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的官盐很贵重,大抵要卖到二两银子一斤,所以六婶子她们煮菜一大手大脚的多放,扔在锅里的就是银子!
小厮和安逸很早就在安府的别院单独过活,他明为亲随,实际上也是做了不明不白的管家。
后来这主仆俩个又一起被轰出了安家,更是过了一段穷困潦倒的日子,因此他过日子便越发的细致。
一个月多了二两盐,对于现在的苏夏至来说已经不算什么。在小厮眼里便不行了。
他可是时刻记着自己是东家的小账房呢!虽然他的职责不比管家,但该说的话他还是得说。
否则对不起东家对自己的这份信任!
眼睛的余光扫到已经期到自己身旁的安逸,还想再说几句的话的小厮便住了口,径自朝着院门走去。
安逸才想跟上便被六婶子叫住了:“安先生!”
安逸被这一嗓子吼得愣了一下,他顿了顿才问道:“什么事?”
“刚才我可看见小安先生哭了!”六婶子平素就在这院子里煮饭,出来进去的,小厮只要忙完了手里的活儿,必定会帮着她摘摘菜菜,洗洗碗,干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他人有眼力见,又是个随和的好脾气,因此厨房里的两个女人都挺待见他。
刚才看见小厮偷偷地到外面打了水洗脸,六婶子就问了几句,不过他倒是什么也没有说。
“啊?”眼看着守诚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安逸哪有心情应付六婶子啊,于是他打了个哈哈往外追了出去:“呵呵,婶子看错了吧,我怎么没看见……”
“你别装糊涂!”六婶子看着他这骚狐狸模样的长相就老觉得他不是好东西,屋里两个人闹了别扭,她想都没想就把错处归了安逸。
“你要是敢再欺负小安先生,我和你春水嫂子一准儿砸了你的药罐子!”六婶子追出去吵吵道。
安逸听在耳中不禁苦笑一声:“他娘的!这话说的,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小厮一出院子门就看见了停在门口的安府的马车。
他对着赶车驭夫点点头,仍旧脚步没停的朝着闵家的院子走去。
紧接着安逸便从里面追了出来,在离小厮几步远的地方放慢的脚步跟上了他。
安府的驭夫见主子跑了过去,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该在哪里候着,只好赶着马车又随在了安逸的后面……
主仆三人成了一排,一个紧盯着一个,不大会便走到了地方。
小厮上了台阶,敲响了院门。
开门的是娇娇,先叫了声‘小安哥哥’之后,她便看见了也上了自家台阶的安逸,小丫头马上就迎了出去:“安先生,您回来啦,那咱们是不是就要上课了?”
“不急,不急……”眼瞅着守诚进了院子,而安逸才想往里抬腿便看见了自己白的刺眼的孝鞋,他只好把抬起的腿又放了下去,而后眼珠子一转,从怀里摸啊摸把刚才捡起来的几张银票都掏了出来塞给娇娇:“别关门!让我看着……看着你家的葡萄成么?”
娇娇低头看看手里的几张银票,又回头往院子里瞅了瞅,苏夏至正从屋里出来,往门口一看便撇了嘴:“娇娇,到舅母屋里看着妹妹去!”
“嗳!”娇娇应了一声,马上便听话的进了正屋,路过苏夏至的时候顺手将手里的银票交给她:“安先生说要看看咱家的葡萄……”
“哼!”苏夏至把银票拿到眼前看了看,和小厮一起也进了屋。
留在闵家门口的安逸不尴不尬地戳在那里也顾不上要脸了,支楞着脖子不错眼珠地盯着正屋的房门,这一等就有小半个时辰!
小厮进了屋将账册的事情说清楚之后便想离去,苏夏至又为了他几句安逸回去的事情。
小厮想了想,便大概的说了几句,但没讲安逸抬手要打自己的事。
苏夏至仔细的听了,觉着也没多大的事情,便劝了小厮几句:“安家才遭了变故,他心里难受,就说话有些不中听了,你也暂且放放,等过几天他心情好些了再和他掰饬!”
小厮点了头,默不作声的坐着,神情呆呆的。
苏夏至看在眼里也觉得心疼,总觉得他还是个孩子呢,就要承受那么多的事情,也是太累!
“今儿别去平县了,你也歇歇,晌午用了饭把我哥哥那边的月份银子给他们送过去发了就成了。”
“嗯。”小厮应了,起身告了辞。
才一迈步,手里便多些东西,低头一看竟又是那三十两银票!
“收着吧!有些事我没法劝你,但你岁数还小,现在这样跟着他,谁知道以后的变故呢?”
“留着银钱傍身,谁也不是永远十八岁,都有老的一天……”
东家的话都是实打实的为自己好,小厮是明白的。
手里紧攥着那几张皱巴巴的银票,他脑子里琢磨着苏夏至的话,漫不经心的走到了门口,人显得失魂落魄的。
“守诚,你这是怎么了?”安逸等他一出了闵家的门就不管不顾地迎了上去,双手揽住他瘦削的肩膀心急火燎地说道:“爷错了!”
“真错了!我这脾气一上来就压不住。”
“刚才爷对你抬了手,可爷就是比划比划,真舍不得动你一手指头的……”
“我勒个擦的!”走出来关院门的苏夏至将安逸的话听了个正着,不等小厮说话,她先发了火:“你凭什么对他抬手!”
“安家打的他还少是不是?”
“你不在的这几天,这孩子一个人孤零零的待着,一直都担心着你,怕你吃不好,怕你没药喝,怕你累着……”
“要我说他也是瞎操心!”
“你呢,你是怎么对他的?不就是那么点事儿没有说清楚吗!又不是他偷了人养了小,你至于么!”
“哎,我说东家,我这不是知道错了吗,才说要哄哄媳妇,你这就火上浇油了……”
“呸!你这臭脾气不改,翻脸就想动手的习性不戒掉,守诚,说什么也不能原谅他!”
苏夏至站在台阶上横眉立目的说道。
“咳,我说……”安逸回头才想与她解释几句,就看见从村头的马车上跑下个人来,腰里还系着白腰带。
“守礼?他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安逸住了口,一只手死死地攥住小厮的手腕不许他走脱,一面等会急匆匆而来的安守礼。
“家里有事?”他沉声问道。
“三公子子,借一步说话!”安守礼跑的气喘吁吁,见了安逸先行了礼,然后对他使了个眼色。
“说吧。”拉着别别扭扭的小厮往旁边走了几步,他望向安守礼。
“今儿一早我去了别院去收拾老爷留在那里的几样东西……”
“说重点!”手里攥着的人还在与自己闹着别扭,安逸的耐心有限。
“是。”安守礼偷偷地瞅了瞅闵家的大门,用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说道:“咱别院里还捆着个人呢!”
“是个女人,生的和闵探花一般无二,我问了看着她的守业和守义……说是,小姐让绑回来的!”
“胡扯!”安逸迷了眼,说话都带了寒气:“我妹妹死了,还是我亲手下的葬,她难道能从棺材里爬出来再害人!”
------题外话------
求月票!
明儿要是月票超了50张~
后天俺休息就是三更不废话~
上个月俺病病歪歪的过敏熬了一个月~
虽然俺码字极慢~
但是大家敢投~
俺就敢接~
嗯,就是这样~
☆、第八十一章 马车之上
安逸听安守礼说别院里绑着个生的像闵岚笙的女人心里就猛的跳了下,待到听了守礼说的后半句之后他火气上涌,眯了眼睛喝道:“胡扯!我妹妹死了,还是我亲手下的葬,她难道能从棺材里爬出来再害人!”
“您说别院里的那个女人生的像闵大人?”小厮被安逸攥着手原本还在挣扎,这时也忘了伤心的事情,看着安守礼问道。
“是的,非常相像。”安守礼眼神在两个人握得死死的手上瞟了一眼马上就移开了目光。
“他娘的,不会是菩提庵那个娘们儿吧?”经小厮这么一提,安逸也想起明澈的样貌来。
小厮皱着眉不说话,用力的甩开安逸的手,回身就往闵家跑。
三步两步地跨上台阶之后,他双手拍着门板叫道:“东家!东家!”
“怎么急成这样?”才关了门进屋的苏夏至又小跑着出来开了门,以为外面的那对儿公鸳鸯又打了架,小厮不是对手跑回来避难了,因此她开门的功夫把门上的门闩就手也抽了下来!
“东家,您这几天去菩提庵了没有?可曾见过明澈居士?”小厮焦急地问道。
“你知道她去哪里了?”苏夏辉的心狂跳不止,一脚迈出门来沉声问道。
小厮回头望向身后的安逸与安守礼。
东家既然这么说,明澈肯定是不在菩提庵了,那安府别院的女人应该就是她了!
小厮抿着嘴望着安逸,他还是不想与他说话!
安逸站得离他们不远,守城与苏夏至说的话自然逃不过他的耳朵。
他对上小厮的目光,什么话都没说,只匆匆地朝着安府的马车走去。
“去别院!”马车里传来安逸略带嘶哑的声音。
小厮咬着下唇回头又看了看苏夏至,心一横追着马车跑了过去:“东家,您别担心,我去看看……”
马车已经缓缓的往路中移动起来,小厮不管不顾的跑了过去就往车上爬!
赶车的驭夫赶紧停了车,有心骂他一句:作死!
转念一想三公子与小厮的传言,驭夫还是没敢放肆。
撩开车帘,看到里面端坐的安逸和坐在门口的安守礼,小厮愣了愣,转身准备坐在车辕旁边的位置上。
“守礼,你去外面坐。”安逸看见小厮一探头又没了踪影,马上探了身子出去两只手将后背对着车厢的守诚拖了进来,而安守礼一看这个情况,也只好不言不语的去了外面就坐。
驭夫侧头对着安守礼一阵挤眉弄眼,极小声地说道:“要成咱们少奶奶了……”
“好好赶你的车!”安守礼目视前方冷冷地说道。
老爷还在的时候,哪个下人奴才敢当着他的面编排起主子来了?安守礼面无表情地悲哀着……
因为外面还坐着两个人,又只隔了一层帘子,被强行拖进来的小厮没有对安逸的行为表现出抗拒的动作。
他自顾自的起了身,坐到了车厢一侧的凳子上,目不斜视地看着对面的车窗上的帘子。
安逸还蹲在地上,他喘着气,仰着脑袋看着对自己不理不睬的人忽然低声笑了起来:“成!小王八蛋!给爷甩脸子!”
安逸起了身,抬屁股坐在身后的凳子上,不忘伸手拖过了目不斜视的小厮。
只是手才一抓住对方的,就被小厮狠狠地瞪了一眼!
“瞪吧,像个娘们一样的叫嚷也行……”安逸依旧不管不顾地死拉活拽地将小厮拖到了自己的身边拉着他坐下:“反正咱们和外面就隔着一层布……”
“……”如此明目张胆的要挟让小厮气得真想骂他几句,奈何真如他所说,车里车外只隔着一层帘子,他再一闹腾,不是让坐在外面的两个人笑话吗!
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在了安逸的身边,鼻尖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安逸身上散发出来的,只是夹杂了些香烛燃后的气味,这让小厮不自觉地皱了眉。
安府这几天都在办丧事,安老爷没有出殡前停灵在府里,那是安逸跪在他爹的灵前做孝子的时候沾染的味道。
大凡寺庙里,或是灵堂中的香火滋味让人闻了总是会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那味道直接将俗人与神佛,活人与死人之间区别开来……
伸臂将小厮揽在身侧,安逸肩头抵在他的肩上低语道:“别闹了,成么?”
小厮坐的笔管溜之,不搭理他。
“我觉着人这一辈子特别没滋味……”没有等到守诚的回复,安逸自顾自的说着话。
“这几天爷都是在跪着为我爹守灵。跪得爷的腿都要断了。”
“爷这一辈子也没跪过这么久……”
“守着我爹的牌位,爷就想啊,你说我爹还有我妹妹算计了别人一辈子有意思么?”
小厮直愣着眼睛想了想,心里也承认:老爷和小小姐过的也就那么回事。真没有山下村的那些平头百姓乐呵,更没有东家和闵大人过的有滋味!
“我爹在朝堂上算计了半辈子,就剩了安家的这些家产,我妹妹接着算计……”
说到这里安逸忽然呵呵的笑了起来:“我妹妹一直算计安家的这点家产,爷早就知道。爷就没想争!”
“你说,爷一个喜欢男人的人哪里会有后?没有个一男半女的爷要那么多银子有什么用?”
“我妹妹啊,看着挺机灵的一个女子,一直在我爹的眼皮子底下算计安家的家业,那我爹能容她吗?”
这话可是有点意思了……小厮不由自主的侧头望向身旁的他。
安逸闭着眼,脸上带着笑,一点没有才失去家人后的悲哀神色。
“其实,我爹早就告诉过我,想要给我妹妹订一门婚事,将她远远地打发了,还让我给她一笔嫁妆就成。”
“可我妹妹不知足啊,她背地里偷偷的折腾,将几处田产的租子都收了,还暗地里让人弄了枚我爹的印信,把几处房产都改在了她的名下……”
“她以为我爹老了,再把我赶出家,以后的俺家就是她的了!呵呵!呵呵!”
安逸呵呵地笑着,似乎再说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可我爹一早就防着她呢!”安逸突然睁开眼,直直地与小厮对视着。
小厮猛的一对上他的目光,心头突地一跳,随即忽然发现只几日不见,他竟然憔悴了这么多!
目光凝视了片刻,他又想起,自己好像还在与他怄气,于是连忙讪讪地想别开脸去。
安逸冰冷的手指抚上了他的面颊,目光中满是怜惜地说道:“瘦了……”
小厮心中一酸,随即垂了眼眸。
唇上一暖,安逸干涩的已经起了皮地薄唇在小厮唇上一碰随即分开。
他又将头枕在了小厮的肩上,轻阖上眼脸之后悠悠地出了口气:“千错万错,都算爷的,你要是气便打爷几下,爷绝不还手。”
“可有一样儿,你打完了,出了气,还得和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