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坂本君,”鬼冢笠原少将说:“这个时候把鸣户君撤下来,等于命令他切腹,再给他一天的时间,一定要结束这场战斗。就由你代替我到前面去给鸣户君鼓劲吧!”
坂本健一郎恭敬的点了一下头,转身大步离开。
没有了足够的炮火支援,今天的战斗,会比昨天更艰苦,这一点,无论是坂本健一郎,还是鸣户龟次,都心知肚明。
在古地这一边,凤冲霄营的夜袭成功,只是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日军的进攻压力。而连同凤冲霄在内,他的营回来的不过一百多人,被古地暂时缩编成了一个加强连。由于汤普森冲锋枪的子弹消耗殆尽,古地让他们全部换上了在多伦缴获的三八大盖。一旦子弹都打光了,国防军用的毛瑟98枪身短,用三八大盖和鬼子拼刺刀才不会吃亏。
这一天的战斗对攻防双方来说都非常的艰苦。鬼子收了轻视之心,在战场上表现出来的战术素养有如教科书一般条理清楚。不管被打退多少次,当他们再度发起进攻时,似乎总还有那么多人,而且阵线丝毫不乱。而每一次卷土重来,他们都在朝着既定目标向前推进着,发起冲锋的地点,也在不知不觉地往前移。这样的攻势看起来有些沉闷,但是国防军应对起来越来越吃力。
古地发现鬼子不像以前他在电视里看到的那样无知,只会端着膏药旗鬼哭狼嚎的往前冲,电视毕竟只是电视。他必须承认,鬼子的单兵作战能力和组织协调能力都很强,就没有看到打死一个小队长,一个小队都陷入混乱的情况发生。他原以为自己的部队经过所谓的“魔鬼训练”,战斗力一定比鬼子强,但是无论在单兵作战能力上,还是组织协调上,他的部队和鬼子相比都还有不小的差距。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种差距,显然不是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就能弥补的。尤其是在下级军官和士官阵亡之后,他的士兵们就成了散兵游勇,虽然还凭着一股子狠劲在和鬼子拼命,却不会像鬼子那样,三五个人也能组合成一个小团队,都是各自为战。效果,也就可想而知。他知道他和部队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当然,前提是他们能活下去。
“1933式”通用机枪成功的对鬼子进行了长时间的压制,可是当机枪手一个又一个的被鬼子的狙击手打掉之后,候补的机枪手在射击水准上可就大大的降低了不止一个档次,到后来连候补机枪手也伤亡殆尽之后,国防军的机枪火力优势也终于失去了。
战况终于发展到像历史上那样,中国军人凭借着血肉之躯,来对抗武器装备、战斗素养都要强于自己的鬼子了。但是,无论是古支队,还是苏支队,又都咬着牙守了整整一个白天。到黄昏的时候,南线外围阵地首先宣告失陷,不久古地也终于放弃了北线的外围阵地。在撤退过程中,他的副团长黎渺受了重伤。
被战士们从鬼子的刺刀下抢回来的黎渺一度陷入了昏迷状态,当他醒过来时,他看到的是两张熟悉的面孔。看惯了这两个人互相攻击或者互相吹捧,有时候还公然在军官们面前打情骂俏,这时候却瞪着同样通红的眼睛看着他,黎渺不禁微微的笑了起来,“现在是夫唱妇随,还是妇唱夫随呢?”这也是黎渺难得的打趣。
“当然是夫唱妇随,”古地敢于正视袁维绪凶恶的眼神,握住黎渺的手说:“咱们可不能乱了规矩对不对?你也一样,你是副职,在我阵亡之前,你不许先撒手而去。”
袁维绪对黎渺说:“弹片取出来了,流血也止住了,不过吗啡已经用完,你只能靠自己撑下去。黎渺,你像个哥哥,我知道你一定能撑下去的。我一直拿你当我的靠山呢。”
黎渺干裂的嘴唇微微一翘,表示一个笑意,问:“情况怎么样了?”
袁维绪说:“你昏迷的这两天里,鬼子已经进了城,我们和苏支队、龙师被分割在了城北、城南和城东三块。我们的阵地还在,他们那边的枪声也还没有停。张总带着直属队到了离我们不到30公里的地方,被鬼子截住了,目前不知道打得怎么样。目前的情况就是这些。”
在强攻了整整3天之后,鸣户龟次的34联队终于打进了围场县城。不过,经过连日的苦战,他的部队损失实在太大,大到他不得不放下帝国军人的骄傲,一而再再而三的请求旅团部给与他援兵,否则他就真的打不下去了。他要的是援兵,可是鬼冢笠原旅团长却用33联队把他给换了下去。若非他是由旅团长一手提拔起来的,他真要怀疑旅团长阁下是用他的联队,来为萨摩次郎那个酒糟鼻来做嫁衣裳了。
萨摩联队进城后很快就用兵力优势将县城内的“救国军”分割包围,主要目标是城北的第1支队。目前,这支部队还剩下不到600人,依靠城北的一座古寺和周围的建筑据守。
古地觉得这个时代的人真的很厚道,像这座古寺,全是用大青石修砌的,一点偷工减料的成分都看不到。这要是在他们后世,房开商还不得气死啊,这么实打实的才质,得花多少人工,多少成本,还赚什么钱啊?不止是这座古寺,连同周围的一圈民房在内,都是用这种大青石来修的,只不过用的石料比古寺的石料小一些,可同样很坚固。这些民房都是地主家的房子,还修得有碉楼和箭垛,简直就像专门为他们准备的防御阵地。鬼子现在也没有重炮了,小城里道路狭窄,战车也开不进来,围是把他们围住了,一时半会的,却啃不下来。如果粮弹充足的话,古地甚至有信心守他十天半个月。
就是不知道苏矜诚和龙承邦那边怎么样,这样的地利,不是每个地方都有的,龙承邦也算是个人精了,他老早就趴在城东耗着,顶了那么久也没给灭了,可见早有准备。就是不知道苏矜诚那小子能撑到什么时候。
12月1日,已经进行了整整5天5夜的战局,眼看着是要以“救国军”弹尽粮绝,伤亡殆尽而告终。鬼冢笠原少将虽然觉得“皇军”一个旅团围攻“支那军队”不到一个师竟然用了5天5夜还不够实在是“皇军”有史以来的耻辱,但是不管怎么样,这场战斗也该落下帷幕,他也可以暗暗的松一口气了。可是,就在他即将下达最后的总攻令的时候,战局突然发生了变化。
第一一四章 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自从来到这个时空以后,古地面对的生死一线之间的险恶环境也不是第一次了——暂76师大突围,“炽天使的惩戒”行动,都是生和死之间只有一两步的距离,更不要说这几年担任连营级军官冲锋在前的那些经历,那是数也数不过来的。有很多次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了不死之身,要不然为什么身边的人倒下了那么多,他还依然活着呢。或许,只是自己运气好吧。不过,这一次,他想他的运气到头了。
12月1日的白天,对于古地来说,是他有生以来所经历的最漫长,最残酷,最惨烈的一个白天。这一天,已经经过了五天五夜的战斗,无论是日本人,还是他们自己,都已经精疲力尽了。可是,战斗并没有结束,要想休息,唯一的选择就是死去,那便永远的休息了。
仗打到现在,古地已经顾不得再去留意苏矜诚和龙承邦两部的死活,甚至也顾不得向上级请求援兵了。日本人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冲锋。大概中国军队的顽强,也大大地激发了他们的兽性,许多次古地都看到一片一片的日本人脱掉了上衣,光着膀子挺着刺刀往前冲。甚至为了打开一个缺口,不惜在自己身上绑着炸药包手榴弹往前面冲。在那种野兽一般的嘶喊声中,这些人弹前仆后继的扑向那古老的石墙。一次又一次,终于炸开了几处大小不等的缺口。然后,就是大批的刺刀明晃晃的往里边冲。
这个时候,古地的部队不要说机枪子弹,就是步枪子弹也没有多少了。古地也脱了上衣,瞪着血红的眼睛喊,弟兄们,拼也是死,不拼也是死,跟老子去杀鬼子!然后,就端着刺刀往缺口处冲上去。紧跟着他的,是他的警卫排。仗打到现在,警卫排也给当成救火队员补了不知道多少次漏,现在,也没剩下多少人了。这个时候,除了参谋长袁维绪和几个通讯女兵,支队部的文职和勤杂人员也操着各自能找到的武器,跟着支队长堵缺口去了。
袁维绪当然也没有闲着,几个女兵轮流的给她压子弹,而她操着日本人的三八枪一枪一个的朝着缺口打。三八枪的初速高,贯穿能力强,往往都是打穿前一个人之后,还能打着后面的一个人。现在双方的战斗人员都搅在了一起,有时候袁维绪一枪打死一个鬼子的同时,也把后边的自己人给伤着了。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停下来,敌众我寡,她躲在后面多杀一个鬼子,也就能给古地和他的战士们减低一份压力。而她几乎就没有怎么隐蔽,要是正常情况下,她早就被对方的狙击手敲掉了,可是缺口那里双方混战成一团,鬼子那里还有什么狙击手。即使有一两个鬼子想停下来瞄准,也没有袁维绪快。
古地这时候对上了一个少佐,这家伙一脸的横肉,眼睛小得几乎看不见,手里拿着的是一把武士刀。不知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剑道高手,总之,古地对上他觉得很吃力。其实他们的人和鬼子拚刺刀都很吃力。不是说他们平时没有训练,但是他们跟鬼子比,总是杀了许多狠劲,也不会像鬼子那样三两个人组成一个战斗小组,互相配合得十分默契。他们所能依仗的,只有一股绝境中求存的力量。古地手中的步枪三两下就被鬼子的少佐砍断了,那把武士刀有些特别,似乎比别的武士刀都锋利,说不定是把宝刀。古地在步枪被砍断的那一瞬间在想,完了,这一次挺不过去了。
突然他感到后面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一颗子弹从他肩膀穿出来,打在了他面前的鬼子少佐眼睛里。古地看到那鬼子的眼珠里血水喷溅,甚至有一星半点的溅到了他脸上,下意识的伸出舌头在嘴边舔了一下。弯下腰捡起鬼子少佐的军刀。不用回头看了,这一枪肯定是袁维绪打的,他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只能赌一把。古地心想,我这媳妇可真是在战火里练出来了。
古地觉得现在自己就像《魔戒》里的阿拉贡,正带着人类战士和魔多的半兽人大军做殊死的拼杀。当然现场可没有电影那么艺术,满地都是触目惊心的残肢断臂,被劈成两半的尸体,还有重伤在地哀号的士兵,血、脑浆,内脏,到处都是。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修罗场。哪怕是他打了几年仗,见惯了各种血淋淋的场面,还是有种恶心的感觉。
几乎是凭着一种自觉,古地往旁边让了一下,一把刺刀贴着他的肋骨滑了过去,他反手就是一刀,就看见一个帽子后面挂着屁帘的鬼子脑袋骨碌碌的滚了下来。真是把好刀,古地发现他手中的武士刀真的非同一般,想到刚才那少佐手上的功夫还真有点神出鬼没的味道,说不定这还是把名刀呢。想想有点后怕,要不是袁维绪那一枪,现在脑袋滚地就是他了。
“翟小鹏!”古地喉咙里发出闷闷的三个字,他看到就在离他不到3米的地方,一直跟随着他出生入死的警卫连长翟小鹏被两个鬼子一前一后的用刺刀捅穿了身体,猛然间热血上涌,直直的就往翟小鹏那里冲过去。前面有个鬼子挺枪刺来,被他瞬间移动般的一让,那把武士刀已经将那鬼子连人带枪砍成了两半。那刀,竟然还没有丝毫的卷口。
翟小鹏身上虽然插了两把刺刀,可是他左手将前面的一把枪身抓住,自己手中的半截枪身带着刺刀也扎进了对面鬼子的心脏。古地冲过来,后面那鬼子刚刚把刺刀拔出来,古地手中的武士刀已经削去了他半个脑袋。
“翟小鹏!”古地扶住摇摇欲坠的翟小鹏,喊着:“你他妈的才是警卫啊,怎么还要老子来救你?听我命令,给老子顶住!”
翟小鹏看了看古地,说:“团长,跟你混是很臭屁的,你等着,十八年后,我再来给你做警卫。”他说话说得很清晰,一点都不像灯枯油尽的样子,但是,他身上的伤口不止是这两个,这时的他浑身上下都是血窟窿。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他活不成了。他最后的力气,用来将古地掀开,让一把本来刺向古地的刺刀刺在了他身上。古地反应也不慢,不等鬼子拔出刺刀,那把武士刀又削下了半片脑袋。
翟小鹏说:“团长,这是把好刀,你捡了便宜了。”他说完这句话,再也支撑不住,仰面倒了下去。
“我操!”古地伸手摸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挥舞着鬼子的军刀,在鬼子丛中往来奔杀。他的身上不断的被敌人的血沾染着,同时也有不少自己的血从体内涌出来。士兵们一看支队长如此的生猛,一时间士气大振,各自用不同的方言大喊着大骂着,将本来已经摇摇欲坠的局面硬生生的扳倒过来。鬼子冲进缺口的前前后后有两百多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回去。
站在后面用望远镜观察着战局的萨摩次郎大佐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怎么都不能相信,大日本皇军的精锐,用高超的战技的无敌的武士道精神武装起来的皇军士兵,竟然被支那军人全部消灭在了那个用皇军士兵的血肉之躯炸开的缺口附近。而在剩下的士兵脸上,他更难以置信的看到了“恐惧”这两个字。
“大佐阁下!”一个通讯兵跑到萨摩次郎身前,说:“旅团长命令我部停止进攻,火速撤退!”
“你说什么?”萨摩次郎拔出军刀来,盯着这个可怜的电台兵,军刀差一点就砍到了他脖子上。
电台兵脸色煞白,但还是用仅有的一丝理智,凭着一种本能,说:“旅团长阁下命令我部立刻停止进攻,火速撤退!”
萨摩次郎盯着他足有半分钟,突然一把掀开他,走到电话旁边,抓起电话就说:“旅团长阁下,再给我一个小时,我就能把支那军队指挥官的头颅放到你的面前!”
“萨摩君,”电话那头旅团长的声音还算镇静,但是在这镇静之中,萨摩次郎也还是听到了一种难以掩饰的慌乱,“东南方向突然出现大量支那军队,其前导部队有40多辆俄制坦克,是个不折不扣的装甲集群,皇军的骑兵联队受到前所未有的损失。现在我命令,各部立刻调整部署,以最快的速度撤出战斗,向赤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