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里啊。
想了想,蔡妩很自然地出门亲自为于吉到厨房烹茶。屋里只留下了郭嘉和于吉说话:她看着于吉总觉得有股亲切感,老觉得那是帮了她大忙的。她就像拿出最好的东西招待家。估计这是跟蔡斌时间长了受影响受的。不想欠情,有恩必报。
而里头郭嘉瞧瞧于吉,眼睛眨了眨后,把于吉让进作为,声音轻缓:“听说于道长常年行走吴郡,会稽,怎么今番来了北方阳翟。”
于吉淡笑着无奈地摇头:“是被元放拉来瞧瞧他的徒儿徒孙的。其实当年们成亲时,他也曾拉来此,只是那时走到半路突发意外,不得不中途返回。这才错过了们婚礼。奉孝先生不要怪罪才好。”
郭嘉眼一闪,赶紧摆着手说:“道长为犬子之事,从吴郡赶来又途径荆州那祸乱之地,下感激尚且来不及,何来怪罪。”
于吉笑看着郭嘉捋捋胡子,声音温雅地笑道:“奉孝先生想来久居山中,消息滞后也是难免。半个月前荆州那边就已经停战了。现双方休戈,并未有再次兴兵的兆头。”
郭嘉眉一挑:“哦?道长此言当真?”
于吉点点头,接着带着叹息地缓缓说道:“孙文台将军与刘荆州作战时不幸身中流矢,不治而亡。倒是可惜了一员名将。”
郭嘉轻咳一声:“听起来道长对孙破虏将军很是欣赏。”
于吉毫不忌讳地点点头,然后手指天空很是无奈地说:“时值乱世,虽有将星如云但陨落亦是常事。实非力所能为。”
郭嘉听了只是微笑,即不接口同意也未出言反驳。等蔡妩端着烹好的茶送进厅里时,看到的就是于吉和郭嘉各自沉默的情形。不由觉得万分奇怪:郭嘉有时候话挺多的,怎么今儿默不作声扮哑巴了。他不怕这情形尴尬?
于是把茶送到郭嘉面前时他耳边低声说:“怎么跟于道长大眼瞪小眼了。”
郭嘉轻声回道:“能说的说完了。”
蔡妩一噎,咬着自己嘴唇讪讪地退下找左慈去了。那老头儿还能活跃下气氛,他不,这屋里俩古怪脾气的不得尴尬死。
于是等左慈抱着小郭奕来厅里以后,就直接略过郭嘉走到于吉身前:“怎么样?徒孙长的漂亮吧?瞧着比他舅舅好看多了,一点也不女气。”
于吉看了眼郭奕,笑眯眯地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袋子挂郭奕脖子上,郭奕也不认生,见到眼前这和蔼老头给自己东西后,很乐呵地挓挲着手,搂住家脖子,不由分说往于吉脸上亲了一口,湿哒哒地口水弄了于道长一脸都是。
于吉见此很顺势地接过郭奕,转身对着蔡妩笑道:“这孩子与贫道倒是颇为投缘。主家要是不嫌,贫道收他为俗家弟子如何?”
蔡妩听了张张口,瞟瞟左慈左右为难:她是不想让儿子跟道士扯上关系的,就算扯按先来后到也是先跟左慈扯吧。于吉这个……
左慈闻言也是等着于吉呵斥:“这老头子忒不厚道,这是徒孙!这是……是……丫头,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啊?挖墙角?”
“啊对,就是这个。这是挖墙脚。”
于吉听了也不勉强,抱着郭奕上上下下地打量后跟蔡妩两口子说:“这孩子体弱吧。那就别拘着,等过了周岁让他多跑跑跳跳,时间长了自然身子骨就硬朗了。”
蔡妩听了眼一亮,然后自唾弃了下自己:运动是最好的锻炼方式,明天抓完周让儿子每天围着院子溜达去。
于吉见蔡妩脸色知道自己建议被采纳,转脸又笑眯眯地逗弄小郭奕去了。那天左慈他们是等到太阳将落的时候才离开,于吉自始至终话不多,大半时间都抱孩子玩,左慈倒是拉着蔡妩神神叨叨了好久,等天色差不多了才不甘不愿地出门离开。临了还郑重地交代蔡妩:“得给徒孙随时提着这个师祖爷爷,不然他会忘了的。”
蔡妩哭笑不得的应下,转身见郭嘉看着两离开的方向微微眯起了眼睛,不由疑惑问道:“怎么了?怎么这副表情?”
郭嘉摆摆手:“没事。只是忽然发现这世上有了一个让揣摩不透的罢了。”
蔡妩眨眨眼,指着走远的于吉:“说于道长?”
郭嘉点头:“相当矛盾的一个啊。即方外又非方外,即信天命又要搏天命。手下信徒无数,举止温雅非凡,连站那里斗让止不住想亲近。这样的,但愿他不要得罪什么权贵。”
蔡妩皱着眉,脑子里来回搜索着于吉的资料,却发现她记忆力对这些方外事的事渐渐变成空白,只留下于吉好像并未善终的模糊印象。蔡妩咬着唇:“要不,写信提醒老道儿给于道长提个醒?”
郭嘉淡淡地笑:“随意,觉得怎样便怎样吧。”
第二天蔡妩娘家来看郭奕抓周,小家伙抓完刀笔抓竹简,最后眼睛转啊转地瞧向四周,也不管周围大的蛊惑怂恿声,很有气概地站起身,一步一颠儿,摇摇晃晃地要出门离开。
蔡妩赶紧把又抱回来,结果郭奕还是不配合,继续往门外走,如此反复几次后,蔡妩急了,瞪了眼儿子,谁知郭奕更委屈,莫名其妙被抱来抱去,抓了东西还都被收走,小爷不伺候了还又把带回来,这有没有天理了?小家伙越想越问去,终于嘴一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陈倩见此,赶紧上前,嗔瞪了蔡妩一眼:“抓周不过图个吉利,认真个什么劲儿。看把孩子弄哭了吧?”
说完也不理会有口难言的蔡妩,抱过小郭奕那手里一个玉坠哄着:“奕儿乖,不哭不哭。看舅母给拿了什么。”
郭奕眨巴着眼睛从模糊地视线里看到眼前的小吊坠,一把抓住后,不放手,咧着长了八颗小米粒的嘴巴冲陈倩呵呵地笑。笑完又跟昨天亲于吉一样,“吧唧”舅母脸上亲了一口。陈倩愣了愣,然后眯着眼睛笑了。
蔡妩一旁看的满头黑线,看着郭嘉小声问:“说他这财迷样子随谁?反正不随。”
郭嘉轻咳一声:“那就更不随了。”
一场抓周礼就这么因为当事的不配合莫名其妙落下帷幕。过年后,蔡妩开始实施对儿子的强身健体计划。每天早上领着小郭奕到院子里跑几圈。回来以后看着郭奕小脸红红,眼睛亮亮的模样觉得自己特有成就感。自己拉着儿子玩了几个月以后,觉得郭奕身子却是硬朗,于是灵机一动,开始拉着郭嘉也参与其中。
郭嘉轻咳着推拒:“咳……那个阿媚呀,奕儿这边不能老跑来跑去是吧,也得有文化教习不是,就只负责儿子启蒙就好了,说的那个锻炼嘛,相信夫一个能应付的。”
蔡妩不满地瞟他一眼,声音带着威胁:“去不去?”
郭嘉斩钉截铁地回答:“不去。”
蔡妩手一伸,放郭嘉胳膊那边下劲儿一拧:“去不去?”
“拧也不去!”
蔡妩眨眨眼,抱着儿子眼泪汪汪:“奕儿,爹不要了,他连陪玩都不肯了。”
郭奕抬起头,看看郭嘉又看看蔡妩,小手伸到蔡妩脸上:“娘,爹爹不要奕儿要。”
蔡妩听完满头黑线:这小子生来是克她的吧?他到底有没有搞清她话里真正含义啊?那边郭嘉则蔡妩背后冲儿子竖起大拇指,做了个干得好的手势。郭奕见此小狐狸一样的笑了。
然后这事就父子俩的联合搅合下不了了之了。
等到郭奕三岁时,蔡妩想起上辈子听到过一个教育理念叫:别让孩子输起跑线上。于是开始精神抖擞地给儿子进行文化课启蒙,语文这块儿,蔡妩想过唐诗三百首,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这小鬼现已经够滑够机灵了,要是再跟她学这个,将来不晓得拿着这点儿东西冒充大瓣蒜祸祸多少良家少女呢,还是从叫他诗经开始吧。
郭嘉对此则是持有不同意见,郭某坚持认为故事是最好的启蒙老师,每天很尽责地郭奕房里给他讲完床头故事后才回房歇息。蔡妩一开始对郭嘉这种持之以恒的态度很是感动,等她有一天好奇地把脑袋凑近郭奕窗户听清里面是什么时,不由脸色一变。
“爹爹,为什么秦王要杀韩非?”当儿子的脆生生地声音发问。
“天下有才之士多矣,为用者,厚禄留之,不为用者,杀之。这就是秦王当时的想法。”当爹的那位认真真地解答。
“郭奉孝,到底给儿子灌输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是终于忍不住闯进屋里当娘的那位。
然后门外地杜若很习惯地听到里头自家姑娘和姑爷为了小公子的教育问题开始新一轮地争辩交锋。最后以小公子一句:“娘,爹爹讲的不对?”
蔡妩噎了噎,不甘心地迟疑说:“他讲的……挺对。”
“那娘为什么还要拦着爹爹?”
蔡妩吸口气,再吸口气,勉强平静下自己,笑眯眯地跟儿子说:“奕儿啊,现还小。爹爹讲的那些东西不适合现听。等长大了,再让他讲给听好不好?”
郭奕小嘴一瞥,指着蔡妩拿着清脆的童音控诉:“可是昨天娘还说:奕儿,长大了,不能再让杜若姑姑喂饭,要自己吃呢。今天又说奕儿还小,不能听这些,那奕儿到底是长大还是没长大?”
蔡妩被儿子话驳的发愣,呆了呆,起身转看着一边瞧热闹的郭嘉,手抖了又抖,到底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一甩袖子,气呼呼地走了。
留下屋里父子俩相视而笑。
郭奕瞧着蔡妩走远,转身跳下榻抱着他爹大腿,仰着小脸:“爹爹,爹爹,奕儿能不能尝尝书房藏的那坛葡萄酿?”
郭嘉眉一挑捞起儿子:“可以,但不能让娘知道。”
郭奕小手一握拳,信心满满的点头保证:“肯定不会让娘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第二更,撒花庆祝下。同时妹纸们给我撒评论撒收藏吧
二姑娘,摊上这样的老公和儿子,我都有些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亲妈了。
郭奕这性子,啧啧,芝麻包啊啊啊
下章郭奕的好玩事情继续,不过会添
点沉重的东西。
至于添什么,嘿嘿,敬请期待,下回
90、仲德先生来访家
结果当天晚上,蔡妩就绷着脸,坐床头,很是无奈的看着眼睛水汪,小脸通红的郭奕正挂着傻兮兮的笑,榻上蹦来跳去。一边孩子他爹俯首低眉,默不作声,一脸“有罪,错了”的内疚表情。杜若榻尾支着双手,全神戒备地盯着跳来跳去,一刻也不消停的小公子,唯恐郭奕一个不慎给摔了。
蔡妩狠狠瞪了郭嘉一眼,压着怒气,拉住不断蹦跶的儿子,好言好语地哄着:“奕儿,咱们不跳了,该睡觉了。”
郭奕停了停,凑到自家娘亲近前,眨巴着雾蒙蒙地眼睛,偏头看着蔡妩,一脸的疑惑纳闷,伸手往前搂了搂,却搂了个空,委屈地瘪瘪嘴控诉:“娘,为什么奕儿看有两个脑袋?”
蔡妩拉下儿子“张牙舞爪”的双手,把带进怀里轻轻拍了拍:“闭上眼睛,等会儿睡醒了再看就清楚了。”
郭奕很是怀疑地看看蔡妩,小力的挣扎了几下没挣脱,开始不依不饶地蔡妩怀里闹腾。蔡妩一个竟然有些按不住乱动弹的郭奕,只好转向一边的杜若求助。杜若看看刚想上前却又止不住步子的姑爷,不由有些为难。被蔡妩又看了一眼以后,才过去压住郭奕胡乱挥舞的小胳膊。
蔡妩一边柔声:“奕儿,听话。咱们明天再玩好不好?明天娘陪一起。”
郭奕停下动作,脑袋来回转了转,似乎是跳累了,微喘着伸出一只手:“娘要拉钩。”
蔡妩无奈地伸出手和郭奕拉了拉。郭奕满意了,歪头蔡妩臂弯里找了个舒服位置,咂咂嘴,很潇洒滴合上眼睛睡觉去了。
蔡妩瞧瞧怀里小,拿着架子也不敢动,唯恐一动之下他又醒来开始闹腾。等到有一炷香时间,蔡妩觉得郭奕真正睡熟了,才轻轻地把放榻上,低声跟杜若说:“今天上夜的话多留意下,别晚上起了热。”然后看着杜若慎重地点头应下后,才不甚放心的出门。自始至终没有多给郭嘉一个眼神,没跟他说一句话。
郭嘉倾身看了看以机构入睡的儿子,交代杜若一句:“好好看着”就匆匆出门追蔡妩赔罪道歉去了。
出了屋子的蔡妩心里又是气愤,又是担忧,浑身散发着生勿进的气场。把廊下的柏舟看的浑身一抖,赶紧低头装木头,暗自思量着:先生这回是真玩大了,居然偷领着小公子喝酒。看主母这样是真气坏了。也是,主母平日里对别家孩子尚且喜*非常,*护有加,对着自己儿子,自然也容不得这么胡闹。
正想着屋里郭嘉紧跟了出来,三两步追上蔡妩,偏头瞄了瞄,发现蔡妩目不斜视,脚步沉稳地往前,对他当真是装没看见。郭嘉心里暗叫:糟糕,看来这回真踩线了。
等到了他们卧房的时候,蔡妩一个脚步率先进去,郭嘉正要跟进,就见蔡妩手一拦,声音极度平静,说话也很是冷静:“奉孝,不想跟吵架。但这会儿气还没消,进来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所以还是睡书房吧。”
郭嘉闻言睁大眼睛:这还是他们成亲来,头一回两都状态正常地情况下,蔡妩要求他睡书房呢。不由意识到自己好像对事态严重有些低估,于是陪上笑脸,好声好气地赔不是:“阿媚,是不好,下次再也不会了。让……”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蔡妩勉强压制的火气又有往上窜的兆头,看到郭嘉这幅辩解模样,忍不住出言打断:“平日们父子俩再胡闹也是有个限度的。往日趁着不注意有事没事拿筷箸沾酒给儿子这事就当不知道。可们不该得寸进尺。一杯的葡萄酿他要就给?他还是个三岁的孩子,他知道什么?这当爹的就这么没轻没重,当真没想过他喝那个会怎么样?”
郭嘉噎了噎,垂下眸,声音可怜兮兮:“那会儿就紧着他玩了,去屏风后拿了趟东西,一个没注意回来他就把酒当蜂蜜水给喝了。”
蔡妩听完闭了闭眼睛,吸口气,又吸口气,也不知道是怨当爹的疏忽,还是怨当儿子的胡闹,手攥着帕子拧成疙瘩,才声音沉沉地开口:“不管当时什么情形,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是睡几天书房,等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错哪里了什么时候再搬回来。”说完也不再去看郭嘉脸色,“嘭”的一下关上了房门。门外郭嘉手伸了伸,想想后又垂下去,轻叹一声,转身一步三回头地往书房走去。
蔡妩里头听着郭嘉脚步声远,一下扑到榻上,扯着枕头狠狠捶打几下。把脸埋被子里,发泄般的怒吼出声。吼完平静下来又开始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