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华说道:“小主当我傻么!不过小主的恩宠也很多呀,也不瘦。”说着上下打量着林黛黛。最后笃定地说:“我回去就煮温经促孕汤给小主喝,补补!”
林黛黛一时脸红个透,却仍矫情的说:“你这丫头疯魔了么,还没嫁人呢,就这么不害臊。”其实她看到林似雪那样幸福的神态也有些憧憬,那无关位分与地位,这身体中的芯子算来也有二十六了,她从来就很喜欢孩子,这时真的很渴望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不过想想自己承宠也不过四个月,位分不高,根基也不稳,即便有了孩子,又能给孩子带来什么呢?
她思及至此说道:“不必煮什么温经促孕汤了,若是我现在有了身孕,也许对孩子来说反而是坏事呢!”竹华想了想知道是什么缘故,神情不由一下也黯然起来。但随即又笑着开解说:“小主别杞人忧天,以后咱们想生一个生一个,想生两个就生一双!”林黛黛见竹华耍宝的样子,不由被她逗笑。
回去她又与小钱子、竹华几个一同在库房里搜罗了一通,想着送的东西既不能太简陋也要避开嫌疑,千寻万找好容易找到一柄竹云篆沉香木如意、一对水晶风镇与一尊汉白玉观音。又亲领着小钱子与竹华去往睦元堂,谁知去时容景轩也正在里头,林黛黛忙将东西交给娴嫔身边的贴身宫女翠翘,也不许她通传说自己到了,放下东西便逃也似的走了。
回了遂初堂她正靠在美人榻上闭目歇息,忽然听见竹华鬼鬼祟祟地喊她:“小主醒醒,陆才人身边的佩瑶刚刚偷偷给了我这个。”她睁眼一看,竹华手中正卧着一颗黑色云子。
☆、27宜妃毒计
林黛黛看到这个略直起身子:“佩瑶刚刚给你的?”竹华说:“是,都打算下钥了。她突然到侧院来给我这个。”林黛黛略一沉吟说道:“小钱子呢?将他找来。”小钱子立时就过来了,林黛黛问道:“依你看这是什么意思?”小钱子想了想说道:“奴才愚笨,只是想着这枚棋子,莫不是指的司棋么。”
林黛黛点点头说:“我正是这样想,想来是陆才人在惜颜殿见过司棋也不一定。”她看了看竹华与小钱子说道:“这样,往后你与竹华总要留一人在遂初堂,记得盯紧了她。”二人齐齐应是。
接下来的日子因为娴嫔不能侍寝,容景轩宿在遂初堂的日子又多了起来,连带着陆才人也更加得宠。故而宫中侍寝最多的仍是林黛黛、秦充容,其次便是皇后、庆妃与陆才人。
宜妃年纪略大了些,且往日之事到底伤了她与容景轩的情分,所以她的恩宠直如昙花一现,只开一下又败了。恪贵嫔则在容景轩面前一副全意洗心革面的样子,当日之事往小了说不过是杖责宫女罢了。恪贵嫔的明艳在后宫妃嫔中恰也是独一份的,再者还有两个孩子。容景轩对她也渐渐回圜开来,隔几日也会召幸恪贵嫔一次。
最奇的便是德妃,德妃的恩宠恐怕是这宫中最少的,几个月内容景轩恐怕只与她见过几次面,但德妃却从不争宠,只如一截枯木一般烂在这寂寂深宫中。更奇的是,从未有人敢苛待她。奚官局、内府局的宫人各个尖酸刁滑,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但竟无一人敢克扣德妃半点份例,每每还要添上几成。林黛黛冷眼瞧着,倒不像全因为太后的缘故,再看又觉得并不是容景轩不想宠幸德妃,而是德妃自己不愿意。林黛黛甚至听莫怀德说过一次容景轩去了德妃的合欢殿,德妃竟抱着一本《太上感应篇》看了一宿。
但林黛黛无心理会别人为何争宠或避宠,她只小心翼翼地扮演着一个深爱着容景轩的宠妃,时间就在小小的勾心斗角中慢慢流淌,渐渐到了盛夏时节。
这些日子小钱子与竹华正如她所说的总有一人留在遂初堂,或是疑邻盗斧,她冷眼看着司棋的行止颇有些古怪——做事情越来越勤快,看着也越来越机灵,奇怪的是总是想往她的卧房里钻。林黛黛的卧房向来由竹华打理,听小钱子说她们晨去请安时,司棋便总说要为林黛黛收拾卧房,小钱子如何会肯呢?
林黛黛见此知道司棋必有鬼,且反复几次之后,她行事渐急躁起来,林黛黛想了想索性对小钱子说:“这样,下次她要再闯卧房,你便不要拦了。想来是宜妃、秦充容要她在我卧房里弄鬼。这事她若办不成,宜妃就换个人来做。不如索性放手让她去做,也好有个防范。”小钱子思索了一会说道:“小主说的是,那奴才下次就让她进去,再悄悄看她要做什么。”
于是第二日起,就由司棋去打扫卧房,头几日倒还老实。有一日正是小钱子陪林黛黛去的昭阳宫,一回来竹华就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奴婢瞧着司棋今日不对啊,好像怀里偷偷藏了什么带进卧房里去了。”林黛黛只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到了晚间只有竹华在里间为她守夜时,二人便悄悄在卧房中搜罗了起来,林黛黛估摸着恐怕是要栽赃她偷了什么宝贝。只是博物架、梳妆台、书架都翻遍了也未见到什么不妥,林黛黛还举着蜡烛往那对珐琅彩平安图梅瓶中瞧了瞧,还是什么都没有。
她与竹华俱被累得气喘吁吁还是一无所获,林黛黛无法,只好先坐在那绣墩上休息一会,眼睛在卧房里乱瞧,忽然看见了自己房内的榉木攒海棠花围拔步床,不由笑着拍了一下自己的头说:“竹华,瞧瞧我们多傻,把这么大个物件给忘了。”
遂初堂卧房中正有一榉木攒海棠花围拔步床,那拔步床乃榉木所制,攒以海棠花围,由十个床柱所撑,床内又有脚踏又有抽屉,恰如一个房中房,想来正是个藏东西的妙处。竹华一听有理,又与她拉开各个抽屉,结果只有她的一些闲书与吃食。林黛黛不由泄气,竹华喃喃自语道:“难道是奴婢看错了不成?可司棋今日怀中分明是藏了东西的样子啊,鬼鬼祟祟的样子,出来时仿佛东西就不见了呢。”
忽又眼睛一亮说道:“小主别急,奴婢去床下看看,若还是没有,那咱们再盯着司棋好了,总能露出马脚来的不是?”林黛黛已不抱希望,只看着竹华热火朝天的端着个烛台钻到床底下去,还讥道:“仔细些,别想着烧了我的床就不必想司棋弄了什么鬼了。”竹华抱怨说:“小主好没良心,奴婢正为小主猫在这黑酷隆冬的床底下呢!”
忽地久久没听见竹华有动静,林黛黛害怕床底下有什么蜈蚣一类的东西,便说道:“怎么没动静了?找不到就快出来,仔细别被蜈蚣咬了。”谁知竹华的声音闷闷地从床下传来:“小主,奴婢好像找到了。”林黛黛惊得站来起来:“找到了?什么东西藏在床下,快弄出来!”竹华说:“用钉子钉着呢,钉的紧,奴婢正在拔着呢。”说着“噗!”一声吹灭了蜡烛、
林黛黛见床下的蜡烛都熄灭了,心中越发着急,但听竹华正在使力,也不好说废话来打扰她。过了好一会才见竹华出来,额头上有一层薄薄的汗,手中正握着一个草人。
林黛黛伸手将竹华拉起来,看清是个草人之后,不由轻轻“啧”了一声说道:“我一直以为宜妃是个顶精明的,闹了半天,就弄个人偶来咒我?这法子倒像是恪贵嫔想出来的呢。”竹华也忙凑过来看——但见那草人头上绑着头箍,身上用红布做了件衣服,衣服上还有一张黄纸,正用朱砂在上头画了些鬼画符。还有七根银针分别扎在在头、四肢上头。胸口有个洞,想来是方才便是用钉子钉在床板上留下的。
竹华忙问道:“小主身上有没有哪里痛?我家乡邻居是个木匠,和我父亲喝酒喝醉了时悄悄说过呢!遇上哪个主家不好,便悄悄在房梁上放上一只碗和一只筷子,这家就必要一直倒霉好几年呢!”林黛黛到底在现代接受了那么多年的唯物主义教育,听了之后舒展了下身体说道:“舒服的很!就是刚才找东西累得慌。”
说着低头带着一抹讥笑看着那草人,眼睛扫过草人身上那张黄纸,面色忽然陡然一变:“这上头写的是生辰八字!”竹华不识字,只忧心忡忡说道:“果真么?那小主快将这纸烧了!”林黛黛摇了摇头:“不,这不是我的年庚八字。”
林黛黛仔细辨了一会,只勉强辨出前几个字乃是“辛巳年”,而今年是癸卯年,这便就明这纸上写着的人已经二十二岁了,而自己今年将将不过十七岁……林黛黛问竹华道:“今夜是小钱子当值么?”竹华回道:“是,因怕旁人察觉,今晚是小钱子在外头守着。”林黛黛点头道:“将他召进来,动作要小。”
小钱子知道今晚要警惕守着,所以进来时还是很清醒的样子。林黛黛问道:“这宫里哪位贵人年纪是二十二岁?”小钱子想了想答道:“奴才依稀记得,仿佛娴嫔、陆才人与恪贵嫔都在二十二岁上下。”林黛黛又伸手将那黄纸递了过去:“那你辨一辨,看这是哪位主子的生辰。”
小钱子忙摆手说道:“奴才幼时家里穷才进的宫,奴才是不识字的。”林黛黛狐疑的“哦?”了一声,又说道:“太后身边的人竟不识字么?”小钱子动作一下全都止了,只垂着手站在那里。林黛黛复又说道:“不必担心,是太后成心要我知道的,不然以太后之能和你这小子的奸猾,我能知道么?”竹华听到这话猛地将眼睛睁大,呆呆的望着小钱子,结结巴巴说道:“小钱子,小钱子是……”
林黛黛不耐地挥一挥手,复将那黄纸递到小钱子面前说:“接着,查一查这是哪位主子的年庚八字,尽快告诉我。”这次小钱子恭谨地接过了那张黄纸,又偷偷地仍在外头走廊上值夜去了。
竹华这才回过神来急问道:“小主既知小钱子是太后身边的人了,怎么还让他做这事呢?”林黛黛将自己心中推测慢慢说出来:“以太后之能,想要杀我简直不付吹灰之力,却将我留着,还派小钱子到我身边,想来是想让我为她所用的意思。要我违背太后的意思,无异于螳臂当车罢了,何不索性顺了太后,多活几日?”
竹华呆呆的点了点头,林黛黛复又说道:“今次想来是宜妃、恪贵嫔一党想害我,我与宜妃斗一斗,为德妃铺路,太后想来是乐见其成的,小钱子正是太后的人,所以这事也许小钱子办才最妥当呢。”
竹华气鼓鼓说道:“要别人为德妃铺路算什么,在怎么捧,德妃还是一点宠幸也无啊。”林黛黛也奇德妃为何浑不见要争宠的样子,只好说道:“罢罢罢,现在已经够晚的了,先安歇下吧。只一件,明天见了小钱子不要露出样子来。”
竹华听了点了点头,就如从前林黛黛与瑾嫔一样,主仆二人一齐在窝那拔步床上睡下了。
第二日才用过午膳,去内府局领份例的小钱子便回来了,报了这个月领到的份例之后,便立在她身旁小声的说:“奴才问清楚了,那黄纸上写的日子算来正是小雪的前一日。娴嫔主子正因为是在小雪前一日生的,所以闺名才叫似雪。”林黛黛听了,身上渐渐泛起一身薄汗,她冷笑一声:“秦充容她们的好计量,若不是陆才人要我提防司棋,今次恐怕就要折在她手里了!”
☆、28落水
过了几日容景轩都没有来遂初堂,说娴嫔总觉得腹痛,还有几次见了红。故而这几天容景轩都在娴嫔的睦元堂陪着,隔了好几日娴嫔身子才舒服些。在睦元堂闷了几日,容景轩自想出来透透气,经过昆明池时见今年新荷都开了,便宣了近日颇得宠的几个。将林黛黛、秦充容与陆才人都召了过去命赏荷,又想着瑾嫔住的近,又将瑾嫔也召了过来。
秦充容与陆才人住在一起,自是一起过来了,陆才人与林黛黛见了只是面上淡淡的行了个礼。瑾嫔自产子之后虽因皇子之故常与容景轩见面,却很少侍寝,又见了近日得宠的几个,面上就有些不自在,只是在容景轩面前自然做出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那香洲有两层,正对着昆明池景色最好的地方,时时有夹着新荷清香的风习习吹来。
容景轩并林黛黛几个便坐在二楼临窗赏荷饮酒,这时几个人便大展奇才,或是娇羞或是妩媚,只一个已为人母的瑾嫔颇不自在,不知如何自处。容景轩憋了这几日,此时心中正是大乐,看着饮了几盏梨花白,耳垂已经粉红了的林黛黛更是心痒难耐。
这时正有清风送来歌声:“寤寐无为,中心悁悁。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硕大且俨。寤寐无为,辗转伏枕。”唱的正是诗经中的《泽陂》,讲的是思慕男子的事。初时听了并不觉得怎么样,只觉得这那歌女声音确实动听,可听着渐渐觉得偏还如泣如诉,仿佛慢慢带起人心中伤心的事,好像真有一个可望却不可即,求而不得的人一般。
林黛黛原在撒娇,听了这歌声却不觉痴了,也顾不得逗笑与饮酒,只呆呆的走到窗边细细听那歌声,待那歌女唱完,觉得眼眶都湿了,只一手抚着窗框久久立在那里。忽地觉得头上落了个什么东西,拿下一看却见是一块手帕,上头绣着小小的一个“秦”字。一回头发现秦充容正一脸笑着的望着她,林黛黛还问道:“姐姐在看什么?”秦充容说道:“看呆头雁哪!听了这首曲子,平日最机灵的睦美人就成这样啦。这曲子这么好?”
林黛黛听了一惊,正要辩解,瑾嫔便开口了:“不怪睦美人,臣妾都听呆了呢。”容景轩伸手抹了一下,仿佛抿去一丝泪意一般说道:“是,朕也觉得极好。”林黛黛想着索性将祸水东引,便凭窗望着说道:“不仅歌好,人也好呢!”
容景轩带着一丝笑意的说:“这么好?”便也走来窗边望着,原来正是乐班在练歌。方才正是一个歌女站在画舫上练歌,那歌女的样子倒有几分像娴嫔,都是遗世独立的样子。现在想是累了,也不唱歌,只站在船头低着头望着水面休息。远远地样子看不真切,只觉得是个身形单薄的清秀佳人。
秦充容见容景轩仿佛对那歌女起了兴致不由剜了林黛黛一眼,林黛黛也觉自己略唐突,便笑说道:“皇上,咱们何不也去那画舫上玩呢?想来还更痛快些!”秦充容也点头说道:“睦美人说的正是,不如让乐班的人先下去,咱们也上画舫上去。”容景轩一想,便也允了。
瑾嫔自有了蕴靖,便将全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