一声,道:“不错,只怕也和欺师灭祖差不多了。”
唐近楼惊道:“究竟是什么事?……你为什么会受到责罚?”
高根明道:“前天晚上,我在柴房饮酒被师父发现,因此受到了责罚。”
唐近楼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高根明又饮了一口酒,道:“你听我慢慢说。”
他抬起头来,似是在回忆,又似在组织语言,缓缓说道:“大约一个月前的一天晚上,我独自一人到柴房去喝酒,我们时常放酒菜的那张案几大概是太过老旧,一条腿断掉了,我去找了几根木头,想将这条腿重新绑上。我把那案几翻过来的时候,偶然间发现了一样东西……”
唐近楼脱口道:“武功秘籍?!”
高根明愕然道:“你怎么知道?!”
唐近楼摇了摇头,道:“你继续说下去。”心中想到:真老套的桥段……只是,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高根明继续说道:“其实那也不算是什么武功秘笈。我在桌子底下,看见那一面竟然刻满了剑法的图形。
“我仔细看去,只见那些图形的的确确是剑法图形,而且,还是我华山剑法。
“华山剑法我所学不多,但这路剑法的的确确是华山剑法是绝不会认错的。只因为上面的每一招每一式我都练过,正是华山派七十二式基础剑法。”
唐近楼听着高根明的诉说,默默不语,知道这剑法想来就是整件事情的关键,只不知这剑法到底有何奥妙,高根明又是何处犯了门规?
高根明继续道:“那剑法刻在案几之下,我仔细思索,寻思或许是我华山派某位前辈刻下,也可能是某个顽劣的前辈刻来玩耍的,七十二式剑法我招招识得,也招招都会使用。
“我当时细细看去,只见这些剑法虽然是我所学过的那些剑法绝不会错,但是很多招式,不知为何,看上去都是似是而非。我当时连连摇头,心下以为这定是某位前辈学艺时顽劣,因此将这路剑法刻上去,但是他自己学艺不精,因此才将剑法弄得如此似是而非。”
唐近楼没有说话,只听高根明叹息一声,继续说道:“我当时怀着玩笑的心情看完了全部的招数,然后忽然想要练练。我连着练了两剑,心中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我应该试试那案几上所刻的招式练法……”
高根明停了下来,默默不语。
唐近楼道:“然后,你就练了,对不对?”
高根明点了点头。
唐近楼道:“那路剑法……究竟有什么不同?”
高根明从青石上跃起,站在地上,道:“你看看就明白了。”说完拔出长剑,在洞中一招一式的演练起来,唐近楼看了两招,脸色逐渐肃穆起来。
这路基础剑法,已经被修改过了。
修改剑法,唐近楼上次见到,是看到苏雁月那幼稚之极的剑法,可是这路剑术,却绝不一样。这路剑法只是华山派入门弟子所学的基础剑法,虽然并不外传,但在华山派弟子的心目中,也并不是什么紧要的剑法。这剑法并不如何精妙,改过之后,也是如此。
可是这路改动之后似是而非的基础剑法,在高根明使出,却是行云流水流畅之极。唐近楼现在剑术修为比高根明高出不知多少倍,一眼就看出,改动这路剑法的,必定是一名剑术修为极为高深的前辈,武学上的大宗师!
唐近楼叹息一声,道:“这路剑法并不如何精妙,我看,留在我华山门中,除了害人,也没别的用处了。”高根明一惊,停下剑法道:“你也这样认为?”
唐近楼道:“还有谁这样说过?”
高根明道:“前日我在柴房喝酒,之后又把这剑法看了一遍,这时候师父忽然进来,看到了这张案几。
“师父看过之后,说这是剑宗的邪道剑术,害人不浅,还问我是否已经练过。
“我只说看过几次,是否在练剑之时练过,连我自己也不清楚,师父当时就告诫我一定不要误入歧途,当时他伸手一掌就将那张案几打得粉碎……”
唐近楼道:“我说的害人,就是这个意思了,师父是气宗弟子,怎么能容忍这种明显有剑宗倾向的剑术出现在华山派中。”
高根明道:“的确如此,这件事情师父其实并没有如何责罚我,第二天也只是因为我偷偷喝酒而罚我扫了一天的地,可是……”
高根明又叹了口气,他今天叹的气只怕比过去一年还要多,他叹了口气,说道:“我今天练剑时,却是吓得心惊胆战,我练习基础剑法时,总是不自觉地便会按照那张案几上所记录的剑招练起,因为那转折衔接之处,比起我之前学的不知要美妙多少倍……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罢了,我因为怕师父看见之后,会责罚于我,因此不敢练那七十二式剑法,改练其他的剑术,可是让我惊骇的是,无论我练得是哪一路剑法,那剑招中的奇异之处总是不知不觉的影响着我,让我每一招都不知不觉的发生变化。
“以师父的脾气,若是发现我剑法如此不伦不类,只怕受些责罚还是轻的,说不定要将我逐出山门……剑宗剑法,果然邪门。”
他苦恼不已,可是唐近楼听到他练其他剑术时,也能够将那基础剑法剑法融入其中,却不禁面露喜色。想起前两月自己还和令狐冲玩笑过华山的“气剑之争”,没想到今天却是看见了一个货真价实受到剑宗“蛊惑”的气宗弟子。
唐近楼道:“剑宗气宗,都是我华山分支,你又何必如此烦恼,难道你没有发现,这些日子你的剑法大有进益吗?”
高根明苦笑道:“这点进步,不要也罢,我又不求什么天下第一,要那么好的剑法做什么?”
唐近楼哭笑不得,说道:“文人学字,从横竖撇折揦做起,任你再复杂的字,也逃不出这五笔的窠臼,而我们武人学剑,最为关键的却是入门时所学的基础剑法,一个门派的剑术不论如何变幻,也终究是由这基础剑法拆解组合而成。
“你看的这路剑法,能够在无形中影响你学过的其他剑术,可见他绝非是游戏之作,而是精通本门剑术的前辈所刻。”
高根明道:“就算是前辈,只怕也是剑宗前辈。”
唐近楼苦笑道:“你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去追究究竟是谁刻了这路剑法,而是好好想想怎么能够不让师父发现你误入‘剑宗邪道’的事情。”
高根明道:“这就是我上山来找你的目的了,你给我想个办法,究竟怎么样才能够瞒过去?”
唐近楼道:“既然你已经到了不自觉就会受到影响的地步,那为了摆脱这种影响,你练剑的时候一定要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这样或许能够使出‘正确’的剑法。”
高根明苦笑道:“那师父还不把我骂死?”
唐近楼道:“骂不死你的,只要你能够躲过这一劫,你就偷着笑吧。”
高根明叹气道:“我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办法。不过,也只好如此了,平日里只听过师父说华山剑宗是邪道,没有想到剑宗竟然这么邪门,看来不把这些剑法完全忘掉,我是永远也别想安安心心练剑了。”
唐近楼笑道:“你要把剑法忘掉?这倒稀奇了,嘿嘿,要说记忆剑法,那是我的强项,可是要说忘记,我却是一点经验都没有。”
高根明道:“能够记住,必然就能够忘记,”高根明皱着眉头,忽道,“不跟你说了,我现在就下山去,快快把这路剑法忘记。”
唐近楼看着高根明急急的离去,心想:这孩子怎么犯傻了?
又过了几天,唐近楼从苏雁月那里得知,高根明之后并没有再受到岳不群的责骂,想来是小心翼翼的结果,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成功地将那路剑法忘记。
这天早上,唐近楼在思过崖山洞外的平地之上悠闲的看着风景。他的紫霞功已经渐渐经历了最初的阶段,如今只要每天在朝阳初升之时练功一个时辰即可。
这几个月来,唐近楼一直都是以内功修炼为主,效果也是极为显著,耳聪目明不说,连身体的其他感觉也进步了不少。往往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他的注意。
这时候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唐近楼一怔,细细听去,那声音却是渐渐增大,直到戛然而止。唐近楼忽的醒悟,转过身来,只见令狐冲正站在小路与思过崖的接口处奇怪的看着他。
令狐冲道:“你刚刚在做什么?”
唐近楼微笑着摇了摇头,问道:“师兄,大早上的,你怎么跑到思过崖来了?”
令狐冲苦笑道:“昨天我在山下跟人打架,又被师父罚上来了。”
唐近楼哈哈大笑。令狐冲正义感极强,每次碰到不平之事,总是要管上一管,难免会跟人打架,大部分时候只要没有人告诉岳不群,他即使知道,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只要有人告诉了他,或者他当面见到,令狐冲即使就算是再有道理,也免不了要上思过崖好好反省反省。
唐近楼道:“大师哥,我的紫霞功已经初成,如今是用不着那山洞了,你要是想练功就到里面去吧,这外面的烈日狂风,这次就由师弟我来承受好了。”
令狐冲笑道:“你既然紫霞功初成,那内伤自然也无大碍了,为何不干脆下思过崖去练功?”
唐近楼眼珠一转,道:“这个嘛,我自然有自己的原因的。”心道:我在下面也是天天练功吃饭,在这里同样是练功吃饭,但是每顿饭都是美眉亲自送上来,吃饭的时候美女在一旁,味道都不一样的。
令狐冲道:“师弟,师父说最近武林中风起云涌,看起来要出乱子了,我身为华山大弟子,而你更是修习了本派的紫霞神功,更应该努力练功,危急时刻也好能够助师父师娘一臂之力。”
唐近楼道:“这是自然。”
令狐冲看看天色,道:“此处风朗气清,师弟你就好好享受一下这大好风光吧,我先进去练功了。”
唐近楼嘴角勾起一丝微笑,令狐冲明明是个内心自由而随性的人,可是他表现出来,却往往是刻板而充满了道德高度。也只有在喝酒和练剑的时候,唐近楼才能看到他的特质。
这天唐近楼正在练剑,忽然听到“轰”地一声想从洞内传出,唐近楼一怔,不一刻,只听令狐冲叫道:“七师弟,快进来,这里有个洞。”
唐近楼惊喜交加,飞奔入洞内去。果然见到令狐冲站在一个洞穴旁边,脸上却是对未知事物的兴趣。令狐冲道:“我刚刚练剑之时,偶然一招竟然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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