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往这边赶的高顺,在听到蔡妩一声喊叫后,转头定睛看向不远处的商队,就见马上一个俏生生地红衣小姑娘正冲自己招手。她旁边一位四五十岁的人则有些发慌地拉下的她的胳膊,转身冲她训斥着什么。高顺见了展颜一笑:这不是颍川那个好酒的小丫头吗?她都长那么大出落这么漂亮了。只是,她怎么没在颍阳呆着,跑来并州干嘛?
想着高顺直接带人催马来到蔡妩他们面前,却见蔡斌有些发僵但还算礼貌的笑笑:“小女无知,惊扰将军,还请将军赎罪。”而其他人则是在见到他们以后,一脸惊慌警惕,手也下意识的放在了兵器上。只有蔡妩挣脱了自家阿公束缚后,像第一次见时那样冲他笑笑:“大哥哥,你还记得我吗?”
高顺笑着点点头:“自然记得。只是你为何不在颍阳?”
蔡妩黑线:他怎么还这样?一般不说话,说了话就直奔主题,也不知道寒暄寒暄叙一下离别情吗?
“我跟阿公出行。路上遇到点麻烦。”说完眼睛瞟了瞟远处一直跟着,现在见到高顺大队站立不动的两骑。高顺顺着看过去后微微一愣,皱皱眉头,接着朗声道:“刘荣出列。”
高顺身后一个黑色亮甲的汉子催马而出:“属^下在。”
“带着你的人,护送这位姑娘和这支商队出并州。”
“属下遵命。”刘荣说完一挥手,五十骑就利落地离开大队,围在蔡家商队周围。
蔡妩看得心中暗赞:好干脆!好利落!不过,也好威风啊。她抬头一脸感激的小星星看着高顺,冲他扬起一个桃李笑:“谢谢大哥哥。大哥哥你这是要去干嘛?”问完蔡妩就捂住了自己嘴巴:她不是有意要打听的,只是下意识问了出来而已。
高顺看她一眼也没生气,简练回到一句:“奉命办事。”说完顿了顿,在告辞话之前难得嘱咐了一句:“世道乱,赶紧回家。我先走一步。”
蔡妩瘪嘴点点头,在高顺带人要走的时候拉住高顺缰绳,干脆拽下腰间的小锦囊塞高顺手里:“一些常用药还有几枚参片,你要是去打仗的话就随身带着。”高顺捏了捏手里的小锦囊,也没推辞,抬眼对蔡妩说了句:“多谢。好好保重。”然后就挥手带着人离开了。
等这支人马快消失不见的时候,蔡妩才反应过来:她忘了问高顺现在在谁手下了?要是吕布的话,是不是要劝他别那么死心眼儿?
看官军已过,警报解除的蔡斌拉拉走神的女儿:“你什么时候认识官军里的人的?”
蔡妩讪笑着回头:“啊?”了一声,才愣愣地摸摸头发小声嘟囔了句:“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不是军队里的呢。谁知道有这么巧在这里碰上了。”接着她想起什么,转身寻找跟了他们一路的两只骑兵,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只好回身看看蔡斌。
蔡斌轻叹一声:女儿终究大了,有自己主意和主张,不想说就不想说吧。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危险了。想完就回头招呼车队继续上路了。
被留下来护卫的刘荣带着人,尽忠职守的护在车队外围,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出并州用了一天时间,一天里蔡斌和其他几个管事都曾因看情况尴尬,试图和刘荣交流。结果这位刘大爷依旧波澜不惊寡言少语。蔡斌他们那头说十句,刘荣答了一句,就是这一句可能还只是简单的词组蹦出来,比如:“是”“诺”“不敢当”之类。搞得蔡斌他们最后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求助地望向旁边看热闹的蔡妩。蔡妩笑眯眯地劝蔡斌他们不用白忙活了。高顺那是什么人带什么兵。他那样的人带出这种属下她一点不惊讶。
出去并州以后,刘荣他们带人离开。蔡斌回头看看商队一个不少的人,不由抚着额头长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把颇为欣慰自豪的目光转向这次表现上佳的女儿身上。结果这丫头已经完全收敛了之前的聪慧机灵,转悠着一双大眼睛很有劫后余生感地看着寂静的官道,嘴角挂着愉悦的笑意。
蔡妩被自家女儿的笑闪了下眼睛,咬咬牙,终于还是决定鸟尽弓藏,无视掉女儿的幽怨不平和委屈抗议,把女儿赶进车里,带着商队前往钟林。
到钟林客栈的时候,蔡斌安顿好一众人,回了自己房间后从行李里抽出一封信。
这是在他们被劫前一天,蔡平来的一封家书,随着蔡平家书一起送来的还有以他亲家母刘氏口吻寄来的的一封信函。
蔡平家书上报了平安以后就是在叙述他给阿媚议亲的事,来来回回两个多月议程,最后敲定婚期为明年四月。蔡斌看信后只想掐着儿子骂他一顿:你脑子呢?你那个准妹夫到底跟你说了什么?明年四月,离满打满算还九个月!你妹妹人还在外面没回去,她嫁衣都没绣呢,你让她仓仓皇皇地出嫁吗?
再一看刘氏那信,蔡斌更窝得慌了:刘氏以万分抱歉的诚恳口气讲述了自己现在糟糕的身体状况,又回忆了下蔡斌和先夫在世时的相处情况,最后泣泪哀叹她这个未亡人的小小心愿:能看着儿子早日成家立业。她能得蔡家女儿一声婆母即可死而无憾了。
蔡斌瞪着手里的信,小火苗蹭蹭上扬:他还能说什么?这哑巴亏他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他家自小捧在手心里本想多留几年的女儿,就因为这个糊涂哥哥莫名其妙就要提前出嫁了。明年四月啊,九个月,想想蔡斌就觉得肝疼。他拿着刘氏信恨不得在上面盯出个洞来:这里面肯定有郭嘉那小子的事,不然刘氏怎么会想的起来给他这个亲家公来信?这个鬼精的女婿,生怕他悔婚是怎么滴?
想到这儿,蔡斌忽然意识到一个事:他还没跟他女儿说呢。阿媚那丫头还不知道自己明年就要出嫁的事情呢。蔡斌面色阴沉地站起身,拿起信和之前到的提亲帖子来到蔡妩门口。深呼吸以后,伸手敲了女儿的房门。
蔡妩屋里正在整理自己的行礼,听到门响后疑惑地拉开门,见是自家阿公不由问道:“阿公,这么晚你怎么还没睡?”
蔡斌张张口,却没发出声音。最终只把几个信封塞给蔡妩,躲开女儿望向自己的眼睛,低声说:“你哥哥来信了,你……慢慢看,阿公就在隔壁,这个……你若是不满意,咱回去可以接着商量。”
蔡妩听完蔡平来信后就脸色泛喜,根本没听进去蔡斌后头那些接着商量啥的,直接一把夺了信封,冲蔡斌说:“阿公,信就先放我这里吧,明天我看完就给你好不好?”
蔡斌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然后不放心的补充一句:“阿媚,你要是不想这么早的话,可以跟阿公说。阿公还是可以拖延些日子的。”
蔡妩眨眨眼,一头雾水瞧瞧自家阿公:“啊?您说什么?什么不想?”
“婚期啊。”蔡斌看着女儿回答。
蔡妩似乎没反应过来,边拆信边随口附和:“婚期啊,我还以为……什么?您说什么?婚期?”拆信人豁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蔡斌,然后手忙脚乱地跑回屋子往外倒信。结果一张喜红提亲帖先与信笺掉落在案上,摊开的红帖上醒目的八个大字:若得蔡妩,必不相负。然后是笔体一转,疏狂不羁的落款:颍川阳翟郭嘉奉孝顿首拜上。
蔡妩盯着“颍川阳翟郭嘉奉孝”几个字,只觉得自己头重脚轻,眼冒金星,思维凌乱如风中柳叶。踉跄一下跪坐案前,声音飘忽:“郭……郭……郭嘉?郭奉孝?”
外头蔡斌看女儿看完帖子后就脸色大变,不由担心地进来看女儿到底如何,却见女儿坐在桌案上,失神地念叨:“郭……郭嘉……郭嘉啊,怎么会是郭嘉?”他不由忧心地拍拍女儿:“阿媚,你怎么了?”
蔡妩抬起眼恍惚地看着自家阿公,忽然带着哭腔委屈地指控蔡斌:“怎么会是郭嘉?阿公,怎么会是郭嘉?你们没人告诉过我夫婿是郭嘉!”
蔡斌无措地安抚着女儿,犹豫下答道:“你母亲当年不就跟你说了吗?你许给郭嘉了呀。”
“我以为她说的是郭家!”蔡妩继续指控,然后无视掉阿公继续小声自言自语:“郭嘉?竟然是郭嘉?怎么会是他呢?先不说黑名单的问题,他自己可是个病秧子加短命鬼。”蔡妩到此就有些焦躁地站起身,也不继续看信,开始来来回回在房间里转圈。
蔡斌沉默,他看着明显有些思维凌乱的女儿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退到一边等她自己反应过来。
总算过了一刻钟还多,蔡妩终于意识到自己旁边还有个阿公的存在了,晃晃脑袋对蔡斌说:“阿公不用担心。女儿这会儿心里有点乱,您先回去,让我一个人静静,好好想想……好好想想。”说完也不待蔡斌反应,就把蔡斌推出了屋子。自己接着在屋子里发愁的看着提亲贴眼泪汪汪地抓狂:老天爷这是玩我吧?就算我这趟出行眼界变了些,思想变了些,但我绝对没做好自己未来老公是曹操手底下的谋主的心理准备啊。这谋主到底干了啥我记得不清了,但好像这位爷名声不好,被人参过。这是不是说这人人品有问题呢?此人还有“浪子”之称,会不会是个游戏花丛的风流鬼?再说嫁他的话,是不是意味着以后少不了跟黑名单的人打交道,是不是意味着太平小日子的终结呢?
诸多问题涌上心头,蔡妩顿时生出一千一万个不乐意。在内心纠结了很久,蔡妩总算想起来还有哥哥的信没看。于是手抖啊抖的展开信,在看到婚期是四月二十六以后,眼前不由又是一黑:哥哥,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哥?我三月及笄,你四月二十六就把我嫁出去!我得从现在回去立马绣嫁衣,中间不带贪玩管家理会其他的话,或许能在四月之前绣好嫁衣。你是脑子抽风了,还是被人坑了?怎么就想出这么个日子了啊?
45、阳翟酒肆见故人(修改)
那天晚上蔡妩做了一个凌乱的噩梦,她梦到了上辈子的父母,只是让人惊惧地是梦里他们的模样已经模糊,并逐渐被蔡斌王氏的身影取代,然后她这一世的兄嫂姐弟相继出现在梦中,与她或说笑玩闹或假嗔佯怒,一派祥和气氛。紧接着梦境一转,祥和破碎,先是血雨腥风的朝堂,再是马嘶箭鸣的战场,一排排的将士在倒下,血染疆场。而曾经见过的流民乱景一幕幕蹦到蔡妩梦里。
她以一种无力的状态看着兵灾及颍阳,战火烧豫州,中原一片各地戎马近郊,她看到自家府邸被烧毁,家人四散飘零;看到左慈与她在转乱中失去联系;看到高顺兵败枭首;看到典韦横尸辕门,几乎一无所有的蔡妩站在空无一人的旷野里张徨失措,四下张望,却发现不远处清俊的十四少年修眉朗目,如她第一次见他时那般单手握拳放在唇边,眉眼含笑地望向她。蔡妩心中一喜,正要移步,另一侧却忽然出现一个面容模糊、负手而立的青年,两指间夹着提请贴,冲蔡妩微微扬了扬。蔡妩脚下迟疑,左右回望,最终咬牙走向拿着提亲贴的人:如果是这个人,或许可以保全一些人吧。只是到底心痛难耐,眼泪也夺眶而出。
蔡妩是在眼泪中惊醒的,醒后满腔沉郁,双目茫然望着帐顶:她曾经制作过黑名单,曾经想过永远不要和那些人扯上交集,如今一梦才发现,早在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认识的黑名单人物已经越来越多,而且和她的关系也越来越进一步:左慈先是不过是个自己上门的小老头,到了高顺就是能听她说话的朋友,典韦是她义兄,而那位郭嘉则是要和她共度一生的人了。
想到此,蔡妩自嘲地笑了:躲来躲去,终究还是躲不过。老天爷果然不会过分怜惜她啊。她想过太平日子都那么难。
第二天的时候,蔡妩出门,杏核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蔡斌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以后,当即下决定:快马加鞭返程回颍川,让女儿留出时间绣嫁衣备嫁。
当然,在此之前,他还试图在阳翟停留一下,至今还没忘给女儿找一个见见未来夫婿的机会。可是看女儿在得知自己要嫁的是郭嘉以后表现不由疑虑:她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为什么不像以前一样找着我撒娇说话了呢?
蔡妩当然没那个心思撒娇说话,她满心的纠结不甘,失落郁闷。在马车里也是揪着小帕子,眼泪汪汪咬啊咬的。而且咬着咬着,她还发现自己帕子莫名其妙少了一条。找来找去都没找见,只能对着唯二条帕子凌虐折磨了。
回程时候因为赶得快,半个月就到了阳翟,蔡妩在阳翟城外,看着高耸的城墙,心头又是一阵沧桑涌现:同样是阳翟城,上次她来时兴高采烈,这次她回时,满是神伤。
蔡斌对女儿的状态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当阿公的开始摸不透女儿的心思,只能小心翼翼地哄着在阳翟落脚后,就让她到自家的杜康酒肆去看看,顺带看看她自己将来的产业如何。而他则直接带着薛哲往郭府递上拜帖了。
蔡妩从杜康酒肆正门进入的,直接到柜台跟店小二说了要见薛林,店小二抬眼看看蔡妩,一声不吭去叫人了。
蔡妩在等人的时候,百无聊赖地拿视线扫着酒肆里的觥筹交错的芸芸众生,不知不觉间嘴角又挂起了一丝苦笑:汉末人好饮,一醉销千愁。她自来这个世界后:知酒,酿酒,品酒,却从来没醉过酒。原因无他,就怕她喝醉后酒后失言,吐出她灵魂深处来自异世的大秘密。和左慈那神神叨叨还不一样,她要是真的说了,就真该被当妖怪烧死了。
忽然蔡妩走神的视线定格在靠窗角落里一个三人桌席上,一双闪亮的杏核大眼溢满忧伤:侧身对她那人还是一身方巾广袖的文士扮相。只是喝酒模样却无一丝文士风范:曲着膝盖,一手搭在膝上拄着头,一手拿着小酒坛弃杯豪饮。巳时左右的阳光正暖,就那么温柔地洒在他身上,照的原本就白皙的皮肤现出一种与众不同的出尘。束发的带子绑的松散,几缕发丝直接垂在肩头耳畔。眉毛还是那般修长浓密,眼睫细密卷翘,像两把小刷子一样忽闪忽闪,眼睛很亮,眼角微微上挑,眸子依旧静如秋水。鼻梁秀挺,饮酒的时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蔡妩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人,心跳变得不齐,鼻子却渐渐发酸,她开始理解杜若的心思了: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还有比入了相思门,却*而不得更难过的事情吗?明明那么近的距离,明明她喜欢这个人,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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