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位叫四姐的女子又施施然地回来了,坐在茶摊前叫了一碗茶,低头细品。
暮色渐浓,一只乌鸦飞过路口,停在了路边的枯枝上。马蹄声渐近,惊得枯枝上的乌鸦展翅就飞。
女子扭头看去,唇角扬起了一抹笑意。
焱殇从马上一跃而下,大步走近她,一抱拳,严肃地说:“姑娘,南城一半已是云罗地界,请问你是在哪边见到她的。”
“我只记得那客栈叫桃花居,至于现在属于哪边,实在不知道。我也是因为谋生计,从那里经过,叫什么路也不记得了。”女子为难地看着他。
焱殇拧眉,仅凭一个桃花居,确实无法快速找到消息。天烬兵败的时候,云罗囤集在天烬和曼海边境的大兵突然出兵,占去大半曼海国境以及天烬以东的五座城池。尤其是南城,中间隔着一片深入陆地的狭长的海,把南城分成了南北两半。
冷阳匆匆带人来收复的时候,又遭遇了云罗兵马强有力的反击。焱殇一去不归,卫长风一直不醒,朝中无人坐镇,冷阳和南月他们根本不敢离开卫长风身边太久,所以只能任由云罗发展扩大。云罗如今掐紧了曼海和云罗之间的关卡,并且筑起了长达数百里的城墙,坚不可摧。
桃花居若在云罗的制辖之下,他就得费些功夫。
“难道在桃花居在云罗那边?”女子起身,担忧地看着他,柔声说:“如真如此,那公子就得找一面通商的出关令牌。”
焱殇握紧缰绳,扭头看向远方。想过云罗去,就得在半晚偷摸过关,或者是寻到一面出关令牌。
但这二者都很冒险,根据冷潭的情报,城墙守兵坚不可摧,几乎无死角。而通商令牌登记到人,一面令牌出事,牵累者往往达数十人。
这一切都说明,云罗国中有高人指点!高陵越自那回刺杀之后,时而清醒,时而昏睡,朝中大权皆落入四大亲王之手。高陵熠和青鸢一直沓无音信,也无人探得他半点消息。也不知道这云罗国中的高人会是谁?
“公子?”女子轻轻摇了摇他的衣袖。
焱殇收回视线,目光落在女子牵着他衣袖的手指上,不悦地皱眉。
女子赶紧松手,尴尬地说:“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公子顺利过关。”
“什么办法?”焱殇翻身上马,随口问。
“我们戏班子唱了今晚的戏,
明天就过去了,是南城……哦,现在叫东夏城的一位大富商请我们过去唱戏的,公子不如和我们一起吧,也算是我报答公子当时的好心。”女子犹豫了一会儿,小声说:“只是要委屈公子装成打杂的,帮我们扛扛行李。”
焱殇把弯刀挂在马背上,淡淡地说:“不必了,我自己想办法过去,谢谢姑娘相告。”
女子微微一怔,还想再努力一把,但焱殇已经策马而去。
“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女子脸色一沉,跺了跺脚,抱着琵琶就往前走。行至人少的路上时,她左右看看,从袖中拿出一只小指头大小的木头,丢到了路边的草丛里。淡淡的香味飘开,一只黑尾雀飞落下来,衔起小木条,飞快地没入了暮色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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焱殇进了城,打探的情况与那女子说的一样,路确实被冲垮了,还未修好,他只能在小镇上停留一晚。海风拂到脸上,淡淡的腥味儿,还有微热的空气,让他都有些不适应。他从怀里拿出一方锦帕,捧在掌心看了会儿,又小心翼翼地放回怀里,用袖子抹了把汗。
有关青鸢的一切,他都格外珍视。
街上传来了热闹的锣鼓声,他走到窗边看了一眼,街中有几株凤凰树,其中一株格外茂盛,上面系满了红绸,挂着无数贝壳风铃。
树前摆了一个大戏台,人群正渐渐聚拢。同坐二楼吃饭的人们也站了起来,围到栏杆处张望。
“一年一度龙王祭,这刘老爷还真舍得花血本,这戏一唱就是六天,三个戏班子轮流
上,办得可真热闹。”
“能不热闹吗,他女儿嫁给郁知州的儿子了,长子长媳,这事又交给他来办,这可是要撑面子的大事。”
“是啊,而且这龙王祭可不是小事,一年上头就指着过了秋天那头道网,若能捕上满网鱼,这一年可就好过喽。”
“哎,我们曼海以前每年龙王祭不知道有多隆重,现在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去,哪里还是曼海,曼海早就被天烬国给灭啦,我们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国人。”
大家摇头叹气,散开回座。
焱殇手摁在心口,感受着那方锦帕带给他的温暖。这地方以前就是青鸢生活的国度啊,若当年他没有强行带走她,现在她在哪里?若那年他不以这种方式带走她,她现在又在哪里?他和她的开始,是不是可以换一种方式?当年太谨慎,害怕一个错误,葬送多年心血。但步步小心过来,现在他又何尝不是葬送了他的幸福呢?
“公子,也赏一个?拿个符,可以供去龙王台前,给家人保平安。钱随意给就行,诚心就好。”店里的小厮捧着托盘来了,笑眯眯地看着他。
托盘里面放着一堆红色的木牌,还有一堆铜钱和碎银。焱殇想了想,拿了块木牌,放了一锭元宝。这是他方才在在镇上的钱庄取的,他带的银票也快用光了,粹银号在这边也渐渐没了踪影。
小厮眼睛一亮,赶紧把元宝从铜板里捡出来,紧抓在掌心,冲他点头哈腰,“公子心真诚,一定心想事成。”
焱殇苦笑,他失望了太多回了,但愿这一回真的心想事成。
“把愿望写上去就好。”小厮特地给他拿来了笔墨,在一边殷勤伺候。
他沉吟了一会儿,在木牌上郑重地写下二字:团圆。
希望他的小阿九回他身边,希望他与爱妻早日团圆,这一辈子,都不要再分开了!
“这愿望好,龙王一定会保佑您的。”小厮奉承着,指着下面的戏台说:“公子看那里,那里的大榕树很灵验,公子去那里把木牌挂上,再上一柱香,说不定明天就能和亲人团圆了。”
焱殇心中一动,这小厮一句话真打动了他的心。
他吹干木牌上的墨迹,大步往楼下走。
人头攒动,大家都在往树上挂木牌。锣鼓声,说笑声,戏曲声挤了满耳。他围着树看了几圈,选了个自认最能接受香火供奉的地方,纵身一跃,把木牌挂了上去。
“你挂这么高,你相好都看不到。”有人在他身边撇嘴说。
他扭头看,这人伸长了手,满脸嫉妒,分明也是想挂去那好位置。
“那你就挂在相好看到的地方吧。”焱殇随口回了一句,转身走开。
戏台前的人越来越拥挤,他不喜欢这样的环境,于是快步走向客栈。接连跑了十几天,他也乏了,要回去要一壶茶,回客房去歇着,再想想如何顺利通过云罗关卡。
男子脸色更难看了,骂骂咧咧地瞪着焱殇,趁焱殇走远,立刻抄起了一根木棒,朝他挂好的木牌上打去。
扑嗖嗖地好几下,把木牌给打了下来。这人乐滋滋地一抬脚,把木牌踢开,然后把自己的木牌挂了上去,这才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绕去戏台前看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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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拥挤来去,一只只脚踩在了木牌上面,把墨字踩得模糊不堪。
一双翡翠色的小绣鞋停在木牌前,圆嘟嘟的小手捡起了木牌,举到圆溜溜的小脸前看了看,张开小嘴巴就牙。
“小祖宗,这个能吃嘛!”温柔的嗓音传来,素白的手指夺去了小家伙咬着的木牌。
“小鱼干。”小家伙不甘心地追着她要木牌。
“小鱼干有这么好吃吗?我看你应该叫小鱼干。”青鸢又好气又好笑,想把木牌拴回枝头。
“我的,我的,我的……”小家伙不干了,扭着小胖身子,哭闹起来。
“真是惯坏的脾气,别人挂在这里是要祈福的……”青鸢说着,想把木牌挂回枝头。
“爹爹……”小十委屈地往人群里跑。
青鸢只好摘下了木牌,追了过去。她对这孩子总感到亏欠,在岛上关了那么久,也没吃过好东西,更没见过一般孩子能见的一切,小猫小狗都是木头刻的,也不可能有玩伴。成天就呆在咸鱼堆里,总以为小鱼干就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
小十捡的木牌,她也不能强行拿走,索性准备给她。
小十已经回到了马车上,找高陵熠诉苦,但她能说清楚的话不多,说来说去只有小鱼干。
青鸢压根就不想和高陵熠同车,但今日才上岸,她还没机会逃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你娘亲就是个蠢物。”高陵熠斜斜睥她一眼,冷笑道:“她心里头想的事,还以为别人不知道,其实全在脸上写着。”
青鸢夸张地冲他挤了挤眼睛,抱过了小十,拿帕子擦干净木牌,递到她的手里,小声说:“掉在地上的东西不能往嘴里放,而且这是木头,上面还有漆,吃了会肚子疼。”
小十拿着木牌往高陵熠的嘴里放,咿伊呀呀地笑,“吃,爹,吃……”
青鸢哭笑不得,说了会肚子疼还要给高陵熠,还真是亲闺女啊。
高陵熠握住小家伙的手腕,把木牌拿过来,推开了窗子就要往下面丢。
“你给她玩呗。”青鸢心中大爽,故意说。
小十踩着他的腿站起来,伸长了小胳膊要抢木牌。
“不给如何?”他黑着脸,恶狠狠地说。
“你也就能在我们母女这里耍狠了,有种下车去绕一圈啊。”
青鸢手一伸,把木牌夺了回来。现在让她丢,她也不丢了,就给小十玩!
高陵熠眼神陡然变狠,俯过来把她往垫子上摁,“顾阿九,别以为上了岸就长本事了,我告诉你,该让你下车走的时候,你还真别想爬上马车来,别到时候又哭又求的找我。”
“谁又哭又求,剁了我的脖子也不求你。”青鸢被他摁得不能动弹,气得脸发白。
“那就试试。”高陵熠抓着她的肩膀就要往马车下面推。
小十这回被高陵熠凶狠的神态吓到了,手里捧着木牌,坐在一边哭了起来。
“你别吓到小十。”青鸢放缓了语气,忍气吞声地说。
“吓着又如何?”高陵熠冷笑,手里的劲一点都不省。
青鸢见小十越哭越厉害,只好赔礼,“对不起,我收回我的话,你天下第一厉害。”
高陵熠的脸色依然很难看,但却慢慢松了手。
青鸢立刻过去把小十抱入怀中,哄了半天,眼中噙泪,小声说:“高陵熠,我真的觉得我前世杀过你爹,真想不通你为什么对我这么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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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4。父女二人第一次见面(二更)【264】
父女二人第一次见面(二更)【264】
“管好自己的腿,别再乱跑。”高陵熠松开青鸢,回到他歪歪靠坐的懒散姿势,长指掀开了一角窗帘,看向那棵凤凰树。
小十对戏班子很感兴趣,趴在高陵熠的怀里,看得津津有味。
青鸢理了理衣裳,小声说:“小十应该添置几身衣裳了,她都没有穿过合身的衣服。醣”
高陵熠沉默了一会儿,冷哼一声。
青鸢咬牙,身无分文,寸步难行,她能饿着,小十可不能!这高陵熠也不知道把银票藏在哪里,她都偷不着呙。
“走了。”他突然放下了窗帘,把小十推回青鸢的怀里,冷言冷语地说:“想给她买衣裳,你也得有个做娘的样子。”
“我怎么没有做娘的样子了?”青鸢气结。
他转过头来,唇角缓缓勾出一朵嘲讽的笑,“服从你的主子,我。”
青鸢忍着一爪过去抓烂他脸的冲
动,打开小十的食盒,给她拿小鱼干吃。小十一面玩木牌,一面吧唧吃小鱼干,不时往高陵熠的身上蹭,一点都不在乎他那的臭脸色。
青鸢无可奈何,只能看着女儿“认贼作父”,或者明天、后天,她就能跑了。偷到一点银子,制造一点混乱……抓住时机,撒腿就跑。
“小十的解药呢?”
她闷坐了会儿,伸手找他要解药。这一路上,他隔上一天就会给小十喂一颗绿油油的药
丸,有股淡腥味儿,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没到时候。”他掀掀眼皮子,视线往她的嘴巴上低。
“干什么?”青鸢立刻捂住了嘴,警惕地看着他。
高陵熠笑笑,突然就凑过来,贴近她的耳朵说:“阿九,玩个游戏吧。”
青鸢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的双手扳开,低下头,匆匆对着她的嘴唇亲吻下来……
这时车子的门被推开,有人伸开脑袋往里张望,见是一男一女在亲吻,于是赶紧放下帘子。
青鸢恍惚中仿佛看到了冷啸,想大喊一声,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来。
马车外面,冷啸和冷潭互相看看,牵着马往前走去。
“这马车和探子所称的马车有点像,但是……”冷潭扭头看了一眼,狐疑地说:“但是王后不应该与男子……”
“不会的,可能是相似。”冷啸抹了把汗,看向前方,“主子就在这里了,赶紧找找吧。”
“嗯,走。”冷潭拽了拽缰绳,大步往前走去。
青鸢反应过来,猛地推开他,跳下马车就追。
身后的小十发出一声尖叫,她飞快扭头,只见高陵熠掐着小十的喉咙,满脸冷笑。他掐得很用劲,小十的脸色都变了,小脸涨得通红,嘴巴微微张开。
青鸢的心猛地一坠,只好返回车上,小声求饶,“放开她吧……”
高陵熠缓缓松手,把小十推开,脸上全是让人看不懂的神情。
小十哇地大哭起来,躲在青鸢怀里不肯再看高陵熠。
青鸢摸着小十的脖子,眼眶渐红。恨恨地瞪了眼高陵熠,抱着小十往角落里缩去。该死的高陵熠,他还真下得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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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处花灯高悬。
马车艰难地穿过挤得密不透风的人群,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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