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市国立图书馆,馆长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当他看过凌杳带来的推荐信以后,盯着他们两人看了好一阵子,看到他们心里有些发毛。图书馆很大,也很安静,诺大的图书馆其实没有几个人,就像在时光的缝隙里被人遗忘了似的。
“信上没有说你毕业于什么学校。”老馆长看着凌杳说:“按照图书馆的规定,图书管理员不能由没有学历的人来担当。”
凌杳一听这话就急了,他们好不容易来到城市,如果没有工作的话,他们情况也许比在森林里更糟。他说:“先生,请您一定要帮帮我们,我们没有钱,也没有地方住,也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如果,没有这份工作的话,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了。”他一急,眼睛就会潮湿,这是古地最爱嘲笑他的地方,经过了战火生死的磨练,他仍然改不了这个毛病。
老馆长看着他,问:“冒昧的问一句,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们?”凌杳看看沙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倒是沙罗落落大方的说:“我们是夫妻。”
“夫妻?”老馆长笑了笑,说:“看起来你们都还没长大成人呢,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吧?查尔斯那老头在信里说,你是个天才,还说可以的话,他本来要带你回英国的,那不是更好吗?为什么不走?”
“先生,”凌杳说:“我们不想离开自己的祖国。而且,查尔斯博士虽然人很好,但是他有一种固有的傲慢,坦白说,我感觉得到他在心里看不起我们中国人。”
“你觉得这样是有志气吗?”老馆长嘿嘿的一笑,说:“可是你的志气会让你们流落街头。”
“先生,”凌杳说:“我们需要一份工作,我相信我能胜任的。”
老馆长微微一笑,说:“图书馆有规定,图书管理员不能由没有学历的人担任。不过,勤杂工就不一样了。你可以先干着,然后通过馆内的考试成为管理员。你看呢?”
“谢谢先生。”明白是虚惊一场之后,凌杳和沙罗都诚心诚意的给老馆长鞠了一个躬。
“你说你们没有地方住?”老馆长又说:“图书馆的顶楼有间阁楼,是堆杂物的,暂时可以给你们住,不过,你们需要自己打扫。”
“太好了!”凌杳和沙罗同声欢呼。阁楼?很不错了。当天,他们就把阁楼打扫了干净,老馆长又派人给他们送来了一些简单的用具。阁楼里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实在简陋得不能再简陋,不过,他们已经相当满意了。这是他们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住在属于自己的房间里,在此之前,即使在野战医院,也是住的帐篷,而和考察队来的路上在旅馆住的是那种大通铺。
可是,房间有了,新的问题又出来了。阁楼里就只有一张床,更只有一套简单的卧具,他们该怎么办呢?在森林里帐篷里的时候他们相依相偎的睡在一起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过,但是到了房间里,情况就不同了。
沙罗想起她对老馆长说他们是夫妻的话,脸突然就像被火烧了一样,她坐在床沿上,突然连头都不敢抬。
“没关系的,”凌杳说:“你睡床上,我就睡地上吧。等领了薪水,我再去买点东西来,在桌子上再铺一张床,房间中间拉一张帘子就行了。”
沙罗看了看凌杳,感激地笑了笑。说实话,这可能是目前唯一的解决办法了。但她随即又有些揪心,这个时候已经是秋天了,睡在地上,会不会很冷呢?
他们并肩坐在阁楼的窗前,看着外面的一片灯火通明,这就是传说中的上海滩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许文强,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是发哥的样子。直到现在,凌杳仍然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像一个梦幻,只是现在这个梦有了一个新的剧情。他的生活似乎发生了改变,那么,古地他们呢?他们现在还好吗?
半夜里,外面沙沙的下起了雨来。
沙罗在迷迷糊糊中听到雨声,突然坐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睡着了,凌杳呢?接着外面透进来的光,她看见凌杳蜷缩在床边,抱紧胳膊,缩着腿,似乎是在半梦半醒中,她清楚地听见他的牙齿因为冷而格格格的响着,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了。他们现在穿的衣服,都还是在考察队的时候别人均给他们的,到了秋天,已经很单薄了。而就是沙罗盖着被子,也感觉到在这样下雨的秋夜冷得不行。
“凌杳。”沙罗带着哭腔轻轻的喊了一声,在那一刻,她不但觉得心酸,甚至感觉心都要碎了。
凌杳醒了过来,坐起身,哆嗦着问:“怎么了?”
沙罗伸出手去,捧起凌杳的脸庞,凌杳的脸冰凉得让她心尖一阵一阵的紧缩。
“怎么了?”凌杳问:“怎么哭了?”
“没什么。外面下雨了。”沙罗抹了一把眼泪,很哀伤的说。
“下雨就哭了?”凌杳笑了起来,说:“你真是个多愁善感的小女孩儿。”
“凌杳。”沙罗看着凌杳,没有笑,也没有生气,她说:“地上很冷,你睡到床上来吧。”
“那怎么行?”凌杳说:“难道让你睡地上啊?”
“我又没有说我要睡地上。”沙罗说:“我们一起睡好了。”她这么说的时候到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照她的想法,不过是两个人盖一床被子睡觉罢了。可是凌杳就脸红起来,扭扭捏捏的不肯上床,这反而让沙罗也跟着不好意思了起来。但是睡在地上真的太冷了,沙罗不忍心,凌杳自己也真的冷得有些怕了。这还是秋天,要是到了冬天,那还怎么得了。最后凌杳鼓起勇气说:“好吧,那我们都穿着衣服睡就没事了。”
“废话!”沙罗白了他一眼,说:“想到哪去了你!”
凌杳在床上躺了下来,盖上带着一些沙罗的体温的被子,顿时感到一阵温暖,和刚才睡在地上相比,简直就是到了天堂。不过,两个人之间隔着差不多一个人的距离,这样一来,两个人都有一半身体没有盖上被子,过了一会儿,露在外面的一半就冷了起来。他们互相看了看,都希望对方提议靠近一些,可是谁也开不了口。这时候,他们都清楚地听到对方的心跳加快了很多。这一觉,看来是睡不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凌杳觉得身体有些僵硬了,他转过头,看见沙罗侧过了身对着自己,那双大眼睛亮晶晶的正看着他。他突然觉得一阵眩晕,叫了一声沙罗。沙罗恩了一声,那声音有些潮湿,也有一种磁性。凌杳情不自禁的就靠近了她一些,近到脸快要挨到脸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全身仿佛都燃烧了起来。沙罗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她的脸散发着热度,干脆就把眼睛闭上了。她的嘴唇几乎是无意识的动了一下,但是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凌杳喉咙发干,像是有一股火要冒出来,他使劲的想吞口水,可是口腔里干干的什么也没有。他突然来了一股勇气,把嘴轻轻的挨在了沙罗的嘴上。沙罗把眼睛闭得更紧,一动也没动,那一霎,她只觉得全身都在颤抖,一股流淌而过的电流让她眩晕。接着凌杳就把嘴唇完全的放在她的嘴唇上了,这重重的一吻几乎让她窒息,然后她回应了他,她微微张开嘴,把他的舌头放了进来。这一吻有多久?够一场天荒地老了吧?她不知道,她想他们大概都死掉了。后来,凌杳吻她的脖子,她知道,可她没有阻止。凌杳又解开了她衬衣的领子,吻她的肩,她也知道,可她还是没有阻止。她只是闭着眼睛,颤抖着,鼻息里带着一种有些醉人的声音。凌杳吻过了她蓓蕾初放的胸部,吻过了她的全身,她只觉得自己死掉了又活过来,活过来,又死掉,带着一种战栗,一种幸福。一直到她突然感到一种撕裂的痛,她才突然睁开眼睛来。凌杳被她吓了一跳,所有的动作都停止了。沙罗咬住嘴唇,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微微的笑了一下,笑容中带着一种幸福和满足,用她修长光滑的双手轻轻的环住了眼前这个男孩。
那一笑,已经不再是一个小女孩的笑容,而是一个女人的笑容。从现在开始,她就是一个女人了,一个十六岁的小女人。
许多事情就这么发生了,也许,有一点突然。但是对他们来说,突然发生的事还不够多吗?能够相拥而眠,就已经是一件很奢侈的事了。
第十九章 他别有所图
路晓飞一直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从一开始,尖嘴少校侯副官对他就有所怀疑,当他在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面前矗立的时候,或许就发现问题了。可是,这个尖嘴少校不但没有揭露他的意思,反而在有意无意的暗中提醒他,避免了他在别的人面前露出马脚。而且,他还帮江忆伪造了一个身份,除了那几个最心腹的卫兵,最初知道江忆身份的人都不明不白的死去或者失踪了,现在,江忆的身份是新任禁卫第1师第3旅旅长端木睿准将的机要秘书。而到达端木睿的新驻地之前,那几个卫兵也死于车祸。但是,路晓飞和江忆都清楚,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尖嘴少校为什么要维护他?路晓飞给江忆分析的是,尖嘴少校的命是和端木睿联系在一起的,如果端木睿出了事,他也会被处死,而且还很可能不止关系着他一个人的身家性命。所以他虽然发现有问题,却宁可将错就错,也不会去揭穿路晓飞的身份。
尖嘴少校所做的一切看起来是保护他们的行为,但是这让他们感到如芒在背。从这个人处理那些知情者的手腕来看,他无疑非常的阴狠果断。以至于路晓飞宁可冒着说穿身份的危险,也明着告诉他,绝对不能动江忆,否则大家一起玩完。即使是这样他也不敢对这样的人放心,索性就把江忆日夜带在了身边。至于这样做是不是别有用心,他替自己解释为生存的需要,这是事实,而且,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们每天虽然睡在一张床上依然是秋毫无犯。他不是圣人,他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每个晚上,他都有激起强烈的冲动,他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为的是不想让江忆鄙视他乘人之危。
京城越来越近,路晓飞和江忆心里的恐惧也越来越强。他们策划过很多次半途逃走,但是那个尖嘴少校始终像影子一样的跟随着他们,他随时按在枪套上的手似乎在提醒他们,只要他们真的迈出那一步,他一定会亲手开枪打死他们。他暗地里保护他们的原因绝对不是出于好意,至少,他绝对不能让自己赔进去。
而当他们踏上了开往京城的专列的时候,他们终于完全失去了逃走的机会。
“跟他打开天窗说亮话吧。”眼看着快要到达京城,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的路晓飞对江忆说:“到了京城,暴露身份的机会更多,再这样继续猜测下去,谁也不会有好结果。如果他的所作所为是为了保护他自己的话,他一定会和我们合作的。既然都到了这里,我就不相信他还有什么退路。”的确,尖嘴少校的初衷如果只是自保的话,最初说明端木睿的罪名会是照看不周,但是到了现在才说明情况,那就不只是照看不周,还要加上知情不报和居心叵测乃至里通叛贼,诛九族都够了。
江忆说:“会不会依旧心照不宣比较好。我觉得,他肯定已经清楚你是假冒的,装作不知道,也是在给自己一条退路。如果说明了,会不会反而弄巧成拙?”
路晓飞想了想,说:“我知道该怎么说。”这个尖嘴少校是一颗定时炸弹,除掉他是不容置疑的,但是除掉他之前,必须先保证自己不会很快的被揭穿。转念一想,或者这人也想到了这一层,所以宁可冒风险在暗中提醒他,也不会让路晓飞掌握足够的情报。所有的较量,都只能在暗中进行。
也许是因为这个时候帝国军的部队大多数都是由北向南走的缘故,他们乘坐的火车是一趟专门运送高级将领北上的专列,不但很空,而且很豪华。区区一名新晋的准将肯定算不上什么高级将领,不过亲王世子的身份,还是让路晓飞这个冒牌的端木睿享受了整整一节车厢。这种车厢有点像后世的软卧车厢,不过中间的一个包厢很是宽敞豪华,而两头的几个包厢则住满了卫兵,车窗装的是厚厚的防弹玻璃,能够抗击机枪子弹的冲击。对于路晓飞和江忆来说,这个豪华包厢是个不折不扣的豪华监狱。
路晓飞从包厢里走出来的时候,那个尖嘴少校正站在包厢门口,看来刚好是有事要对他说。淡淡的月色从窗子照进来,车厢的走道上流淌着微凉的风。火车依然在匀速行使,车窗外是一片半明半暗的夜色。
“你来得正好。”路晓飞调整了一下呼吸,没有用电视里学来的半生不熟的京片子,而是用略微有点口音的国语说:“我找你有事。”
“爷,”尖嘴少校似乎什么也没有察觉的样子,说:“我来是想告诉您,过了前面一个站,我们就直抵京城了。最多,也就是一天一夜的路程了。”
来到这个时空以后,路晓飞和他的伙伴们一起经历了几次生死的考验,在危难中已经成熟了太多,但是本质上他还只是一个不到20岁的青年,他想了很久自以为暗藏机锋的话,在尖嘴少校侯副官眼前其实是很浅显很直白的。
“可不是么,”路晓飞说:“哎呀,从军打仗也有不少日子,原来的规矩可是忘得差不多了。”
侯副官不动声色的笑了笑,说:“这些个小事爷不必挂在心上,有我呢。”
路晓飞看着他那种似乎可以窥视一切的眼神,觉得自己的心跳无端的加剧了很多,之前设想的迂回含蓄旁敲侧击的各种对答突然间不知道都到哪去了,他觉得自己有种脚底板都抓紧了的感觉,忍不住说:“有你这样的下属真是省心,不过,我可不想做一个扯线木偶。”
侯副官也收起了在旁人面前的那种毕恭毕敬,意味深长的说:“原来爷爱看木偶戏啊。不过,那木偶要是断了线,就和死人没什么分别了。”他的脸上挂着笑,这种笑容完全是一种吃定了可以玩弄他与股掌之间的狂傲和阴冷的笑容。
路晓飞哼了一声,说:“我无所谓,不过没有了木偶,台子下面的那个人只怕也没有戏了。”说完话,就转身往包厢里走。真佩服自己,路晓飞心想,这么暗藏机锋的话,自己这样来自21世纪的阳光帅哥竟然也能从容应答,不容易啊。而且,如他所料的,侯副官叫住了他。
“爷,等等,还有一件事。”他收起了之前那种操纵者的姿态,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