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的东西很快送来,谢阡给画了一本小图册,还是旭旭送来的。他说他方才没抱到四皇子,所以特地跟皇上请旨过来。
“姑姑,爹说你最好找一个懂武的女子在一旁教导。不然,光有动作你自己做恐怕也有难度。”说完便跑过去看萧煜,“哇,四皇子今天收了好多礼物啊。”
那边屋子里今日的贺礼已经都被送来了,堆得跟一座小山似的。
“喜欢什么,自己去挑一样。”谢陌心里过着能教她的人名。萧枫,算了。她一看到煜儿就想到濬儿。对了,阿萝公主。
“不了,这是四皇子的东西。”
晚间宴席散后,宫人扶着喝得醉醺醺的皇帝退席。
“不走这边,去坤泰殿。”
萧槙脚步不稳的从暖轿里下来,走到寝殿,看到谢陌还在落地的大镜子前比划,阿萝公主刚刚才走,她融会贯通后把所有动作的要领教给了谢陌让她自己再练习,她明天再来看。
“跳舞呢?”萧槙问道。
谢陌闻到喷到自己脸上的酒气,“你喝了多少啊?”一边上去搀扶他坐下,吩咐人去做醒酒汤。郑达如今越来越会躲懒了,只要把人送到她跟前,他就不过问了。
“不多,今天高兴。你比划什么舞呢?”
“谁有心思跳舞。”谢陌话音刚落,就被萧槙扣到身前,他就势躺了下去,而她扑在他身上。然后萧槙说了一句清醒着的时候决计不会出口的很欠扁的话,他捏着谢陌的腰嘟囔道:“好像又怀上了一样。”
谢陌挣脱他的怀抱,愤愤然起身,交代春末夏初,“给他宽衣脱靴擦擦手脸,醒酒汤来了就温在旁边,多倒些水温着。”
混蛋!受了嘲笑的谢陌知耻而后勇,又把那套动作练了两遍,直到浑身大汗淋漓才沐浴就寝。
第二日萧槙挨了几个白眼以后问春末夏初谁把皇后惹到了。
夏初低下头轻声说:“您昨晚喝醉了,说皇后的腰粗的好像又怀上了。”
萧槙脑子里嗡的一声,他怎么高兴之余也犯了酒后吐真言的毛病。谢陌生下孩子后,他怕她调养不好留下虚亏,每日叮嘱药娘给她调养滋补,补到如今就成了这么胖乎乎的喜庆模样。怪不得昨晚迷迷瞪瞪挨过去就被踹呢。
萧槙过去到他平常惯用的小练功房去,谢陌已经换了轻便衣服在自行练习动作了,见了他依然是虎着脸。一套动作做完才道:“皇上昨日怎么到坤泰殿来了?”
萧槙闻弦歌而知雅意,“来看煜儿的,太医正说得产后两个月才能同房,我记着呢。我半个月后再住回来。”谢陌显然是不想这个时候看到他,萧槙识趣的消失。只能偶尔过来看看儿子,直到谢陌自觉恢复得差不多了才同意他搬回来。那已是二月初的事了。萧槙无比后悔一时心直口快又多了半个月的刑期。
不过好在,谢陌的体型恢复如初了也就把那句话忘了。让他好好的体会了一把小别胜新婚的乐趣。
黄氏私下里对谢阡说:“我可是真没想到,皇上如今能这么纵着陌儿。”
“那是因为他从前对陌儿太过了,赎罪呢。生怕陌儿再跑了。”
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萧煜快四个月了,会拿眼去追踪他眼前的事物和人,尤其喜欢自己唧唧咯咯的发出声音。
谢陌和萧槙找了一天休沐的时候,带着孩子去大相国寺去拜祭谢夫人。萧炜也一起随行,去看望不语大师。不语如今很喜欢这些曾孙辈的小孩子。
马车上,谢陌伸手逗着趴着却极力抬起头和胸部的儿子,萧炜拿着拨浪鼓逗弟弟。
萧熠因为有点咳嗽,所以没有跟来,田婕妤就留在宫中照看儿子。而自贤妃‘病故’后掌着后宫宫务的肖充容则是留下处理事务。萧蓉则是已经开始受讲,由女夫子教导,那两名玩伴如今便成了伴读。
“云裳自己不出来露面也就罢了,怎么连荻儿也被养得深居不出的?”萧槙蹙眉道。
“这个,我就不好做什么了。云裳那样的性子回头还以为我要抢她的女儿呢。不过荻儿还小嘛,三岁的小姑娘是成天就知道黏着母妃的。”转头见萧炜正扯着围兜兜帮四弟擦口水。同是妃子,肖充容可真是放心把儿子交到自己手上。这么一来,她倒是对这个庶子不能薄待了。
到了大雄宝殿,就听得萧炜啧啧惊叹,对着佛祖金身两眼放光的看。萧槙如今也习惯了,只摇了摇头而已。
谢陌叮嘱人好生看着他,便抱了萧煜去到母亲牌位前。萧槙依然是不拜佛的,径自去找不语大师说话。
“娘,这是您外孙,正月间太冷了,不敢带他出来。今天才能来看您。”
萧煜好奇的看着眼前的牌位,一会儿又把眼光转到别处。耳中听得母亲絮絮说着,张开小嘴打了个哈欠。
谢陌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一个身影,“梁——”
萧槙走进来,“还没说完呢?”他方才听到谢陌在喊娘,倒也并不奇怪。
“你同大师说完了?”
“嗯,他总之就是劝我不要赶尽杀绝,对梁骁的余党能网开一面。”
谢陌看煜儿要睡着了,便递给了乳母,陪着萧槙往外走,“如今只剩下梁贼的一些残部,也都在大将军的围剿之中。国家已经经过了三年动乱,人心思定。依我说,把梁贼直属的人收拾了也就是了。那些个墙头草可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便暂且放他们一马。先记录在案,以后再有什么一并发作就是。不然一根藤上牵扯太多人了。这么攀扯下去,怕是人人都有碍。”
“我也知道,只是有些不甘而已。算了,你说得对,人心思治,一直追查怕是要人心惶惶了。我还是抓紧时机让国家恢复元气更重要。”
走回大雄宝殿,萧炜还在这里玩得很开心,绕着佛像金身在转圈圈。
“母后,四弟呢?”
“睡着了。”
午间,一家人留在这里吃斋饭。不语见萧槙的模样平和多了,知道他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建议不由得老怀宽慰。看向自己吃饭的萧炜道:“这个小娃娃倒挺有意思。”
谢陌差点笑出声来,方才萧炜还悄悄同她说:“不语大师好有钱哦,这么大的金佛。”
四月间荡平了梁贼余部的大将军谭记班师回朝,由此这一场绵延数年的大战终告结束。朝堂上谭记、宁耘、丁刚、云家次子云霆等人论功行赏。朝堂格局变化,出现许多新贵分化世家的权势,甚至成就了许多对的好事自不必提。国家也慢慢的恢复元气,到三年之后,已是繁华更胜战前。
此时萧槙已步入而立之年,登基也已是第八个年头。拥有三子二女,唯有才三岁多的四皇子是中宫皇后所出。
“母后,儿臣也要喂蚕宝宝。”稚嫩的声音在谢陌身旁响起。
“你不怕?”
“不怕。”
“好,随你二皇兄,三皇兄去吧。”
今日是来京郊的祭祀坛行祭奠蚕神的大典,谢陌为主祭,肖充容和田婕妤为副主祭。因是女性为主导的祭奠,所以后宫都来了。连同宗室命妇,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大公主萧蓉和二公主萧荻自然也随行。萧蓉已经十二岁,而萧荻也满了六岁。
这三年,云太师已渐渐淡出朝堂,云家继之而起的当家人是认祖归宗的云霆,目前任兵部侍郎一职。而谢阡年前也升到了户部尚书任上。
最令人咋舌的是谢怀远和云太师斗了大半辈子,到如今竟然是一笑泯恩仇,说是当年那些老家伙如今还在的不多了。两人时常相约到大相国寺去小住,一同爬山、下棋。
V 75 隐患
8
不语大师依然精神矍铄。而洛王萧柏年已十七,两年前被指婚魏良侯小女儿,成婚后二人一同去了封地。
三年前大战以后本来是要召魏放上京的,可正要成行时,魏国公强撑的病体终于不支,撒手人寰。魏放便不能轻离魏地,须得留下弹压境内异动。萧槙下旨,魏国公府在平乱中建有奇功,准许他继任国公一职,只是没了当初的兵权而已。如今,他便是华禹境内独一份的国公。
谢陌看着不远处被一群小不点簇拥着讲故事的明艳少女,正是萧蓉的伴读杜翩翩,今年十三岁,京中有传‘翩翩绝颜色’的便是。
初听到这个说法时谢陌陡然生出一种长江后浪推前浪之感。十年之前,京中的说法可是‘谢家嫡女,光耀京华’。
“难道我已经老了?”
当时萧槙嗤之以鼻,“你如今是皇后,哪个还敢拿你的容貌说事。就是蓉儿,难道会不如杜家女么,只因她是公主便无人敢随意提及而已。”
此时谢陌看着旭日东升下犹如仙露明珠般的少女,倒是真的对‘翩翩绝颜色’有了几分认同。而且听她口齿清晰的给皇子公主们讲着蚕神的来历,祭祀的流程,也不负她才女之名。
这三年里萧槙以‘百废待兴’为由又免了一次选秀。这三年也都老实守着谢陌一人。
这些年谢陌并无干政之举,每每大臣提及充盈后宫一事,萧槙便以‘这是朕家事,不劳爱卿等挂怀’作结。这三年,他一步一步的推进自己心中的蓝图。因为文臣武将上下尚算齐心,而他也褪去了即位之初的躁进,所以循序渐进,国力日益强盛起来。尤其是新政的推行,渐渐赢得了民心。所以,相比较而言,皇帝专宠皇后,倒的确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屡屡反对无效之后,反对的声浪便低了下去。
三年前大战之后,萧槙下令各大家族大量释放奴仆奴婢为平民,再加上之前谢陌从全国寺庙中勒令还俗的青壮年僧人。一下子增加了不少劳动力,这几年是年年丰产。而谢陌的花辞树,上个月终于是开出了第八家分店。
眼见着下一次选秀的日子即将来到,不知道这一次是否能一如之前两次。如若不然,十三到十七的年龄限制,大公主身边日渐出挑的两名伴读可都该在其中。
到了返程的时候,萧蓉带了两名伴读独自一车。之前贤妃‘病故’,萧槙有意让她到坤泰殿跟着谢陌生活,可彼此都不乐意。萧蓉更是说出她克母的话来,克死生母与前后两任养母。说怕自己是不祥之身,于母后有碍。
谢陌也没有故作大方,萧蓉越大她越觉得不妥,不想接手养她。萧槙最后只能依了萧蓉,让乳母宫人照顾她生活。所幸贤妃离开时,她已经九岁,已经懂得照顾自己。谢陌暗地里留意她,发现她把阖宫的宫人管制得井井有条。平素对自己这个嫡母,更是谦和恭谨找不出一丝纰漏。也只能暗自留心,这种只能防守的状态让她颇有一些无奈。好在萧蓉至多还有两三年便要出嫁离宫了。
云裳自从被连贬数级,便十分的灰心丧气。魏嬷嬷劝说过她,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二公主的今后着想。她才慢慢的在人前露面。
几个小孩子不舍得分开,回程便都挤在了谢陌的宽大凤撵上。有萧荻、萧炜、萧熠、萧煜,还有沐阳的长孙,乳名团团的宁涧秋,还有云霆的长女,乳名圆圆的云萱,还有一个是苍鹰将军的孙子常沂,因其母高洁是谢陌的义妹,平素也常在宫里走动。这会儿便都挤在了一处玩儿。
谢陌也不怕他们吵,一路听他们童言童语的。
谢旭如今已是十二岁的少年,年前谢怀远更是让谢阡把他送到了闻名天下的白山书院去读书。而且,是匿名的。他已经从树人院下院毕业了。其他的同窗大多升入上院继续就读。而从上院毕业的则多半去了军中或是朝中历练。谢陌当年出的主意,把这些贵戚子弟弄到一处读书习武,互相攀比着上进,倒的确是少出了不少纨绔子弟。
回去以后,谢陌让人带了补品去乾元殿看萧槙。
“回来了。”萧槙两手不空,谢陌便坐到一旁端了补品喂他。后者张嘴含过,咽了下去才道:“咦,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谢陌是想要讨个准信,今年的选秀还免不免,所以才格外殷勤的。
“我召了魏放上京啊,他带了妞妞同行。”
说来已是将近五年不见妞妞了。当年不得已让她十三稚龄远嫁千里。如今也已是十八岁的年纪了。不过,她和魏放一开始并未洞房,后来战事结束又要守魏国公的孝。这孝期才刚过不久,自然还没有孩子。与谢陌当年预想的到这个时候会蹦出个小人儿管自己叫姑奶奶不一样。
“那我跟爹爹说说,让接了旭旭回家来。他居然过年也不让旭旭回家。妞妞几年才回来这一次,想来不会不允了。”
“玉不琢,不成器嘛。既然是长子嫡孙,避无可避到时候要担当整个家族的重任。”
当初旭旭离家,黄氏不舍,进宫来找谢陌劝说公爹,谢陌也是这么说的。实则她还有一层盘算,总觉得萧蓉很是阴郁,不希望旭旭和她走得近了。所以觉得旭旭离家游学也是好的。避过这几年,她早早催着萧槙把萧蓉的婚事定下来就无妨了。
只是,若萧蓉学她姑姑,坦然自请择婿,一口咬定谢旭,怕是萧槙也很乐见就是了。谢陌相信,萧蓉为了报复自己,恐怕是做得出这个事来的。那就只能用另一个办法,给旭旭早点定亲。这事回头得跟老爹提提。得早早定下,又不能太露了痕迹,让萧槙觉得她瞧不上他的长女。
“喂到鼻子里去了。”萧槙嚷道。
谢陌一看,果真勺子越举越高了,忙放低一些喂进他嘴里。
“你不知道此事,那是为什么而来?”
谢陌想了想,还是没有再提起选秀之事。有些事,如果真要来,挡是挡不住的。
“忽然觉得小孩子都长大了。”
萧槙在折子上朱笔批注,完了才问:“那又如何?”
“我们大婚居然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日后自会有十八年,二十八年,三十八年……”
谢陌看萧槙一脸的笃定,也渐渐放下心来。这几年,他一直信守承诺。她却是心底总是有着隐忧。如果问出选秀,还有杜翩翩的事来,他一定会发火吧。虽然萧槙对她发火,从来都是晚上算账,但是不得不承认,他如今冷下脸庞是怪吓人的。这几年,她一直在他身边,见证了他往一个成功帝王而去的历程。一将功成尚且万骨枯,何况帝王。
既然还会有十八年,二十八年,三十八年……她如果一直这么胆战心惊的,终不免落入小家子气。不如试着多信他一点,也多信自己一点。既然她一开始就选了这条路,当然是要坚定的走下去。
今日行祭礼有些累了,谢陌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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