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夫人却始终沉着脸,心气难平,隔了许久才道:“你不用讨好我,这事儿我自会安排。”
“姑娘请留步,老夫看姑娘印堂发红,红里透黑,怕是桃花劫又重了……”
当算命先生的话再次在巴月的耳边响起来的时候,从邵记成衣铺里出来,被李大少爷那一锭银子憋得一肚子气的巴月,顿时火大了。
“老骗子,再瞎说,我扯烂你的嘴。”
算命先生笑笑,捋着胡子,道:“八姑娘,这人不可认命,但也不应不信命,近日里还是要加小心为是。”
巴月翻着白眼,不理他这茬儿,瞅了瞅算命先生,见他一身光鲜,忍不住嗤笑道:“哟,这才两三日没见,蛙皮换虾皮了,李府没少给你赏银吧。”
当时见算命先生来时,穿的是一身旧布青衫,今日却是一身崭新的紫红袍,完全没了那种神棍似的仙风道骨,可不就像是煮熟出锅的龙虾,所以巴月才忍不住用蛙皮和虾皮讽刺了一句,算是报复这老骗子乱扯什么桃花劫的事。
算命先生顿时笑容一僵,半晌才摇了摇头,道:“八姑娘何苦如此好强。”
“不强就让人给欺负去了。”巴月回了一句,想起那锭银子,又气闷了,还是没钱闹的,要是她财大气粗,当场就直接把银子扔回那李大少爷的脸上。
算命先生见她气苦,顿时哈哈大笑,摇了摇手中的布幌子,一边往前走去,一边道:“姑娘年纪轻轻,何苦来哉,莫若嫁个好男人,一生无忧,只是……可千万挑仔细了,莫再招只中山狼,凭添波折。”
“呸,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巴月对着算命先生的背影直跳脚,这老骗子怎么没一句好话,眼看着她和邵九之间就要有眉目了,这话听着就像是在咒她似的。
好在接下来几天,再也没发生这些倒霉的事,巴月也几乎就没有出门,整天和裁缝娘们一起裁衣缝线,有了灵感就画设计图,正事干完了,她还挑一些下脚料,做了几十个造型各异的动物玩偶,分了两份,一份给了邵十六,一份她准备带到张记成衣铺,这些玩偶都可以配在身上当挂饰,就算不卖,当销售赠品也是不错的,这也是常见的促销手段,多多少少也能增加衣裳的销量。
就在巴月准备回张家村的那天,邵十六来了一趟,给了她一袋钱,约莫有四两多,是这一个月来她应得的分红。钱不算多,不过跟她卖布比起来,还是多出不少,毕竟邵记成衣铺才开始没多久,以后会越来越好,她得到的分红也会越来越多,不用一年时间,肯定能把那三十两的投资收回来,这一点,巴月十分有信心。
而这时候,巴月并不知道,李家已经派了人,到了张家村,找到了奶娘。
听说了
大包小包的回到了张家村,这一次手头宽裕了,巴月不仅给奶娘带了礼物,也给村长家带了一份,算是感谢一直以来村长对她和奶娘的照顾,至于邹书呆那里,本来是没他的份的,不过她还是带了一些纸墨回来,反正自己也是要用的,但一叠纸有上百张,她一时也用不完,放的时间长了还会变黄,分给邹书呆一些也没什么。
这时天色已经近黄昏,奶娘给邹书呆送吃的去了,巴月没见到人,就独自把带回来的礼物从毛驴背上都搬下来,放进了屋里。又去井边打了水,洗了洗,去掉一身灰尘,顺便把头发整理了一下。今儿风大,这一路上,不仅吹了她一身泥灰,连头发都吹散了。
刚打理好,奶娘就进了门,一看见巴月就惊喜道:“月儿,你回来了。”
“奶娘,看我给你带的礼物。”巴月笑着迎了上来。
“回来就回来,带什么礼物呀,你又乱花钱。”嘴里虽然责怪着,但奶娘的脸上却几乎笑开了花。
进了屋,巴月就把礼物拿了出来,是一只锡制的手炉,眼看着天气就要转冷了,有只手炉,冬天也会好过一些。
奶娘见了手炉,十分喜欢,却道:“怎么也不给你自己买一只?”
“奶娘,我年轻,不怕冷的。”
事实上,这手炉不便宜,锡的呢,她哪舍得买两只,反正仗着年轻能抗,抗一抗冬天就过去了,等以后抗不住了,再买也不迟。
奶娘欢喜了一阵,便把饭菜端上来,吃完了,都收拾干净了,奶娘才拉着巴月的手,在床沿边坐下,眯着眼睛看了她好一会儿。
“月儿,你不在的时候,有人上家来提亲了。”
巴月心里一跳,脸色顿时红了,邵九的动作这么快,真看不出,他居然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是知府大人家中大少夫人派来的。”
说到这里,奶娘脸上出现一抹惊惧,不管在任何时代,大多数的平民百姓,对当官的都有一种忌惧,所以虽然有人来提亲,但奶娘并没有欢喜的样子。
“啊?”巴月一愣,瞪大了眼睛,“知府家的?给谁提亲?”
“傻孩子,当然是给大少爷提亲,大少爷欲纳你为妾,这桩事情,还是大少夫人亲手操办。”奶娘叹了一口气,“月儿,奶娘不知道你与大少爷是怎么认识的,能高攀上李府,是你的本事,但是咱们小门小户的,你若嫁过去,将来受了委屈,娘家也没有人能为你撑腰,你可要思量好了。”
“……”
“前几日,邵管事也来了,虽然没有提亲,但奶娘与他谈了许久,意思都说明白了,人也十分诚恳,邵管事虽然不如李家显赫,但到底人家是正儿八经要娶个填房,你过去就是当家主母,只有你给别人气受的份,可没人能给你气受。本来已经说好了,等过段时间有了空闲,就商量个日子,邵管事请媒人上门来,可是突然又冒出李家这一出,奶娘也没敢给你拿主意,先拖下了,就等你回来再说。”
“还好……”巴月顿时松了口气,她还真怕奶娘见李家显赫,就一口答应了,这年头,订婚不容易,退婚更难,倒是男人休妻那叫一个容易,随便一个借口都可以,可恶的男权社会,女人一个不小心,这辈子就全完蛋了。
奶娘摸摸巴月的头,道:“月儿,往日你是个没主意的,这才吃了大亏,差点连命都没了,幸亏上苍有眼,让你死里逃生,活过来后,性子也变坚强了,做事也有主意了,所以你的终生大事,奶娘不会这么轻易替你做主,嫁到李府虽然是做妾,但是从此锦衣玉食,还有下人伺候,嫁到邵家,需得操劳家事,但也是衣食无忧,想那邵管事也不会亏待你,所以大主意就让你自己拿吧。”
“奶娘,李府我是绝对不会嫁的,再好那也是妾,我是不会低那个头的。”巴月一听,马上就给出答案,哪怕这辈子嫁不出去,她也不会给人做妾。
奶娘笑了,道:“那你是选邵管事了,我家月儿到底有眼光,不贪那富贵,日后虽然辛苦些,但只凭不受气这一点,便足够了。”
巴月脸一红,转过头去,却是不再应声。
奶娘当她害羞,乐呵呵的也不在意,只是欢欢喜喜的起身道:“明儿你再去城里一趟,扯几尺红布回来,虽说邵家还没有来提亲,但是嫁衣得先准备起来了。”
巴月脸色更红了。
隔天早上起来,她正想去找邹书呆对帐,被奶娘拉住,将系驴绳一把塞进她手里,又塞过来一个钱袋,道:“快去城里,早去早回。”
这也太急切了吧……巴月半天无语,禁不住奶娘又催又推,只好牵了毛驴出了门。没走出多远,却见一个人对着她边跑边挥手,巴月仔细一看,居然是许久没见的张小虎。
“怎么了?”她停下脚步,奇怪的看着跑得飞快的张小虎。
“跟我来。”
张小虎一把抓住她的手,扭头就跑。
“喂喂,你要带我去哪里?”
巴月挣了几下,没挣开来,反而因为张小虎跑得太快,她跟不上,差点跌倒在地上。
张小虎发现了她的窘状,一回身突然抱起她,将她放在驴背上,然后他牵着毛驴,一溜小跑,居然就进了山。
巴月被他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连问了几次,张小虎都不理会,她也没有办法,只好抓紧毛驴,免得因为跑得太快,被甩下去。
差不多走了一个时辰,张小虎已经气喘吁吁了,才停了下来,伸手往前一指:“你看!”
巴月怔了怔,抬眼向前看去。此时,她正身处一处凸出来的山崖之上,下面是一片宽阔的山谷,生长着大片大片的蓼草,一眼几乎看不到尽头。
“你……找到了……”
巴月的表情因为震惊而变得呆呆的,她记得自己曾经拜托张小虎到山里去寻蓼草,但过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消息,她还以为他已经放弃寻找了。难怪这几个月几乎就没怎么见到张小虎,原来他一直都在山里寻找蓼草。
“这些够吗?”张小虎喘着气,“不够……我继续找……”
“够了……够了……”巴月连忙道,目光一转落在张小虎脸上,见他跑得一头汗水,忍不住拿出手巾,抬头帮他擦了擦,“谢谢你,小虎!”
她不知道要对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少年说些什么好,只能说一声谢谢。
“不要你谢。”张小虎有些生气的扭过头,闷闷的用脚踢着地上生长的野草。
“那你想要什么?”
巴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决定把话摊开来说,张小虎对她的心思,她早就知道,但是出于村长大娘的阻力,她早就放弃了,更何况嫁给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男人,也有点怪怪的,还是把他当做弟弟看待比较自然。
张小虎又闷了半天,才道:“我都听说了……”
“嗯,听说什么?”
“有人上你家提亲,是个富贵人家。”
“……”
巴月无语,这事传得真快。
“以后再被婆家人欺负,你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呃……”
“就这样,我走了。”
张小虎说完,拔腿就跑了,甚至没有多看巴月一眼,所以巴月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样表情说完这些话的。
“喂……喂……等等我啊……”
巴月连忙重新爬上毛驴背,想追时才发现,这么一会儿工夫,张小虎已经跑得无影无踪,将她一个人丢在这荒山野地里了。
巧遇
顺着来时的路追了一会儿,巴月还是没有看到张小虎的影子,看着弯弯曲曲几乎看不到路全部是野草的山道,时不时还支出几条小岔路,她还是犹豫了,算了,回原地等着吧,等张小虎回过神来,发现她没跟上,一定会回来找的。
可是回头走了一会儿,却没有再见到那个长满了蓼草的山谷。
坏了,迷路了!
巴月马上反应过来,这里树多草密,她明明已经很注意方向了,结果还是在不知不觉中跑错了路。
真是倒霉透顶了。
叹了一会儿气,巴月思量着,就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万一张小虎找不到她怎么办,她可不想在这山里一直等下去,不被野兽咬死,也得饿死渴死,虽然看着到处都有野果,可是哪个能吃哪个不能吃,她分不出来,万一被毒死,岂不冤枉死了。
算了,反正往山下走,总有一条路能下去吧。
决心一下,巴月就拍着毛驴的脑袋,道:“小毛驴啊小毛驴,这回我可就全靠你了,人都说老马识途,希望你这只小毛驴也不比老马差吧。”
小毛驴叫了一声,得得的开始往山下跑。
一个时辰后。
“我敢肯定,上山的时候,绝对没有经过这里。”
巴月环顾四周,这里景色很美,一边的山壁上,爬满了叫不出名字的藤蔓,成片成片的绿叶下,时不时露出一朵淡紫色小花,耳边听得到轰轰的声音,往前一点,就看到对面山岩上,一道飞瀑直流而下,落到地面,汇成一条溪流,往山外流去了。
顺着溪水流去的方向走,应该可以出山了吧。无心欣赏美景,巴月只想在天黑前回到家中。可现在的问题是,从她这里,没有办法直接走到溪流边,还是得绕路,但她对自己绕路之后,能不能准确的抵达溪边,真是一点信心也没有。
按理来说,她的方向感应该没有这么差呀,巴月一边嘀咕,一边无可奈何的掉转毛驴,开始了绕路。
哗!
前面的草丛突然被分开,巴月惊叫一声,几乎从毛驴上摔下来,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野兔,飞也似的窜了出去,看样子,分明是野兔被她给吓着了。其实这一个时辰里,她也不是没有遇到过突然从草丛树枝上窜出来的小动物或者鸟儿什么的,只是这时她正专心辩认方向,才冷不防被吓到了。
定了定神,重新认准方向,往前走了几步,前面的一人多高的草丛突然又一动,这次巴月注意到了,连忙拉住毛驴,想等里面的小动物窜出来以后,再往前走,谁知从里面走出来的,居然是个人。
那人手里拿着根探路的木棍,一脸毛茸茸的大胡子,跟巴月四目一对,都是一愣。
“石匠!”
“是你?”
这是一场极度意外的相遇,巴月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种情形下遇见石匠,石匠自然也没有想过会在这种情形下遇见巴月,所以一时间两个人都有些发怔。
“哎哟哟,可怜可怜老头子的老胳膊老腿儿,等等我……咦?八姑娘!”
跟在石匠后面,举着布幌子当拐杖的算命先生也从草丛里探出了脑袋。
“这可真是……哈哈哈,有缘千里来相会呀!”
这话有点暧昧,听得巴月对这老骗子横眉竖眼,跟石匠有缘也就算了,难道还跟这老骗子有缘?
石匠一脸胡子,看不出什么表情,轻咳了一声,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迷路了。”巴月有点丧气,转而又瞪石匠,“你怎么也在这里?”
石匠又轻咳一声:“回家,抄近路。”
算命先生在一边咕囔:“就是有缘呀,早不迷路晚不迷路,偏偏在这时候迷路,还迷到一条路上……”
巴月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而对石匠道:“我家就在山下,下了山,顺便去我家歇歇脚吧。”
“这个……”
石匠正想说不太方便吧,算命先生已经满口“好极好极,老夫正又累又渴”的答应下来,把石匠要说的话全部堵了回去,总不能不让老人家休息吧。
于是石匠只得在前面领路,一行人下了山,巴月才发现,其实石匠对山路也不太熟,走一段距离就要抬头看天,辨认方向,不过显然,他认路的本事比巴月强得不是一点半点,虽然也有走岔了的时候,但很快就能发现,再拐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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