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是公主,不会有事。只是濬儿,他是真的无能为力啊。他没有办法带一个一岁的孩子逃亡。只能寄望于萧槙看在孩子还小,暂时不会下手。因为那样也是有伤圣德的。
本来他是希望谢陌能用自己的地位帮他保住濬儿,如果没有后来那些事,他相信她会尽力而为的。可是,他想逃出去却只有从宫中辗转一次才能成功。不得已利用了她,而且此事关系到父亲要布置的大局,他也无法违逆。
父亲在信中说他还年轻,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儿子。他自小作为嫡长子就被父亲格外的看重,但当初皇家需要他进京做人质,还不是就舍弃了他。而今又逼着他舍弃了自己的儿子。所以,梁晨内心深处并不想帮父亲。可是,如他自己所说,他没得选择。生下来立场就已经注定了。做这些于他而言,也就是自保了。
如果、如果谢陌肯随他隐居,他借这次在魏地失手的机会诈死隐退,也不是什么难事。
床上平躺的谢陌慢慢的发出轻微的打呼呼的声音。
梁晨苦笑,你就装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喜欢上谢陌的。是心怜她与自己一样不得已的处境,还是折服于她的大气睿智?是记忆中的美好,还是重逢后的明艳无双?
他这辈子就数这一次栽的跟头最大,就是栽在她手里的。原本他想过,谢陌是皇后,想得到她,除非推翻现在的皇帝。可是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她。她此刻不肯随他走,没关系,至少她也没有大喊大叫暴露他的行踪。她心底对他,并不是全然当敌人看待的。
谢陌打了一会儿呼呼,然后翻身向着里侧。真是古怪的场景啊,她睡在床上,他躺在床下。
他居然也没有制住她让她无法叫喊,也没有拿下她作为人质。唉!这次第怎一个乱字了得。
谢陌听着床下倒是也起了打呼呼的声音,他还真是睡得心安理得啊。就不怕她趁机溜出去报信么。
不过,谢陌也知道自己不会做的。她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梁晨被人那么残忍的杀死祭旗。
谢陌对梁晨,感觉其实也是很奇怪的。她能记得那么多年不见的他,自然心头也不是一点挂念没有的。而如今的情势,倒也能理解他的身不由己。尤其谢家这次不会有事了,她恨也恨不起来了。
可是,和他一起隐居却是不可能的。如果一直一起长大,说不得她真的会喜欢上梁晨。因为他是那么高贵漂亮,也那么能干。而且从小到大对她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有些事情迟了就是迟了,迟了一刻便已是一辈子。更何况,她与梁晨重逢的时候,都已经是萧槙的皇后了,她的心也一早给了萧槙。即便此刻离开他,也是没有办法再去喜欢别人的了。
想到这里,又担心起萧槙的身体来。魏国公说有最新消息就会告诉她,只好等着了。离开了魏国公府,便不好打听这些消息了。迷迷糊糊的谢陌也就睡过去了。
魏国公对于谢陌不让除了颜大娘以外的人进屋伺候倒是没有怀疑,他认为谢陌是怕人近身伺候识破她的女儿身。完全没想到他封锁全城搜索的梁晨就躲在她屋里。更没想到谢陌明明知道却一声不吭庇护了梁晨。
次日一早,谢陌悠悠醒转,方伸了个懒腰听到床下有人轻笑,“你属猪的啊,要睡这么久?”
“干卿底事?”
“我饿了,快点叫人送早点来。”
“我吃那么多,会引人怀疑的。”谢陌掩口打哈欠。
“那就都吃个半饥半饱吧,这也是养生的法门。”躲在魏国公府,谢陌的床下,梁晨居然心情很是愉悦。
谢陌翻身起床,“成吧,那我就省两口给你吃。”
洗漱之后唤丫鬟送了吃的来,好在谢陌原本的食量不大,别人是按一个大男人的分量给她送的,所以自然是有多出来的。
“你们下去吧,我用好了会叫你们进来收拾。”
丫鬟躬身退下,梁晨从床下钻出来洗脸。
“我说,你还洗漱什么啊,反正也是呆在床下。再说了,那也不是你自个儿的脸。”
“个人习惯,怎么了?你也不是自个儿的脸啊,不是也洗了脸。”
梁晨坐下来一起用早膳,他自然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也不怕有人突然靠近。不然成天躲着,憋也憋死人了。
一个人的分量两个人吃总是短缺了一点,最后一个蟹黄包上头按了两只手。
谢陌盯着梁晨,“这是我的,不施舍你了,爪子拿开!”
“你一会儿出去找地方吃点别的吧。”
“我已经把早饭吃得干干净净的了,还出门去吃,我是大胃王啊。你以为没人注意我在府外的言行么,人家现在好歹也是名人了。”
梁晨笑出来,伸出另一只手,“剪刀、石头、布?”
“好吧。”
两人猜拳,谢陌等到梁晨出了然后她再出,完胜!吃下了最后一个蟹黄包,然后坐了一会儿就打算出去。
“你不是累倒了需要休养么,就在屋里呆着咱们聊聊天嘛,还出去乱逛什么?”
“我要去看看三哥伤势怎么样了?”说起来,谢三还是被梁晨伤的呢。
就这么过了两三天,丫鬟发现饭菜很合谢少爷的胃口,每次送去的都吃得干干净净的,倒也没有起疑。这两人便都半饥半饱的过着日子。
魏国公终于又叫了谢陌去,“京里传来的消息,皇上已经日渐好转了。”对这个消息他自然也是欢喜的。既然站了队,当然希望皇帝好好儿的。
“哦。”谢陌点点头,在好转就好了。看行程,宁耕还没到呢。不过消息倒是可能送到了。接下来便是等着爹爹和哥哥被放出来的消息了。到时候三哥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她也就可以离开了。
萧槙的确是收到八百里加急的消息了,喜出望外,当即翻身下了病床,动作轻快的都不像个病人了。他没想到宁耕此行如此顺利,对他信中一而再的提到的谢隋也就好奇起来。
宁耕为了向皇帝推荐谢隋,还派人在魏地细细打听了谢隋的作为。从他一开始指认梁晨一行人到后来为了寿宴上顺利交接,指挥魏地将领防守国门事无巨细全都细细讲来。连莫十卦给人算的卦他都找齐全了。
萧槙对这个自小的伴读还是了解甚深的,这个谢隋居然让他如此不遗余力的推荐,想来是甚为信服。
“来人,去将国丈国舅从大理寺释出,请他们洗漱后就来见朕。”要打听谢隋,直接问这两人不就好了。他也听谢陌提过谢隋,多是用很羡慕的口气,羡慕他可以任着性子四海游玩。也说过她这个堂兄是机智百出的人物。这样的人,得知伯父一家遭难,挺身而出去了魏地筹谋也是有可能的。
萧槙有些兴奋,然后看到旁边侍立的玲珑,有如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对啊,陌儿出事了。即便他手握无边江山也是无能为力的,顿时一股荒凉自心底升起。可是,不管怎样,胶着的战势也不容他再沉浸于伤悲。
老丈人和大舅子还不知道呢,他要怎么跟他们说?
V 48 昭雪
8
谢怀远和谢阡很快被人从大理寺直接迎到宫中。听说自己被放出来是因为魏国公已经派兵协助朝廷作战了,两人也很是高兴,如此一来谢家也就洗清通敌的罪名了。陌儿也就不用再那么委屈了。
只是进了宫门,就发现宫里的人看到他们眼神都有些躲闪。
“爹,是不是妹妹出什么事了?”
谢怀远也满是疑惑,“先去见了皇上再说。”要打听也跟皇帝直接打听去,看宫人脸色猜测算怎么个事。
到了御前,两人行礼后被赐座,然后宫女来上茶,诧异的发现奉茶的居然是玲珑。
谢阡张了张嘴,想问这是怎么回事又忍住了,毕竟是御前不能造次。
萧槙深吸一口气,然后说:“国丈国舅,朕先与你们说国事吧。”
父子俩应了声‘是’。心头都嘀咕,先说国事,然后你还要告诉我们什么?然后又见到皇帝消瘦得厉害,虽是有大喜事却掩不住大病初愈的一丝虚弱,再想想进宫那些宫人的反应,便都有些心往下沉。难道陌儿出什么事了?可是,当然是先说国事才能再问陌儿的情况。
“国事大概你们也听说了,魏国公已经鲜明的表明了立场,也派军队参战了。如今魏放封了世孙,将来会承袭爵位。”
谢怀远表示这个是听说了,也为老友的选择而高兴。
“这件事是委屈谢家了。朕会做出补偿的。”
“不敢!之前魏国公的确是有左右摇摆之嫌。只不知这次他是怎么就坚定了信念的?”
萧槙索性把宁耕厚厚的陈奏递给了谢怀远看。
谢怀远翻看过后很是惊喜,居然是隋儿办成这件大事的。倒也是,云阳老家的人即便有心也被当地官府看管着不得随意外出,唯一有可能出力的谢家人便是隋儿了。
谢怀远看完便对儿子说:“是你二弟去到魏国公府协助钦差办成此事的。”
萧槙笑道:“宁耕是实诚人,他信里说得清楚,他是沾了谢隋的光。谢家二房的人也好生厉害啊。”
谢怀远谦虚了几句,也没留意到谢阡的表情瞬间变了一下。谢怀远不清楚二弟的行程,以为他是听到消息赶了去帮忙。可是谢阡却知道从二弟上一封信看来,他是无论如何赶不回来的,甚至都可能没有听到消息。
“此时正是用人之际,朕有意重用这个谢隋。”
谢怀远拈着胡子道:“隋儿能为皇上出力,也是谢家的荣耀。”
“好!谢隋说了他要上京来探视国丈,到时国丈可要帮朕把人留住。哎呀不好,他现在人还在魏国公府上,说不得魏老头要跟朕抢人。就劳烦国丈写封信去,以长辈的身份叫他等到朋友伤势好了就立即上京来。”宁耕这个木头,怎么也该把人先一起带走,留两个人在那里等谢隋的朋友伤势好了再一同上京就是。
谢怀远笑道:“好,老夫回去就写这封信。只不知除此之外,皇上还有什么事要告诉臣父子。”
萧槙站起身来,面容一肃,走到谢怀远身前长长一揖,“岳父,都是小婿的不是,陌儿她……”
谢怀远骇得站了起来,嘴张了张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谢阡自然也坐不住了,站起来便问,“皇上,陌儿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她不是被废了住在岫云宫里的么。”
萧槙眼眶一红,“岫云宫进了刺客,还纵火烧屋。”
谢怀远身形不稳,晃了两晃,萧槙和谢阡赶紧一左一右扶他坐下了。
谢阡顾不得君臣礼仪一把抓住了萧槙,“皇上,陌儿她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
“火势太大,等到扑灭的时候里头已经没有人活着了。但是不语大师说他看到了有人负了另一人施展绝顶轻功出宫去。朕怀疑被带走的就是陌儿。”
谢怀远哑声问:“大师看清楚了么?”
萧槙的声音低了下来,“没、没有。”
玲珑忽然面目有一些扭曲,人也颤抖起来。
谢阡看向她,“玲珑,你当时在哪里?”
玲珑张了几次嘴,才把因为回想起当时情景有些激荡的情绪镇定下来,“大少爷,奴婢当时不当值,听到小娟喊走水了赶紧起身的时候,娘娘住的内室已经无法救了。奴婢后来在灰烬里找到被灼烧过的凤点头金步摇。火灭之后清点人数,活人加尸首,刚好是岫云宫的总数。”
谢阡和父亲对望一眼,那陌儿到底是活着还是烧死了啊?
谢怀远站起来,“阡儿,我们去问不语大师,走,走!”
“他说没看清,朕已经问了无数遍了。朕当时将九城都封锁了,可是还是没有找到。如今,朕在着手让人查那段时日有能力进宫的江湖高手。”谢怀远心头想的是怕就怕不语大师为了宽皇帝的心,打了诳语啊。那他的陌儿岂不是活活被烧死在屋里了。
萧槙耷拉着脑袋在一旁坐下,“不语大师据说又出门云游了。老和尚每次不想见人便让人说他云游去了。朕不信便亲自把大相国寺里里外外翻了一遍,还是没能把他找出来。”
谢怀远无力的重复了一遍,“云游去了。”
谢阡问玲珑,“金步摇呢?”他心底还有万一的想法,说不定这是陌儿想跑布的一个局。
“在皇上那里。”玲珑朝谢阡摇摇头,示意他不是的,金步摇里的假死药还在的,她早就检查过了。
萧槙疑惑的看了他们两个一眼,金步摇里有什么名堂吧。或许就是他一直没想清楚的谢陌要怎么假死逃遁的方式。
“郑达,去把金步摇拿来。”那金步摇一直被他放在西轩室的枕头边上。
“大舅哥,是不是你捣的鬼?”萧槙希冀的问。
谢阡则硬邦邦的回了一句,“臣在大理寺的牢房里呢,有心无力。”
这会儿,萧槙也无力怪他有心了。只是心头的希望又熄灭了一些,愈加黯淡。
郑达很快把金步摇拿来,谢阡摆摆手,既然玲珑说没有用过那自然是没有用过。他担心的看向父亲,后者脸色青白,双目禁闭,嘴唇控制不住的哆嗦,眼角慢慢有泪沁出。
谢阡道:“皇上把这金步摇赐还臣家吧。”
萧槙不肯,拿在了手上,“有把嫁妆要回去的道理么?”
谢怀远睁开眼,“不管陌儿是生是死,有一个不白之冤一定得洗刷了。皇上,请你把于嘉公公请出来,老臣有话要问他。”
萧槙满脸的疑惑,还是吩咐郑达去叫人。后者心头一个咯噔,干爹说他愧对小谢娘娘,是说这事儿么?
萧槙拿着金步摇坐回龙椅上,看谢怀远面容那么沉重,他也顾不得管金步摇里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于嘉很快被叫来,看到谢怀远父子脸色顿时变了。萧槙蹙起眉头,到底什么事?
谢怀远无力站起,便坐在椅子上说:“老臣之前与淮王通信,请他回忆一下有什么人可以证明当年之事。他回忆了许久回信告诉老臣,说是知晓当年内情的都是他母亲的人,所说的话皇上不会取信。而且,那些人也都被皇上杀了。所以知道当年事情的,便只剩下了老臣一家包括玲珑,我们说的皇上恐怕也不能信。总算后来,淮王想起他同陌儿说及此事时,于嘉公公离得不远,你或许听到了吧。时至今日,还请你还小女一个清白吧。”
这么一说,萧槙便知道是说当年他进内惩院的事了。他浑身一震,转向于嘉,“当年的事,你知情?”于嘉跪下,不语大师让他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皇帝,也许就是现在了吧。
“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