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这个可以煮来吃、烤来吃。”煜儿笑眯眯的指着其中一个果实。
谢陌拎过去给不语看,“大师,您认得么?”在场她和萧槙煜儿还有面壁估计都是五谷不分的,也就大师到处走动而且时常和平民百姓交往有可能识得。
“不认得,中土没有见过。不过既然令兄说能吃,这些农人也大胆试吃过,应该是没问题的。”
谢陌便又过去问出产量之类的,说是今年产量不算好,比朝廷农事官说的低多了,正在想法子改善。还说这东西不择地,并不需良田才能播种。山地坡地都可以,如果可以达到农事官说的产量,将很可观。而且很好储存,到时候可以很好的补充口粮的缺口。
于是带了十斤回去,萧槙也挺高兴,“可惜是试种,产量不高,不然可以挪出不少口粮充作军粮。按他们说的,过个几年掌握了播种收获的技巧,大量种植,那就可以省不少口粮。即便荒年,饿死的人数应该也会降低。”
谢陌笑道:“听说第一个试吃的人还得了十两银子的奖励呢,此处的农事官倒是很有办法。”
“那当然,这是皇后交代的差事嘛,谁敢不尽心。做好了皇后重重有赏呢。”萧槙打趣道。
谢陌笑笑,“都是托皇上的福。”
大队行驶的慢,他们游玩了一阵打马赶去,堪堪与众人同时抵达宿处。煜儿当晚便守着那不知名的吃食要求尝一尝。
谢陌便让人做了不少,先由宫人试吃,然后再给煜儿吃。另几个孩子今日没能跟出去,看到父皇板着脸也不敢提要求,这会儿便都过来吃。
那果实是小球状的,索性用竹签串起几个放了调料在火上烤来吃。
几个孩子和谢陌吃着新鲜,肖贤妃田婕妤等人便也凑趣,末了连萧枫沐阳等人也统统都尝了。到后来,随驾出行的女眷都尝过了。
这才是谢隋带回来的十二种中的一种,如果真能够大量种植,而且不用良田也不会影响粮食产量,倒是真不错。其后几日,萧槙依然是带了谢陌母子出去,荻儿等人看他心情好转,也大着胆子要跟,便都带了出去。
这一天一同出来的还有谢阡,他笑着同谢陌说:“那些人背地里说你带回来的吃食粗陋难以下咽呢。”
谢陌笑笑,“本就不是给她们吃的,她们又不缺吃的。几个孩子觉得新鲜尝尝,她们自己要来讨我的好,做出很好吃很不错的样子来,怪得谁来?”那东西她儿子第一次吃新鲜,第二次也就没兴趣了的。本来就是平民百姓没粮食的时候充饥的东西,能好吃到哪去。
“哥哥,你说太祖遗诏的存在到底是不是好事啊?”谢陌压着声音问。
谢阡的声音更低,“我觉着是好事。至少有那么一个东西在,皇上不能太过肆意妄为。而且,经此一事,太祖遗诏的存在也是不少人都知晓了。当然,也有负面影响。如果今次在位上的不是一个英明果决的君王,就会被洛王翻了天。太祖遗诏被不语大师保管着应该是不会再有什么事。可是如果大师不在了,说不定就有什么天灾,譬如说雷劈藏经楼引起大火把遗诏烧毁了的事发生。”
谢陌笑笑,“有可能,他肯定是不想有这个东西在的。我要不要提醒一下面壁日后不要放太重要的东西在藏经楼。或者干脆把太祖遗诏换一个地方存放。”
谢阡蹙眉,“说起来,这个面壁是怎么就得了不语大师的看重了呢。皇帝也查过他的来历,可没什么奇特的地方啊。不过,你要说他能接掌大相国寺我看不见得。除非大师还能再活至少十年。”
“大相国寺的传承,自有大师去操心。咱们都别管了。”有些事情,即便亲密如谢阡,谢陌也没有讲。所以,面壁即是梁晨的事,当世恐怕只有她和面壁,还有不语大师及他的心腹弟子知晓了。还有就是萧槙说的亲征和立储的事,他没有对外公开的时候,她便谁都也不能说。
“说得也是。不过,我还是觉得皇上得有个束缚才好。不然日后,不说远了,十年八年吧,他拢四海于掌中,再无什么可以制衡他的时候,便会无所顾忌。到时候就不会如今日这般对意图造反的洛王和文武官员容让了。一步一步走过了头的话,便可能滑向任意专断,残暴不仁。所以,太祖遗诏还是存世的好些。”
谢陌笑笑没说话,这个事嘛,不语大师心头自然有数的。而且她的立场,还是不好多表态的。
果然到了落霞山,不语跪下同太祖方后请罪之后,直接就同萧槙说:“皇上,太祖遗诏,本是让大相国寺主持暗地里保存。经此一事,此事已是半公开的秘密,倒不拘一定要放在大相国寺了。贫僧的意思,不如就放在落霞山。在萧关城再起一座大相国寺的南寺,让寺中僧人作为护持遗诏的护法。与留守此地的官兵一同保管此物。”
萧槙挑眉,想了一下,“既然大师这么说了,那便依了大师吧。只是大师你不是要留在萧关城吧?”
不语合十道:“贫僧正是这个意思。此地是先祖创下家业的地方,倒是真的有几分落叶归根的意味。”
旁边谢陌楞了一愣,心道原来如此。面壁是不语选定的衣钵传人,但他身份尴尬,却是不能做国寺主持的。而且他到大相国寺才几年,尤其前面三年都在洒扫庭除,即便不语力挺,他根基依然不稳。既然如此,倒不必非去争那个主持之位了。
如今太祖遗诏奉于落霞山,倒是交到萧槙手上让他自己保存了。而这落霞山,怕是他不敢烧也不敢毁的了。这可是龙兴之地,在世人眼中关乎一朝运脉的。烧了或是毁了便是苍天不佑华禹。还是大师厉害,不动声色间就让萧槙吃瘪了。
再看一眼,一身庶人打扮被押在太祖坐像前跪着的萧柏,暗叹一口气。此番也不知道他的命能不能保得住。大师只字不提,是要让她出这个头么?可萧槙一点不喜欢她关心萧柏。侧眼看到不语正看向萧柏那一边,半晌也只是叹了口气。然后看到萧柏的身子陡然僵了一下,想要转头来看,却又有几分胆怯的模样。
萧槙瞥身侧两人一眼,这才徐徐说道:“父皇大去之前,曾让朕发誓除非造反,不得杀兄弟。洛王此事,既然有太祖遗诏在,那朕就网开一面吧。只是死罪可逃,活罪难饶。”
那两人便一起放下了心,若无太祖遗诏此番已形同造反。当然是逃脱不了惩戒的,但只要命留下了就一切都好。
见那边萧柏伏地,萧槙冷言道:“可还是心有不服?哼,朕留你一命已是法外开恩。就让你好好看着,将来这华禹天下是不是越来越好。”一边叫魏王把人拘了下去。
萧柏回头看了一眼不语和谢陌,见他们眼底并无厌恶心头稍宽。谢陌转身不想看他,不语也轻轻捻动佛珠一言不发。这个孩子,终是让他们痛心了。
接下来,萧槙看着正殿两侧配享祭祀的十二位功臣的站像,着人把其中两尊搬走了。这便是此次鼓动及参与萧柏起事的人的祖宗了。配享祭祀是臣子最大的尊荣,如今,也被子孙折腾得没了。这是最严厉的处罚了,碍于情势不能抄家灭族,可这样做是当着天下人响响亮亮的扇了两家的耳光,且永世也不得翻身,再不会有这样超然的地位了。
做完这件事,萧槙抬腿往第二重殿宇去,那里有一尊整玉雕出的方后坐像。
萧槙一脸庄严的上香,谢陌自然更加的严谨,心头却道萧槙可真是会做戏。往常他去祭天地她是无缘得见的,想来不遑多让。不过他哪里是心头真的敬畏呢,上一次来此就在这二重殿他就敢剥她的衣裳,若不是她死命反抗,他便要在这里行周公之礼了。
他们二人上完了香,余人再按品级依次上前。这落霞山自太祖以来几经扩建,是以殿宇规模也称得上宏伟,除了禁军依山搭帐篷居住,其他人等打紧些倒也安置下了。早在路上,谢陌便让人拿了图纸去分派住处,到达后便是井井有条。住了一夜,一早便来此地上香了。
此时拜祭过两重殿宇,还只是够资格往里去的人而已,但也耗时颇久。眼见旭日东升,众人随着皇帝到正殿处,文武百官宗室勋贵依着次序像上朝一般站好。就听皇帝宣布了两件事,第一件:亲征;第二件,立储。
本来第一件就让人够震惊了,但第二件一出来就把这份震惊压下去了。
立储有既定的仪式,可既然皇帝要去亲征,而且此地的意义不下于宗庙,所以倒没什么不合适的。至于人选,有嫡皇长子那是毋庸置疑的。
“召四皇子萧煜上殿受封!”萧槙朗声道。
煜儿戴着皇子冠按照礼仪师傅教的步骤由小初子携上殿来,在几百号人的注视下由萧槙亲自给他把皇子冠换成了太子金冠,然后在司礼官的颂赞声中行礼完毕,成为当朝太子。然后众人再跪下以二叩六拜的半君之礼叩拜新太子。
“众卿平身!”煜儿的声音还带了一丝稚气,不过动作还是有板有眼的。萧槙满意的微笑,然后让人在身侧给他设座。接着便说了他亲征离朝期间,由皇后与太子监国的事,然后让众人散去。
下头如何的议论纷纷萧槙不管,只是离别在即,心头自然是万分不舍的。煜儿当着他面,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在旁边坐着。见他起身往后走,便站起来道:“儿臣恭送父皇母后!”
谢陌落后一步,向煜儿招手,“来,母后看看,可有哪里不同?”扳着煜儿的脸看了半日,唇红齿白,小金童一般,“方才紧不紧张?”
“有点儿,幸好操练过,儿臣就想着不能给父皇母后丢脸。就按母后说的,当他们都是家具就行了。”煜儿笑得眉眼弯弯的。当初操练的时候,他一开始就紧张,谢陌就这么同他说的。今日一试,很有好处。
“嗯,去玩儿吧,记得同你说过的,在人前得比从前更注意仪表规矩。”
“是,儿臣告退。”
打发了儿子,谢陌快步追上前面慢慢走着的萧槙。帝王的仪仗在二人身后铺开,一行人在山间逶迤而行。
“怎么就这几日都没看到你将燝儿带在身边?”萧槙问道。
“那个小子,性子像爹像了个十成十,臣妾可没有分身术。再说你走了,我也没时间当良母。还是让他早日习惯乳母吧。”谢陌笑着调侃。是萧槙没看到燝儿,却不是她。她可是趁了他忙碌的时候去陪燝儿的。只不像从前抱到他面前来而已。
萧槙想起只要燝儿在身旁,就要占据谢陌大半的注意力,不由得满意她的安排。这种时刻,还是不要让小娃娃来打扰好了。
“难怪你总想旧地重游,的确是好地方。”萧槙站在树下极目远眺落霞山的风光。
谢陌扑哧一声笑出来。萧槙挑眉看她,意为让她解释。
“咱们都知道太祖和方后起兵前是做什么的,通俗一点就是落草为寇占山为王嘛。有人从这里过,就让小的们跳出来叫一通‘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之类的话。估计在此通行的人,没人会有兴致看风光。”
“那叫劫富济贫。”萧槙说着说着也笑了。太祖跟方后一开始就是干拦路抢劫这活的,连那十二个功臣也有四个是一起做这个营生的。虽然人人为尊者讳不敢提起,但事实的确是如此。
“那不如我也来劫一把吧。”萧槙两手对擦了一下,冲谢陌走过来。
不消说,他想劫的定然不是财。
谢陌被拦腰抱住,身后那些侍卫人等自然人人低头装瞎子。不过,这漫山遍野的,指不定就哪里就冒出个人来。眼神不好的,走近了才看到皇帝仪仗也说不定。而且,她一点没有和某人野战的兴致。就算他再没皮没脸,她还要见人哪。
“放手放手,这山上人可多了。平常只有一两百人空荡荡的地方,硬是住下了五六百人。你这样胡闹,不是叫别人接下来几日都不敢出门了么。咱们去萧关城里玩吧。”
“也好!”
换过衣服,两人手拉手跑出落霞山,站在山门前萧槙忽然驻足。
“怎么了?”
“没什么。”萧槙是想起了当年他快马加鞭来此地接谢陌,人却被梁晨派来的人骗走了。不过,此时提起那个家伙做什么。
“我知道你想起什么了。”谢陌正说话间,看到面壁跟着不语从外头进来。
“大师”两人被撞个正着,颇有点不好意思。尤其谢陌看到面壁,再想到自己方才想起的往事,便不由得抿嘴一笑。只是有纱帽遮着,旁人看不分明罢了。
面壁站在不语身后,合十低头。
不语对着他们笑笑,“别玩得忘了家中还有两个小娃儿。”他见证这对小儿女二十年的风风雨雨,能见到这一幕心头自然是欢喜的。
谢陌拉着萧槙的衣袖轻声‘嗯’了一声。
早有人牵了两匹马等着,他们二人和不语打过招呼便翻身上马往萧关城里去了。其实,住下后往萧关城去逛的人不在少数。所以,他们两人在路上并未引起当地人的侧目。
只是同来的,地位又够到见过萧槙的,见到他们二人以及身后的侍卫,不由得面色一变,然后只能装作不识的走过。
谢陌想起数年前与萧槙在萧关城逛的事,也想起了另一茬事,小声问道:“你带银子没有啊?”反正她出来的匆忙,根本没想起这茬事。萧槙脸色一变,他自然也没有想过这事。
“你想买什么?”
“我有点饿了。”
萧槙转头看看奉命远远跟着的众人,然后扬声道:“郑达,过来!”
郑达走了过来,“爷,什么事?”
萧槙压下声音:“带银子了么?”
郑达恍悟,然后从袖袋里掏出钱袋奉上。萧槙看也不看,随手递给谢陌,“喏。”
谢陌对郑达道:“算是借你的。”一边说一边掏出银子放进自己腰下的荷包里。
郑达忙摆手,“不值什么。”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嘛。”谢陌笑着往街上看有什么可以吃的。末了找了家卖豆腐脑的,酸酸的味道很开胃。
她点了人头请客,一众人等都坐下了。她们俩被众人围在里头的那桌。一边吃着,一边听着旁边的人闲谈。
“知道么,又要打仗了。”
“怕什么,咱们这里是萧关城。皇上说了,绝不会丢了此处。当年梁骁几十万人马都没能打进萧关城,何况这次只是在边城作战。”
“听说皇上要亲征呢!”
“那一定能打赢。”
“今天还立了太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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