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风花- 第107部分

“……”

“你和韩天，之前达成了什么共识么？”昨夜的反常，应该不是没有理由的。

“他曾找我商量过关于帮忙打理一部分产业的事情。”

“你应该很清楚，这种事情，一旦答应了就没有退路，我们今后只能和毕王府，和毕禾页站在一起。”

“已经没有退路了。”

黑暗中，江南风的心跳就敲在恋雪的耳侧，隔着温热的骨肉皮肤，一下一下的是那么清晰。紧了紧环住男子腰身的手臂，恋雪将身体贴的更紧密了一些，企图更加靠近他的温暖。

“我今天在小书库，看到了一些可能是我们故乡的东西和信息。虽然不能是十成十的确定，但至少也八成以上的可能性，我并不是唯一一个来到这里的人。在我之前，故乡那边还有人曾来到过这里。”

“但是并没有回去的线索。”

“而且，来的人，看样子似乎也没有回去的。”

“其实和韩天他们合作对我的确也是个便利的途径，至少可以得到更多关于海客的信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回去了呢。”

听着男子在头顶上均匀的呼吸，恋雪却只觉得胸口空荡的透风。并不是靠得近了就可以感受到温暖，就像现在，她吻了他，也没有感觉到缠绵，即使她整个人都窝在他的怀中，心里也是凉的。

终于，耳中又响起了江南风轻轻的叹息。“恋雪，你就没想过，你可能永远了回不去了么？”

窝在男子怀中的身体不由的一抖。恋雪竟是发现自己的眼眶微微有些发湿。所以她讨厌夜晚，这样一个多事又宁静的夜，窝在自己心爱的男子怀中，她不由自主的就放下了那些可以保护住自己的壳。无论平日看起来如何适应，她骨子里果然还是那个平凡的小女人。武装的再坚强也敌不过心爱男子的一句话。轻易就将她的外壳打破了。

“想过。天天都想。我也知道希望甚微，但还是无法放弃。”

“南风，每当夜深之际，我经常会想象我们回到我的故乡后的生活。”

“我会每天早上起来打豆浆给你喝。晚上工作回来会先去菜市场买菜，到家之后一定给你做各种好吃的。每周休息的日子，我还可以给你煲汤。我虽然是东北人，但煲汤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对了，我们那里有一种叫做酸菜炖排骨，我很拿手，煲出来很好吃的。”

“我赚的不算多。锦衣玉食是不行了，但工作好歹有保障，也没有多少后顾之忧。只是过日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你若是想学点什么，我就帮你找地方办入学手续。我们那里有很多很多学堂，你想学什么都可以的。”

“天天在家没意思的话，出去找个工作也可以。我们那边民风很不同，男子工作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絮絮叨叨的犹自畅想着，声音也不由得越说越小。那些个日常的生活场景，那些个为了生活所做的假设和担忧，她在梦里左右思量过多少次，每每午夜梦回，都是无限的惆怅。只是这些，她怀中的男子无法体会。

终于她停止了描述，只是静静的躺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感受着他的呼吸一下一下抚在她的头顶。闭上眼睛，世界就只剩下了安宁，两个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让她有了些许的安慰。

闭着湿润的眼睛在心中暗暗的畅想着，她静静等待睡意的来临。黑暗中时间过去了许久，就在她几乎要进入梦境，怀中的男子却轻轻的动了一下，接着，一只长长的胳膊从她的腰身环过她的背，温柔而又小心翼翼的抚摸上了她的发。

几乎是喃喃自语般的，男子那磁性的嗓子低低的响在她的头顶。恍惚的宛如虚幻梦境。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不能和你回去。对不起。”

一瞬间，泪水冲破了防线，一滴一滴的落在男子的胸前。那滚烫的温度激的男子整个人一震，轻抚着长发的手都跟着顿了一下，然后慢慢的轻轻的安慰的，拍抚着恋雪的背。

她想不透。

这一年尽管过的多有波折，但是她和江南风之间关系的的确确有了不少进展。那些个对望、微笑、亲吻，两人独处时浅浅的甜蜜的暧昧，那些都不是假的。江南风也答应了给她机会，在那些个日子里，她也能切实的能感受到他对她那些一点一点的变化。她不相信他的心里一点都没有她。

然而，她们到这个别院不过三天时间。

不可否认，这三天毕世子的韩天将她逼迫的很紧。她身上那些个想让时间来慢慢沉淀解决的问题，都被毕世子逼迫着浮上了台面，让她不得不匆忙应对。特别是今天，先是带她去小书库翻看那些有可能是自己同胞留下来的资料。然后连个整理自己的时间都没有留给她，紧接着就将安身立足的问题抛了出来，甚至还说了什么便利她得到同胞的信息这样的诱惑。

她完全没有深思的余地，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一整天下来应对这么多问题，特别是在小书库整整一天都沉浸于自己世界的信息，她的情绪自然而然会有大幅度波动，那些一直压抑的心情也会在江南风这里冒出头来，这是她无法避免的。知道了韩天曾经先一步和江南风谈过接手产业的问题，她对江南风不曾对她提及这点的确是有些介意，但那都是“公事”的情绪，与她和江南风之间，并无相干。

可是她想不透。不过三天的时间，她和江南风之间却突然竖起了一道高墙。原本她以为已经拉近的距离，突然之间就莫名其妙的变得更加疏远。即使她拥抱着他、亲吻着他，也无法忽视。

那个突如其来的隔阂，她想不透。

一连几天，恋雪和江南风之间都间隔着一层距离。虽然两个人的默契依旧在，恋雪甚至还会时不时的去南风那里过夜，但那种带了点客套的疏离，却是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但日子看起来还是平静的。恋雪已经恢复了葡萄酒和李氏的工作，至于教曲的事情，几个人在别院闲来无事时，也会凑在一起切磋一下，虽然如今那样自在的时光已是非常的稀少。

天气以领人措不及防的速度冷了下来。报寒花尚未谢掉，就已经迎来了第一场雪。

又是去李氏书坊的日子，恋雪看着一夜之间银装素裹的别院，恍惚之中有些别不开眼。北国长大的她早就看惯了雪，但是这种红梅映雪的景致，却是头一回见。

两个小婢女见她一副惊艳的样子都是噗嗤一笑，其中一个更是拿了大红的狐狸毛披风过来将她整个人围了上，嘴里还略带自豪的笑道：“一会陈小姐路过报寒林，那景致才叫漂亮呢。不过这别院潮气比别的地方重，小姐出入要多穿些才是啊。”

感谢的点了点头，恋雪裹了裹身上的披风，眼睛惊叹着别院的雪景，一步步出了门去。

眼看着那个红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当中，韶华慢慢的从小路走了出来，站在恋雪的院前看着那株雪压枝头的报寒许久，终于还是跺了跺有些发凉的双脚，迈步走进了挨着的主院。

屋内，地龙烧的很热。韩天正坐在窗前悠然的喝着茶，见他推门进了来，便很是随意的指了指桌子一侧的靠椅，笑道：“尝尝这个？是刚从碧落运来的冬茶，味道很不错。”

顺着韩天的动作坐进了靠椅，看着这个毕王府的世子姿态优雅的沏了一杯茶给他，韶华眼中的风华未变，手上也是恭敬客气的接过了茶杯，先是嗅了一下，然后便放到唇边细细的抿了一口。

江南风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两个男子如知交好友般的品赏着冬茶，静默空气中那种和谐的气氛，简直要让他误以为眼前这不过是几个性情安静朋友在享受温和的时光。

见他推门进来，韩天只是笑笑指了指韶华身侧的位置，说道：“坐吧。来尝尝新到的冬茶。”

见韩天慢条斯理的给江南风也沏了一杯茶，韶华笑笑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眼中依旧是一贯的楚楚，问道：“不知，毕世子让我大早上来此，所为何事？”

韩天手上的动作未停，将茶沏好推至到江南风近前，这才转过头笑望着韶华，回道：“是这样，昨天谷家当家派人来通知我，说是明天会亲自来访。”

看着韶华双波澜不惊的眼睛，韩天语气一顿，又笑着接道：“实不相瞒，我有些关于谷家的想法。想征求一下韶公子的意见。”

高高的挑了挑眉，韶华的眼中退去了一贯楚楚，换上的是种骨子里透出来的清冷。扫了一眼一侧默不作声的江南风，韶华将视线深入进面前男子那充满和气的眼底，回道：“说来听听。”

得到韩天的示意，江南风从怀中掏出了两本薄册子递给韶华。见韶华一脸狐疑的接过去，韩天轻轻的笑了笑，说道：“韶公子先看看，这些是不是九天名下的产业？”

见韶华看着手中的册子渐渐张大了眼睛，江南风坐在一旁细细说着自己的计划。他对韶华虽然也不算了解，但毕竟同一个屋檐下住过一段时间，又眼看着他为人处世过，心中多少也明白对方的能力和底线。

合上册子的最后一页，韶华抬起头看着桌上的两人，眼中的楚楚已然不见，只剩下满满的锐利。

“所以两位的意思是，希望九天的这部分产业为毕王府所用？“”

“并不完全是为了毕王府。”直视着那双清冷的双眼，江南风的表情是平静而淡定的，“这也是为了陈恋雪，更是为了你我能够安身。”

脑海中一闪而过恋雪曾护在自己面前的身影，韶华那双清冷的眼睛微微眯了一眯。转过头看着韩天，说道：“毕公子对我倒是放心。”

闻言，韩天只是微微的笑了笑，直接迎上对方打探的目光，回道：“我相信江南风的眼光，他说你行，我相信你就一定行。何况，韶公子是年少就名扬天下的西部第一美男子，我早就听说过你的才情也很超群，并不担心你无法胜任。至于说其他的，你是恋雪名下的人，若是不放心我今天就不会找你了。”

看着韶华沉默不语的脸孔，江南风抬手将三个人空下来的杯子又满了上，接道：“我曾经问过恋雪，她的意思也很明确。她说，无论去、留，都会尊重你的选择。同时也说过，你想回来的时候，随时可以回来，无论何时。”

瞥了一眼江南风那清澈的眼眸，韶华的语气是不冷不热的“这番话是你说的吧？”

回了一个温柔的笑，江南风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诚恳：“恋雪意思是不是如此，我想韶公子自己也很清楚，并不需要我从中再多做什么。”

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自己手中的册子，韶华打量着桌上的两个人，心中衡量着各种可能性。册子上的东西是他名下的产业，明的、暗的，见的人的，见不得人的，一一俱全。而这些东西虽然在他的名下，却基本都是由谷家的人在搭理。他毕竟是个男子，那些东西与他只是一个附加值，无论他属于谁，都不过是个棋子，没人会让他真正去料理那些。

“……实不相瞒……这些东西虽然在我名下，但打理它们的都是谷家的人。要避开谷家而接手这一部分，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点需要和谷天梅具体的协商，我想她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

看着江南风一脸确定的样子，讶异在韶华的眼中一闪而过，而后很快变成了了然。让谷天梅那样的人放弃九天一半的信息网，需要相当的代价，而他韶华这个人，就是最好的筹码之一。

自嘲的扬起了嘴角，韶华垂下眼帘小小的抿了一口冬茶，心下已然做出了决定。其实也没什么好犹豫的，恋雪那样的女子，是不会让他当做棋子送给她人的。自己打理自家的那部分产业，也算是了了母亲的一个心愿，即使是不是女子，他毕竟也是姓韶。

“既然如此，日后就承蒙二位多多关照了。”

三个人以茶代酒，举杯相碰以示合作达成。几个人心中都很清楚，只要那个海客的女子还在那里，这就将会是一个很长久的合作，非常长久。

又讨论了一会具体的细节，韶华看着韩天那双含着喜悦的和气眼睛，不由得轻笑出声：“毕世子，你如此急切的让我离开，是不是本末倒置了些？那个女子心底的人，并不是我吧？”

闻言，韩天微微一顿，看向韶华的眼睛很快就从讶异变成了欣赏和坦然。

“韶公子，实不相瞒。你在她的身边，我是有如锋芒在背。至于你说的心底的人，这个我也明白。不过，无论现在她的心底有谁，最后能和她在一起的人，都只能是我。这样足够了。”

☆、退婚之谈判

踏着雪回来，恋雪在院中跺了跺脚上沾的雪泥，这才推门进了屋。

看到自己屋子内江南风正和几个小厮婢女闲聊，恋雪并未觉得意外。见到她，两个婢女连忙走了过来接过她肩膀上的披风，将她换下的鞋子拿去烘干。

交代小厮烫一点热酒，又点了几个小菜。江南风看着恋雪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笑道：“今天在院子里随便吃一口吧？”

恋雪自是不会拒绝。两个人的隔阂依旧在，虽然言语动作之间都甚是熟络，但江南风在两个人中间竖起的高墙却是鲜明的。自从那日和韩天定下了合作之后，江南风虽然足不出户，却也明显比经常往外跑的她还要忙。每每看着韩天交给他的一大摞各式小本子，她都替他觉得头痛。而江南风却最多只是挑挑眉梢，完工的效率让她看着都觉得匪夷所思。虽然她从来没问过，韩天逐步交给他的，究竟是怎样的产业。

小厮的动作很快，不大一会准备好了江南风要的吃食，很是习惯的摆好了桌子，然后联着婢女又齐齐退了出去，反手将门带了上。

眼看着屋内就剩下她们两个人，江南风抬手将两个杯子满了上，看着恋雪一脸思索的表情，不由得笑道：“恋雪？先吃点东西。”

这架势，应该是有话要与她谈。抱着隐隐的期待，恋雪夹了几口吃食，又小动作的举杯抿了一口酒，一双眼睛在酒杯上方偷偷的打量着对面男子的表情。是那种想要听到，却又有些担心的心情。

闲话家常的问了恋雪一天的行程，其实即使江南风不问，她自己也会一一汇报。终于，三杯酒下肚，江南风看着她摆出了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也端正了颜色放下酒杯，说道：“恋雪。明天谷天梅会过来。应该是韶华的事情。”

表示收到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