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陌忽然从床上坐起来,胸口上的伤口重新溢出鲜血,把白色纱布染得鲜红,急剧起伏的胸口和双眸中的光芒泄露了他激动地情绪,他看着阿薰,双手用力抓着胸前的伤口,抓的伤口鲜血淋漓:
“皇叔死了!皇叔死了!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他,朕要整个天下来给他陪葬!!”
小紫被他一吓,又大哭起来。
“你说谎……。”阿薰指着他,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想骗我!你想都不要想!”
连陌不顾重伤从床上跳下来,抓住阿薰的手,拖着她走出帐篷,把她扔到地上,自己也踉踉跄跄扶着木柱才勉强站好:“你看好了!那就是锦都!皇叔死在那里,皇叔……。”忽然之间说不出下去,连陌低下头看着阿薰。
她异常平静,跌坐在地上,双眼睁得好大,清澈透明,像是有泪水会随时滚落下来,盈满了无数悲伤,她倔强地抬着头,倔强地说:“你说谎!”
说谎!
整个世界都在说谎!子渊怎么可能会死呢?
这些人,为了战争胜利,真是不择手段啊……
连陌苍白的唇轻轻颤抖了一下,木柱支撑的身体快要倒下去,他看着阿薰,阿薰没有哭,可是他却泪如雨下。
跟出来的将军们都默默地不敢出声,谁都没有见过这么失态的皇上,残暴冷酷的皇帝,第一次落泪……
连陌在阿薰面前跪下来,拉着她的手按在自己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声音颤抖着说:“为什么?你没有再刺进去一些?为什么你要手下留情?……”
阿薰惊慌地抽回自己的手,浑身都在颤抖:“你疯了,你疯了……。”
她不敢看连陌的眼睛,那双被泪水渲染了的凤眸,透着永无止境的悲伤。
——
太后说过不要更得,是你们让偶更的。。。。。不能怪太后。。。。。
坚决!
小时候的眷恋,少年时期的爱恋,以至于现在的仇恨,他心里的那个人,永远站在局势之外,看他哭,看他笑,悲喜自知,那个人永远不会知道,他卑微地藏在心里的爱……
皇叔,你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朕,朕要整个天朔都给他陪葬……朕要这个国家永远消失,永远抹杀东豫王的存在……。”
“住口!不要再说了!”阿薰色厉内荏打断连陌,从地上爬起来,昂然地站在月色和灯火之下,“我不会让你扰乱天下!天朔不能乱!”
她从来没有这样坚决过,就像是一夜之间成长起来的大树,高大,挺拔,有着直指苍穹的张力!
天空中忽然一个闪电劈下来,照亮了她的脸!
阿薰目光坚定地望着远方的锦都,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起来!
连陌像是午夜的恶魔,缓缓露出残忍的笑容,再次扶着木柱站起来,高高扬起脸,抬手指着黑夜中若隐若现的锦都城池,对身后的护国军道:“都给朕听好了!天亮之后,全力进攻锦都!朕要它彻底陷落!”
那些个将领哪里敢不听从命令,齐声答应!
阿薰忽然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连陌,右手抓在连陌伤口上,对那些将领大喝:“谁敢出兵!我立刻让他死!”
将领们面面相觑,露出了惊慌之色。
连陌却平静地盯着那些将领的脸:“就算朕死了,你们也要攻下锦都!否则,炎部的人会一个个收拾你们!”
嘶——
空气中响着倒抽冷气的声音,将领们立刻肃然,整齐地答道:“末将遵命!”
阿薰嘴角颤抖,按在连陌胸口上的手也颤抖不已:“连陌,你不要逼我,我真的会杀了你!”
“你杀啊,刚才朕已经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要手下留情。”连陌对她的威胁不屑一顾,悠然地轻笑。
守护
阿薰哽咽道:“求求你,不要毁了这个国家……。”这全部,全部都是子渊的心血,他打下的江山,他守卫的大地,不要被摧毁……
子渊……我明白了,我真的……明白了……
你用尽心血守护的土地,我也会用尽心血守护……
天边泛起鱼肚白,灰蒙蒙的颜色慢慢亮堂起来,太阳快要升起来了。
晨风吹过来,有种刺骨的寒冷,真奇怪,这个季节的风,居然会这么冷……
连陌轻轻咳了两声:“出兵……。”
在东豫王已死,锦都人心涣散,士气低落的情况下,一举攻下这座城池!
“陌……。”阿薰从后面抱住他,“我求你,我求你了!不要这样……求求你……。”
连陌冷漠地扳开她的手,手指一根一根扳开,他低下头咳了好几声,苍白的嘴唇溢出血丝,可是眼神一如既往的坚决,从来没有改变过。
阿薰在他后面跪下来,不死心地抓着他龙袍的下摆,哭着哀求:“我们回去吧,回到帝都去,再也不要打战了,陌……。”
连陌的脚步稍微顿了顿,一抬头,看见怯生生拉着帐帘站在门口的小紫,大眼睛里流着泪水,不敢说话,只是看着他。
小紫……
“我要拯救你,我不要放弃你,我们一起回去,陌,带着我和小紫,一起回去吧……。”阿薰几乎匍匐下来,身后是锦都城,可是她不敢回头看一眼,“你知道子渊要什么,他宁愿死,也不会让你毁了这个国家,你明白吗?就算为了报答他,你收兵吧……。”
“你要跟我回帝都……真的吗?”良久,连陌嘶哑得喉咙里才缓缓吐出这几个字。
“你说过给我两个选择,我选第一个。”
连陌站直了身体,撕扯着伤口,努力让自己站得笔直。
风吹起他一头黑发,他对着小紫招招手,小紫放开门帘,小心翼翼地走过来,连陌伸手摸着他头顶上的丫髻,轻声说:“小紫,把你娘的眼泪擦干。”
永诀
小紫点点头,看着连陌,有些不懂,瘪着小嘴,她不知道娘是谁……
连陌温柔地笑起来:“就是我后面这个傻女人啊!”
小紫这次懂了,点点头,慢慢走过去,她才看到阿薰拿着匕首刺伤了她最爱的叔叔,现在对于阿薰,她还是存着几分害怕和愤怒,可是,小紫走过去,把阿薰的脸轻轻捧起来时,看见阿薰满脸的泪水,不知道怎么了,像是被蛊惑了一样,攒着袖口,轻轻地帮阿薰擦去泪水。
小紫看着她,这个女人真是好麻烦,擦干了眼泪又流出来,怎么擦都擦不干!
“不要再哭了……。”小紫说,她的袖口都湿透了,可是这个女人,竟然还在不断地流眼泪!真是可恶!
阿薰低泣一声,把小紫抱进怀里。她看见小紫紫色的右眼,那么美丽,和子渊一模一样,就像子渊又站在她面前一样,她怎么可能不哭。
“小紫,小紫……子渊……。”
这个时候,她才懂得悲伤,竟是如此的强烈……
…………
“卓宛如不让我靠近锦都……锦都现在肯定人人皆知……东豫王……已死……。”
…………。
这场战,无论怎么打,无论谁输谁赢,都会把天朔推向灭亡的境地,天朔之外无数虎视眈眈的国家在期盼这场大战,有朝一日,入住这个富饶美丽的国家……
阿薰哭得声堵气噎,天色灰暗,太阳没有如期升起来,整个天地间一片暗淡侍卫灰色,失去了所有光彩。
从第一眼看见的子渊开始的种种画面在脑海中不断飞逝,破碎,直到最后一次相见,子渊在大火中被吞噬时回头看她的眼神……
那次就是离别,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这样便是永别……
——
╮(╯▽╰)╭看到这么多怨气,好恐怖啊好恐怖,于是太后赶紧上来更一章,(本来已经闭关在码字的。。。。。。)正好明天周六,太后爆发一下,当做补偿,呼呼~~~
子渊索命的别找偶,偶是无辜的~
撤兵
将领们等待着皇帝的命令,等了许久,才听到皇帝低声说:“撤兵,回帝都!”
众人脸上都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
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了实在是在可惜……
可是,即使东豫王已经去世,禁军和黑旗军的威力还是不可小觑啊!
毕竟还有那个以军事才能闻名的卓宛如,如此一战,胜败还不好说,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到时候胜利的一方恐怕也是元气大伤,国内该征的士兵都征走了,外敌一旦进犯,那将是滔天大祸啊!
皇上此举,才是最明智的!
在帐篷里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阿薰一直不发一言,有时候忽然看着某一样东西,便会怔怔的出神,然后眼眶红红的,像是又要哭出来。
小紫坐在床边,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在她的脑袋里,还不明白悲伤地定义,也不会知道,一个人死了是什么含义。
她更不会明白,死去的那个人,对她而言意义何在……
她只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刺伤了她最喜欢的叔叔!
换好衣服之后,就听见外面士兵高声说:“皇上有令!即刻拔营回帝都!”
即刻……
阿薰怔怔出神,已经有太监俯首进来,道:“小紫小姐,阿薰姑娘,陛下已经在外等候了。”
小紫从床上跳下来,根本不理阿薰,欢快地跑出去了,阿薰提起包袱,发现压在包袱下面的锦囊,她拿起来,里面沉甸甸地放着免死金牌和子渊的玉佩,她把锦囊放进怀里,提着包袱出去了。
连陌在马车里半躺着,胸口的伤已经重新包扎过,此刻洁白的纱布纯白无暇,他披一件外袍,裸露着结实的胸膛,那片缠着白色纱布地方更加怵目惊心。
小紫坐在他身边,充满戒备地看着坐进来的阿薰。
——
今天爆发。。。。。。。
素缟
阿薰坐在靠窗口的一角,抱着包袱不准备说话,此刻心里沉甸甸地,空荡荡的,麻木不堪,眼睛里有泪,总是想方设法要流出来,她死咬着嘴唇,把泪水都忍回去,一颗都不能流出来,一颗都不能!
流泪的永远是弱者!她不是!
马车外喧闹了一会儿,终于开始启程,宽大的马车里静悄悄的,三个人都不说话,只有小紫偶尔拨弄玻璃珠会发出脆响,以及车轮咕噜噜的声音一直延续……
阿薰把脸转向窗户,窗帘没有拉开,只是在颠簸的路途中,偶尔露出一点儿窗外的景色,转瞬即逝,可是一草一木,都清晰可见。
阿薰抬起眼,在颠簸中,窗外露出了锦都城的影子,此刻在白天,不像黑夜时那么模糊,每一座城楼的飞檐反宇,瓦片窗棂都是那么清晰。阿薰看着看着,眼眶里好热。
锦都城墙之上,原来在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挂满了白色的旗幡,黑旗军和禁军的旗帜之外,包裹着素白的布料,守城的侍卫披麻戴孝。
整座锦都城,被白色的素缟装点,在灰蒙蒙的天空之下,像一座没有生气的死亡之城,城楼上高高挂着的白色旗幡迎着风飞扬,风中,像是在倾诉的低语,像是无力挽回的呼唤……
去去去……
马车颠簸了一下,阿薰眼眶里的泪水忽然坠落下来,一颗一颗像是硕大的明珠,砸在手背上,滚烫得让自己心如刀绞,她拼命忍着,只是默默落泪,没有发出哭声。喉咙里的颤抖夹杂在呼吸中,显得凌乱不堪。
窗外一幕幕……
绿树,繁花……渐渐把锦都遮去了,只有隐约的白色旗幡飘舞在风中,撞进视线里……
心里从未这样真实感受过离别,子渊,真的已经不复存在了吗?
记忆有些混乱,忽然闪过一些画面。
戴孝
当时在军营中,她跟着严成研究兵法,有时候彻夜不睡,捧着兵书苦读,严成十分负责地陪着她。有一次读得太累,竟然趴在案上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她抬起头看看严成不在,以为他出去了,站起来活动筋骨。
屏风后面有悉悉索索的声音,阿薰一听,是换衣服的声音,脑袋里顿时闪过恶趣味的念头,悄悄走到屏风后面,然后大叫一声冲进去!
果然是严成在换衣服!
这个时候刚刚套上里衣正在系腰带,听到阿薰的叫声吓得差点儿拔剑杀人!
阿薰哈哈大笑,一看他腰间的系着的白色腰带,嘴巴一撇,拉过来说:“你这个男人!怎么这么不检点?白色的腰带是可以随便系的么?很不吉利的!又不是家里死人了,换一根!”
那个时候,听到阿薰说话的严成竟然别过脸去,眼眶悄悄的红了一圈。
阿薰看的奇怪,在她印象里,严成是刚毅成熟的男人,怎么会动不动就眼眶发红呢?转念一想,古代都有戴孝多少年的习惯,兴许是严成在为家里戴孝呢,她这么莽撞,说了不该说的话,真是该死!
她连忙把腰带还回去,吐吐舌头说:“对不起啊,我不知道,呵呵呵……。”
“没事。”严成转过身去,把腰带系好,回头看着阿薰,“阿薰……。”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笑了笑,便出去了。
现在想起来,严成叫她的时候,眼睛里多么深切的悲伤,她怎么看不明白?
她怎么看不明白……
原来那个时候,子渊已经不在了……
她却一无所觉,还在怪他,不断埋怨他的薄情寡性……他们都瞒着她,不让她知道……
沿路上,许多百姓手臂上缠了黑色的布料,神情哀婉地走在路上。
战乱年代,百姓们流离失所,却还惦念着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缅怀,在心里……
处理遗体
皇帝的车马每经过一处,都会引起百姓的惊慌躲避。
连陌一直在休息,闭目调养,装扮成军医的炎部高手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进来,用炎部秘制的药为连陌治理伤口。
炎部的毒和圣药皆是天下闻名,不过寻常人仅在传说中知道这些,并未真正见过。
可是阿薰是切身体会过的,当时子渊所中的毒,和现在治疗连陌的药,都是十分神奇的东西。
傍晚抵达一座小城池时,连陌的脸色已经好转,渐渐有了血色,只是依旧沉默不说话,小紫十分乖巧地不闹,在一旁玩自己的,玩累了就趴在软垫上睡一觉。
阿薰哭得累了,也睡着了,一直到进城都没有醒过来。
连陌披了外衣,从马车上下去,登上这座城池的眺望楼,远远地眺望锦都城的灯火,这一夜的锦都,没有往日绚丽的红灯笼,处处都是白灯素缟。
距离这么遥远,都可以感受到那种流溢出来的悲伤,从每一个人的身体里散发出来,融入空气,融入微风,飘散到各个地方。
伤口在痛,似乎又有些开裂了,连陌淡淡一笑,伸手触碰到纱布的地方,摸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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