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儿起身,依然低着头。
安路涛看着低头不语的秋儿,上下打量着,总感觉在哪儿见过?
“抬起头来。”
秋儿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当四目相对时,各种滋味在心里翻腾。
原来,你就是太子,你就是我的仇人之一。难怪我会冲撞你,没有理由的冲撞。
袖口下紧握的双拳,恨不得此时重击安路涛身上。
这丫头竟是我宫里新来的宫女,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还好没有送她去见父皇,不然我也会落个失查之罪。
“你叫秋儿?我们还真是有缘分。”安路涛坏坏地笑着。
秋儿表现出来的仇恨,在别人眼里却是紧张得发抖。安路涛很乐意看到她害怕的样子,和刚才的不可一视相比,各中滋味只有安路涛明白。
槿奚对他们的对话摸不着头脑。秋儿则是慢慢让自己放松,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扑通”一声,跪在地。
“奴婢该死,请殿下恕罪。”
“现在知道害怕了?刚才的勇气呢?”安路涛故意刁难。
“奴婢……奴婢不知道是太子殿下,所以才……”
“那你的意思是,换作别人就可以顶撞?别忘了你只是宫女。”
“奴婢该死,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殿下开恩。”
“你先起来吧。”
秋儿的柔弱让安路涛不忍心再吓她,把她吓傻了,他可就成罪人了。
秋儿起身,不敢正视安路涛。
“现在能告诉我实话吗?”
“回殿下,奴婢家父是镖头,从小跟随父亲学了几招防身术,后来父亲被盗匪杀害,母亲伤心过度,一病不起,最终也离我而去。奴婢无路可去,逃命至京城。就在走投无路之时,看到皇宫的皇榜,故而……奴婢真的不是有心隐瞒。”
“明白了。秋儿,你记住,进了东宫就是东宫人。你就安心在东宫待着,谁也不会把今天的事说出去。至于你,以后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在外人面前展露武功。”
“谢殿下不杀之恩。”秋儿下跪谢恩。
“快起来。别动不动就下跪。”
“是。”秋儿起身,不禁想:对这样的你,我真下不了手,虽然当年的事与你无关,可是,你是皇家人,我没有不杀你的理由。安路涛,别怪我,怪只怪你的父皇太过心狠手辣。
“秋儿,说句实话,还是刚才无惧任何人的性格比较好。”
秋儿笑笑。“只要殿下您不杀秋儿,秋儿就无惧任何人。”
“哈哈,你也怕死?”
“谁都怕死,何况是秋儿一个小小宫女。”
“说得对啊。再勇敢的英雄也有怕死的时候。”
“殿下,您是不是想到什么了?”秋儿的敏锐观察从未减弱,只有装作不知道。安路涛若有所思的表情在秋儿眼里是那么一览无遗。安路涛觉得,秋儿不但有点身手,头脑也非常灵活。如若好好培养,定是“东宫”的好帮手。
“秋儿……”槿奚暗示秋儿不要乱猜测主子的想法。
“没关系。”安路涛没有生气,反而甚是欣赏。“你的一句话让我想到一个人。”
“谁呀?”
“说了你也不认识,那时候你应该也就十岁左右。我也是听父皇提起的。他是前朝的一个将军,是前朝皇帝的无敌大将军,为前朝皇帝打下江山,出生入死,战功无数,他是敌国的克星,前朝皇帝的福星,而就在我安国进攻的时候,因为怕死,投靠安国。”
“你是说前朝是被这个将军出卖的?”秋儿今天获取了一个惊天秘密,难怪安国就像前朝肚里的蛔虫般,知道它的下一步计划,知道它所有的秘密,原来罪魁祸首竟是前朝皇帝最信任的将军。
“是,安国取前朝而代之,这位将军就被父皇封候拜相,成为安国的开国功臣。”
“运气还真好,不但从死神手里逃出,还被封候。”秋儿看似看玩笑,实则是讽刺,前朝灭亡竟然是家贼难防。“殿下,现在这位将军被封了什么候啊?”
“定远候。父皇怕他像出卖前朝皇帝般出卖安国,定远候也只是个头衔而已,并无实权。”
“皇上真是胆大,这种人应该杀之,以绝后患。”
“这你算说对了,胆子不大如何做得了皇上,一国储君。”
“就不怕养虎为患?”秋儿意有所指,安路涛只当作一场简单的对话,闲聊而已。
“人心都是肉长的,早晚他会被安国感动,完完全全臣服于安国膝下。”
“是吗?”秋儿嘲笑安路涛的自信,也许定远候会臣服,她永远不会因所谓的“感动”而放弃报仇,如今,在她心里,仇人又多了一个。
定远候?等着吧,早晚有一天,我会杀了你,你的好日子不远矣。
槿奚站在一旁,不舍得离去。听着安路涛和秋儿的对话,她觉得自己也长了不少知识,也从来没见过除了安辰逸,还有哪个人会和太子长聊这么久,而且对答如流,尽管太子为人和善,下人终归是下人,哪有不分主仆之理。然,看似柔柔弱弱的秋儿,骨子里却很强大,她能让太子凯凯而谈,不觉得厌烦。槿奚不能小看这个宫女。甚至怀疑,她真的只是一个镖头的女儿吗?
第十章
“东宫”大堂内,安路涛和秋儿聊了许久,不知不觉已到午后。他们从前朝聊到安国,从江湖聊到皇宫大内,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安路涛想找到一个秋儿不知道的东西都难。从谈话过程中,安路涛决定培养秋儿成为像飞儿一样的忠仆,这辈子对自己的主子忠心耿耿。当然,想培养一个心腹谈何容易,看来,他日后必定要花一番苦心才行。
“秋儿,太子那儿来客人了,你去斟两杯茶送过去。”
“是,姑姑。”秋儿放下手中不算重要的活,去为“东宫”的客人准备茶水。
秋儿的脚步很轻,正打算进屋,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这个男人的声音听的次数不是很多,却记忆犹新。直到安路涛称呼其为“皇叔”。秋儿的大脑像是被炸开般,她开始混乱了。
怎么会是他?安辰逸什么时候回来的?那他肯定知道我不在王府。不行,不能让他看到我在这儿。
秋儿端着茶转身往回走了几步,眼前一个宫女迎面走来。灵机一动,拦住她的去路。
“姐姐。”秋儿皱着脸,表情甚是痛苦。“我突然肚子好痛,可不可以麻烦你把这个送去太子那儿?”不仅脸色难看,还痛得直跺脚。要想脸色苍白还不容易,只要让真气逆流就可。不过时间长了也会有危险。对于欺骗小宫女,倒没什么危险可言。
“好吧,那你快去解决一下吧。”好心宫女接过秋儿手里的茶水,秋儿道一声谢,一溜烟的跑掉了。
“太子殿下,王爷。”宫女端着茶分别放在他们手边的桌子上。
“怎么是你?”安路涛问。他明明特意嘱咐槿奚,让秋儿送过来,顺便介绍她和安辰逸认识,秋儿的博学不在安辰逸之下,如此难得的女子,安路涛怎会独自知晓?
“回太子,秋儿突然肚子痛,不方便过来。”
“那你告诉秋儿,让她好好休息。下去吧。”
“是,殿下。”
宫女退下,秋儿在墙角打探着,直到周围没有其他人,她纵身一跃,上了屋顶。“东宫”侍卫少更便于她行动。
屋顶上,秋儿动作轻盈,手法熟练,拿掉一片瓦砖,仔细观察着屋顶下的一举一动。
“殿下对宫女还是这么关心?”
“习惯了。宫女也是人,我对她们好,她们也会忠于我。对了,这个秋儿还真是难得一见的才女,本想着介绍给皇叔认识,真是不凑巧。要不皇叔留下,晚点再让秋儿来见见你。我包你会喜欢上这丫头。”
“殿下可别忘了,本王是有家室的人。对其他女子没什么兴趣,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在我这儿还装什么呀?我只是说你们会聊得来,可没说要把她赐给你王府。”
“知道你舍不得。开个玩笑。”
“说起王妃还真有意思。明明答应帮你的忙,现在居然逃之夭夭?皇叔打算怎么做?”
“能怎么做?是我先对不起她,她逃走也是应该的。”
“也有可能她不是逃走,真如书信所说,是去找你了呢?”
安辰逸打开纸扇,叹气一声。“上官珑月,一个弱女子,我们只见过一面,根本没有感情可言,我的躲避对她是莫大的帮助。她对我的承诺也算做到了,帮我瞒过了皇兄,解决了我的婚姻问题。王爷不在王府,王妃最大,只要她想走,谁敢拦她?这种获得自由的最好时机谁会错过?”
“皇叔既然这么不在乎,为什么还心事重重?”
“我是在担心她一个人无依无靠的,手无寸铁,又身无分文,遇到坏人怎么办?”
安路涛怔怔地看着安辰逸,像是在欣赏着什么,心中不禁感慨:真是难得看见他忧心忡忡的样子,也是第一次看到他为了秋霜以外的女人担心。
“我脸上有东西?”安辰逸回头,正撞上安路涛的“贼眉鼠眼”。
“脸上没东西,恐怕是心里有东西。”
“你这小鬼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别不承认。你这么担心她,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对她一见钟情,我也不会笑话你。”
“真的只是出于侧隐之心,毕竟她帮过我。她的名誉毁在我手里,没有我的一纸休书,她如何再谈婚论嫁?她这辈子算是栽在我手里了。”
叔侄的谈话是多么令人感动,而屋顶上偷听的秋儿只觉得安辰逸是腥腥作态。
你会这么好心?别再演戏了,要不是你领军杀入京城,前朝怎会灭亡?我又怎会失去亲人,一生活在报仇的痛苦里?没有你这个奋勇杀敌的大将军,又怎会有如今的安国?你手上的鲜血还不够多吗?就算保住我一条命,也偿还不了你欠下的血债。
秋儿愤愤之心难平,握紧双拳,表情狰狞,她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屋去,杀了眼前惺惺作态的两人。
“屋顶有人。”
安辰逸发现屋顶有人,秋儿也察觉自己已被发现,没有多想,起身,飞往另一处。安路涛和安辰逸第一时间冲出屋外,跳上屋顶,眺望四周。
“皇叔,是不是你神经太紧张了。哪儿有人?”
安辰逸摇着纸扇。“是个高手。你小心点。”
安辰逸的认真让安路涛多了几分小心。自古以来,皇室兄弟相争皇位已成家常便饭,几个兄弟里,窥视着他太子之位的人不是没有。
“皇叔何以得知是个高手?”
“他在屋顶上这么长时间我居然刚刚发现,就在我发现之时,他也察觉自己暴露,逃之无影。路涛,我们遇到对手了。”这次,安辰逸居然扯动嘴角,似笑非笑。
从安辰逸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紧张,却是种期待。期待这么久,终于迎来了高手。
他们从屋顶飞泻而下,在屋外站定。
“那我们应该主动出击吗?”
“不,还不知道来者是何人所派,我们无从下手。倒不如装作不知道,待他们等不及露出马脚时,我们再出手不迟。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小心再小心。”
“明白。”安路涛不想伤害自己的兄弟,他发过誓言,只要他们不为难他,他是不会对他们赶尽杀绝。“皇叔,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珑月走了,早晚有一天皇上会邀我们二人进宫面圣,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采用珑月的说词。”
“夫妻二人戏说江湖?”
“没错。运气好我会找到她。”
“到时候,你就可以明正言顺的回宫,带上王妃进宫面圣。”
“但愿如此。”
“那路涛祝皇叔早日找到王妃,回宫面圣。”
“好,借你吉言。在走之前,我再送你一句话,皇上忙完我的婚事,接下来就该给你选太子妃了。”
“不是吧?”安路涛皱眉惊呼。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祝你好运。”他竟然有种幸灾乐祸的心态。
安辰逸笑着离开了“东宫”。留下安路涛想入非非。他该怎么迎接“太子妃”的到来?总不能像安辰逸一样,随便找个民女吧?“太子妃”可是未来的国母,皇上会同意吗?唉,“太子妃”的问题比“王妃”的问题棘手多了。未雨绸缪总是好的,还是先想想对策吧。
第十一章
秋儿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躺在床上,双手仍是握紧,目不转睛地看着屋顶,她控制不住自己,开始胡思乱想。虽然她已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凡事都可以用武力解决,当初决定从悲伤中走出来,拜师学艺,不就是一直抱着这样的念头,苦练出如今的自己,但江湖上的高手何止她?要想报仇,她只有控制自己,让自己千万不能冲动,她不怕死,只是这样死,大仇未报,她死不瞑目。日后,她有何脸面面对九泉之下的亲人?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冷秋月,你千万不能因小失大。只有融入他们的生活,你才有机会。现在都没有见到皇上,过早地暴露身份只会让自己陷入困境。
冷秋月,十年前是那个温柔可爱的小女孩,她心地善良,连害人的小动物她都不忍心杀害;十年后,因为报仇,她一改常态,一心只想着报仇,曾已何时,她忘了自己是谁。如今,她是这么矛盾,有时软弱,有时愤愤不平,不是她的演技太好,只是她的骨子里有着两个截然不同的性格,两个都是她。
她自认为已经忘了曾经的自己,一心以为已经脱胎换骨,完完全全不是十年前那个软弱怕事的小女孩,她把那些担心害怕的行为解释为自己的演技。她一直在为自己的演技鼓掌,她以为自己演的很好,瞒过了所有人。殊不知,回到这里,她骨子里隐藏了十年的性情被激发出来。
隐约感觉到门外有气息,秋儿拉起被子,假装休息。
“秋儿,秋儿……”是槿奚的声音。她轻唤着秋儿的名字,轻轻地打开房门,走到床边,放下手里端着的一碗药。“秋儿,睡着了吗?”
秋儿缓缓地睁开眼,一看是槿奚,连忙起身,可身子不济,晃了晃,槿奚连忙扶着她,扶她靠在床边。
“姑姑,真是对不起。我太没用了。”
“傻秋儿,这是说的什么话。谁都会有不舒服的时候。现在好些了吗?”
“好些了。谢姑姑关心。”
“听说你病了,我熬了一碗药,专治肚子痛的,喝一贴就好,这可是东宫的秘方,太医院的特别配方。”槿奚说着端起药,吹了吹,递给秋儿。
接过药,秋儿挤出一抹笑。“谢姑姑。”毫不犹豫,一口气喝下药。“这药真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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