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腹诽着,但她还是忍不下这口气,略略抬高声音对着白三小姐的背影道:“白三小姐,我不是画师,自然画不出这样惟妙惟俏的人像,若是白三小姐能找着高人在白布之上,。电子书用我特制的胶汁画出来,我自然能染得出。”
白三小姐脚步顿了顿,头也没回,径自去了。
巴月更是气恼,但也没有办法,只得出了白府,和张掌柜道了别,然后带着张小虎同志去买了几十匹白布,雇了辆板车,让毛驴拖着,又叫张小虎看着车,她则提了一壶酒去了石匠那里。
石匠一个人坐在自家院子里,手里拿着个罐子,不知道在捣什么,正捣得起劲。巴月轻手轻脚走过去,猛的在他背上一拍,吓了他一跳。
“八姑娘。”他转过头来,有些无可奈何的看着巴月。
巴月嘻嘻笑着,道:“不开心啊,今天被那个女人骂惨了吧。”
“习惯了。”石匠答了一句,低下头又开始捣那个罐子。
“习惯?”巴月大叫一声,惊讶道,“你经常被那个女人骂啊。”
石匠噎了一下,才道:“不是,我是说客人挑剔是正常的,还是我的手艺不够好。”
巴月撇了撇嘴,道:“鸡蛋里挑骨头,我看你那人像雕得很传神啊,什么时候也给我雕一个,到时候往地下一埋,千百年后再被人挖出来,也算是雁过留声人来留影……算了,提起那女人就来气,你在捣什么,我要的琉璃冻你这里有多少,拿出来,我全包了。”
“这个啊……就是做琉璃冻的东西,还没有捣完。”石匠冲着屋檐抬抬下巴,“那里有昨儿做好的两罐,你先拿去吧。”
“那我拿走了。”
巴月兴冲冲的扔下一个钱袋子,然后抱起那两只小罐就一溜烟跑了。没跑两步,又溜了回来,将那壶酒递给石匠。
“看你这么听话,这是奖励你的,小心别喝醉了啊。”这所谓的奖励,就是奖励石匠听了她的话,出门身上穿了她送的那套衣服。
说着,她又急急火火的跑了。
石匠抓起钱袋子,掂了掂,笑了起来,没想到这琉璃冻还能为他挣点小钱。又拿酒壶,抿了一口酒,爽快的舒了一口气,这女人真有意思。然后他抓了一把胡子,越发的疑惑,她要这么多琉璃冻到底做什么用呢?
雁过留声,人来留影……呵呵,这话真是奇怪。
捣完手上的东西之后,又灌了两口酒,石匠突然心中一动,在角落的那一堆石材废料里翻了翻,翻出一块大约一尺高的长条形石块,闭上眼睛沉思了半晌,然后拿起一把刻刀,在上面刻出几条线来,又凿去多余的石块,片刻间那长条形石块便隐约显现出粗陋的人体形状。
当然,这只是一个模子,要真正雕成人像,还要花费许多心思。石匠手中的刻刀比划了几下,却觉得没什么灵感,他叹了一口气,又放下了。
商队
“春风轻轻吹,云儿躺在蓝天下,白雪开始融化,草儿在发芽……太阳升起来,温暖阳光洒下来,一阵轻风吹落了露珠儿,想起我阿妈……”
回程的路上,巴月坐上了板车,把那些坯布当做床垫,半躺在上面唱着歌。这是一首瑶歌,歌词极其简单,并无什么出色的地方,她却是极喜欢的,调子也缓慢流畅,腔调可以拉得很长,十分适合在这天高地阔的旷野里唱,顺着风,声音可以传出很远很远。
张小虎同志牵着毛驴在前面走,几次回头,想提醒巴月这个姿势不太雅观,但又忍住了,他喜欢看到她这副无忧无虑的悠闲样子,不像之前,总是拧着眉头好像在计算什么的,一天到晚忙得停不下来。
渐渐的,他又被她的歌声吸引住了。
这个女子和村里的那些姑娘们不一样,不是因为她比她们更标致,而是她走路的姿势,说话的神情,生气时的凶悍,笑起来时那连猛烈的阳光也遮挡不住的灿烂,这一切的一切,都和他所见过的女子都不一样。
虽然她是被夫家休弃的女人,但是他并不觉得她有哪里不好,读书人就是酸唧叭啦,不允许自己的女人做这个做那个,连出门都不让,规矩多得像牛毛,看看她刚到村子里那会儿是什么样子,现在又是什么样子,可见她在夫家的时候,得受了多大的委屈才把性子憋屈到那种程度。
显然,张小虎同志是误会了,不过巴月也不知道张小虎私底下为她抱了多少不平,这会儿她心情正好着呢,就差手里没拽根狗尾巴摇来晃去了,因为这会儿已经没有狗尾巴草了。
咦,不对?
巴月猛的从板车上坐起来,她突然从没有狗尾巴草这件事上,意识到自己疏忽了一个大问题。那些用来做染料的野草,过不了冬啊,这样岂不是意味着,她一个冬天都将面临着没有染料可用的境地。
不行,得趁着那些野草还没有枯萎,赶紧先练出足够过冬的染料来。
“小虎,小虎,停下。”想到这里,她不禁大叫起来。
“咋了?”张小虎同志听话的拉住毛驴,停下脚步。
“掉头,我们再回城里一趟。”
“啊?”
虽然惊讶,但是张小虎依旧忠实的执行了巴月的命令。这一次回去,板车上又多出了足足五个叠在一起的大号水缸,占据了原本巴月所躺的位置,于是她只好又爬回毛驴的背上。至于张小虎同志,还是手牵毛驴,走在11号公路之上。
因为这一个来回,耽误了许多工夫,他们回到村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昏暗下来。
张小虎帮着巴月把车上的物品都卸下来以后,再次受到了奶娘热情招待,留他吃了晚饭才放他走。
“月儿,你这次买了这么多坯布回来,真的是打算做这买卖了吗?”
深夜,在巴月整理完这些布匹之后,奶娘拉着她坐在床边,忧心冲冲的问道。
“奶娘,自力更生不好吗?”巴月反问了一句。
她知道她的一些观念和这个时代的女人不一样,但这不表示她要屈服于时代,不试一试,她怎么知道不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就算失败了,也有嫁人这一条退路嘛。
“奶娘知道,你是让李家那个混蛋给伤狠了,但是身为女人,到底……还是安分点的好。”奶娘叹了一口气,劝道。
当观念发生碰撞,巴月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应对好,她一点也不想顶撞这个把自己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的奶娘,犹豫了半天,只是道:“奶娘,你放心,月儿有分寸。”
奶娘看她神色,知道她是铁了心,也不好再说什么,轻声道:“夜了,洗洗睡吧。”
“哎。”
巴月答应一声,到屋外打了水,正要擦脸,却听奶娘又道:“晌午那会儿有支商队来了村子,就在村子里宿下了,明儿一早你去看看,姑娘家应该有的胭脂水粉,总得买点回来,从商队手里买,比进城去买要便宜一些,你也别省这钱,整天素净着一张脸,该打扮的时候就要打扮。”
“有商队来了?”巴月一听便来了兴趣,还没来得及琢磨呢,听奶娘后面的一番话,便忍不住噗哧一笑,“奶娘,月儿就是不打扮,也是村子里最标致的姑娘。”
奶娘一听也笑了,道:“这话你也敢说,不害臊。”转而语声一顿,却又道,“不过我家月儿确实是村子里最标致的姑娘呢。”
其实这里面有个审美观的问题,巴月自己看自己,标准的瓜子美人脸,皮肤又白净,身材又标准,当然是个美人胚子,奶娘待她如亲女,自家女儿自然是最漂亮的,但是对于村子里、尤其是以村长大娘为代表的一帮子人来说,巴月身材纤弱,手细皮肤细,一看就不是能干活的料,再加屁股上没肉,下巴尖尖,既不好生养,瞧着又没有福相,哪里当得上标致两个字,不说她丑就是好的了。
诸事不提,第二天一大早,巴月就往村子里去了,她对那个商队,真的好奇的很。不知道会是从多远的地方来的,既然是商队,肯定走过许多地方,见多识广的,一定能给她带来许多信息。
刚走到村子口,就看到了许多人,大多是村民,围着几个陌生的面孔,旁边堆着许多兽皮、草药还有生纱,看样子,是村民们正在兜售自家的存货。
巴月站在外围探头探脑望了一阵,觉得不大有意思,便走开了。一转头,又看见边上停着几辆大车,上面用防雨的帆布盖得严严实实,还有几个人拿着绳子正在绑上,看样子,应该这支商队沿途收购的货物都在这里了。
“这位大哥,你们收的,都有哪些东西啊?”巴月有些好奇,就走过去对其中一个人问道。
那人回过头,对巴月微微一笑,道:“大嫂想买什么?”
巴月摇了摇头,道:“我不想买什么,就是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出过远门,所以有些好奇,想看看你这里有没有远方的特产什么的。”
她一边说一边打量这个人,只见他大约三十上下的年纪,嘴唇上方留着一抹小胡子,中等身材,穿一身青色布衣,乍一看有点像李少东那种类型的读书人,但是仔细看看,却是十分精明干练,不像读书人,反而更像后世的那些高级白领,她这才惊觉自己似乎是瞎猫逮着死耗子了,这个人看上去,并不是普通的伙计,八成是个管事或者领队什么的。
那人听她这么说,也不嫌弃,依旧面带微笑道:“在下邵九,是邵记商行的一个管事,打从东莱州过来,这车上除了沿途收购的一些散碎货物之外,主要都是东莱州特产的猴头菌。”
“东莱州?”巴月歪了歪脑袋,又是一个陌生的新地名。
那邵九会意,解释道:“百陵州再往南,大约二百来里地,中间隔着七八个府县百十来个大小村庄。”
“那可远着了……”
巴月想像了一下,没穿越以前,二百来里地根本算不上多远,汽车一开,几个小时就到了,但是放在这个时代,没有高速公路,连马匹都少见,拉车的大多不是骡子就是牛,再次点的是毛驴,这样的速度,一天能赶个几十里就算是快的了,像这样拉着货物走一阵停一阵的,二百来里地,估计得走上大半个月,要是碰上道路崎岖,或者突然下雨道路泥泞,恐怕就更耽误时间了。
琉璃冻才是摇钱树?
那邵九却打量了她几眼,有些惊讶,道:“大嫂身上这衣料倒是少见,我们邵记商行在南边也贩过一些布帛,有种青布,与大嫂这衣料一般颜色,只是没有这些花纹。不知大嫂这身衣服是哪里购得?”
“哪里是买的,这衣裳是我自己做的……”巴月还在琢磨商队的事情,邵九的话她也没有在意,顺口便答了,话一出口,她才猛觉不对,追问道,“邵管事见过我身上这种衣料?”
完了完了,她还想做独家买卖呢,这样一说,岂不是要吹了。
“这衣料也是大嫂自己做的?”邵九却比她更惊异,不答反问道。
巴月眨巴了几下眼睛,突然道:“邵管事,我家便在村外不远,若得空,可否赏脸喝茶杯?”
邵九会意,伸手一拂,道:“大嫂请带路。”
这就是商业跟商业的碰撞,不用说得太明白,随便一邀请,彼此便都明白了双方的意思。邵九是从巴月身上这件衣裙上,敏感的发现了一条商机,而巴月意识到,她这蓝印花布到底是不是独一无二,恐怕就要从这位邵管事口中得出答案了。
白三小姐就说过,她在南边看到过同样颜色的布,如今这邵九也这样说,想来不会是假的,恐怕她的染料并不是独家秘传,但是巴月同时也注意到一点,那就是这两个人同时都说了,他们所看到的青布上,没有这样的白色印花。
于是,巴月突然产生了一股很不妙的预感,难道……最终决定她能不能掌握蓝印花布的独家市场的因素,不在于眼前这大片大片的野草,而在于……那毫不起眼的琉璃冻?
事实上,在她这样想着的时候,邵九已经给出了答案。
“原来这里生长着如此之多的蓼草,怪不得大嫂能染出南边才有的青布,不过那些花纹,想来另有奥妙吧。”
巴月傻眼。
原来这些野草叫做蓼草,这个邵九果然是见多识广。一瞬间,她被打击得精气神都快要完全消失了。不行,她得去问问石匠,这琉璃冻到底是他的独家秘决,还是所有的石匠都懂得做。
这时已经到巴月小染坊,邵九远远看见巴月染布的那个大棚,眼前便是一亮。
奶娘这时听见声响出来,看到巴月带了个男人过来,不禁一愣,然后道:“月儿,这是……”
“奶娘,他是商队的邵管事,我请他过来聊聊。”
“哦哦,邵管事,这边坐,我这就去倒茶。”奶娘支吾着应了一下,就去倒茶了。
邵九坐下,扫视了几眼,然后才笑道:“大嫂先说这衣料是自己做的,我还不大相信,现在一看,倒是我小瞧大嫂了。”
巴月也笑了笑,道:“我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不过是偶尔发现了,便染着玩儿罢了。”
这话邵九却是不信的,染着玩儿,弄这么大一棚子,但却也不揭破,只是道:“染着玩儿能染出这般清雅的布料,大嫂也是独一家了吧。”
听到“独一家”三个字,巴月眼睛便亮了,笑眯眯的问道:“果真是独一家吗?邵管事走的地方多,见的也多,可不要骗我哦。”
邵九点点头,道:“确是独一家,大嫂这染布的法子,在南边虽然常见,可是南边那些染坊,断断是染不出这般洁白秀雅的花纹的,大嫂心思灵巧,却不知是用什么法子弄出来的。”
巴月眉开眼笑,口中却道:“一点小手段,不值一题。”
这时奶娘端了茶出来,她连忙住口,奉了茶,然后才又道:“邵管事,不知这布……商队收不收啊?”
终于说到正题了,邵九笑笑,道:“粗布五百文一匹,帛布八百文一匹,细布一千五百文一匹,大嫂有多少,我收多少。”
“邵管事真是个爽快人。”巴月心里盘算了一下,粗布的成本是三百八十文一匹,帛布是六百五十文一匹,细布是一千二百文,染料和人工目前不能算在成本里,上门取货还省了运费,这样算来这个利润其实算高的了,想到这里,她扬了扬眉,“这价格嘛……也还算合理。不过,我有两个条件,邵管事若是答应,这买卖便算是成了。”
“大嫂说来。”
“第一,在百陵州及所属地界内,邵记商行不得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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