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王夫人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如果当真知道了,他们怎么不冲过来找我们,就这么沉得住气?”
“就是不来找,才叫人担心,不知赫子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如果光是染这批布,不就多挣几个钱吗?也没多大的事。但我觉得这事不是这么简单,这后面肯定有文章,还是大文章。”
王掌柜想着伙计带回来的话,就搔心,“这军布的事,没有补救的办法了?”
王夫人没好气的呸了他一口,“人都被你得罪光了,布也发出去了,还能有啥法子?”她还打探到了另一个消息,不过捏着不肯马上说出来,故意长叹了口气,靠回床栏。
王掌柜看她并不多着急,这十来年的夫妻也不是白做的,屁股从角凳移到床上,用手背拍了拍王夫人的腿,“你有事儿瞒着我。”
王夫人也不否认,伸手掩了嘴,打着哈欠,“困了。”说着,身子一歪,就要往下倒。
王掌柜忙拉住,“你倒底听到了些啥?别急死我了。”
王夫人也不睁眼,“那珍娘啥时让领走?”
王掌柜心里痛了一下,扯着脸皮笑了笑,“你不是都找好婆子,这领走还不是随时的事。”
王夫人摇了两下蒲扇,“她啥时走,我啥时告诉你。”
王掌柜马上起身,冲到门口,拉下开冲着下面喊,“马上去个人,叫王婆子去我家里领人。”
下面有人应了,“掌柜的,是领谁啊?”
王掌柜正要关门,听下面问,只得又拉开门,“她知道,别忘了把银子捎回来。”
‘哐’的一声关了门,转回床边,“满意了?”
王夫人这才重新睁开了眼,“这批布完了,接着有一批,也是五千匹。”
王掌柜眼皮一跳,也分不清这是跳财还是跳灾,“货期多天?”
王夫人伸出两个手指,“两个月。”
王掌柜低头盘算,摇了摇头,“以我们现在的堂子,两个月出不了五千。”顿了顿,“虽然染缸可以加,但是……”
“但是啥?”王夫人冷笑了笑,暗骂真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巴,没生意苦着脸叫唤,这有生意又不敢接了。
“我们染不出那色,以前你大舅家说染军布的事,我就看过,那时不接就有这原因,那色我们染不出来,那料一放进我们染缸,就变黑了,怎么调色都亮不起来。”他一直把这事瞒着,就是怕王夫人娘家看轻了他,但这时候不说是不成了。
王夫人猛的坐起身,瞪大了眼,“以前怎么不听你提过?他们家染得,我们怎么就染不得了?姓赫的技术就好到这程度了?”
王掌柜耷拉了肩膀,重重的叹了口气,对赫子佩再看不顺眼,这点真没办法否认,“是比我们家那些师傅强多去了。”
王夫人对着窗往染坊的方向呸了一口,“一群只知道吃,做不了事的蠢货。难道这么多家的布,赫子佩一个人染不成?我还不信了,没他不行。”
一语点醒了梦中人,王掌柜手里的蒲扇往腿上一拍,“有了。”
王夫人被他突然的一声吼吓了一跳,拍着胸口,“叫魂啊?什么有了?”
“有染布的人了。”王掌柜偏着头,细想着这事有分成可行度。
“什么有染布的人了?你这话别说一半,留一半的,能急得死人。”王夫人看他的神情,猜到是有主意了,也来了精神。
王掌柜又向王夫人坐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听说这次各染坊的接过的布,全由赫子佩派出来的人跟着染,这么说来,会染这布的就不会是赫子佩一个人。”
王夫人赫然明白了什么,吸了口气,“你是说……”看王掌柜眼里闪着兴奋点了点头,想了想,摇头道:“如果是程根,你想也别想,那程根跑了娘,死了爹,可是跟着他们家大的,又是个死脑筋,能过来跟你?”
王掌柜意味深长的笑了,“程根自然不会肯过来的,但另一个人可就说不准了。”
“还有谁?”王夫人把‘大和’的人一个个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你是说沈洪?”
王掌柜扬了扬那几根稀稀拉拉的眉毛,“就是他。”
王夫人皱了皱眉,“听说他家里闹饥荒,是赫子佩收留了他,对他可是有恩的,能过来?”
王掌柜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角,“有钱能使鬼推磨,当初赫子佩收留他是不假,但过了这么久了,他给赫子佩也挣了不少了,赫子佩也没说给他加钱工钱,前两天还听说他为染军布的事报怨,要他跑几家堂子,累得跟狗一样,也不加点工钱。”
第046章 做花
千喜正趴在裁剪台上描着花稿图样,旁边堆着一小堆冰蝉纱的碎布片。
婉娘从织布机上卸下刚织好的新布样拿去给她看,“你看是这样吗?”那些纱就是上次织的那两种纱线,但织法却是不同,织出来布样也就完全不同了。
千喜接过看了,这次是将那没毛的线让人分成了两股,其中一股任和着那种不结实的织,不过织得极松,中间还故意留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孔出来,组成一朵朵的梅花型。而另一股叫染坊染了不同的色出来,没有任何花纹,平平的织了一块,因为抽掉了一半的丝,再加上过了水,布也软和了。
千喜将那有孔的布铺在上面,那些梅花孔就露出里面的颜色,只是在边角地方用针暂时挑着固定,而中间却是活动的。
这样一来和在织绣上去的图案全然不同,极有立体感,一抖动,花瓣倒象是活的,能被风吹着走。
婉娘先织的那块平布,一直没想到这布除了做里料,还有什么作用,现在一看,双眸顿时亮了,“姑娘可真是玲珑心,这都能让你想得出来,这做件阔袖长外袍该有多漂亮。”
千喜也觉得满意,用手提着一角惦了惦,感觉只是坠感略差了些,但到时在下摆坠上些珠花也就坠得下去了。
婉娘接过千喜递还给她的布样,看千喜描的花样,是画的一朵不知外的花,花瓣都比较小,重重叠叠,正中用的珠子串成几条,根部束在一起,上面却是散开的,最上端顶着一顶大些的珍珠,就光看图都能想到那些花蕊颤颤巍巍的样子。
刚想发问,门帘一掀,赫子佩迈了进来,他今天穿了件淡蓝薄丝缎长袍,腰间束着三指宽的腰带,悬着一块如意佩,更显得面如冠玉,温文儒雅。
婉娘忙施过礼,退回织布机旁,不打扰他们二人说话。
千喜回头冲他笑了笑,又回过头开始捣鼓着那些碎布,“忙完了?”
“嗯。”赫子佩凑到案台边,拉了另一张高凳在她身边坐下,随手捏了块碎片在手上把玩,“那花你送过去了,人家还满意吗?”
领了布的那几家染坊都开了工,程根和沈洪两人都在外面跑堂子,他自己盯着家里的那两千匹布,从早起来就没能空闲,还是在千喜用家里的陈布做出头样的时候看了眼,感得挺好看。千喜拿去给人家看过以后,带了冰蝉纱回来做出成品,他都没时间瞅上一眼。
千喜抬起脸,有些得意,“她说做的比京城那家的绢花做的都好看,还怂着我开家绢花铺呢,让她的姐妹们以后都在我这儿做花。”
赫子佩可没打算再支持她开什么绢花铺,不过见她高兴,也就乐得顺着她的话,让她高兴高兴,“这么说你又要多开间作坊了?”
千喜睨着他笑了笑,“我知道你就是说来好听的,如果我真想开,你那头还能不摇得跟浪鼓一样。”
赫子佩也不否认,嘿嘿笑了两声,见她鼻尖上有些细汗,拿起千喜弃在一边的团扇,帮她慢慢的扇着,身子往前凑了些,看着她描的花稿,“做这花呢?”
“嗯,反正线没回来,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乘着这空档,把这花做出来。”千喜取了块与那些碎布差不多颜色的缎子,比着刚才剪好的圆形纸样,细细的剪出了形状,用同色的线绞了边。
赫子佩将那些碎片摊开来,每块都只剩下寸余大小,折是没法再折了,不折吧,这料的毛边,只要轻轻一碰,又要滑纱,想不出这点点大的碎布片还能做啥,对着图看了半天,也能看懂是要将这些碎片修成叶子形状,再一片片的缝在千喜手上正绞着边的圆缎子上,“这边怎么办?就算缝上去,这碰一碰就全散没了。”
千喜听了,转过脸见他正拿手指碰着那些碎布的毛边,毛边随着他的手指越来越多,忙尽数抢了回来,“你可不能再摸了,再摸,真把我这点宝贝摸没了。”
赫子佩笑了笑,坐直了身,不再去折腾她的那些宝贝碎片,只是帮她打着扇子,“那你告诉我,你怎么做。”
千喜咬剪断了绞完布边的线头,“那我做给你看。”
从案台下拿出蜡烛,点燃了。
这夏天,天黑的晚,这时候虽然已是黄昏,但屋里仍亮堂堂的,赫子佩不明白她点这蜡烛做什么,虽然好奇,却没张口问,反正答案马上就会知道。
千喜拿了一小块碎片比着剪好了的三角形状的纸样,仔细的修剪成型。将修出的三角形的布边凑到火上,飞快的朴过,那纱一遇火,马上自动收了边,不再散开了,“你看,这样再做,就不会散得没了。”
赫子佩接过,用手指刮了刮,果然不会再散,眼露笑意,“你哪来这么多这些小心思。”
千喜冲他做了个鬼脸,这方法用的多去了,不过他不没留意过罢了,又如此弄出几个三角,把其中一个布边,用针线细细的挑了,两边拉紧收成花瓣形状。将收线的一方缝在圆缎子上,尖型花瓣一方却是活动的,将那些三尖都做成花瓣,一圈圈的错着位缝在圆缎上。
赫子佩想帮着她修剪三角,不过千喜怕他手脚重了,哪儿稍微多剪去一块,那花瓣就不完美了,硬是不给他动。
他也只得在一边干坐着,见她做得认真,也不吵她,静坐一边陪着,累了一天,就这么静看着她,什么累都忘了。
直到她将那些花瓣尽数缝完了,抬头望了望窗外,太阳已经落山,才起了身,“回吧,一会儿晚了,娘又要在门口望了。”
千喜这才伸了个懒腰,活动了活动坐得酸软的肩膀,将没做完的绢花连同碎片用盒子装了,“你还过隔壁看看吗?”
“不了,我过来时已经交待好了,没我啥事了。”赫子佩见她要带那盒子回家,就接了过来帮她拿着。
千喜转头见婉娘还在织布,“你还不回去吗?”
婉娘手上停了停,“还差点就织好,织完了就走。”她也望了望窗外,琢磨着沈洪不会这么快忙完,织完手上的回去做饭也来得及。
赫子佩抖平衣袍下摆,“这些天你也别开火做饭了,洪子跑几个堂子很是辛苦,我跟他说好了,到了吃饭的点就直接去我们家吃饭,所以你也别忙着织了,和我们一起先回去。”
婉娘觉得不大好意思,正要开口回绝,千喜已经上前拉了她起来,拖着往门外走。
赫子佩顺手掩了门,上了锁,婉娘见到了大街上也不好再拉扯,只得顺了他们的意思,随他们一同回家。
第047章 人各有志
刚下过雨,树叶被雨水洗得很是干净,叶子尖上还挂着水珠。
千喜皱着眉头,过了好一会儿才长呼出口气,展开眉头,伸着指尖轻触了触那其中一片树叶尖,水珠顺着手指流了下来。
前几天听伙计们偷偷议论,说看见沈洪跟‘福通’姓王的在‘千里香’有吃有喝,聊得兴高采烈,当时只当是有些小心眼的伙计眼红沈洪办事得力,受子赫重用,胡乱嚼牙根,也没往心里去。
可是今天,沈洪的一页请辞书放在了柜台上面。
千喜将那页请辞书折好收进怀中,子佩这时正在染坊忙着,还没能看到这封请辞书。
好在那批军布前两天已经交了上去,要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乱呢。
收起繁乱的心思,调整好情绪,抬头看了看‘大和’的牌坊,又看了看自己头顶悬着的‘秀色坊’的牌坊,这牌坊还是前几天刚装裱出来挂上去的。
叹了口气,撩帘进去了。
婉娘坐在织布机旁,两手撑着下巴,正在发呆,千喜进来出没发觉。
千喜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婉娘惊得全身一颤,醒过神,看向千喜,两眼通红,带着肿,显然是哭过不久。
千喜收了笑,拉了凳子在她旁边坐下,“你这是怎么了?有谁欺负你了?”
婉娘转过身,握着千喜的手,嘴一扁,泪就又下来了。
“哎哟,这是怎么了?”千喜忙掏了巾子给她抹泪。
婉娘接过巾子,抹着泪,“我家相公,怎么就这么没良心呢?当初闹灾荒,没饭吃了,是你们收留我们,还手把手的教他染布,这学会了,他就……千喜,我们对不住你们。”
千喜明白了,还是为沈洪的事,笑了笑道:“嗨,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出了啥事呢,让你哭成这样。”
婉娘见她没什么反应,还和平常一样温声细语,愣了愣,“千喜,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家相公……他……他居然跑‘福通’去了。”
千喜怀里还携着沈洪的请辞信,哪能不知道,心里也不好受,不过人各有志,总不能强扭着人家不放,“他跟你说的?”
婉娘摇了摇头,“说来也奇怪,以前他啥事也不瞒我,在外面遇上些什么,回家总会跟我叨唠上几句,可是这次瞒得死死的,一字没提。”
千喜看她那双眼,也定然没少哭,只怕喉咙早干了,起身转到桌边,倒了杯冷茶回过递给她,“既然他没说的事,你瞎猜来做什么,事都没弄清楚,就哭成这样,不伤身吗?”
婉娘只道她当真不知,有些着急,放下茶杯,“我说的是真的,虽然他没亲口对我说,但昨晚有人找他,他在门口和那人偷偷摸摸的说了半宿的话,我开始也没在意,可见他半天不进屋,到窗边听了几句,才知道那人是‘福通’的,来通知他,说他们征了军布就要到了,要他过去准备呢,你说这事还能假得了?”
千喜暗叹了口气,表面上仍平平和和的安慰着她,“没准是你听岔了呢?如果他真的要去‘福通’还能让你留在我这儿?”她心里也希望只是一时的误会,可是这怀里的请辞信却是千真万确,携在怀里,却压在了心里,不知子佩知道了这事,会有多气愤难过。
婉娘叹了口气,“那人走了,他进了屋,我问他是不是要去‘福通’。他居然拉下了脸要我少问这问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