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妃眼珠一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也拜倒在地,说道:“臣妾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一时皇上与康妃又不知她在唱哪出,她接着说道:“一是贺皇上要再添皇子,二是贺皇上有康妃这样贤良的妃子!”
“明才人被诊出怀有皇子,此乃上天佑护;康妃如此贤德,却是人力维和了。皇上请想,康妃为皇上举荐了明才人;在明才人有孕后又悉心照料明才人;听说皇上与明才人有隙后,立马又为皇上与明才人化解。”
“虽然又为明才人选了四名宫女,确实稍有过失,但那却出自康妃一片爱护皇嗣之心啊。臣妾少时读书时曾看到“人非智上,其孰无过”八个字。想着康妃之心至善,此举是在怪罪不得了。然而,此前的桩桩件件,又有哪件称不上“孝敬仁明慈和顺德”呢?”
康妃听了宜妃这样一通狂赞,早不顾的想着其中有诈了,感动的泪花直在眼眶中打圈圈——知己!她竟引我为知己!我却这样疑她,我该杀啊!
傻比!人家挖了个大坑给你跳啊!“孝敬仁明慈和顺德”是前朝皇后写给天下正妻的,你虽为皇妃,却也只是个做妾的好吗!这么大的帽子往你头上扣,你戴的住吗!
容景轩一时也被宜妃慷慨激昂的话给唬住了,他定定地看了康妃一会说道:“莫怀德。”莫怀德是从小伺候他到大的太监,当年争储最激烈时还为他挡过刀呢,是一等一的得力人。
莫怀德忙俯身跪下,“传朕口谕,晋康妃为正二品贤妃。”康妃听了之后,眼中的泪花花终于掉了下来,激动地直扣头:“臣妾谢皇上恩典!臣妾谢皇上恩典!”
位分乃是康妃心中最重的心病,此时夙愿得常,如何有不喜的?动作太大,还引得头上的朱钗、花钿落在地上。到叫人想起唐人的旧诗“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翅金雀玉搔头。”
容景轩觉得今日颇让鸳鸾殿众人受了委屈,又道:“只你一人晋封,未免有些点眼,章儿周岁也过了些日子了。不若让明才人也沾沾主子的喜气,一并晋封了吧。再晋明才人为正六品明充媛吧。”不一下略渣的本性又暴露了“似雪也久未晋封了,便晋她从五品良仪吧。赐号娴好了。似雪最是娴雅。”
康妃的好心情略打了个折扣,但也将这些视作容景轩的体贴。宜妃对着她亲切一笑,她也回以深深的感激一笑。
宜妃又开口说:“皇上还忘了一个人呢。”容景轩不解问道:“宜妃说是?”
“秦宝林秦媚儿啊,皇上总说她伺候的贴心。须知,若不是她用心,皇上如何会觉得她贴心呢?算来自她侍寝后,就再未晋封过呢!”
秦媚儿是谢家分支从养生堂抱回来的女儿,想来身份很有些意思。谢家那样的人家,平白无故的从养生堂抱什么丫头呢?大家都猜测是主母不十分容人,愿意要闺女,却不愿要侍妾。姓也不从谢家的,想来也是丢不起那个人。名字也取得颇烟视媚行,倒有些秦淮河畔,烟花女子的味道。想必是主母不忍杀她,却也不想她好过。名字虽不好,但奈不住人家有造化。
去年宜妃回家省亲一趟,回来时就带了这个丫头,又在皇上过圣寿之时命她献舞,容景轩下半夜便宠幸了她,第二日便封了宝林。这大半年宠幸也不少,只是近来一半风光被林似雪与明月夺了去。
康妃受了她的恩,此刻便要还她的情:“臣妾也觉着秦宝林是个对皇上极上心伺候的姑娘,冲她那份心意,也该晋一晋她的位分。”
这是小事,秦宝林本也是如花般的女子,容景轩如何不肯呢:“那便晋宝林为正六品充容吧,只不要越过明月便是。封号朕一时想不起,也罢,来日方长呢!”
宜妃听了便也作罢,三人又絮絮聊了一回,小厨房新将金皮香菇包、火腿鲜笋汤等四热菜、四小食端上来,三人香香的用了一顿。
临了容景轩要回养心殿改折子,宜妃忽做若有所思状:“说来臣妾忽然想到——“明”字虽好,却不十分适合做充媛的封号呢。”确实如此,明字虽是好字,但古往今来却只有一个汉明妃用这个字做封号,大概是因为天下的皇帝都不愿把自己与将自己心爱女人拱手让人的汉元帝相提并论吧。
容景轩听了亦觉有理:“那宜妃觉得如何?”
宜妃又思索了一番:“明月这名字想是贤妃亲赐的,不若这样,臣妾想了两个字——将封号改成“珍”或是“瑾”好不好?不论是“贵也,美也,重也。”的珍字或是“怀瑾握瑜系穷不知所示”的瑾字。臣妾都觉得是极好的字。既圆了贤妃的心意,又全了皇上的美意。”
康妃听得云山雾里,只能由他们二人决定。
容景轩思索了一会:“那便是“怀瑾握瑜”的瑾吧,与“谨”同音,也提醒她谨言慎行,不要为着贤妃与朕的体恤而忘形。珍字么,她倒还担不起。”宜妃听了心中一喜,其后二妃又恭送容景轩离开。
皇帝才走,贤妃便握着宜妃的手要深拜,宜妃赶忙拦住。贤妃泪眼朦胧地说:“姐姐何不让我跪下呢?妹妹要深谢姐姐啊!”
宜妃轻叹一声:“姐姐与妹妹同是在这宫中熬着的姐妹罢了,妹妹的好与妹妹的苦,我都看在眼里,我不疼妹妹,又去疼谁呢?”语罢也扯了帕子轻轻擦着眼角。
二人抱成一团哭了起来,旁边的宫女内监也跟着呜呜咽咽哭成一团,乍一看倒像是国丧呢。
二人再推心置腹一回,贤妃又强留宜妃在鸳鸾殿用过晚膳,才放学的大皇子蕴端也被接了过来。贤妃打叠起精神,用了十二分力气将蕴端从头到脚夸了一通。临去时,从库房里倒腾出紫茸云气帐、万年蛤与不夜珠等奇珍,又许诺要让许家下次呈一把万石弓回来,下回赠给大皇子。
宜妃看着那些厚礼,面上喜悦不已,转身时却只撇嘴一笑:爬的尽可高些,到时才疼呢!
第二日,果就传来圣旨宣晋康妃为贤妃“朕惟勤宣椒掖。赖淑范以襄猷。彩焕芝泥。沛殊恩而锡命。徽音克副。茂典宜膺。尔许氏。巽顺宅心。谦和表度。赞璇宫之德化。允卜宜家。翊珩佩之仪型。端资治内。兹奉昭诚皇太后懿旨。册封尔为贤妃。尔其紫庭奉职。无忘宠眷之隆。彤管扬辉。永迓鸿庥之集。钦哉。”
贤妃跪在地上细细地抚着那圣旨,正二品妃为贵、淑、贤、德四妃,至此她已是后宫中除皇后外位分最高之人。从前的大仇人德妃如今见了她也要向她见半礼,她眼眶一热:这些,全靠了宜妃姐姐,此生有这样一个姐妹,无憾!
宣旨太监又去往瑶瑟轩宣旨,圣旨上的册文自然没有贤妃的那样庄重。但却也阖宫皆知,昨日明才人才受了丁点委屈,皇上就赶忙来哄,不但晋了位分,一跃一阶,绕过了从六品宝林,还赏了个极好的封号——这样的宠遇,在这宫中,只怕是头一份呢!待得容充媛诞下皇子,必是还要晋封的,满月百日周岁。照皇上这样的疼法,还不知到时位分多高呢。容充媛得宠不过一年,已从九品采女升为正六品充媛啦!
陛下从前从不因情废礼,如今可以想见,瑾充媛必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物!明月前日才送回内府局的宫女,第二日添了两个换了批又送了回来。再要退,内府局的太监们便要去寻死:“主子必是怪这些宫女不好了,奴才真是下了死力气去寻了。这十位宫女儿,女工不知多好呢。只怕织女也要羞死。就是无福,若是有福气为五皇子绣件襁褓,那就真是死也无憾了!”
那十位宫女想来也觉瑶瑟轩是好去处,也跟着呜呜咽咽起来。明月与宝珏被吵得无法,只得将她们留下。正六品充媛原是许用十二位宫人的,如今算算还是多了六个人,却也无法了。只是遭训斥一场,宫人不减反增,在这宫里恃宠而骄的帽子是扣得更实了。
只是大约实在见她风头正盛,皇后未出声,自也无人敢掖其锋芒。只是从此去昭阳宫请安,瑾充媛已经可以名正言顺地坐在椅子上稳如磐石了,也可以带名宫女进殿,宝珏又久违的进了昭阳宫正殿。
贤妃之计虽使瑾充媛不降反升,但自己晋为贤妃已是大大的意外之喜,自也无心再去理会明月晋位之事。朱钿见自己的挑拨未成反使明月再晋封,也暗自揣摩是否要调转风向,从此好好巴结这位瑾充媛。
奇的是容景轩虽给瑾充媛晋了位分,也赏了极好的封号,对她的宠遇却渐渐淡了。从前虽不要她侍寝,每日也要探望个三五回,如今不过三五日派内监来问问瑾充媛的身子。现在宫里正得宠的乃是新晋娴良仪林似雪与她的旧主从前的康妃现在的贤妃。秦充容与皇后、庆妃次之,然后便是宜妃。
贤妃久未承宠,宫中上下的许多人原以为恐怕就要一蹶不振了。偏偏看着不聪明、暴躁易怒的贤妃,自己不能有孕时派个自己的心腹笼络住了皇上,还身怀有孕。待得自己能侍宠了,又从瑾充媛那将宠爱又都收了回来!二人大半年未曾燕好,如今恰如小别胜新婚一般。
贤妃新晋了位分,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又觉日久天长,皇帝对自己慢慢也生出了情分,愈发感念圣恩。每日想尽了法子梳妆打扮,令自己光彩耀目。容景轩来过几次,果然恩宠浓重,愈发流连。
☆、11弄巧成拙
奇的是久未有宠的宜妃今日也有些宠幸了。从前若是问宫中谁是最没指望的宫嫔,眼睛毒辣的老内监们必会告诉你是宜妃。宜妃虽诞下皇长子,皇长子蕴端却因长久以来是容景轩独子而备受宠爱变得嚣张跋扈,不为帝所喜;虽有谢氏做后盾,偏又因为谢家当年在夺储一事时为容景轩的劲敌——从前的三皇子,现今的废人容景轸下过死力气,为帝所憎。
谢家之所以还留存,不过一是为着皇长子面子好看——总不能将皇长子的母家都灭完了;二是因为朝堂上有许多谢家子弟,便如野草般烧之不尽,且有很多也堪为国家栋梁。故而宜妃还有母家。
但宜妃到底是被拖累了,自永熙元年,容景轩即位以来封了宜妃之后,位分就再没动过!容景轩并非不喜欢她,只是她的娘家与皇子实在是不争气。论起来,宜妃若是宫女出身,现在只怕位分还高些!
自容景轩在鸳鸾殿发那一场火之后,贤妃与宜妃反而宠遇更浓。有时容景轩连去几日鸳鸾殿,贤妃不负贤名,还要全容景轩雨露要恩泽后宫——自然,这后宫主要还是指她的好姐妹宜妃。
二人相互扶持,凑成一团,似乎声势比皇后的还要浩大些。
明月晋了充媛那日简直欣喜若狂——如今已是正六品充媛了,产子之后或许可以再晋一晋位分。到时就能亲自抚养孩子,免受骨肉分离之苦了。是以内监来宣旨时,竟抱着圣旨喜极而泣。但后来发现容景轩久久不来,也渐察不慎了——自己莫不是因小失大?
因此有一次容景轩来鸳鸾殿时,也斗胆拎了个食盒,带着自己亲手做的樱桃毕罗与长生粥过去了。
这时容景轩正在鸳鸾殿偏殿中,明月手中拎着食盒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容景轩正逗弄桃儿与四皇子蕴章,他正用下巴扎着桃儿,逗得桃儿尖声大笑,口中直叫:“父皇讨厌,桃儿要生气啦!”偏又不放手。
父女二人正共享天伦,不消说,此时若是打扰了他们,即便容景轩不怪罪,贤妃也是第一个饶不了她的。瑾充媛正进退两难,偏又被蕴章看见了。说来倒也奇,蕴章竟不如桃儿受宠,此时正呆呆看着容景轩逗桃儿。如今好容易有个机会插话,便呆呆的举手指着瑾充媛说:“明母妃来啦!”
贤妃见了,亲切地抚了一下蕴章头顶说:“傻孩子,是瑾母妃!”不等明月跪下行礼便说:“傻妹妹,在我殿中,你又挺着个大肚子,还讲这些虚礼做什么。”偏容景轩又未开口,明月一时僵在那里,进退两难。宝珏只好在一旁极力托住明月。
容景轩此时见到明月与宝珏主仆便会想到武贵妃,他如今贵为天子,却仍有无法开解的心结,故而就不去见明月。偏如今贤妃与宜妃又伺候的他极合意,一时旧爱又胜过新欢了。从前久不久还会想一想明月,现今久了,不见也没什么了。
好容易容景轩才一抬手免了明月的礼,现在明月已有了七个多月的身子,身体颇为笨重。脸上自怀胎五月之后,就长出了民间俗称“花花脸”的妊娠斑,面色也黄。早不复初获宠幸时温柔少女的美丽。故而来之前也曾厚厚的上了妆,宝珏替明月细细的打了一层玉女桃花粉,奈何脸上的斑委实太重,便只好又打一层,这样脸与脖子又是两个颜色了,只好又在脖子上又打了一遍香粉。这样才敢去见容景轩。
桃儿从容景轩怀中跳出,标标准准的对着明月福了一下身子说:“桃儿见过瑾母妃。”蕴章还小,也跟着说:“见过瑾母妃。”明月忙侧过身子避开,只是怀孕身子笨重,还是受了半礼。桃儿又回身看着容景轩,容景轩张开双臂,桃儿又像个土匪似的跳回容景轩怀中。
贤妃点了点桃儿的头说:“没个公主样子。”桃儿只像个无赖似的笑嘻嘻地看着贤妃
明月心中没底,于是虽免了礼,却还是曲着身子福了一身说道:“臣妾听皇上来了鸳鸾殿,便自己亲手做了一些点心,请皇上、娘娘品尝。”
容景轩眼皮也未抬的说:“朕也有些饿了,既如此,便先呈上来吧。”宝珏忙将食盒打开,将樱桃毕罗与长生粥端出来。明月为显恭敬,又亲手接过放到容景轩面前的小几上。
这时桃儿又说话了:“瑾娘娘身上好香。”然后就打了个小喷嚏。蕴章也跟着鹦鹉学舌般的说:“好香。”也学着要打喷嚏。倒把容景轩与贤妃都逗笑了。玉女桃花粉本就是香息浓重的香粉,今日用它乃是因为它与明月的肤色最贴合,却忘了这茬,打了三层的香粉的香气实在太浓烈,一时竟熏得人只觉得冲。
明月愈发尴尬,勉强笑着对桃儿说:“瑾娘娘不美丽,就用了香粉,一下子用多了,下次不用这么多了。”桃儿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
容景轩低头看了看点心说道:“这饼,是樱桃毕罗?”明月点头称是,“那这粥呢?”明月回道:“这是长生粥,臣妾听人说皇上近日有嗽疾,便做了补气养血,滋补润肺的长生粥。”容景轩一时笑道:“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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