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中已经带了几分冰冷疏离,显然多心的广宁王把这府里的大家伙儿都给恨上了,眼见他大步走了,嘉靖侯苦笑了一声,捏了捏阿眸的耳朵,也走了。
“作孽啊!我们家与人为善,也逃不过心存歹意!”谭氏一辈子没干过坏事儿,此时便落泪道。
“您这样伤心,父亲瞧见又要担心了。”林萧劝了母亲,叫弟弟扶着谭氏往外头透透气儿,自己就抱着蔫搭搭很失落的胖猫仔儿出去,迎着清爽的风,他低头摸着妹妹的小脑袋说道,“别担心,以后,哥哥都护着你。”感觉手上被毛爪子扒拉了一下,他脸上就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来,迎着妹妹明亮起来,依旧没有怨天尤人的目光,他便忍不住低头一口亲在了妹妹的大脑门儿上。
“真是个乖孩子!”林驸马搂紧了怀里嘎嘎给自己笑了两声,也撅着嘴巴啃了自己下巴一口的胖猫仔儿,眼睛就红了。
远远地园子外头,因听说高僧已走,想着来看看有什么热闹的乔姐儿,看着林萧抱着胖猫仔儿那舍不得撒手的样子,就忍不住笑道,“大表哥这么喜欢囡囡,这日后有了自己的儿子,那还了得?”
☆、第176章
她身边立着的,正是有些魂不守舍的阿慧。
“大哥哥心肠素来是极好的。”阿慧漫不经心地扫过林萧与胖猫仔儿,面上却还带着些忧容。
“你还担心阿琇呢。”乔姐儿觉得阿慧这是心肠太软了,谁都上心挂念,也不管人家是不是领情,此时便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她非要与王爷那样儿,如今都是咎由自取,你关心做什么呢?况叫她看见,许还只会说你看她的笑话,好心当成驴肝肺。”
话糙理不糙,乔姐儿虽然来侯府之中客居没有几年,然而对于不知好歹眼睛长在头顶上的阿琇早就有了认识,拉着阿慧说道,“她惦记不该惦记的,自然该有这样的下场!”
说到这个,乔姐儿就觉得阿慧的手一颤,心中一惊,知自己说错了话,生出了几分悔意来。
阿慧……也惦记过不该归她的林萧的。
“我,我不是……”乔姐儿一时口快说了这个,已经红了脸,抿着嘴却不好说的太明白,顿时手足无措。
“我明白。”阿慧见她不安,却笑了,柔声道,“你的心,难道我不明白?若真如此,就真的是不知好歹了。”见乔姐儿感激地看着自己,她便敛目轻声说道,“可见,她就是……的下场……”
说到最后,难免露出几分惘然来,秀美的少女目光落在虚空迷茫地说道,“我只是想着,仿佛与阿眸有关的,王爷都这样不假辞色,叫人心里发凉。”为了广宁王妃,广宁王生出过多少的事端,谁都说不清。
也谁都不明白。
明明那就是一个寻常的,长得有点儿好看,没有什么特别的小姑娘,怎么就叫广宁王心爱若斯?
到了现在,那王府之中,也没有别的女人。
“这就是真情,”乔姐儿听了便感慨道,“若日后,我的那人也这样对我,只要对我有王爷的万分之一,我就满足了。”
世上哪里那么多的情深意重呢?乔姐儿看的明白,也想的明白,并不奢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求正室的体面荣光,有嫡子嫡女傍身,与夫君举案齐眉,后院儿安稳地过一生,没有什么波折就好。心中感慨这个,见阿慧诧异地看着自己,她便苦笑道,“不是谁都有你的福气的。”
她那三房的表哥林炜人才出众,又痴心,况三房舅父舅母都是老实人,也不会苛待了阿慧。
好男子,都是自己的兄长。
只是想到亲哥哥近日也因母亲闹腾不得不纳了一个房里人,乔姐儿心中就叹了一声,只回过神儿来,看着远处走来的林萧与胖猫仔儿嘎嘎笑的模样。
“你们怎么在?”林策正跟在林萧的身边,时不时偷空儿去掐妹妹的肥屁股,叫只胖猫仔儿凶神恶煞地转头拿爪子挠自己却挠不着气得翻白眼儿呢,见了乔姐儿与阿慧,便对着乔姐儿笑道,“这是来给母亲请安?”
谭氏早就说累了自己往里屋去了,林策安置好了母亲方才追上来,此时见乔姐儿欢喜地看着阿眸,因见它今日格外地圆润还伸出手去想像从前那样摸一摸,仿佛不经意地伸手隔开了乔姐儿的手。
“它今天才从泥里滚过,脏了你的手。”林策眯着眼睛笑道。
“这倒稀奇。”方才还见胖猫仔儿拿爪子抓林策呢,乔姐儿与阿慧都以为这是林策担心两人被抓伤,就笑了。
“大哥哥眼睛怎么红了?”阿慧见林萧眼眶发红,急忙问道。
“才高僧来,说了些前世今生的,大哥听了心有所感,因此有些不好。”林策见兄长之微笑,仿佛是拿胳膊护住了怀里的胖猫仔儿不叫人碰,颇有疏离之意,便转头与乔姐儿笑问道,“我听说你今日往嫂子府上去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庆德长公主有孕,乔姐儿因亲近庆德常来常往的,况有她在,长公主府中也能多些人气,也叫庆德开怀,自然只有叫林策关心的。
“今日有几家的王妃与郡主县主的来看望嫂子,一屋子的贵人,我也插不上话儿,”乔姐儿便忍不住红了脸说道,“我坐在哪儿多傻呀?还不如出来。”
说的都是京中勋贵的故事,乔姐儿多少听不明白,又不敢多说恐失言叫人听出什么连着笑话庆德长公主,便不敢多呆,此时便拉着阿慧的手笑道,“况阿慧都要成亲了,我陪着她做些绣活儿,不是更有好处么?”
三房已经与阿慧下了聘礼,因阿慧已经没有家人,还是谭氏收的,预备好了,又给添了嫁妆,就等着寻一个良辰吉日就叫两个有情人成亲,只是林炜有些急,绣活就得赶着来。
“没有你,我竟不知怎么办了?”听到自己的婚事,阿慧的面上也露出了十分的光彩,脸色也红润了起来,转身与乔姐儿笑道。
“这倒是喜事儿。”林策见两个女孩儿你谢我我谢你的,一来一往,就笑了笑,慢慢地说道,“挺难得。”
“也得多谢伯父给我的嫁妆。”阿慧红了脸小声儿说道,“不然我孑然一身,哪里能风光出门呢?”
“表哥哪里会在乎你的嫁妆。”乔姐儿笑着推了推她,又见胖猫仔儿探头探脑地听着,小眼珠子都瞪圆了,显然很爱听,冷不丁想到了什么,就与含笑而立的林萧担忧地说道,“有件事儿,我忘记与大表哥说了。”
见林萧对自己挑了挑眉,她便抿着嘴角低声说道,“今日在表嫂面前,我见着了一位贵人,仿佛是京中的同川长公主。”见林萧皱眉,显然是听说过这位公主的,她便低声道,“我瞧着她仿佛与表嫂很亲热,只是张口闭口的,都问什么驸马在不在什么的。”
她看着同川长公主笑嘻嘻地说什么“都说嘉靖侯世子人物风流俊美,从前竟未见过,不如请出来见见。”等等,就觉得这人不大好。
穿得那样暴露,知道庆德长公主有孕,身上还熏着浓烈的香气,这明显不是真心的姐妹。
“同川长公主。”阿慧听了,神色一动,仿佛想到了什么,急忙与林萧说道,“我记得,这位公主名声极差,仿佛,仿佛最喜欢……”
“我知道了,你们不必担心。”见两个女孩儿都担忧地看着自己,林萧笑了笑,淡定地说道。
他还会怕一个女人不成?!
“据说这位长公主手上都是花样儿,大哥哥别着了道儿。”阿慧便劝道。
林萧微微颔首,笑了。
嘉靖侯世子虽然心慈手软,然而弄死一个两个对自己心怀叵测的女子,还是没有什么心理压力的,只是想到庆德如今有孕受不得委屈,还有同川的种种做派,他便敛目。
看起来同川没安好心,日后,还是不要将她放入公主府了。
因说到这个,林萧难免就问了阿慧几句亲事如何,又问乔姐儿道,“我听说,你识得的那家儿,也想提早入京?”
这问的,就是乔姐儿定亲的那户人家了。
“因九月圣人圣寿,他来信说想着贵人很多的,没准儿还能叫人青眼有些个前程,早来也是来晚来也是来的……”
“京中宅子赁一间极贵的。”阿慧便劝道,“况正经的读书人,科举才是正道,难道叫贵人看中,去做个师爷么?”
“我也去信儿说了,也是这个意思,叫他安心读书别管别的,三年一次的科举,误了这一科,就又要蹉跎三年了。”乔姐儿便叹息道,“只是我到底与他没有什么亲近,不好说的多了,只觉得这人……有些功利。”许是两家都叫人抄过家,乔姐儿能明白那人拼命往上爬的想法,然而明白,却不代表理解,低声说道,“读书人去巴结贵人,虽能显贵,却使了风骨,我……”
“世间男子不同,他许功利,待你好就行。”阿慧见乔姐儿黯然,便劝了一句。
阿眸却觉得这人不大好。
若这人在外头使劲儿巴结贵人,难道日后乔姐儿嫁过去,在后院儿也得这样巴结贵人的妻妾?
乔姐儿仿佛不是能舍出这样脸面的人。
“男子都有自己的道理,愿意入京,有银子就叫他来,你只问他是否囊中空虚就是。”林策不以为然地说道,“没银子还进什么京?难道睡城门?”
乔姐儿听了这话瞠目结舌,满腔的忧愁顿时都没了。
“二表哥……”
“行了,与其担心这个,不如担心这人心里有没有你。”林策没有兄长的耐心,听小姑娘们的话脑仁儿都疼,挥着手说道,“不说绣花儿去么?都去吧!”
胖猫仔儿鄙夷地看着这个一点儿对美女们的耐心都没有的哥哥,瘪着嘴儿呸了一声。
阿素姑娘真够可怜的。
“你放心,对你二嫂,我就有耐心了。”林策弹了妹妹的大脑门儿一记,见它气得伸爪子挠自己,使劲儿够也够不着的模样,笑了。
这话还算句人话,胖猫仔儿满意地点了点头,拱了拱温柔的林萧,觉得这样儿也挺好。
虽然它是一只猫,可是爱它的人都没有改变,就足够了。
阿眸觉得够了,可是显然,面对着絮絮叨叨与自己抱怨广宁王狠戾的太夫人,嘉靖侯却觉得,一点儿都不够。
“儿子今日来,是想与母亲,说说阿眸。”嘉靖侯坐在了太夫人的面前,温声道,“有些事儿,想与母亲问问。”
☆、第177章
“你还有时间说阿眸?!”太夫人都要气死了,就算嘉靖侯不来,她也是要寻儿子过来的。
过来做什么?
主持公道!
广宁王纵狼行凶,将阿琇如花儿一样的美人儿给咬得一瘸一拐的,这就这么算了?
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杀人偿命,天子与庶人同罪!
因这一次元湛竟这样冷酷,太夫人只觉得从前对这王爷的看好都没了,此时见嘉靖侯一脸不疼不痒地,不由怒道,“你就是这么给人做伯父的么?!”
“您可别这么说,”嘉靖侯顿时笑了,看着面前气得浑身发抖的母亲,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不喜欢温和妥帖的谭氏与阿眸。
明明这日子能过得很好,婆媳相得,偏偏母亲不肯叫家中消停,宠着二房也就罢了,他媳妇闺女的也不缺那份儿宠爱,可是算计着阿眸去给阿琇垫脚,还想夺阿眸的姻缘,这就太过分了,见太夫人面上依旧带着怒色,仿佛一点儿都没有悔意,嘉靖侯便冷冷地说道,“我又不是她爹,生死,难道还归我管么?”
“一家人……”
“儿子可不敢有这种一家人。”嘉靖侯显然不耐烦与太夫人说狗屁阿琇了,瘸了又如何?有口气儿就得嫁出去,此时抬眼,声音冰冷地说道,“咱们说阿眸!”
“那丫头有什么好说的,不是床上躺着呢?”太夫人很不喜欢阿眸,冷淡地说道。
她算是看出来了,想叫嘉靖侯给阿琇做主是不能够的了,顿时恨得牙根儿都痒痒。
广宁王无情无义,枉费阿琇那样心仪他,竟无动于衷,她还不肯将心爱的孙女儿给嫁给这样的狼心狗肺之徒呢!
就叫这等禽兽,与阿眸作伴去吧!
“躺着?您就这么一句话?”嘉靖侯喃喃地问道,“母亲不心疼那孩子?”
能心疼阿琇,为什么不来心疼他的阿眸?
难道这不是亲孙女儿?!
太夫人见嘉靖侯神情不对,微微一怔,却转头没有说话。
她当然不心疼。
见母亲如此,嘉靖侯也不想跟个叫人辜负的怨妇一样问个“为什么!”了,只默默地看着面前华衣富态,进补得显然很不错的母亲,低声说道,“阿眸的事,是不是母亲做的?”
“什么事?”太夫人叫儿子看的很不自在,怔了怔,想明白了这话中含义,顿时大怒。
“你怀疑是我?!”这还是她的儿子么?为了媳妇儿与闺女,来质问自己的生母?!
“只要母亲说一句不是,我立时就走,”嘉靖侯慢吞吞地说道,“寻常儿子就是来问一句,叫自己心里踏实些。”见太夫人目光闪烁地看着自己,他便敛目说道,“您说不是,儿子就信,只是还有一事,高僧有话儿留下来,这魇镇之事八成是亲近人所为,来日,若是叫儿子抑或是广宁王查出什么来……”他笑了笑,手中的茶杯轻轻地往桌上一放,却叫太夫人身上一颤,轻声道,“儿子也保不准生出什么来。”
“你!”
“母亲只说是不是。”
“不是!”太夫人闭了闭眼,冷冷地说道。
嘉靖侯看着面上微微抽搐的太夫人,顿了顿,微微颔首道,“如此,儿子知道了。”
就算不是,不过太夫人显然知道些什么,不过这些,他也懒得问。
侯府就这么大,一点一点地查总有痕迹出来,他总是能查出是谁,只是太夫人虽然没有动手,却显然是见死不救,嘉靖侯沉默了片刻,声音有些嘶哑地说道,“儿子什么都不明白,可是也知母亲的心。您厌恶谭氏与阿眸之时,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我想一家和乐,可是您看不惯,非要叫儿子不自在。”见太夫人猛地睁开眼,他笑了笑,轻声道,“您还是我的母亲,我也会在府中供养您,只是日后,母子不必相见了。”
他没法儿面对伤害了自己儿女的母亲,更重要的是,他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