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八蛋!”路晓飞暴怒,情急之下也不顾身份了,怒气冲冲的说:“日本人在里面横行霸道的时候你们躲在宪兵司令部里当缩头乌龟,有人起而抗之,你们倒要当作叛党剿灭,操他妈的是哪家的规矩!给我把路让开!”不知道到里面的情况如何,但是他很担心江忆,非常非常的担心!而且,他真的很愤怒,日本浪人在里面行凶作恶的时候,警察、宪兵一个屁都不敢放,有人和日本人干起来,却被自己的同胞当作叛党来灭杀,叫他怎么不热血上涌?
第二十六章 悸动的心
上尉显然很犹豫,但是对于路晓飞的话,他却似乎很爱听,连同那些士兵,一时间眼睛都亮了起来。
侯副官从侧面看着路晓飞,不住地摇头,他知道,路晓飞的这些话,换一个人说,马上就会被当作叛党就地枪毙。不过就算以他现在的身份,恐怕也要惹出一番祸来。当今的皇上也不喜欢日本人,可是要是没有日本人,早在几十年前皇帝家的人就全部被叛党革了命了,就算是现在,帝师大军南征,没有日本人的武器弹药和教官,帝国军打得过那些打仗不怕死的叛军吗?德国人倒是比日本人好一些,可是东北、天津、山东,到处都有日本人的驻军,皇上暗地里喜欢德国人多一些,可是一旦和日本人不对眼了,德国人会来帮忙吗?日本人是很猖狂,在京城都敢如此的横行无忌,可是宪兵队又真的敢管吗?
他摇头归摇头,还是冷冷的骂了一句:“不长眼的狗奴才,没听到将军的命令吗?”
宪兵司令卢云杰是帝国中将,可是上尉看得出来,这个年轻的少将可不是好惹的主。君恩路又是有名的“藏娇街”,来的人水有多深,他一个小小的上尉看不出来。可是作为在京城里讨生活的人,他知道自己无论怎么做,都绝对讨不了好。不放行,少将可能随时会掏出手枪毙了他,他死了也是白死。放行,司令部的大爷们肯定不敢动这位少将,但是很可能找这样那样的理由把他丢进号子里,最后被枪毙了也很难说。左右都讨不了好,那就管他妈的,把心一横,说:“将军阁下,里面还有枪战,你们几个人进去太危险,就让下官陪你们进去吧。那些日本浪人也还没走,要是下官的枪走了火,打死那些狗日的,还请将军阁下帮个忙不要把下官算作叛党,下官不像连累家人。”
“你要是打死日本人,老子不但不会治你的罪,把你带到老子的部队里当个小官都没问题!”路晓飞从来没有发现权力原来这么有魅力的,举手投足间就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前程,那种感觉,也真是说不出来的爽。
“是!下官尊令!”上尉并拢脚跟,兴奋的敬了一个礼。
于是,在上尉的指挥下,宪兵们拉开了栏杆,留下了几个人继续守在街口,其余的十多人则和上尉一起登上了停在路边的卡车。然后,由他们开路,路晓飞他们坐的吉普车跟在后面,4个卫兵全部把手中的mP18打开保险,子弹顶上了膛,霎那间,空气里就充满了硝烟的味道。
这是一条充满异国情调的街道,宽阔的马路两旁满是俄式的、德式的,西班牙式的小别墅,间杂着英式的公寓,酒吧,洋行,珠宝店。这里可能不是最繁华最热闹的一条街,却绝对是最纸醉金迷的一条街。
不过这个时候,整个街道都笼罩在一层恐怖的气氛之中。每一栋楼房的门窗都紧紧的关闭着,街道像死去一般寂静,只有零星的枪声偶尔的从远处传来。临街的几家店铺,被人砸烂了玻璃,满地的碎片中,还有斑斑的血迹。
再往前,就到了上尉说的那所小学校。那是一所西方人修建的教会学校,楼顶的尖塔上一个巨大的十字架在晦暗的天色里显得有些哀伤。学校附近还有一些军警宪兵,他们布置了警戒线,正在从里面往外搬运尸体。而在学校门前的小操场上,俨然摆放了十多二十具尸体,其中有一半看装束就是日本浪人,另一半有男有女,装束不同。或许真的是南方国民政府派来的情报人员,或许只是一些抗日的热血青年。
上尉的卡车在这里放慢了速度,侯副官开着吉普车超了过去,一边还挥了挥手要他跟上。显然,这里还不是他的目的地。而路晓飞坐在旁边一言不发。他的感觉很不好,他的心跳在加快,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他只是觉得浑身都在发紧。
侯副官在一栋带有拜占庭风格的三层别墅前突然停了下来,这是在君恩路的深处,两旁都是树林,比起前面的街道来更幽静了一些。路晓飞对建筑并没有什么研究,不过还有些闲情逸致的话,他也会夸侯副官挑选的是一栋非常有品位的别墅,而且,他也会很乐意住在这样的地方。可是他现在完全没有这样的心情,因为这栋别墅周围布满了军警,而且还在朝里面开火,相应的,里面也有枪声穿出来。
路晓飞看着侯副官没说话,眼睛已经快要喷出火来。
侯副官苦笑了一下,说:“这是您一年前花高价从一个土耳其富商手里买下来的别墅,原来给纳兰小姐住过,纳兰小姐病故之后就一直空着,我把江小姐安排在了这里,还留下了几个女兵护卫,原本是很安全的,谁想到……”
正在指挥军警攻打这栋别墅的是一个宪兵上校,他看到吉普车上走下来的是一位将军,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先跑过来敬礼再说。
“这是怎么回事?”侯副官先发制人声色俱厉的问:“这是我们世子的别院,你他妈的有几个脑袋,敢朝里面开火!”
这个上校大概是见过凌亲王世子的,他脸色煞白,被一个少校指着鼻子大骂也不敢还口,只是说:“报告,有一伙南方的叛党情报人员逃进了别墅,利用有利地形和我们交火。司令部下达了死命令,不能放走一个。”
侯副官气急败坏的说:“去你妈的,宪兵司令部算个鸟,里面有我们世子的好朋友你们知不知道?”
所谓好朋友,上校当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他也没办法,只得说:“叛党分子逃了进去以后并没有用什么人质要挟我们,只是不知死活的和我们交火。世子……的好朋友,只怕已经……”他的意思很明显,既然叛党的特工没有留人质,估计里面的人已经被害了。其实他们就算用人质要挟也没有用,宪兵司令部的命令是一个都不许放过,这些人抓活的是没什么指望,那就只能是全部就地解决。只是这栋别墅十分坚固,里面的人枪法又很好,他们一时之间还打不进去,但是里面的枪声已经十分稀落,估计也就剩下一两个人了。
而就在上校说话的时候,两辆卡车拖着两门战防炮来到了别墅前面。
第二十七章 永别吾爱
“真有本事啊。”侯副官看着刚刚到达的两门37口径战防炮,冷笑着对宪兵上校说:“连战防炮也搞来了,你们是想把世子的别院推倒了重建是吧?里面的叛党到底有多少人?一个连?还是一个营?”
上校今天可是被一个少校教训够了,他铁青着脸,也不想再给他和他的主子解释。反正命令是司令官下达的,凌亲王世子就是要找麻烦,也有司令官顶着。总不能还能把一个堂堂的帝国上校就地枪毙了。这要闹到皇帝那里,世子也是理亏。不过这两门战防炮是用不上了,要是当着世子的面把他的别院炸毁了,世子就算不毙了他,日后也不会给他好果子吃。毕竟,人家凌亲王是皇上的亲叔父。
别墅里外的枪声都没有停止,没有长官的命令,那些宪兵又怎么敢擅自作主?不过到这个时候,里面的枪声确实很稀疏了。就算没有路晓飞和侯副官在这里,战防炮也不一定还用得上。
侯副官虽然仗势欺人把宪兵上校大骂了一通,却没有什么明确的指示。宪兵是接着打下去,还是停下来,这不是他说了算的。他也不希望路晓飞插手,毕竟这件事如果惊动了皇帝,对路晓飞这个冒牌的世子没有什么好处。
而路晓飞心急如焚的同时,也不知道具体应该怎么做。要自己往里面冲,一动就被自己的卫兵拦下来。叫宪兵停手,也不会有什么实际作用。里面只要还有一两个人在抵抗,他就不可能进去,里面的人也不可能让他进去把江忆带出来。而就这么看着宪兵打进去,似乎也不行。一时间,他心乱如麻,毫无头绪。他突然发现来自未来的自己非但没有什么特别的本领,甚至连一些处理紧急事件的能力也十分欠缺,说到底,他的成长经历里从来就没有什么可以借鉴的事件发生过。除了身体强壮一些,他比沙罗萧索袁维绪她们那些生长在幸福时代的小花朵们并没有什么区别。
宪兵的枪声终于停了下来,路晓飞也猛然一惊。他看见一个宪兵从别墅的窗户里探出头来,挥了挥手,表示战斗已经结束。他就什么也不顾,甩开守护在他身边的两个卫兵就往里面冲。
豪华的别墅,漂亮的庭院,被枪弹打得千疮百孔,满目狼藉。
路晓飞很快的冲进了别墅内部,他其实不知道江忆会住在哪一间屋子,只是凭着直觉往里边跑。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两个宪兵正抬着一具被打得像筛子一般的尸体往外走。是个男人,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多岁。一个宪兵正恨恨的说,这个狗娘养的,从小学校逃到这里,一路上打死了我们不下二十个弟兄。他们看到路晓飞,虽然都有些诧异,不过只是住了口,低着头走出去,也没有问什么。
路晓飞从别墅内部的紫藤木楼梯上往二楼跑,他在外面看见有一间拥有着很大的落地窗的房间,他觉得江忆应该会喜欢这样的房间。而在楼梯口,又有两个宪兵抬着尸体出来。这一次,他们抬的是穿着帝国军军服的女兵。虽然不是江忆,可是路晓飞还是明显的感觉到心脏一阵紧缩。他的直觉告诉他,江忆不可能幸免了。
那间屋子,那间屋子的房门是打开的,里面还有几个宪兵的身影。路晓飞冲进去,愣住了。
江忆,他的女孩。刻进了他生命里,曾经和他生死缠绵的女孩。他可以早一点来看她的,那些贵族间的往来应酬并非都不可推脱,可是他隐隐的有些沉溺其中,他为自己冒充的这个身份带来的五彩纷繁而迷失了。如果早一点来,如果早些日子来,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呢?如果可以成立,人们是不是就不会有悔恨?
江忆,他终于又见到了他的女孩。
可是,她死了。她靠在窗边,穿着一件白色的漂亮的小棉背心,扎着一条辫子,那纤秀苗条的身体被打上了好几个弹洞,血染红了那件白色的衣服。那件衣服很精致,女孩子们一定都会很喜欢的。房间里还有壁炉,壁炉的火还没有熄灭,而壁炉边的沙发上还放着一本装帧精美的画册。他不知道这些天来她都是怎么度过的,就这么守候在房间里,随着日子一天天变冷,她的心里会不会也一天天的晦涩下去?
房间里还有另外另具尸体,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而江忆的手里还拿着一支枪。
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管不了,他只是走过去,抱住了她,搂住了她,一任自己的泪水冲刷着悔恨。江忆,我的女孩,你的身体依然柔软温热。
侯副官出现在了房间里,他挥挥手,小声的招呼宪兵把另外两具尸体抬出去。宪兵们知道有的事自己不该不能,也不敢问,就抬着尸体走下楼去了。外面,那些军警和宪兵依然在忙碌着。
世界死掉了。
路晓飞亲吻着江忆的唇,这曾经柔软和芬芳的红唇,已经失去了生命的颜色。可是他不管不问,只是一味的亲吻着。
侯副官出去了又回来。路晓飞置若罔闻视如不见。
“她是被宪兵打死的。”侯副官却不理会路晓飞的感受,语调冰冷的说:“她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所以,当她发现闯进别墅里来的是她曾经的同志的时候,她选择了拿起枪来和他们一起战斗。准确的说,她是战死的。这是另外一个战场。”
路晓飞没有反应。
“儿女情长没有什么不好,”侯副官接着说:“你可以抱着她的尸体,捡起地上的枪和她一起下去。我只是怕你没有面目见她。”
路晓飞猛然抬起头来,纷乱的情绪里突然闪过一道亮光,尽管这道光芒一闪而过,他没有能够抓到什么蛛丝马迹,但是他觉得眼前站着的这个尖嘴猴腮的家伙,似乎和以往有些不同。
“爷,这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还有叛党的嫌疑。您这样对她,她死也值得了。”
路晓飞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询问,侯副官已经换了一副他非常熟悉的语气。与此同时,他听到了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走进房间里来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中将军服。他走到路晓飞面前来,摘下自己的军帽,微微躬了一下身子,说:“对不住,世子,没有想到这些该死的叛党会逃进您的别院来,还凶残的杀害了您的……不过您放心,他们已经被全部歼灭,京城里的这伙乱党情报人员,算是被连根拔起了。”
路晓飞看着中将,冷漠的问:“你就是宪兵司令卢云杰?”
中将脸色惨淡的点了点头,说:“下官正是。”大概他已经清楚这个年轻的少将是什么人,更清楚这一次自己不管怎么做,都是把他得罪了。有部下告诉他,少将怀里那个女人是和叛党一起被他们打死的,在他们冲上楼前她还在开枪。但是,这对他的前途而言没有什么帮助。世子可以说他根本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身份,但是他的部下打死的这个女人是世子的外室却是事实。
路晓飞抱着江忆的尸体站了起来,说:“我带走我女人的尸体,你不会有意见吧?”
中将赶紧说:“下官不敢,下官马上安排……”
“那不用了。”路晓飞说着,抱着江忆的尸体就走了下去。
侯副官晚走了两步,对中将说:“卢司令官,这事是不是就这么了结,一是要看世子以后的心情,二就是要看你今天的报告怎么写了。”
中将似乎突然看到了希望,把一件东西塞进了侯副官的手里,说:“一切还要靠老兄多帮忙。”
侯副官嘴里说着不敢,却心安理得的把中将塞给他的东西收进了口袋里。嗯,还挺重,估计是金条吧。
“你现在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这是在前往禁卫第8师驻地的路上,侯副官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