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轻语皱着眉,把菜又夹回去给他,“这些我不爱吃,你不要夹给我。”
“不许挑食。”言庭羲把菜再次夹进何轻语碗里,见她又要夹过来,利诱她,“你把这些吃了,我给你一百两银子。”
何轻语斜眼看他,道:“我不信你。”
“为何?”言庭羲诧异。
“你说打个大金牌送给我的,回来这么多天了,别说大金牌了,我连个小金牌都没看到。”何轻语撇嘴,“她们说的对,男人的话听听就算了,当不得真。”
“我现在就把一百两银票给你,金牌在过年之前一定送到你面前。”言庭羲从袖袋里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何轻语。
何轻语看在银票的份上,闭着眼睛,把那些菜塞进嘴里,胡乱嚼了嚼,咽了下去,小脸苦成一团,“好难吃,好难吃。”
“这些吃了对身体有好处。”言庭羲哭笑不得。
“我知道,可是真的很难吃嘛!”何轻语嘟了嘟嘴,连吃了几口喜欢吃的菜。
言庭羲哄她吃了些,也就不再强迫她继续吃。
现在天黑的早,怕晚上睡不着觉,何轻语用过午膳,没有去午睡,散了发髻,穿着半日的藕荷色印花交领长袄倚在窗边绣花,长长的青丝用晶莹剔透的喜鹊登梅白玉簪随意地挽成松散的发髻,发髻间丝丝缕缕散落的秀发垂到肩膀上,隐约露出后颈的白暂肌肤。
言庭羲在伏案做画,画的就是倚窗绣花的何轻语,“娘子,看看为夫画的如何?”
何轻语见画上的她体貌如同真人一般,“仕女图很漂亮,就是……”何轻语欲言又止,低头继续绣花。
“娘子,为何不把话说完?”言庭羲眸光一闪,问道。
“仕女图是很漂亮,就是真人没有图好看,可惜了。”
“这是娘子原先要说的话?”言庭羲眉问道。
“当然。”
“难道娘子不是想说,就是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曾入过王爷的画中?”
“你别乱揣侧,我才不会那么说呢。”何轻语不肯承认。
“娘子不想知道有多少女子曾入过为夫画中?”言庭羲将画放回案上,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不想。”何轻语向另一边挪了挪,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真不想?”言庭羲忍着笑,凑到她面前,目不转睛地瞪着她的脸。
“真不想。”何轻语嘴硬地道。
“可是我很想告诉娘子,有多少女子曾入我的画中。”
这个男人是故意的,何轻语斜了他一眼,“嘴巴长在你脸上,你想说就说,难道我还能拦住你不成?”
“不多不少,有三位曾入我的画中。”
“是吗?”何轻语冷哼一声,手拽紧绣绷。
言庭羲伸手抓住她的柔荑,紧紧地握着,不让她挣脱,轻声道:“娘子在佛堂看到的那幅观音大士的画就是为夫的手笔,还有母妃屋中悬挂的那幅赏花图,是母妃四十岁生日时我画的。”
何轻语抬眸,看着言庭羲满是戏谑味的狐狸眼,眸光一转,问道:“你画一幅画能卖多少钱?”
“不知道,没卖过。”言庭羲挑眉,“你要把我的画拿出去卖?”
“本来我想开个药膳店,可是我不喜呼延寒衣为人,在没找到医术高明的大夫之前,暂时不开了。先开个书画坊,专门卖你们这些官员的字画,肯定能赚大钱。”
“除了我,你还打算卖谁的画?”
“我大舅舅,三舅舅,四舅舅,儒大哥,伃二哥,五妹夫郑衍等等人的画。”何轻语数着指头道。
“陈烁擅画花草,谢柘喜画山水,他们的画也可一卖。”
“醇王如今势弱,没人会去讨好他,他的画暂时没市场,不考虑。谢柘在应天府,公事繁重,无暇作画。倒是李景明和杨贽的画位高权重,可以卖到好价钱。言庭羲,你与他们私交甚密,应该知道他们比较擅长画什么吧!”何轻语假装没有听出言庭羲话里那淡淡的酸味。
“李景明喜画美人,杨贽擅画松梅。”
“李景明也喜欢画美人,那你们谁画的比较好?”何轻语搁下绣棚,认真地问道。
“我不喜欢画美人,我喜欢画奔腾的骏马。”
“观众人所擅画的东西,我觉得还是我家夫君心胸最开阔。”何轻语笑盈盈地道。
言庭羲幽深的眼中染上一抹笑意,欣然接受她的奉承。
第十章
转眼就到了腊月三十,大年夜。过年没什么新意,照例进宫朝贺,天蒙蒙亮,何轻语就起来按品大妆,穿上大红绣金鸾凤祥云纹的大袖翟衣,罩上金绣团凤文的褙子,肩上披着绣金祥云飞凤的霞帔,腰系玉革带,头上戴着重重的双凤衔珠鸾凤冠。
“我的脖子都要被压断了!”何轻语扶着脖子抱怨。
言庭羲已穿戴整齐,走过去,屈指刮了何轻语鼻子一下,笑道:“这身衣裳天下不知道多少女人想穿,就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何轻语斜睨他一眼,撇嘴道:“这衣裳谁爱穿,给谁穿,我才不稀罕呢!”
“是是是,我娘子不稀罕,可我稀罕,这衣裳还就给娘子穿,别人穿不给。”言庭羲嬉笑着凑到何轻语面前,嗅了嗅,“我家娘子好香。”
“走吧,别让父王母妃等我们。”何轻语扶着采薇和子矜的手,颤颤巍巍地走出院子,坐着软轿到府门,下轿换车,一路招摇地进宫朝贺。
天顺帝尚没立后,后宫以淑妃为尊,众外命妇去端宁宫晋见淑妃。在宫女的引领下,何轻语扶着太妃沿着游廊缓步而行,天色阴霾,北风呼啸,大白天,廊下也点着灯,大红灯笼连绵蜿蜒,仿佛没有尽头。廊边摆放着含苞待放的水仙花,淡淡的清香似有若无地随风飘散。
婆媳两人随女官走进一间宫室,里头已坐候着四位穿戴着一品诰命服饰的贵眷,是博陵王王妃和世子妃、东瓯王王妃和世子妃。见太妃进来,四人起身见礼。
何轻语品级高于四人,但年纪小于四人,微微屈膝还礼,扶着太妃落座,六人刚寒暄了几句,外面走进一位女官,朗声道:“请诸位移步长乐宫。”
何轻语心里一沉,长乐宫是太后居处。在宫中,不便多言,六人安静的随着宫女起身去往长乐宫。端宁宫离长乐宫有一段距离,六人养尊处优,又都穿着厚厚的朝服,顶着重重的凤冠,走的气喘,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好不容易才走到长乐宫。宫女进去通报后,六人鱼贯而入,跪拜行礼,恭首肃立。
何轻语微侧脸颊,转动视线,迅速地打量了一下殿内情形。殿内坐着众多身穿宫装和诰命服饰的女子,徐母、李氏等人也在其中,太后居上首,次座是淑妃和子,不见丽妃齐婉凝。
太后笑对刚进来的六人,道:“丽妃新学了种泡茶方法,哀家便邀淑妃一起来见识见识,尝个鲜,倒累得几位多跑一趟。”
何轻语等六人连忙谦恭相应。
太后笑盈盈地给太妃等人赐座,何轻语和两个王妃谢恩落座,今日进宫的品级高年纪大的太多,两个世子妃就只有站着的份。何轻语暗呼万幸,藏在厚厚裙摆下的双脚总算可以休息一下。
太后和蔼可亲的跟众宫妃命妇交谈着,何轻语插不上话,也不想多说,低头无聊地数着身上的金丝银线,突听到有人喊道:“汾阳王妃,纷阳王妃。”
何轻语一惊,抬眸看去,是太后在喊她,忙起身应道:“妾身在。”
“哀家听闻汾阳王妃刚随大军从边境回来,可有此事?” 太后问道。太妃和徐母等人皆是一惊,脸色微变,没想到太后会选在这个时候,当着众多外命妇的面兴师问罪。
“回太后的话,确有其事。”众所周知的事,何轻语没办法否认。
太后眸底寒光一闪,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汾阳王妃,你可知罪?”
“妾身知罪。”何轻语双膝下跪,低头认错。
何轻语承认错误,却不请罚。太后微眯了眯眼,好个滑头的丫头。殿内鸦雀无声,众人表情各异,有担忧,有害怕,有幸灾乐祸,有冷眼旁观。太后面沉如水,目光如炬地盯着何轻语久久不语。
长久的沉默,让殿内的气氛变得十分的压抑,众人都有些忐忑不安,何轻语跪在地上纹丝不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就不信太后敢要她的命。
汾阳太妃和徐母等人不便出言求情,其他外命妃以博陵王妃的品级最高。博陵王和汾阳王唇齿相依,折了汾阳王的面子,于博陵王并无好处。
博陵王妃笑笑,开口道:“太后娘娘,这……”
“博陵王妃不必求情,哀家知道事出有因,汾阳王妃是思夫心切,才会千里迢迢地赶赴边境的。”太后打断博陵王妃的话,语气稍顿,“虽说情有可原,但毕竟是犯了错,不罚难以服众,这样吧!这本《女诫》你拿回去,熟读,每日抄写百遍。”
“妾身遵旨。”何轻语松了口气,没想到太后这么轻易就饶过她,双手举起,接过女官递来的《女诫》。太妃和徐母对视一眼,不明白太后为何高高举起,却轻轻放下?
“起来吧!”太后抬了抬手。
“谢太后。”何轻语起身退回原处坐下。
这时,齐婉凝领着一群宫女从内殿走了出来,宫女手中均端着个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的茶盘,盘上放着汝窑天青色茶碗。
齐婉凝给太后行礼,亲手奉茶给她,笑道:“母后,请尝尝味!”
太后接过茶碗,抿了一口,微微蹙眉,笑道:“你们也尝尝看。”
何轻语接过茶碗,看茶汤的颜色,象是在现代喝过的奶茶,再品品味道,微微扬眉,还真是奶茶,只是牛奶放太多,没有茶的清香,光剩牛奶的膻味。
“怎么样?” 齐婉凝笑问道。
“味道不错,很好喝!“在座的没一个傻子,谁都不会说实话惹她不快,对怪味奶茶是赞不绝口,却不再喝第二口。
“这大过年的,事情多,哀家也不留诸位了。” 太后笑笑道。
众外命妇起身行礼,正要退出去,太后又道:“哦,对了,前儿高句丽进贡了几枝上好的人参,哀家听说汾阳王妃在回京的路上生了场大病,就它赏给纷阳王妃补身子吧!”
众外命妇皆是一愣,这算怎么一回事?刚罚又赏,这上位者的心思还真难以捉摸。典型的打一巴掌再给颗糖,何轻语一脸平静地谢恩,和太妃徐母等人一起离开长乐宫,向宫门外走去。何轻语在宫门口见到了早已等候多时的言世臣父子,还有多日不见的醇王陈烁。
身穿正一品亲王朝服的陈烁,显成熟稳重,只是面容削瘦,眉宇间更带着一故忧郁。刚才在长乐宫里,何轻语没有看到醇王太妃,上前见礼,关心地问道:“烁哥哥,干娘她还好吗?”
陈烁笑道:“母妃她身体还不错,只是昨天贪嘴吃了几个柿饼,今天早上有些腹泻,就没进宫朝贺。”
“请大夫看过没有?”
“已经请大夫看过了,没什么大碍。”陈烁道。
“这就好,过几天我再去看干娘。”
“好。”陈烁看了一眼站在马车边的言庭羲,“这里风大,快上马车回去吧!”
“那我先走了。”何轻语向马车走去。陈烁目送她上了马车远去,才转身上车回府。
何轻捂一上马车,刚要坐下来,言庭羲伸手把她抱到腿上,何轻语看着他绷着的脸,微做挑眉:“怎么吃醋了?”
“是,我吃醋,你为什么要跟他眉目传情?”言庭羲脸黑黑地道。
“你在乱说什么,我只是把他当哥哥打个招呼而已。”何轻语撇起嘴,“说来说去,你还是不相信我。”
“没有,找相信你。”言庭羲搂紧她道。
“那不就行了。”何轻语搂着言庭羲的脖子,“你既然相信我,以后就别再说这样的话。”
“语儿,你叫陈烁哥哥,叫谢柘哥哥,为什么叫我王爷,叫我言庭羲?就不肯叫我哥哥?”言庭羲对那个称呼很介怀。
“言庭羲,你确定要我叫你哥哥?”何轻悟眼底浮起狡黠的笑意。
言庭羲狐狸眼微闪,“你这么问,定有古怪,我不回答。”
“你是只狡猾的狐狸。”何轻语凑过去,轻轻地咬了一下他的唇,脸上笑意更浓,“兄妹是不会做这个的,你还要做我的哥哥吗?”
“不要。”言庭羲勾起唇角,抱着她向后倒在软软的锦垫上,一个翻身,抬腿压在她的身上,墨瞳的深处燃起欲望之火,轻啄她的樱唇,“叫我。”
“王爷!”何轻语知道他不喜欢她叫他王爷,可是她偏要故意逗他。
“不,不是这个。”言庭羲稍稍用力咬了下她的唇。
“言庭羲。”何轻语挑眉,脸上满是促狭地笑。
“也不是这个,重叫。”
何轻语眸光流转,“逸之!”
“语儿,你这么不乖,找要重重地惩罚你。”言庭羲解开她的玉革带,手探了进去。
何轻语按着他的手,“不要,还在车里呢!”
“那就乖乖叫我。”言庭羲没有继续进攻。
“夫君!”何轻语拉长音,可那娇嗲嗲的声音害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要,太肉麻了!”
“一点都不肉麻,我喜欢,乖,再叫一声来听。”言庭羲笑弯了狐狸眼。
“不要,快起来了啦,一会马车停了,人家看我们这样子,会怎么想我们啊?”何轻语用力地推他,“还不快起来整理一下你的衣服。”
从皇宫到汾阳王府并不远,言庭羲不敢真的做些什么,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翻身倒在软垫上平躺着,嘴角上扬,坏笑道:“我们就这样子下车,我看谁敢多嘴。”
“你是厚脸皮,我不是。”何轻语坐起来,低头把玉革带系好,又把揉搓的褶皱慢慢的抚平,“快起来。”
言庭羲坐起来,看着何轻语帮他抚平揉皱的衣摆,笑问道:“你在端宁宫怎么耽搁那么久?”
何轻语小脸垮了下来,道:“没去端宁宫,被太后召去了长乐宫,我还被太后罚抄《女诫》。”
“为什么事罚你?”言庭羲眸色微沉。
“我去边境找你,又随大军回京。违反军规,她只罚我抄《女诫》,已是手下留情,而且她还赏了几枝人参给我,算是堵上我的嘴,让我心甘情愿受罚。”
“你会乖乖受罚?”言庭羲怀疑地看着她,上次太妃罚她跪佛堂,她可是阴奉阳违。
“为什么不呢?”何轻语挑眉,“练练字也好呀!”
言庭羲微眯双眼,“我才不信,你肯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何轻语俏皮地笑笑,“佛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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