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韶华却是当机立断的。借着这样一个时机,果断的行动并出言斩断了小牧那点小小的期望。
托着下巴,看着小牧抖着手指拽着韶华的衣袖连连嘟囔着为什么为什么,再看着韶华认真温柔而又耐心的一遍一遍解释,恋雪发现,自然竟然完全没有插入的余地,而且,她很想笑。
喝到第十二坛酒的时候,小牧总于眼角挂着泪花喃喃着睡着了。推了推小牧的肩膀,见其短时间内已然没有醒过来的可能,韶华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脊背,转过头看向一直似笑非笑望着自己的海客少女。
“恋雪,去叫店家准备马车吧,我们回去。”
海客的少女却没有动,一双眼睛依旧是带着笑意看着自己,问道:“韶华,你的酒量真好。这种程度的烧酒,你喝多少会醉?”
有些意外的看了看突然冒出这个问题少女,韶华耸了耸肩,用很是随意的语气答道:“我没醉过。九天楼的九天香本身就是上好佳酿,我从小就一直有喝,已经习惯酒的味道。这种程度的酒,喝再多也就是微醺的感觉。”
脑海中不自觉的想起了那个桃花夜,恋雪看着韶华那褪去了楚楚却还残留着温柔的眼睛,一时之间只觉得嗓子有些发干。恍惚了一下,就像要掩饰自己的触动一般,恋雪猛的从椅子上弹跳起来,丢下一句我去借马车,便匆匆出了包间。
看着少女一阵风般出了包间,韶华望着那扇开启又关上了的门,长长地叹了口气。谷天梅的弟弟啊,那个从小养在深闺,知书达理的男子。谷天梅明知道李松秋的心思在这个唱歌的少年身上,却还是将自己的同胞弟弟嫁了过去……一个这样的女人,对自己也算仁至义尽了,他还能抱有什么期待……
酒肆的老板完全不意外会借马车的样子,甚至未等恋雪开口,那老板便叫了伙计备好马车,并亲自交代了要讲她们送回府宅。
马车上,封闭的小空间弥漫着浓厚的酒味。小牧已然完全醉倒,摸样乖巧的枕着韶华的膝盖,一副睡的很熟的样子,韶华也略显疲惫的合上了双眼,靠在车窗旁小寐。
静静看着韶华侧脸的流线,恋雪只觉得时间流逝的飞快。除了去书坊和葡萄酒宅的日子,自己最近白天的时间几乎都是带着韶华出入,算算竟然已有一个月有余。朝夕相处下来,她也慢慢的看到了韶华很多不同的面孔。随着接触了解的增多,她就越发的感触;韶华与江南风,实在不同。
江南风无论何时都是云淡风轻的。即使是收到画作礼物的时候,对她讲述过往的时候,自己亲吻他的时候,甚至是情动的时候,江南风的反应给她的感觉都是沉寂的。那就像是捧着千年的寒玉,无论怎么用心的用双手去捂热它,温暖的都只有外面那层薄薄的表层,无法渗透到心底。
韶华则是有很多不同的面孔。初见时候的楚楚动人,两人独处时的澈骨清冷,面对陈莫时的彬彬有礼,和小牧相处时的说笑温柔……看到的面孔越多,她就越是被这个男子所吸引。和面对江南风时候的悸动不同,面对韶华,她要更为的自在舒服,简直无法不去欣赏这个多变却也干脆的男子。
面对小牧,尽管相识也有一段时日,但江南风的态度却要冷淡的多。不单是对小牧,江南风对自己以外的任何人都隔着一层礼貌的客套,保持着那种熟识却不亲近的距离。那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境界,修炼的连她这种21世纪过来的人,都自愧不如。这次李宋秋的事情对小牧有何等影响,江南风平日里虽然都看在眼里,却也没有分毫哪怕是安慰的表示,那样子就像是全然不知小牧的悲痛。
可是,经管如此,她看着江南风的时候,却还是无法不感到心动。那爱恋就像汹涌的潮水,无论如何也已经抵挡不住。
然而,正是因为江南风的冷淡,却也凸显了韶华的体贴与温柔。只是,这种温柔在江南风的对称之下,只会更加让恋雪明了韶华的立场。
她发觉自己对韶华很是欣赏,也明白自己只能是欣赏。欣赏的同时,她也很清楚韶华不会长久的留在她的身边。像今天韶华的话语,无论是一时有感而发,还是原本就话中有话,都是更加提醒了她这一点。
好容易将小牧抱下马车,又折腾回了他自己的房间。等将小牧安顿好,恋雪发觉自己已然出了一身的薄汗。任由陈莫他们去照顾小牧,她自己则是回屋子洗漱干净换了一身衣服,然后一边温习功课一边等着江南风回卧室,好向他汇报一日的行程。
每晚帮她温习功课和向江南风汇报自己一天的行程,好像已经成了例行公事和两人相处的习惯,虽然江南风从来没有要求她这样做过。
窝在地铺里抱着被子看着床上的男子,恋雪想了一想,还是决定将自己的看法说出来:
“……总之,今天一天的行程就是这样。南风,你说,照这种形势发展下去,李宋秋和谷天梅,会不会过来接小牧和韶华?当然啦我也知道小牧那边基本没可能了,可是韶华那边……我想不透……”
“……今天,你没跟着喝一坛?……”
听着床上男子的不答反问,恋雪鼓起了腮响响的磨了磨牙,算是表达自己问题被忽略的不满,可到底还是先回答了江南风的问题。
“我喝了一碗而已。他们两个太猛了,喝酒我完全不是对手,而且也插不上话,于是就乖乖等在一旁。”
“……关于小牧,恋雪的确是需要考虑一下如何安置……至于韶华,九天楼另外一半的产权就在谷家手中……不过,现在说这些都言之过早。眼下还是要先看看李家和谷家下一步如何……”
眨了眨眼,恋雪这才反应过来江南风是在回答她之前的问题。翻了个身仰面躺在被窝中,恋雪慢慢合上了眼,
九天的产业并不只是一个饭楼而已,这个在办理手续的时候她算是知道了。可是九天具体都还包含哪些,这些她却是不知道的。不是没想过问韶华,可是只要一想到这是那个清冷男子的“随身嫁妆”,她便打消了过问的念头。
之前三番两次遇到谷天梅,虽然韶华和自己那位“前妻”从头到尾都没说过几句话。但从韶华在遇见谷天梅第二次就出言提点自己,也可推断出一二。要么韶华眼下与谷家仍有联系,要么就是他对谷家特别是谷天梅本身已经了解到了一定程度。
无论是哪一种,韶华的心思看起来都不在她这边。一想到韶华安慰小牧时说的,已经不是你可以追随的那番话,恋雪就觉得韶华说不定是有感而发……
侧身看着地铺中的少女渐渐呼吸均匀已然入睡,江南风暗暗地叹了口气,也慢慢的合上了眼睛。
不晓得少女自己有没有发觉。自从韶华来了之后,她的时间、心思、话题,都在围着那个男子打转。即使她本身也很清楚韶华的心思不在这里,却依然毫不掩饰自己对那个男子的欣赏……
自己这是在嫉妒么?
翻了个身仰躺在床铺上,江南风的嘴角不由得挂上了一抹自嘲的弧度。
他有什么立场和理由去抱有这种类似嫉妒的心思呢?而且,眼下也不是感伤春秋的时候。如今明滨诚几大世家如此大的动作,他们这个小小宅院想要置身事外,早已不可能。亏得现在韶华、陈莫和小牧都落脚在这里,算是维持了一个小小的平衡。只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清晨的朝阳照常升起,陈莫包了两种馅的水饺做早餐,五个人围着桌子吃的正香。饭桌上,恋雪问陈莫要不要陪韶华去捧小牧的场子,自己今天要去处理新到的葡萄酒,没有时间过去。小牧也拉着陈莫的手,说着天天在家会憋坏的,正好出去透透气,又说了一些散了场子可以一起去书坊挑挑书之类的话,到底央着陈莫松了口。
看着小牧和韶华神采奕奕的样子,恋雪不由得摇头清笑。那个醉天籁还真是难得的好酒,这两个人昨天喝了那么多现在还能如此精神,看样子是不用担心两人会有宿醉的反应了。
正说笑着,门外却传来了很有规矩的敲门声。那声音不算大,确实清晰地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中,终止了几个人的笑闹。
和江南风对视了一眼,恋雪皱起了眉头,丢下一句我去看看是谁,便抬脚离桌向门口走去。实在不能怪她草木皆兵啊,一是现在事态本来就不好,二是每次早上有人敲门,都是有事情上身。叹气,她都快对早上敲门心理阴影了。
打开门,门口站着的却是有一小段日子没来她家的大宅院小头目,身后还跟着两个青巾白褂的中年男子。
看着门口立着的硬邦邦三个身影,恋雪简直忍不住要呻吟出声了。
又是她!又带人来!难不成又要她收留?当她这里是收容所不成?自己今天要去大宅院上工,有什么事情不能留到她上工时候说?非得大早上人家吃饭时候过来拍门站岗?而且,每次这个女人有异常,都是接连有内容发生,她简直看到这个面瘫的小头目就要腿软肝颤了。
堵在门口没有让路,恋雪脸上挂起了连她自己都觉得虚假的笑,几乎是咬着牙招呼道:
“薛姐姐,早啊。大早上来我家,可是有什么事情?难不成是顺路过来接我上工?”
闻言,那两个青巾男子都是一皱眉,显然都对恋雪的不恭敬表示不满。
小头目却是不以为意一般,从怀中拿出了一个信封递了过来,平声道:
“陈小姐。这是小主人让我交给你的。”
☆、毕王府庶子
……小主人……韩天?
恋雪愣了足够三秒才反应过来,赶快一把抓过那封递到眼前的信封,手脚麻利的拆开抽出了里面的信纸。
果然是韩天的笔迹。信纸上还有自己教给韩天的一小段简谱,是欢乐颂的前四小节,绝不可能弄错。韩天在信中几乎没有交代什么,除了几句简单的问候,也只是说了一句,出于安全考虑,要她留这两个青巾白褂的男子入住一段时间,具体缘由最多两月,少则十天,便会明白。
出于安全考虑?
恋雪站在门口翻来覆去将那封一共也没几个字的信看了三遍。抬头看着始终站在门口等她反应的三个人,一时之间竟是失了语。
若只是小木头过来,她还能理解为是韩家或者毕禾页的个人意思。可是青巾白褂,万青门派。难道,花王府之后,又是毕王府?
和小头目大眼瞪小眼的干站了一会,恋雪一张嘴是开了又合,她有满腹的疑问,却是不知自己应该或者能够问些什么。
却是身后江南风的声音打破了门口的僵持。
“薛小姐?”江南风的眼睛在两个青巾白褂身上一扫而过,脸上神情未变分毫,只是微微向三人作了个揖,说道,“屋内正好在吃水饺,薛小姐和……这两位朋友,若是未用早餐,就进来一起吃点吧?”
那语气是说不出的客气恭敬,江南风一番话说完,人则已经站在恋雪身侧,俨然一副一家之主端庄公子翩翩绅士的模样。
恋雪立刻会意,连忙拿出了招待上宾的微笑表情,热情客气的一摆手,连连请三位进屋。
小头目倒也没有推让,直径领着两个皱着眉头的中年男子进了主屋。韶华陈莫连忙添置好了座椅碗筷,迎了三个人入席,一起继续吃因为沉默气氛而变的食之无味的水饺。
两个中年男子都是沉默寡言的类型。陈莫和江南风收拾出了剩下的唯一空房,加上原本小头目过来住的那间,分别安排给了两个男子,算是正式安置。
恋雪在江南风收拾屋子之时,将那封信件递给江南风。看着江南风皱起的眉头,恋雪无奈的只是摊了下手。见陈莫出去找被褥,这才连忙贴到江南风耳边,悄声说道:“南风,刚刚我是太意外,反应慢了。你看,这次韩天安排人手说是安全考虑,会不会,是冲着陈莫?”
抬起头看向少女那双等着回答的眼睛,江南风欲言又止的开合了几下双唇,却是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不能不说是关于陈莫。早在小头目将陈莫送入她们府宅,两个人心中便是隐隐有所觉悟。那个满城皆知的毕王府和钟家的婚约,恐怕其中有所变数。只是,接连着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使得恋雪将——陈莫的存在——这个不稳定因素给渐渐抛到了脑后。并不是遗忘或者轻视了,只是因为始终将注意力放在别的上面,一时放松了这根神经。只是,这个海客的少女却没有想过,如此大费周章,甚至动用了江湖门派,真的单单只是为了陈莫么?
眼见陈莫抱了被褥进屋,江南风示意恋雪晚上再说,便将她轻轻推出门外,浅笑着说了一句,别让薛小姐等着你,快去上工吧。
瞥了一眼海客少女跟着小头目出门的背影,江南风只觉得压在胸口的疲惫又多了一层。但愿是他想多了吧?或许,这一次真的和她没有关系,或许真的只是他想多了……暗中叹了口气,江南风迅速收回视线,伸手接过了陈莫抱着的被褥,浅浅笑着,我来吧。
然而,现实往往事与愿违,事实证明,果然并不是他想得太多。
最开始,是韩冰在云霄外宴请了陈恋雪一次。
坐在千水阁,恋雪看着面前奉行沉默是金政策的韩家当家,只觉得浑身是说不出的难受。明明是韩冰在小牧的场子时主动叫管家唤她上来喝茶,可当她人坐在了千水阁,这位韩家的当家却是什么都不说,只是安静的喝着桌子上的茶。
对方不说话,她自然也无话可说。韩冰面对她那种态度上微妙的改变,恋雪不是感觉不出来。虽然心中隐隐也有些猜到原委,但说到底,她毕竟不清楚毕王府和钟府之间的内情。半吊子的猜测必然会多说多错,于是索性闭嘴不说。
对着喝光了整整一壶茶,到底是韩冰先行打破沉默,客气却也疏远的问了一句:“说起来,听说如今万青门派排行前两位的高手都住在恋雪府上。韩某对两位前辈慕名已久,若是时间允许,倒是想请恋雪帮忙引荐一番。”
这样一句冰冰冷的试探,其中真假恋雪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恭恭敬敬的举杯做出以茶代酒的架势,恋雪脸上扯出一抹微笑,语气客套却也是不卑不亢的:“不瞒韩姐姐。恋雪一个平民海客,其实对江湖门派的人物事情并无了解,更谈不上交情。那两位……前辈,恋雪不过是受人所托,让其暂住在我的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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