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你若不想开口,没人能逼你的。”进了门,扶着苏夏至坐在椅子上,闵岚笙到放着盆子的架子旁投了布巾递给她:“这本来就是国事。”
“若是那些人再去铺子里捣乱,报官,将他们赶走就是了,不必客气!为夫实在不愿看到娘子你为这些事累得如此。”
“是啊,这种事情摊上真是心累啊……”苏夏至一低头,将头抵在闵岚笙的身上小声说道:“可……可有些话……”
有些话只要一句,她只要说了出来,便可以解决掉目前所有人的困扰!
最起码大梁皇帝陛下不用在日本国那些对大梁示好的大名里无从取舍了……
君主一个正确的决定,是会惠及天下苍生的!
“嘿嘿!我有办法了!”苏夏至一拉闵岚笙的衣袖:“低头。”
“嗯?”闵岚笙俯下身来问道:“娘子有话说?”
“有。”苏夏至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秀才,这话我只告诉你啊:咱们大梁捉住的那个倭人的匪头子以后会统一日本的!”
“吉秀田丰?!”闵岚笙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嗯。他死后会是……”闵岚笙一把堵住了她的嘴,眼里突然涌出了泪水:“够了……娘子够了啊……”
“为夫求你,以后这样的话都不要再说……”
娘子不是神佛,却说出了只有神佛才该知道的事,这样的情形若是被外人知晓,那她便再无宁日可言!
闵岚笙只要想想这个后果便是一身的冷汗!
“我知道了……你放心,以后我都决不会再说!”她知道他怕什么,这也正是苏夏至心里一直纠结的。
如她这样的人,说了不该说的话,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也真是姜温的姐姐所避讳的。
“大人。”高越的声音自屋外传来:“姬大人过府来了!”
“嗯?姬大人?”自从自己一家搬到这里之后,还从未有客人来拜会过闵岚笙,所以一听来客是找秀才的,苏夏至便好奇起来。
“哼!他倒是好意思到我家里来!”闵岚笙心里真是不痛快的时候,听到姬大人几个字后,用袖子一抹眼睛,站直了身子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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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说客
“秀才!”苏夏至伸手拉住了横眉立目的闵岚笙,仰着头说道:“你亲亲我!”
“现在?”闵岚笙听到‘姬大人’三个字就一身戾气,连与娘子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的大了些。
“你那么凶做什么……”苏夏至如今瘦骨伶仃,喝了几天的汤药,面色才稍稍好些,如今她少见的嘟着嘴对着闵岚笙撒娇,他只看了一眼,森森戾气便退了很多。
弯下腰,在她的额头上轻吻一下,闵岚笙拍了拍她单薄的肩膀说道:“那个人是姬玄,我父亲的弟弟,为夫出去看看。”
苏夏至却如没有听见一般,反而伸臂搂住了他的腰:“秀才你敷衍我……再亲一下!”
闵岚笙低头深深地对上了她的眼睛,听着她虽然再说着抱怨的话,大大的眼中却只有温柔。
极轻的叹了口气,捧着她的脸颊,闵岚笙阖上长着长长睫毛的眼帘吻向她。
开始只是很轻很轻的在她的唇瓣上咬了一下,激得她自己不得已张开了小嘴儿,他柔软的舌尖伺机闯进了她的口中……一阵肆无忌惮的口中的追逐,他吮住了她的灵活的舌头,两个人的唇紧紧地黏在一起,再不肯放开她……
“大人?”高越的声音再次从门外传来,闵岚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娘子,稳定了一下情绪说道:“将姬大人迎进书房,我更了衣就去。”
“是。”高越在门外应了,脚步声渐渐远去。
“心情好点没有?”脸上挂着两坨绯红的苏夏至笑吟吟地仰望着他:“冲动是魔鬼,越是心里有事烦躁的时候就越要让自己安静,你是咱家的主心骨,你若乱了,家就乱了……”
“为夫知道了。”闵岚笙心里一阵愧疚。
她啊,总是这样的善解人意,总是能用最温柔的法子来开解他。
在这个家里,明明她才是一家人的主心骨,可她从来都是用妻子与母亲的身份去对待家人。
哪怕,他俸禄银子数目在她挣得银子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哪怕,那两个女儿不是她生的。
她都能恪守本分,始终如一的呵护着他们,呵护着这个家。
“去吧,现在的你看着好多了。”苏夏至松开了手臂,靠在椅背上,似乎很累的样子:“我在屋里歇歇,等会儿用晚饭的时候再出去。”
“好。娘子不如去床上躺躺,老这样坐着,方才你走路都在晃。”闵岚笙又嘱咐了她几句,整理好了衣衫,神态从容地走了出去,已经看不出是在发了火的样子。
苏夏至仰头枕在椅背上,眼睛望着屋顶,耳边听着房门开启又关上的声音,脑子里却在想着自己与秀才说的话。
姜温帮了自己和秀才那么多次,她总想为他做点什么。
可他贵为皇亲国戚,身份高贵,又多金权重,似乎真没有什么事情是她能帮的上的。
唯独今天他开口问的这件事,她是可以的帮忙的……
而从历史来讲,她只是早一步说出了结果,并未想去人为的改变……
院子里传来陌生的寒暄声,打乱了苏夏至的思绪。
她用手按着两侧突突蹦起的太阳穴坐直了身子,眼睛往窗口瞟去,然后她才发现,到了夏天几乎就没有合上过的窗扇此时竟是严严实实地关着!
“这个秀才……”苏夏至一阵轻笑,她自己大事不糊涂小事不聪明,经常是大大咧咧地。方才拉着秀才索吻安抚竟忘了四敞大开的两扇窗,更是迷糊到他何时关起的都未察觉,这神经也是够粗的可以!
幸亏他是真正的心细如丝,也只有他那样性子的人伴着,苏夏至才能在家里如此的不拘小节。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毛病都是惯出来的。
闵岚笙就是这样无声无息的宠着她,这么多年下来,才让她能如此的轻松自在,偶尔做些顾头不顾腚地事……
“夫人。”颜夕在门外小声的叫道。
收起了游移的思绪,苏夏至打起精神起了身,整理了一下衣裙,走过去开了门:“是不是要吃饭了?”
自己发了大半天的呆,家里的日子的就乱了套。
苏夏至觉着挺过意不去,思量着以后这样的事儿万万不可再发生。
“是煮好了饭,只是……”颜夕偷偷用手往旁边指了指,苏夏至不明所以,‘啊’了一声,便迈步出了房门。
“是大人在书房里招呼客人,要不,等客人走了……”颜夕小声说道。
“呵呵!”苏夏至摇头一笑:“客人不是在书房吗,咱们去厨房吃。”
自己中午倒是在面馆吃了面,而颜夕和小武跟着自己跑了半天,说不准还饿着肚子,苏夏至扶着她的手臂就往厨房走:“一一她们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咱们不等了,这就开饭。”
路过书房的时候,苏夏至侧头往打开的房门里望了望,长长的书案边摆了两把椅子,闵岚笙与来人各坐一边,中间隔了老远,而一把茶壶两个茶杯摆在了书案的中间,反正不站起来,坐在两边的人谁也够不着!
“嗯?”还没等看清客人的容貌,两人便已经在书房门口走过,一进厨房苏夏至就给了正在盛饭的高越一巴掌:“就知道吃!”
“嫂子咋了?”苏夏至那一巴掌不痛不痒的高越并没有当回事,他只是停了手里的动作狐疑地问道。
“你天天跟着你秀才哥,现在家里来了客人你倒不跟着了,难道让客人自己给自己倒茶吗?”苏夏至坐在饭桌边,指着他数落道。
“这您可冤枉了我了!”高越双手捧着盛的满满一碗饭放到了她的面前,苏夏至看了看分量,将饭碗推向小武一边:“给我乘碗粥就行。”
“是秀才哥让我把茶放下就出去的,说不准是和姬大人有要事商谈呢!”
“哦?”苏夏至接过颜夕给她盛的一碗粥放在桌上,眼睛瞅着桌子上黑乎乎的看不出模样的三个菜顿时没了胃口。
“姬大人……”想起方才在屋里秀才对自己说的话,苏夏至不禁问道:“知道他来咱家干嘛么?”
姬玄是闵岚笙父亲的弟弟,也就是闵岚笙的叔叔。
前阵子才从礼部户部,与闵岚笙在一个衙门口供职,听说还是什么左相大人一手提拔起来的呢!
天天与自己的亲叔叔面对面坐着忙公务,闵岚笙又顶着那样一张与明澈几乎一个模样的脸……
苏夏至越想越觉得整件事透着蹊跷,也不知道这叔侄二人是如何相处的。
“有意思……”苏夏至用汤匙盛了一勺粥送到口中,‘卡巴’一声脆响,才坐下的几人都望向了她……
“东家,吃到沙子了吧?”
“嫂子您的牙是不是崩豁了?”
“哎呀,怎么会这样?”颜夕赶紧起身,紧张地站到了苏夏至身边。
好歹把口里的粥咽下,苏夏至低头用勺子在粥碗里搅合着:“这豆子都还没有熟啊,我就说嘛,这么快怎么连豆粥都煮好了呢……”
“这个豆子不是和米一起下锅煮吗……”颜夕双手揪着衣襟垂着头低声问道。
颜家女子各个都是刺绣高手,颜家绣法更是名满天下。
颜家的女子从一出生便开始刻意地保护好双手,不用洗衣煮饭,以免让手粗糙了。
有些绣活是要在极轻极薄的蚕丝锦上去完成,若是手指粗糙起了倒刺啥的,那只要拂过料子便很有可能被刮起一个丝来,这样的事情对于绣者来说是绝对不能允许发生的。
因此颜夕并不会煮饭,也不会做什么家务。
她只是在来了闵家后才跟着苏夏至慢慢地学了一些,如今正在兴头上,若不是知道自己做饭与夫人差了太多,她现在跟愿意留在厨房里鼓捣那些水灵灵的各色食材!
“这个杂豆个儿比较大,是要先用水泡半天再煮才容易煮烂,而煮这样的豆粥,米是要后放的。”苏夏至揉着腮帮子,里面的牙齿咯得生疼!她还是耐心地给颜夕解释道。
她最忌在服用汤药,因此家里便很少吃绿豆。
颜夕也知道绿豆解药,还特意选了别的豆类,也是用了心的。只是这做饭光有好学的心思是不够的,还需要些许的天分……
看着一桌子烂乎乎的‘黑暗料理’苏夏至暗自决定:以后还是少让她做饭吧!
……
书房里淡定从容的闵岚笙一直在听着坐得老远的姬雅喋喋不休地说着话。
他看着姬雅,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与父亲相似的影子……
记忆中的父亲还是那副病入膏肓的模样,这与身旁这位保养的极好的姬大人实在是对不上,可他还是从姬雅细微的动作,表情里找到了与父亲的相似之处。
毕竟是血脉至亲,有些东西早已埋进了骨髓,姬雅便是再想掩饰,也是改变不了的……
“嗤!”闵岚笙忽然轻笑了一声,他看不起这样的人!
“闵……大人?”姬雅已经说得口干舌燥,额上还见了汗。
为了出来见闵岚笙,他虽然没有穿官袍,但却穿的十分正式,里外三层一丝不苟,虽然都用的是夏季的衣料,可三层衣服叠加在身上,他还是能感觉到一层的热汗正从脊背上滑下……
闵岚笙前几日便闷声不响的递了辞官的折子。
那折子不知为何被户部尚书大人给扣了,按说像他们这样的五品侍郎在户部有将近三十位,平日都与尚书大人是说不上话的,姬玄也不明白,人家为何就挑上了自己做说客,要说自己来户部的时日可不闵岚笙还短呢……
一边用帕子擦着不断涌出的汗水,他侧头望向面带笑容的闵岚笙,一整寒意迎面扑来,他‘噌’地起身,那句憋在心里的话脱口而出:“你可认识明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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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她最重要
“你可认识明澈?”
闵岚笙脸上的笑意还在,眼中却寒意森森。
他侧着头看着立在书案那边冷汗直流脸色都变了的姬雅轻轻颔首:“姬大人,这样叫我母亲的名字不好吧?”
姬雅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抬手胡噜了一把额头不断滴下的汗水,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道:“难怪……难怪啊……”
“难怪什么?”闵岚笙明知故问道:“难怪看着我面善,原是我生的与家母太过相像了吗?”
“呵呵,我是她的孩儿,怎么会不像!”
“像!太像了……”姬雅心神不宁,顺着闵岚笙的话脱口而出。随即他就觉出了自己这话的不妥,这样一说不就是坐实了自己是认识明澈的了吗?
闵岚笙的那张与明澈几乎一样的风华无双的面容逼得姬雅在他面前已经无所遁形,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层窗户纸,只要捅破了,那,他忘恩负义的名声是担定了!
这层窗户纸如同姬雅的最后一块遮羞布,哪怕现在他已经明白过去的那些事闵岚笙已经心知肚明,可他还是想试着保一保。
“尚书大人的意思,在下已经带到,闵大人是聪明人自会考虑。”姬雅起了身,已经不等闵岚笙说话就朝着书房的门口走去:“左相大人也对在下说过,闵大人您是青年才俊,让我多与您亲近!”
这两句话风马牛不相及,姬雅以及乱了方寸。
按说朝廷命官之间早就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官吏之间无论品阶高低都不能结党营私,更别说公开去谈论别的臣工!
为了保住那仅存的遮羞布,姬雅甚至搬出了左相大人来弹压闵岚笙,可见心里已然乱成了什么样子。
闵岚笙根本就不想捅破那层窗户纸,这是姬雅没有想到的。
他只是再替母亲不值!当年竟资助了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而这样的薄性的畜生,闵岚笙是绝对不会喊他一声叔叔的!
“呵呵。”轻笑着起身,他并不按照官场的规矩来挽留姬玄,只看着如丧家犬般的往外走去,心里分外的痛快!
闵家的院门才被高越打开,一袭白衣的姜温从外面迈着四方步踱进了院子,正与才出了书房门的姬雅走了个对面。
姬雅极少看见不穿官服的姜温,因此在与他视线对上的时候还是愣了下,随即马上紧走几步到了姜温面前行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