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图一愣,随即神色郑重:“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有这么一个不太简单的人物。贾诩贾文和就在张绣帐下效力。此人当年曾在董卓死后为李准、郭汜献计,使其兵逼长安,迫得王司徒被绑缚于阵前,跳城自尽,引了一场关中之乱。这个人对公子行事可有阻碍?”
文进闻言眼睛眯起:“贾诩在张绣手下的消息确定?”
“绝对确定!你也不想想我这些年都干什么的?要是连这个都记错,直接引刀自裁得了。也就是这老狐狸这些年跟着张济没怎么显山露水地吱声,我才一时没想起他。”
文进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后袖子一甩丢给萧图一句:“你先在这等等,我这就去跟公子汇报。”
说完也没见萧图忽然变扭捏嘀咕着:“青衿最近怎么样了?”的别扭表情,直接脱口一句:“她很好。”就转身回客栈去向蔡威禀报。只留下发傻的萧图一个兀自搓着手在那喃喃:“她很好?很好是多好啊?”
客栈里,一副商人打扮的蔡威正临窗品茶,文进进来把萧图刚才所言之事向他详略得当的汇报了一遍后,蔡威盯着茶盅开始一言不发地沉吟思考。片刻后,蔡威抬头看向文进吩咐:“跟阿图说让咱们的人撤走一半,在宛城近郊村中,找农户落居。不得暴露身份,不得惊扰农户。另外,让他们把宛城近郊民治也打探清楚。至于城中那些弟兄们,一个月,让他们不管用什么办法,撑过一个月时间,不被人发现的,回去南阳我重重有赏。”
文进听完略有疑惑,半解不解地思考了下,口中却没有一丝迟疑的应诺,然后老老实实下去跟萧图传话。
萧图在得知命令后,诧异地挠挠头:“公子让人出城?他怕贾诩那老狐狸?”
文进敲了他一下:“那可是位杀人不见血的主儿,公子对他提放戒备肯定有。让人出城不过多条后路。只是后头这些我揣摩不透了。许是公子有别的打算。”
萧图眨着眼想了想,到底没想起来蔡威这么干究竟在想什么,只好沮丧地拍着脑袋摇摇头:“算了,我还是不猜了。公子那脑袋瓜子里的东西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跟常人不太一样,猜也猜不出来。我还是老老实实照做吧。反正一个月时间不长。”
一个月时间确实不长,几乎是一晃眼就过。这天依旧一身普通百姓打扮的萧图正貌似无所事事实则耳聪目明地游走宛城主城道上,忽然就见前头不远处一阵骚乱,不少百姓乱哄哄收拾摊位边跑边喊:“许都司空曹大人的大军已到宛城北门了,这里马上就要打仗,大家赶紧往南逃难吧。”
萧图脚步一顿,眼中一道利芒闪过:“原来如此。公子等的就是这一天啊。我得赶紧跟公子说说这事去。”想完萧图就脚跟一转,对准自己前来的方向,抬脚就奔。没奔几步,城中宿卫营官兵就步伐齐整地向着这边骚乱逃窜的百姓行来,为首一个四十多岁的百夫长长矛一指,几十个兵士出列,动作麻利的抓住几个跑的最慢喊的最凶的人,不由分手拿绳绑了带走。
百夫长转身看着略带恐慌的人群:“诸位乡亲不必惊慌,这些人是因有细作之嫌,行扰乱民心之事,故而被捕。诸位自可安心经营,不必担忧宛城战事。张绣将军已经决意开城迎接司空大人,我宛城贵妇许都,不会有兵燹之灾。”
萧图听完心里略舒了口气:他是不管张绣是归附许都还是跟许都打仗的。只要张绣不跟文进说的那样跑刘表手底下,牵扯到蔡威他们的利益,张绣*归附谁归附谁,他都懒得管。不过出于职业的本能,萧图还是在百夫长说完这句话以后,悄悄把自己隐在人群中,扯着嗓子喊了一句:“那张将军何时行献城礼?大人即让小的们回去安心经营,难道是说开门献城时,不行肃道之事?”
百夫长闻言目光不善地扫了眼声音发出方向,却没找到具体问话人,只好耐着性子想一众被挑起好奇的老百姓解释:“奉文和先生令:迎人入城不可惊扰百姓。城内二十里主城道两侧肃清,其余道路照常同行。”
萧图眼睛闪了闪,不得不承认,贾诩这主意很不错,很能留一手:即打着*民的旗号,又多了诸多见证人。不肃清街道就意味着曹操入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张绣以上宾之礼将其迎入,若双方到时在入府后的受降礼上,意见不合刀兵相见。看着张绣态度的百姓们,民心向着的肯定不是曹操。
于是不嫌事大的萧图紧接着来了一句:“既如此,我们能去观礼吗?”
百夫长手骤然紧握成拳,松了紧紧了松,如此往复几次后,终于按捺住自己脾气硬邦邦说道:“可以!”
话音落地,百姓群众一阵闹哄讨论声。萧图瞧瞧身边嘀嘀咕咕商量要不要去看看的几个小贩,再看看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百夫长不由心头一阵冷笑。同为军人,他当然知道百夫长这表现为何?大军压境,不动一刀一剑就献城投降,这对军人来说简直是天大的耻辱。张绣,贾诩那些思想层次高的人物自可以说这是为百姓着想,可是胸中没有多少点墨的下级军官却是死活想不通这道理的。在这群出身西凉边陲的汉子看来:军人就该热血洒疆场,像张济将军那样,宁可战死,不能窝囊死。张济这小子也忒没有血性了,这还没打就先降了,像个军中汉子吗?
不过本着有热闹不看过期白瞎的心理,萧图在瞧完周围人反应以后,一脸憨笑地低头,心里暗自决定对于献城礼这事他绝对得好好看看:他很好奇这个血气方刚年岁的北地枪王会以何种方式完成献城仪式。
而在宛城城外,曹军帅帐中,曹操正挂着一脸笑容捏着一封来信跟宛城信使说:“宛城之战你们家将军是能不打就不打。他即见大军压境前来投降,孤便给他个台阶。双方握手言和也不是不可,只是,这个台阶要怎么下就得看他张绣的诚意了。”
信使眼珠咕噜噜转了转,压低身子对曹操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答道:“我家将军诚意如何明日巳时曹公就可亲见分晓。”
曹操闻言眼睛闪过一道精芒后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那明日巳时,孤就在城外安侯你家将军喽。”
信使心里“咯噔”一声:这话听着真客气,客气得都让人直接领悟道:明天一个大意,两边就是刀兵相见了。
曹操在说完话以后,扫了眼信使脸色知道自己意思已经传达到,也就不再跟一个信使为难,直接放人回程复命。
信使战兢兢地退出后,曹操身边的夏侯渊就开言道:“主公以后张绣此番归顺,有几分真意?”
曹操嗤笑一声:“以后不知道。不过现下倒是九成。”
夏侯渊微偏着脑袋,几不可察地扫了眼曹操身后的典韦,顺着曹操话头说道:“那便还有一成的万一?主公是要如何安排?”
曹操闻言先是点点头认同了夏侯渊的话,然后捋着胡子思考片刻后从面前桌案上抽出一把令签:“众将听令:明日受降及之后,于禁镇守南营,李典副之,非得军令,不得擅动。夏侯渊领副帅之职,孤若不在,中军之令皆出尔口,但有闪失,军法从事。北营交付曹仁,乐进副之。”曹操话毕扫了眼安安静静坐在最末席的大儿子曹昂。发现曹昂在听到被自己冷落,没有被安排任何差事后仍旧面色不变,不骄不躁,不由脸上浮现起一丝满意笑容,补充道:“曹昂初次随军,有待磨练。今次就于夏侯渊帐下为一中军司马。”
说完曹操眼睛眯起,紧盯着儿子反应,发现儿子没有丝毫不情愿之色的领下命才轻轻舒了口气,在心底暗道:昂儿,为父已经在给你铺路,你可千万别让为父失望。
曹昂道倒真没有丝毫反驳或质疑父亲命令的意思,而是在很用心思考他老爹这么安排用人的精妙:哪怕主将有独当一面之力,亦要有副将佐之,且副将皆为才智不次诸将,品行又不好夺利之人。即可避专权又免争权。而且中军大权是握在自家人手里。但最终选妙才叔父大约就是应了之前父亲私下所言:妙才可为帅,安正兵。子孝为将,出偏师。至于他被安排成军司马什么的,他倒是一点也没在乎:他就是来战前历练的,跟这些前辈相比,他资历浅的很,给个军司马的职位挺不错了。
不过和曹昂的虚心平静不同,他身侧的堂兄曹安民表情就有点儿复杂了:怎么叔父安排来安排去就是忘了安排我呢?我表现不够好?还是他另有所用?
上首的曹操目光如炬,自然是注意到曹安民的不满,但对着这个侄子他确实有苦难言:在曹丕出世以前,他只曹昂一个儿子,好不容易有个曹烁吧,还早夭了。那会儿为了以防万一,他把侄子安民接到身边,当儿子一样和曹昂一起抚养。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俩孩子脑袋构造差异太大,明明一样的教育一样的环境,教养出的俩孩子脾气一点不同,昂儿聪慧仁慈,他看着是打心眼儿里喜欢,可民儿就……咳……有些酷肖他年轻时候了。这么一想,曹操不禁心情复杂回忆起自己父亲:有这么一个儿子,真是相当头疼啊。平时玩乐问他可以,但在这小子性情没稳下来之前,找他办正事真是一万个不放心。
曹操有些走神得揉揉额角,瞧了眼自己侄子以后,悄声叹了口气,开口对众将说道:“各自领命,散了吧。”
第二天的时候,曹营一众人整饬兵马来到宛城城下时,就见宛城城门已经大开。张绣褪去铠甲,一身便装,手捧托盘站立在城门处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他身后随着的是一众的家眷妻小,再之后便是宛城的众多官员。
曹操坐在马上看着眼前之景,御马出了军列,轻轻抬起下巴,双眼微眯盯着向自己走来的张绣。
张绣手着托盘,步履缓慢。到曹操马前时眼尖的曹营军士很清楚地看到:托盘中除了象征宛城归降的印章文书,旁边还放着一套叠放整齐的银色衣甲,衣甲正中摆着的是一枚系着红缨的枪头。联想到张绣的绰号,如此举止献城归顺,虽不知是何人给他出的点子,但不得不说这么干确实比自缚投降更让曹操心里感觉快慰。
等张绣站定后,微低着头,把托盘高举过顶呈到曹操面前:“绣代宛城上下,恭迎司空大人入城。”
曹操一眼不发地盯着托盘看了有半刻钟才笑盈盈地接过,转交给身后许诸拿着,左右看看开始跟张绣一样说起场面话:“张将军盛意,孤实难却之。将军先行带路吧。”
张绣听完低下头,闭上眼睛深吸口气,走到曹操马前卒一侧,伸手执了曹操马缰,一步步牵马向着城中走去。而马上的曹操此时终于带上胜利者满意的笑容,由张绣亲自执缰,踏入了宛城。
曹营将士们看着这一幕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原本打算四个月的征程是错过回家过大年了。现在张绣投降,估计过一个月,等这里稳定,就能回去和家人团聚了。
和曹营将士们梦想的那样,这之后的半个多月宛城很平静。张绣似乎真的一心归附,每天都很低调地请曹操吃饭喝酒,甚至手下诸将也由当初的互看不顺眼渐渐地变成能说上两句话,再到现在双方有些将士可以交情到互相请客吃饭。一切看上去美好和谐,没有一丝火气烽烟。
但变故总是出现在最平和的时候,两边的将士们想来想去,到底还是落想了人性之贪。忘记了世间有句话叫饱暖思□,有个道理叫得意易忘形。
变故的开始就是曹操在张绣府里酒停杯住后回到城外营帐时,看看身后跟着正无所事事的侄子,眨眨眼以大家伙都知道的心思问了句:“城中可有秦楼楚馆?”
曹安民一下来了精神,目光闪亮凑到自家叔父身边压着嗓子道:“有是有的。不过那里都是些庸脂俗粉。倒是张绣的婶子,小侄在受降那天曾有幸得见,啧,那当真是妩媚妖娆、风情万种。叔父要不要见见?”
曹操眉头微微皱了皱,偏着头回想半天没想起受降那天到底有没有这个人?
“张绣的婶母?”
曹安民一见曹操有兴趣问起急忙说道:“听说是姓邹。年过三十,风韵不减,绝对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叔父……”
曹操捋着胡子思索片刻后低下嗓子跟曹安民吩咐:“你带五十个军士去邹氏府上,把人带来我看看。记住,要以礼相待。”
曹安民挑着眉毛有些没大没小地冲曹操嘿嘿坏笑几声,然后一拍胸脯保证道:“这事儿交给我,您请好吧。”说完就转过身急吼吼地召集人到往城里邹氏家里去。曹安民这会儿想的很简单:他和曹昂一道出来,曹昂跟着中军里干正事,他也不能闲着。要是叔父这事儿办好了,他是不是也能得个正经差事?
到了邹氏家里的时候,立功心切的曹安民早忘了自己叔叔临行前的交代:什么怜香惜玉?什么唐突美人?那是他老叔那多情种子才顾忌的,他只要负责把人带过去就成了。而张济旧府的人在看到带着盔甲严整,其实逼人的虎卫军来的曹安民时被吓了一跳,几个尽忠职守上前问来由的将士被曹安民一声令下,命人按到了地上:“把你家主母请出来吧,我家主公要见见她。”
张济府上的老管家闻言狠狠皱紧了眉头:这说的叫什么话?我家主子没了才多久这就欺负到我家主母头上了?我们少主子是归降了,但主母也不能这么任人欺凌?
于是老管家很耐着性子敷衍:“将军,实不相瞒,我家主母前日偶感风寒,正卧病在床。见不得客人,您看这……”
曹安民没等他说完就冷笑一声:“偶感风寒?哟,这病赶得可真不是时候。不过正巧,主公那里有随行大夫,医术高明。邹夫人卧病在床,我们也不好让她来回走动,外头马车已经备好,怎么?还不请你家夫人就诊吗?”
老管家的手骤然握紧:从西北到南阳,张家上下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就是董卓死的那会儿也没人敢在自家府里耀武扬威!
曹安民眼尖的看到他动作,戒备地退后一步:“怎么?你想打人?莫非……刚才所言不实,心虚了?”
老管家的手紧了松,松了紧,最终霍然抬头冷笑地看了眼曹安民:“不劳司空大人那里费心,风寒之症,宛城还是能治的。”
曹安民亦是眯起眼睛,退后两步,挥手叫了一众军上前。而老管家所领的张府护卫亦是挺身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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