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你自己念念叨叨的说的什么?”闵青兰哭了几乎一天,现在脑袋都晕乎乎的,她以为就自己没有听清弟妹说了什么,故而又追问了一遍。
“我也说不好,就是觉得孩子她奶奶说的话很奇怪,找了你们那么多年,今天终于了了心愿,她不是应该舍不得与你们分开吗?”
“可你们看,方才见天色已晚,还是她送咱们出来的呢……”
“这……这怎么了?”闵青兰对弟妹话里的意思没有理解。
“调头,回去!”闵岚笙神色一凝,对着车厢外的小武吩咐道。
“是!”前后正好没人,马车直接在原地调了头,又原路往回赶去。
“干嘛回去啊?一一和乐乐都在家让高婶子看了一天了……”
“必须回去,你娘是不想活了!”苏夏至盯着闵青兰沉声说道。
……
闵家的马车才拐到去菩提庵的路上,一直撩着帘子往外看的闵岚笙就叫了停。
他纵身从车上跳了下去,迎着路上一条淡色的身影边跑边大声喊道:“娘啊,您要去哪里呢……”
------题外话------
呼~明澈的故事基本写完了~
憋死俺了~
明天就是夏至和秀才的日常了~
☆、第八十九章 秋天打秋风
十多年只在梦中叫过的那个字,在见到那抹行走在夜色中的孤单的身影之后,在闵岚笙的唇边溢出,他直奔着明澈跑了过去,像个受足了委屈的小孩子:“娘啊,您要去哪里呢……”
那身影一顿,明澈慢慢地转身,因为隔得有些远,苏夏至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只能分辨出她的脸色是不正常的苍白。
“岚笙?”仿佛对儿子的去而复返觉得有些意外,明澈的声音是不可置信的。
“您要去哪里?”在相隔几步的地方闵岚笙停住了脚步,声音颤抖的执拗地问道。
“我……我想去看看我娘啊……”明澈嗫嚅着,双手握紧了肩上背着的那只小包袱。在已经长大的儿子面前,她有着无边的愧疚,她们母子间隔开了那么多年,她错过了儿子长大的那么多天……
她苦苦寻找的,记忆中的那个一岁多的孩童已经长成了玉树临风的俊秀青年,可她只觉得陌生。
她的儿子和女儿的样貌,都还停留在她被姬玄砸晕的那一刻,一直都未长大。
“娘……”闵岚笙望着眼前手足无措的女子缓缓地跪了下去,他用膝盖在地上一步一步的挪向明澈,双手抱着她的腿,仰着脸说道:“娘,跟我回家吧……”
“娘,回家吧……”闵青兰踉踉跄跄的跳下马车,摇摇晃晃地跑向了对相拥在一起的母子……
“唉!”走在最后的苏夏至抬手擦了擦脸上滑落的泪水自言自语道:“老子这是有了婆婆了……”
……
几个人一直折腾到挺老晚才回了家。
帮着照看一一和娇娇的高婶子婆媳两个已经等得要发疯,想不通这一家子人出去一天怎么连孩子都不要了!
一一是苏夏至的心肝宝贝,哪里会不要了?
她一进门便什么都顾不上的奔了里屋,直到把小小的肉肉的女儿抱在了怀里,鼻尖又闻见了婴儿身上发出的奶香味才算踏实下来。
一一和娇娇都是喝了一天的米糊,如今虽然睡着,但并不安稳,不时发出哼哼吃吃的声音。
苏夏至抱了一会儿便把孩子又放回了炕上,赶紧给高婶子和高家大嫂道了谢。
因为太晚了,只匆匆地将明澈给高家婆媳做了引荐,她们二人便识趣的告了辞。
明澈今日了了心愿,本想着回府郡见了母亲去领罪的,可拗不过儿女的一番请求,终于答应先跟着他们回了闵家。
想着这院子里丈夫也曾经居住过,她分外的局促不安,在看了两个外孙女和孙女之后,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正屋的桌子旁发呆。
“您不用多想,这院子是我们新翻盖的,早就不是过去的旧宅了。”
在外面一天,几个人都没有吃饭喝水,现在才感觉出饿来。
因此苏夏至只抱了抱一一就赶紧进了厨房做饭。
“都过来吃饭吧。”苏夏至对着屋外喊道。
几大碗松蘑素面被摆上了桌子,想着明澈久居庵堂,没准儿饮食习惯都与在家人不一样,苏夏至特意做了全素的手擀面,连小葱花都没有放。
“这是你做的?”明澈低头看向摆在面前的大碗轻声问道。
“是啊,您就放心吃吧,五辛能熏之物这里面都没有。”苏夏至说着话把筷子递了过去。
“嗯。”明澈接了筷子却并不着急吃,而是望向门口:“青兰和岚笙怎么不吃?”
“马上就来,他们啊,都在外面洗脸呢。”
方才路上的一通发泄,几个人都是泪眼模糊,如今闵氏姐弟都围着井在默默地梳洗。
才团圆的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别有滋味的团圆饭,闵青兰拉着母亲去了东屋,非要和明澈宿在一处。
苏夏至单独抱了一套新的被褥给母女俩送了过去,一进门就看见她们拉着手相对坐着在抹眼泪。
放下被褥她并未多待便出了屋,眼睛也是酸涩的。
苏夏至知道自己的毛病,心软。
她就见不得自家人受苦受罪的,所以一听东屋的俩大人就谈起了过去的那些事,她便自己躲开了。
“娘子,还是你最辛苦!”才擦了正屋的桌子,闵岚笙将搌布送进了厨房,看到苏夏至正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着收拾,他心疼地说道。
“我做了水,若想沐浴就自己提过去。”苏夏至对着秀才一笑,并未抱怨什么。
“不如,等下我们一起洗……”今天出去了一天,虽然时间比较久,可并未见了汗,闵岚笙本想说两个人用一锅水凑合凑合就是了,哪知娘子马上就撇了嘴:“打住!我太累了,谁要和你一起洗!”
“……”眼见得娘子会错意,闵岚笙也懒得解释,只觉得还是和娘子在一起时轻松,连说话都用不着顾忌什么。
“嗳?”苏夏至把洗好的碗筷送进了碗柜,走到厨房门口往中间黑着灯的屋里看了看:“国舅爷呢?咱出去了一天,他这是到哪里去觅食了?”
“饿不着他!”闵岚笙没好气儿也往那间屋子瞄了一眼,不以为然地说道:“他嘴刁的很,说不定是去平县的面馆了,娘子收了这些就赶紧歇息,不用给他留饭。”
“恶毒!小人!”绯糜的声音由远及近,眨眼的功夫,姜温已经从外面施施然走了进来,除了带进来一股子寒气之外,还提了一个大包袱。
只是那包袱皮苏夏至看得有几分眼熟。
“夏夏,你相公真不是个东西!早知道我就不应该把他从牢里放出来!”
姜温非常幽怨的瞅了苏夏至一眼之后,开始在厨房里翻箱倒柜:“还有好吃的吗?跑了这么远的路,我早就饿了!”
“放那,别瞎翻腾!”苏夏至吼了一声之后,走到碗柜前,把放在上面的篦子拿了下来,篦子上散放着一把手擀面:“我婆婆回来了,所以家里吃的素面……”
“我要吃肉!”阿温在厨房里狗一样的吸着鼻子闻了闻之后小声嘀咕道:“我还小呢,还在长身体,必须要吃肉!”
“你姐姐把你教的可真不赖!”苏夏至赏了姜温一个白眼之后,到厨房外挂着的篮子里取了条腌肉回来。
“你终于发现我比你家的绣花枕头强百倍了?”姜温看见她手里的肉顿时眉开眼笑起来,摇头摆尾地跟在了苏夏至身后等着吃肉丝面。
“嗯,发现了。”苏夏至低头切肉并不看他:“你这脸皮比我家秀才厚多了!”
“呵呵!”闵岚笙站在一边看热闹,就是不走。如今听见娘子的话马上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
“哼!没品位……”斗不过人家夫妻两个,姜温提着包袱转身离去:“知县大人呐,麻烦您一会儿把面给我送屋里去。本座今日公干累了,手脚酸软的狠……”
“呸!”看那妖孽又用了身份来欺负秀才,苏夏至几步走到门口,单手叉着腰大声说道:“手脚酸软哈?是不是连筷子都拿不住了?等下还得让我家秀才喂你吧!”
“那倒不用。”走到屋门口姜温停步,回头对着苏夏至笑得像朵花儿:“我嫌弃他……”
“……”闵岚笙表无表情的望天,然后不言不语地走到灶台边上,往就要开了的汤锅里抓了把盐……
……
第二日姜温只留了封书信便径自离开,这让苏夏至万分的失落。
在秀才放衙的时候,她把姜温留的信件递给他看,闵岚笙读了一遍之后就愣了神儿。
“他不是说要月底再走的么……”
“说的是啊。”见相公开了口,苏夏至接茬道:“我还说过几天炒了辣椒酱给他姐姐捎上一坛子呢,她肯定喜欢!”
“岚笙回来了。”明澈听见儿子说话的声音,自己从东屋寻了过来。
“哎呀!”苏夏至与秀才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说了这么半天话,都未曾想起秀才娘还在东屋坐着,两个人都没有习惯这突然多出来的一个长辈。
“母亲!”闵岚神赶紧起身给明澈行礼,脸色尴尬:“我……我给忘了……”
“呵呵,不碍的。”明澈唇角一勾笑容淡淡的,一看便真是没有生气挑理儿模样。
“做官累不累?我家里人都说做官无趣的紧呢。”猛然地有了家,她一下子成了一大家子人的长辈,明澈也有些不适应。
“还好。”对于公务,闵岚笙思忖着是不能和母亲讲的,就在脑子里搜刮着可以和她说的新鲜事儿。
“哦,对了。”闵岚笙终于想起一件事来,在他认为是可以在家里讲的:“您还记得安静掳了您去,关着您的那个院子么?”
“记得,娘不是说人都死了,就要追究了么?”明澈不解地问道。
“不是这件事。”闵岚笙望了苏夏至一眼说道:“今天安府的管家到县衙去报了官,只说是安家别院书房中的字画和孤本古籍全部失了窃,安府损失巨大!”
“啊?”苏夏至吃紧的长大了嘴巴,与明澈的目光对视上之后,她又闭上了嘴巴,咽下了想说的话。
“那书房里的字画娘见过,确实俱都是珍品!”明澈生在明家,从小见多了这些,别看她这十几年过的颠沛流离,可仍是不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的,所以她说话的口气只是就事论事,连一点惋惜的意思都没有。
“县衙的班头过去查看了一番,回来禀报说:那些东西丢的蹊跷,因为窗户紧闭,连门外锁上的钥匙都还被管家守着,屋里更是没有留言半点蛛丝马迹……”
……
正屋里娘两个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苏夏至进屋去看了看还在睡觉的一一,侧身坐在炕边上她抬头看着屋顶暗自想到:难怪昨天看那个包袱皮眼熟呢……我说他怎么就自己滚蛋了!
☆、第九十章 默默关怀
一夕之间,安府别院最值钱的东西全部落陷,无一例外的遭了窃!
相对于安守礼的捶胸顿足惶惶自责,安逸倒是没把这些当回事儿。
“没有没了吧,正好把这宅子里的护院撤掉,养着这么多人干吃饭还不是丢东西?”他漫不经心地在书房里转了一圈之后吩咐道。
“唉!”跟在他身后躬着身的安守礼叹了口气低声说道:“都是小人办事不利,愧对了老爷啊!”
负手走在前面的安逸的停了脚步,慢悠悠地转身,皮笑肉不笑地望向安守礼:“愧对老爷?”
安守礼赶紧住了脚步,抬头对上安逸的眼神不禁打了个哆嗦,他张了张嘴:“啊?”
“啊个屁!”安逸对着他恶狠狠的骂道:“你说的老爷是我爹吧?他死了!”
“你若是觉得愧对他,是不是也跟着死去?”
“啊?”跟着老爷去死?安守礼自问虽然忠心,可他也不愿年纪这么轻就死了。
“哼!不过如此!”连番着几句阴阳怪气地追问之后,唬得安守礼连话都说不全了,安逸才冷笑道:“那些东西确实不赖,可也得有本事的人才能留得住!否则保不齐还能为这些东西丢了性命!”
“现在不是被贼偷了么?那正好……赶紧把这个消息散出去!”
“别说别院,就说安府招了贼,被洗劫一空,对了,把这所宅子也卖了吧,换成现成的银子!”
“最好让外人看着咱们安府已经到了揭不开锅的样子才好呢,这样咱们才能安稳的度日。’
安逸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自从安怀远去世后,他便开始了这种两头跑的日子。
小厮非但不肯搬回安府居住,还因为卖身契的事情在和他闹气,除了该说的话,余下的多一句也不多说!
这可把宿在一张床上的安逸急坏了。
他一面不时地回一趟平县处理下安府的事务,一面搜肠刮肚地想哄好媳妇,哄着哄着,小厮依旧对他爱答不理,也不许他碰!
安逸真上了火,唇角上一溜几个燎泡排开,谁看了都会觉得又疼又恶心……
小厮看了安逸这个样子倒是不觉得恶心,反正公子比这更狼狈的时候他也见过,如今见懒散惯了的他见天的天黑了往平县跑,第二天一早再赶回来给学堂的孩子们授课,小厮只觉得心疼!
看见安府的马车缓缓的停在了院子门口,站在院子里的小厮快步进了厨房,端着两碗热气腾腾地粟米粥走了出来,摆在东屋檐下的小饭桌上。
一脸疲惫的安逸慢腾腾的进了院子,正和小厮走了个对脸儿,他眼睛一眯,马上就换上了一副笑模样:“嘿嘿,媳妇儿,想我了么?”
小厮低着头与他擦身而过:“洗手,吃饭。”
“嗳!”安逸痛快地应了,本打算进屋去端盆子布巾,却看见他用的那只木盆正摆在井边上,盆子里的水还冒着袅袅的热气。
安逸咧嘴一笑:“嘶……”扯动了唇上结了痂的燎泡,疼得他冒了一层冷汗:“他娘的!”
他在别院凑合了一夜,没有小厮在身边,他睡得也不踏实,一大早地处理完府里的那点杂事,他便匆匆地往回赶,连脸都不曾洗呢。
小厮准备好了两个人的吃食,那边安逸也洗漱完毕,干干净净地坐在了桌子一头,笑眯眯地仰着头,眼睛如黏在小厮身上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