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里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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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里红-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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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香盈笑了笑,脸上露出了一对浅浅梨涡来:“伯祖母,我母亲卧病在床有一段日子了,现在府里内务由我与大姐姐打理。 伯祖母今日来不知何事,若是想来探望母亲,香盈便带您进内院去与母亲说说话儿,只是怕母亲现儿还没有起床呢,伯祖母不如稍等片刻。”

郑老夫人将茶盏朝桌子上重重的一放,脸上露出气愤的神色来:“我说难怪最近七房怎么如此混乱不堪,原来是你母亲生病,内务交给你们这两个糊涂东西在管!我且来问问你们,骆记成衣铺子做你们家的衣裳都十多年了,怎么这一季便不喊他们来裁夏衣,反而出了什么通告贴在府门外头?”

“原来伯祖母是来赐教的。”郑香盈笑嘻嘻的将茶盏捧了起来,亲自递到了郑老夫人的手上:“母亲生病,我们姐妹俩打理着府里的内务,肯定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伯祖母亲临指教,香盈不胜感激。”

郑老夫人抬起眼皮子瞧了香盈一下,见她笑语盈盈的站在自己面前,脸上全是受教的神色,这气才消了几分,伸手接过茶盏,微微点了点头:“无以规矩,不成方圆,已经定下来的东西怎么能随意改变?骆记成衣铺子在你们府里头做了十多年了,一份通告便将他们打发到一旁去了,让人家怎么想才好呢?”

郑香盈心中冷笑,不知伯祖母在这骆记里投了多少银子呢,其实自家府里头四时衣裳花费也不多,她细细算过了,照去年的账簿子上记下的数目,主子和下人的加到一处还只有两千两出头,哪里就值得伯祖母大驾光临来赐教?听说二房出了几个高官,想来也不缺钱花,即便是分红,每年这两千两银子落到伯祖母手里能有多少?这二伯祖母真真是无可理喻,为着这点蝇头小利还要亲自登门来摆脸色给她看,是觉得七房好欺负不成?

见郑香盈低着头一副沉思的模样,郑老夫人揭开盖子喝了一口茶,眼睛瞧着茶盏里一片叶子在浮浮沉沉,心里才慢慢的舒爽了些。这骆记成衣铺子其实就是她开的铺面,郑氏每年都要从各房的铺面租金里抽一些到族里,用于维修宗祠和兴办族学之用,为了躲避这事儿,她特地将这成衣铺子名字用了自己母亲的姓氏,这般隐秘的做了十多年,也没有人发现其中蹊跷,只以为她在这铺子里头参了股。

“怎么?香盈,这还有什么好想的呢?快些去将那通告揭下来,请了骆记成衣铺子来府里一趟罢。”郑老夫人见郑香盈还是沉默不语的样子,赶紧催促了一句:“我今日可是特地来指点你如何打理内务的,你当受教才是。”

“伯祖母,香盈确实受教了。”郑香盈将小翠喊了过来:“去带人将门口那通告揭下来,伯祖母不说,我都疏忽了,怎么还能张贴在外边呢。”都已经和几家成衣铺子定好了竞价的时间,那张通告也已失效,揭了便揭了。

郑老夫人很是满意,连连点头:“那什么时候让骆记来你们府里?”

郑香盈笑着抿了抿嘴角:“六月初一的辰时罢。”

“信诚生的两个好女儿,如此乖巧懂事,不错,不错。”郑老夫人心情愉悦,望着郑香盈只是眯眯的笑:“瞧你生得水灵模样,倒也是个聪明的,哪日来我们二房找姐姐妹妹们玩耍罢,姐妹间也该亲近着。”

郑香盈恭恭敬敬回答:“二房的几位姐妹超凡脱俗,在族学里鹤立鸡群,香盈只能远远仰慕而已。伯祖母如此宽厚,竟然让香盈去与二房的姐妹们亲近,这真是香盈天大的福气,先在此谢过伯祖母的恩典。”

被郑香盈这通马屁拍得舒舒服服,郑老夫人更是眉开眼笑,喝了茶以后便带着丫鬟婆子们回府去了。郑香林担心的望了望郑香盈:“怎么办?六月初一那竞价不弄了?”姨娘得了信儿便兴高采烈打发丫鬟去沈氏成衣铺子给大姨送信去了,沈氏也在郑香盈这里登记了名字,就等着六月初一来竞价,这不都是空欢喜一场?

“肯定要办,谁说不办的?”郑香盈哈哈一笑:“伯祖母只是问我什么时候让骆记来咱们府里,六月一号不是正合适?”

六月一号的辰时,几家成衣铺子都如约而来,郑香盈和郑香林由郑夫人指点着,已经比较过各家铺子里衣裳的优劣,然后根据各自交上来的衣裳价目表,郑香盈选中了其中一家,她用手指了指那个名字问郑香林:“大姐姐,你觉得这家怎么样?他家送来的衣裳样子咱们评了个优等,这报送的价格却只是第三,若是用了他家来做衣裳,咱们府每年能节省大约三百两银子。”

郑香林探头一看,郑香盈手指着的那个名字正是那沈氏成衣铺子,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容来:“这些我都不懂,二妹妹看着办罢。”

郑香盈点了点头,朝大厅里几位成衣铺子的掌柜笑了笑:“今日有劳各位过来一趟,我们姐妹俩根据各家送来的衣裳与价目,今年的衣裳便定给沈氏成衣铺子来做,以后每年我们都会竞价,与一家成衣铺子签下契书,如果感兴趣,可以明年再来试试。”

丫鬟婆子们将各家铺子送过来的衣裳样子还给那些掌柜,郑香盈又吩咐每人打发了一个小小的荷包,里头装了约莫半两银子:“这天气渐渐热了,这点银子便拿了去坐马车罢。”

几个成衣铺子的掌柜见郑香盈安排得妥妥当当,不由得惊奇的看了她一眼,这郑氏七房的嫡出小姐,养在深闺,竟然做事情这么老道,方方面面都做得周全,四角分明。掌柜们拿了小荷包向郑香盈致谢以后,纷纷退了出去,大厅里只余下两个掌柜的还坐在那里。

“沈掌柜,咱们来签契书罢。”郑香盈也不看坐在那边的骆记掌柜,只是笑眯眯的望向了那胖乎乎的沈掌柜:“你们家送来的样品我很是满意,可你做的这季衣裳也要有样品的效果,否则我会去官府告你不履约的哟。”

沈掌柜堆着一脸笑站了起来:“哪会这样呢,咱们做生意肯定要诚信。”

“慢着。”见郑香盈提笔写好了契书,骆记掌柜着急了,大步走了过来:“郑小姐,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你不是让我们骆记六月初一来你们府上裁衣裳,怎么现儿又和沈氏签契书?”骆记的掌柜脸涨得通红,身后还站着两个伙计,手里拿着皮尺和小本子。

郑香盈惊讶的看了骆记掌柜一眼,疑惑的皱了皱眉:“是谁给传的信儿?我确实是说叫你们骆记六月初一来我们府上,可并没有说叫你们来裁衣,是叫你们来竞价。你们铺子里虽然没有送衣裳样子过来,可我身上穿的便是你们骆记做的衣裳,骆掌柜你且自己看看,与沈氏的相比,是你的好还是他的好?方才你也送了价目上来,你们家预算的银子比沈氏的要高了许多,为何我就一定要与你签契书?花更多的银子做差些的衣裳?如果铺子里请伙计,一个工价高,做事还不如那工价低的,骆掌柜你会选那个工价高又懒散的不成?”

骆掌柜听了郑香盈的话,脸上有些挂不住,什么话都没有说,带着伙计们便走出了大厅。郑香林看着那几人的背影,有些胆怯:“二妹妹,伯祖母会不会又来咱们府上?”

☆、第11章 香盈再战伯祖母

“有什么好怕的,她再来,我还是一杯清茶打发了她出去便是。”郑香盈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如果二伯祖母愿意自己掏腰包替咱们府里裁衣裳,那我倒无所谓她请了骆记过来,银子是咱们府里出,我还用看她眼色?小翠,走,咱们出去转转。”

如果二伯祖母再次来登门“赐教”,那说明她与这骆记必然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有谁能会这么上心,只是为一家跟自己没什么太大关系的铺子?郑香盈脚步轻盈的迈向后院,二伯祖母要来只管来,她自然有法子让她无话可说,现儿最重要的事情是去看看自己那株宝贵的山茶花。

走到中间小院,一个身影从里边蹿了出来,郑香盈一把便抓住了他:“郑远帆,你又去后院捣蛋了?”

郑远帆没想到这时候郑香盈会回来,唬了一跳,两只手不住的往郑香盈头发上抓:“你捉住我做什么,我只是想去看看母亲身子好了些没有!快些放开我!”

“你怎么就变得这般知礼了起来?”郑香盈疑惑的看了郑远帆一眼,马上就在他身上发现了蛛丝马迹,一片红色的花瓣粘在他袍子的下边,边缘那抹深红十分显眼。“你又去动我的山茶花了?”郑香盈将郑远帆放了下来,生气的瞪着他:“我和你说过的话难懂你就当耳旁风了不成?”

郑远帆不服气的扭了扭脖子,眼睛却不敢看郑香盈,只是喃喃道:“花种出来不是给人看的?我看着那花开得美,顺手摘几朵又如何?只有你才真是怪,成日里将花当宝贝,谁摘了一朵去便心疼得不行,可我偏偏要摘,你又能将我怎么样?”

原来这小子竟然是偷偷去摘花了,郑香盈听了心中恼怒,猛的往前一扑,攥住郑远帆的手把他拖了过来,顺手在他屁股上拍了几下:“我已经和你说过了,不能再动我的花,你偏偏不听是不是?那今日我便去告知父亲,让你提前去族学念书罢,免得你成日在家里闹得鸡犬不宁!”

郑远帆一听着要送他去族学,不由得耷拉了两条眉毛,口气马上软了起来:“二姐姐,好二姐姐,我再也不和你对着干了,以后也不再去动你的花花草草了,你便别去和父亲说这事儿罢,我不想现儿就要去族学哇,不是说好了明年开春才去的吗?”他可怜巴巴的看着郑香盈,眼眶子都有些发红:“二姐姐,我知错了。”

郑香盈瞧着他那模样,伸手拍了下他的后脑勺:“你说过的话自己可要记得。”松了手将他放掉,郑远帆没敢再像以前那样才一能动弹便跳起来大喊大叫,只是捂住了荷包儿悄悄的沿着墙溜回了院子里边。

王姨娘见着儿子眼睛红红的从外边回来,赶紧拉着他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个不停:“你这是怎么了?拉长着脸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郑远帆见王姨娘问自己,立刻便觉得自己很是委屈,扑进王姨娘怀里抽抽搭搭的把方才的事儿说了一遍,抹着眼泪道:“娘,我不要去族学,那里的夫子可凶了,我记得那时候大哥从族学回来的时候,手心肿得老高,全是被夫子用戒尺打的!”

王姨娘摸了摸郑远帆的头,一脸怒色:“不就摘了她两朵花,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竟然还下手打我的帆儿!老娘……”愤愤的正想骂下去,耳朵旁边似乎响起了郑香盈的叱喝声,不由得收起了那心思,只能咬牙切齿道:“我的帆儿还得明年才去族学,这事情与她何干,真是先吃萝卜淡操心!”

郑香盈蹲在山茶花前,瞧着那被生生折去的花枝,气得牙痒痒的,没想到这花被郑远帆糟蹋成这样子。这小子倒有眼力,自己在院子里种了不少花,他偏偏便选这株花糟蹋,看起来自己哪天还是将这山茶送回田庄里边去比较稳当。

“二小姐,二小姐!”外边传来慌慌张张的脚步声,一个丫鬟的脸出现在门口,正是郑香林的贴身丫鬟小莺,她的脸上有着张皇失措的神色:“二房老夫人过来了!”

原来以为她再怎么着也该明后日才来的,竟然来得这么快?郑香盈眼珠子一转,将小翠拉到身边交代了两句,小翠听着会意,飞奔着跑去了内院里边,小莺站在门边,有几分焦急:“二小姐,现在该怎么办?我们家姑娘急得团团转,正等着你拿主意呢!”

郑香盈朝她摆了摆手:“不碍事,你去叫你家小姐安心坐着等我出来便是。”

不一会,郑香盈便又将郑老夫人迎了进来,还没坐稳身子,郑老夫人便恶狠狠的盯住了郑香盈:“香盈丫头,你怎么就说一套做一套?为人可要实诚,哪能这般阴奉阳违呢!”

郑香盈心里头暗自鄙夷了郑老夫人一番,不消说这骆记的主家就是她了,否则怎么会这么急匆匆的便跑了过来,快得连自己都来不及做准备。“二伯祖母,香盈虽然年纪小,可毕竟在族学里念过书,也知道做人要实在,又怎么会阴奉阳违?”

“你还在狡辩!你不是说让骆记六月初一来你们府里裁衣裳吗?怎么今日铺子里的人来了,你却和沈氏签了契书?”郑老夫人气呼呼的望着郑香盈,真恨不能伸手将这侄孙女脸上那刺眼的笑容掐回肉里边去:“你自己说说看,这是不是阴奉阳违?”

“伯祖母,那日你叫我将外边的通告揭去,我便马上叫丫鬟去揭了,你又问我什么时候让骆记到我们府里来,我说六月初一,这不是样样照着伯祖母的吩咐去做了?”

“原来你弄差了我的意思,我是说让骆记上门来量身裁衣裳,怎么你便理解成了让他们一起来竞价?原还夸你机灵,原来是个糊涂的。”郑老夫人看了看郑香盈,见她穿着一件樱桃红的对襟衣裳,下边系着银灰色洒蝴蝶纹的裙子,站在那里亭亭而立,长得粉雕玉琢,不由心中有些嫉妒,二房现在几个没出阁的孙女,还没有一个长得这般聪秀的呢。

“伯祖母,你是当家的老手了,香盈有事情想请教下,现儿有两件衣裳,质量差不多,一件要价十两,一件要价十五两,伯祖母会选哪一件?”没等郑老夫人答话,郑香盈便眉开眼笑道:“自然是十两银子的那件对不对?”

郑老夫人一愣,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今日香盈请了荥阳城里边几家成衣铺子来竞价,哪一家的货物最好价格最实惠,香盈便选哪一家。伯祖母方才问为什么将这季的衣裳交给沈氏去做,这是当场竞价的结果,按照各家铺子送过来的价目表,香盈挑选了价格最合适的。”郑香盈站在那里只是笑:“这骆记与沈氏价格相差有些大,香盈以为自然要选最有利的那家,伯祖母认为呢?”

郑老夫人讪讪的笑了笑,只是心里头恨得牙痒痒的:“你说的倒也不错。”这七房的姑娘实在太精明了,竟然拿了这话来反问她,让她也不好说她的不是。坐着想了想,郑老夫人将脸色放缓和了些:“也是我起先没和你说清楚,这样罢,今年夏季的衣裳就让沈氏成衣铺子裁了,可秋季冬季的照样让骆记来接手罢。”

自己开了口,这黄毛丫头也该顾着自己的面子罢?郑老夫人笑微微的看着香盈,就等着她点头应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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