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红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就在秋红左右为难,不知所措时,一个清朗的男嗓含着浓浓嘲讽意味,倏地从不远处掷了下来。
“风陵卿不在堂前和夏侯卿品茶论剑,怎的跑到后院来了?”
秋红如释重负,慌忙借了个故,匆匆退开。小费妍闻声,不知怎的,心下忽然起了股极为不好的预感,她浑身禁不住一个寒颤,艰难回头,只见不远处华衣锦服的年轻公子,乌眸灵目,可不正是光明殿上座首之人。
她虽迷糊,但绝对不是愚蠢无知。
百官俯首称臣,天生尊贵无比,加之他无形中迫散出浓浓压迫感,费妍就算脑袋被门夹了,也能猜到他就是沧原的皇,众人口中的王上云皇。
今天的绛阁,可真是热闹啊!
迎来了夏侯清,又见风陵南,这会儿连云皇都来了,她最近是招了什么邪了?小丫头皱紧眉,开始考虑是不是该买张黄符避避邪。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邪魔退散!
“夏侯绛,乱七八糟的纸,你往哪儿贴呢!”
一声怒斥,从天而降。
她怯怯抬眼,云皇俊美的脸上一片阴霾,暴戾沉冷的目光如寒刃般,冷冷掠过她的脸,带着说不出的厌恶。
她手中拧着张塞在袖里,准备奔茅厕用的手纸,非常英勇地PIA在了云皇的额头上。一秒,两秒,三秒的沉默……
风陵南骤然爆发出一阵毫无气质的狂笑。
他伸手拧开费妍贴在云皇额上的手纸,嘴角勾起抹玩味的笑容,“咳,这是手纸?小王妃接待王上的方式……呃,很特别。”
第四章(4)
夏侯清眸中掠过道幸灾乐祸的冷光,掩唇笑而不语。
云皇淡淡掠了风陵南一眼,笑声戛然而止,风陵南知趣地退到一边,只是眉梢眼角掩不住的笑意,泄露了他不错的心情。
费妍咬紧唇,小心翼翼退后三步,小心脏突突蹦到了嗓子眼。
呜,怎么会真的当驱魔符贴了上去?
她可以Playagain吗?
她怯怯缩到桌子后面,撇撇嘴,滴溜溜的圆眸中开始酝酿一场水灾。
“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还准备故意为之?”
云皇面色越发黑沉下来,他握紧拳,猛地砸在桌上,阴侧侧的目光掠来,小费妍立时觉着身后刮起了阵小风,阴飕飕的,她下意识戒备地缩在风陵南后面,仅露出双惊惶的眸子,骇然瞅着云皇。
连她自己也没发现,那么讨厌的风陵南,她却偏偏在他身后缩着才有安全感。风陵南倒也由着她躲,折扇轻摇,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含着浓浓笑意。
“王上何必动怒,小王妃心思明净纯澈,臣倒觉着……难能可贵。”
他乌眉微微一挑,斟酌用词,有意无意的目光掠过一旁安静宛如秋水的夏侯清,言语间竟有些意有所指的意味。
云皇不语,转了目光看向夏侯清,面色不辩喜怒,小小的屋子气氛登时沉凝下来,一时间迫得人几欲窒息。
“啪!”
一声脆响,风陵南的折扇重重敲上了费妍的小脑袋,声音明显带着几分佯装的怒意,“小丫头,偷偷摸摸的,准备跑哪儿?”
“我尿急!”
某人脱口而出,划着小短腿就准备往外冲。
开玩笑,继续窝在这儿可不摆明等死嘛。她费妍这小半生虽然不大顺畅,起了个肺炎的大名从小受人嘲笑,再怎么不顺,小命到底排第一。
她不指望着保家卫国,好歹混吃等死,多吃些米饭青菜也算赚够了本。
风陵南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笑意愈浓,“端端个姑娘家,怎的嘴里一点忌讳都没有?”
第四章(5)
“我有忌讳啊,有啊有啊,你放开我啊!”
费妍被他拧在手里,扑腾着手脚,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如曝晒在阳光下的鱼,艰难地喘着大气,大声反抗。
“杀人啊,谋杀啊!我,我还不想死,你,你快松手!”
她大呼小叫,全无形象。
云皇厌恶地皱了皱眉,飞快转了目光,再不愿看她一眼。
风陵南猫逗耗子般,续笑道:“好歹王上专门来看看你,新妃怎的如此狂放无礼,真是令人失望啊。”
费妍就听着一个又一个的词,金光闪闪地在头顶转悠,她听着懵里懵懂,满头的雾水,只觉天空一片灰暗。
风陵南良心大发,终于松了手,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骨碌跳到一边,戒备地瞅着眼前眉眼粲然的年轻男子,心里不厚道的开始腹诽。
果然是灾星!
她怎么会觉得这家伙有安全感?
小妮子满脸悲愤,小拳头攥的紧紧,思量着逃生大计,整个屋里就没个好人,她可不想英年早逝,人家说红颜祸水,她费妍同学从小到大都和红字不沾边,没道理夏侯清好端端、活蹦乱跳的,她就得和阎王爷爷sayhello!
夏侯清冷眼剜过两人亲密的举动,心下怒火如炽,费妍只觉小寒风一阵接一阵地吹着,夏侯清曼声发话。
“表哥何必和绛儿较真,她乡野长大,自小没个管束,而你的身份可不同呵。”
她细声慢语,明里似在为费妍说话,但暗里却字字责备费妍没有家教,与众人身份云泥之别。
“你们到底来绛阁干什么?聊天叙旧?那跑到花园去不是更好?”
费妍同学的疑惑一个接一个,只夏侯清就够她烦神,这会儿还出了仨,她惹不起也躲不起,秋红姐的故事她都没听完呢!
小妮子只要一想到这些,就觉着满心委屈。
我不就是不小心穿越了下,老天至于这样变换着法子来折腾我吗?
她眼泪一泻千里,哭得惨无天日,当下看傻了一屋子人。
“我还没怎么样你吧,你哭成这样,让人看了还当我对新妃不敬,这可是要砍头的大罪……”
第四章(6)
风陵南絮絮叨叨,云皇眉峰紧锁,语气冷凝如披冰雪,“说重点!”
某人话语一噎,讪讪摸摸鼻子,面色一整,这才从怀中掏出枚白如脂膏的软玉。
费妍看见那枚玉,心里登时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
见她反应,云皇狭眸一敛,寒湛湛透出分嘲讽的冷光。
“沧原王朝的贵族无论娶嫁,在礼成前,都会由男方亲自前来,送一件贴身之物作为聘礼,纵然是王上也不例外。这枚玉精雕龙凤,是王上贴身之物,现下作为聘礼交予绛二小姐,请妥善保管。”
费妍抽抽鼻子,抹着眼泪,半信半疑接过羊脂玉。
她一抬头,就看见众人或鄙夷、或不耐、或玩味地看着自己,她一把握紧了羊脂玉揣在兜里,心里突突打起了小鼓。
“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
这玉是给她的,难道他们还准备要回去?
她疑惑地看着众人,这样万众瞩目的待遇她还没经历过呢,说起来还有点小脸红。
夏侯清嘲讽的目光掠过她的脸,一声嗤笑。
云皇抿紧薄唇,眼底的厌恶愈烈。
风陵南笑笑,好心提醒,“绛二小姐收了聘礼,按这贵族的礼仪,也该施以回礼。”
费妍同学的小脸轰地一下炸红到耳根。
她慌忙将羊脂玉胡乱收起,寻便了全身上下的口袋,就找到一块不走的破手表和一颗她舍不得吃完的棒棒糖。
犹豫再三,她递过破手表,云皇拧着眉,示意风陵南接下信物,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绛阁,直看得小费妍瞠目结舌。
拜托,那是她最后的家当。
哪有人抢了东西,居然连句谢谢都没有?
她显然还没有弄清现在的状况,可明眼人却一瞧便知。
云皇这次微服下聘,没带侍从和礼教嬷嬷,已经明摆了不把这门婚事放在心上。风陵南和夏侯清只消一眼,就看出云皇对新妃态度恶劣,费妍就算入宫,也讨不得好。但两人却因为各自的原因,都避而不谈其后种种。
见云皇摔袖离去,风陵南抱歉朝两人笑笑,也匆忙追去。
夏侯清美眸滑过费妍的脸,忽然笑如春花绽放,美不胜收,小丫头看花了眼,只听后者啧啧叹息:“和氏羊脂美玉,可惜所托非人。”
费妍同学捧着新得的美玉,喜滋滋地左瞧右看,越看越欢喜,似压根没听见她说什么。夏侯清不多话,一双美眸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儿,转身离去。
第四章(7)
第二日,一则流言却传遍沧原王朝大街小巷。
所有人围聚一隅,纷纷讨论起新妃夏侯绛的操守问题。起因——却是夏侯澈丢失的碧玉环。是品行不良,又或是禁忌之爱,暗恋长兄?
说书人一拍惊堂木,闻者动容。
这则流言撼动了整个沧原王朝,几乎大街小巷人人都在谈论夏侯将军的二女夏侯绛私窃碧玉环,败露后竟然转嫁贴身丫鬟的恶迹。
有人说夏侯家的二小姐其实是狐妖之女,否则怎的如此寻常的模样,却恁好运气,竟然顶替长姐嫁入皇宫。更有离谱的,说绛二小姐其实私恋长兄,才盗得了澈少爷的碧玉环,慰藉相思。
第二个故事被广为流传,为人津津乐道。
无耻厚颜的说书人为了吸引看馆,中饱私囊,杜撰了不下二十个兄妹乱伦的版本,每一个都绘声绘色,极尽香艳本事。
平静的沧原王朝,白玉之城,难得有这样好的闲言可以碎嘴,当下人心浮动,流言飞语乱窜。当事人却依然好吃好睡,直把小丫鬟秋红急得团团转。
“二小姐,您听着那个流言没?不知道哪个丫鬟嘴碎,居然传这样的话在外面。这流言一出,您的名节可算是全毁了呵!”
“她传她的,我们该吃就吃,该睡就睡。人生得以需尽欢。”
呵,二小姐文采真好……等等,打住,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问题。
秋红急红了眼。
“王上万一听信这些流言,退了婚该如何是好。女儿家的名节何等重要,二小姐你怎的就是不上心啊?”
“秋红姐,你已经转悠了一下午了,喝口水好不好?”
“二小姐!”
秋红急得团团转,费妍小同学却两眼冒着雪亮的光,拈着棋子,一边喝水,一边研究棋局。啧,这可是孤本的棋局啊,学上几手,就不愁下不过胖胖班长了。
上高中时,最痛快的就是课间摆好棋谱,和胖胖班长下棋了。可是围棋下的时间长,往往十分二十分钟的课间都下不完,于是两人就拼命记清棋局,然后到下节课间继续大杀三百会合。
第四章(8)
然而,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棋技明明不差,可为什么轮到胖胖记棋局时,她总会输。当然,小丫头永远不会想明白并不是每个人都和她一样好骗,胖班长最擅长偷梁换柱,私换棋局,棋局都变了,她又怎么可能下赢呢。
一想到打败天下无敌手,费妍捏着棋子就忍不住眉开眼笑。
“二小姐,这棋咱们改天再下好不好?”
“那怎么行!”
穿越可是个说不稳的事,万一她学个半调子,突然再次穿越回去了,到时候她还不是得被胖胖班长杀的丢盔弃甲,那多没面子。
费妍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抱紧孤本的棋谱,继续研究。
秋红绝望了。
“二小姐,您马上就要嫁入宫中了,怎的什么事都没有似的?都是奴婢害了你,若不是那枚碧玉环,也不会闹到如此地步……”
秋红这小姑娘哭起来和别人都不同,那哭声相当的有特色,哭调,倏地拔高,然后高音到顶,就这么没了。费妍在一旁听得,当下一颗小心脏就被提的七上八下,突突打鼓。
秋红一声长泣,小费妍手一抖,白子“啪嗒”落错位了。
秋红一声短哭,小费妍眼皮一跳,黑子立马又堵了自家的活眼。
就这样,那边哭的慌,这边堵的紧,两人一来二去,各自哭丧着张小脸,大眼瞪小眼,挥洒一把热泪。
费妍抱着孤本的棋谱,看了看秋红,心里琢磨开来,你说总这么也不是个办法,好端端个棋局,哭也能被秋红姐给哭成死局。
她一骨碌爬下来,怀里揣着棋谱往外跑。
秋红在后面拼命追,“二小姐,您去哪儿啊?那边是澈园,去不得!”
小费妍撒丫子跑的飞快,去不得?那就是说没人去喽!她不去的话才是呆子。武侠小说里研究武林秘籍,大多是在人迹稀少的地方,一个人躲着慢慢研究,看着看着就变成了绝世的大侠。
想到这儿,费妍眼前当下一亮。
原来她一开始就错了啊,错在不该抱这孤本的棋谱在自己的房子里研究,她应该找个没人的地方,然后拼命学上面的武功,哦不对,是棋局。
然后苦练个十年八年,这样一出来,她也是金光闪闪的大侠了。
书上说,这样能吃苦的人一般都是大侠,都是渡着金的大侠,都是了不得的人物。
小丫头激动起来,乐极生悲,前面一个石头没有看见,她抱着传说中的“武功秘籍”就这么骨碌碌地滚了起来。
再见夏侯澈,费妍的出场依然是极具震撼力的。
当时,夏侯澈正在一片竹林里下棋,他一袭白衣胜雪,容颜如玉,清雅地宛如天山雪莲,不可亵渎。
就见着一团球抱着个什物,扑通扑通地滚到他脚下。
他敛眸,宠辱不惊,修长如玉的指间拈着一枚白子,正中天元。清脆的落子声如花开簌簌,费妍灰头土脸地抬起小脑袋,一眼就看见他清冷如玉的颜。
恍惚一场梦境,幻若精灵,似乎无数朵百合在他身后簌簌绽放吐芳,小丫头愣愣看着他,一颗心忽然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
扑通,扑通!
第五章(1)
夏侯澈,她名义上的亲哥哥。
这是费妍第二次见着他,情况似乎比第一次见更糟糕。小丫头狠狠抹了把脸上的灰土,干笑着从地上爬起身,胡乱打一个招呼。
“哈,早啊,今天月亮真圆!”
话音落下,她忍不住咬掉自己的舌头,哪里有月亮嘛,怎么一紧张连早晨和晚上都分不清了!一只白翎乌翅的小鸟拍着翅膀从竹林中飞起,撒落一串清脆的啼鸣,仿佛在嘲笑某人拙劣的搭讪语。
夏侯澈淡然抬眸,清透的阳光从翠绿色的竹林间如筛般洒落一地,闪烁着金子般的光芒。
小丫头郁结地撇了撇小嘴,忽然想到自己的棋谱,她小心翼翼把孤本棋谱藏藏好,防贼般刚准备溜之大吉,忽然瞅见夏侯澈左手白子即将落位。
“慢着,这白子落到这儿,不就输了!”
费妍小同志属于压根没棋品的人,看到激动时,忍不住指手画脚,一把从夏侯澈手里夺了白子,一屁股坐了下来,拈子间俨然大师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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