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独孤澈倏然一声冷喝,不过眨眼间,有十多名黑衣人立即从四周的暗色里掠来。
“王爷!”为首一人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对精光湛湛的双目。
这些人,都是独孤澈的黑风骑,是他从军队里挑选出的经历过千锤百炼的百战精英,总人数有三千,他这一次回凤京城只带了其中的五百人,平时这些人都分散在各处,一旦他下令,便会立刻现身执行任务。
“给本王追!”独孤澈冷眸眯紧,那样锐冷的眼神冷戾狂傲,他的声音亦是宛如金石相撞后产生的回音,冰冷绝情,带着一丝几乎能够毁天灭地的力量。
这才是真正的独孤澈——那个令整个天岱都闻风丧胆的“阿修罗王”本该拥有的嗜血残忍本性!
跟在独孤澈身后赶来的落影和丹青看着马上那高贵宛如天神一般的男子,两人心中不由都轻轻叹了一声。
看来,那个高兴时会笑的王爷又将从此消失不见了……
**
十日后,东齐麟州城。
洛府。
三月末,正是一年之中春光明媚的时节,洛府的花园内,一片姹紫嫣红,草长莺飞。
新发的绿萝藤架下,此时,正有一名身穿黛衣的女子静然独坐。
只见她斜斜依靠在花架旁的藤椅上,身量修长,凹凸有致,腰肢纤细不盈一握,乌发如墨散在身后,宛如流水一般逶迤流淌,阳光下,黑亮有如上好的锦缎。发丝掩映下的侧颜好似玉雕,弧度美好的令人几乎移不开视线。
然而,就是这样一张绝美几可令全天下的女子都为之失色的玉颜,此时却透着一丝病态的惨白,即使是在如此暖阳的照耀下,那样的白也足够让人触目惊心。
不过短短的十日,江暖心竟然虚弱至此,原本丰嫩的面颊也急剧消瘦了下去,如此一来,更衬得她眉黛眼黑,尤其是那对原本就大而漂亮的眼睛,仿佛变得更大了,当她定定看着什么的时候,那黑瞳里就像是有着黑色的漩涡,仿佛能将人彻底吸附进去。
十日前,当江暖心下定决心要来东齐,她本是想去告诉独孤澈一声,可是又怕他会为她担心。
而且,她也有她的骄傲,她不想让独孤澈看到她如今的模样,她原本以为自己并不是一个注重外表的人,可是当她看到镜中那样恐怖的容貌,连她自己也害怕了。
所以,她才会做出这样悄悄离开的决定,她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就算是死,她也只想留给他一个最完美的印象!
可是——
她就这么不告而别,他一定是恨死她了吧!尤其是他们之前还因为洛天音大吵了一架,误会还没解释清楚,她竟然又和洛天音一起离开……
江暖心望着那一丛开得正艳的牡丹,想到这里,她煞白的唇角不由露出一抹苦笑,黑不见底的眼瞳里,也有不知名的情愫浮了上来,恨就恨吧,她如今已然形同废人,看来,是真的命不久矣了,与其让他在担心中看着她凄惨死去,还不如就让他恨着她,至少,她在他眼里,还是曾经那模样……
而且,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也并不长,感情还没有深到刻骨的程度,她这么一走,他大怒之下,也许真的会彻底将她忘记!
这不正是她如今所希望的吗?
可是,为何她心里还是会这么难受?只要一想到那一天因为她的莽撞,害他受伤,她就心疼得快要无法呼吸。
“暖儿,在想什么?”
江暖心正沉思间,忽听耳畔传来一道如玉温润的声音。
是洛天音。
“没什么,看那花开的好看!”江暖心迅速掩去眸中怅然,她转眸看向洛天音,挤出一抹笑容,轻声道。
“喜欢的话,我让人摘了给你插花瓶里!”洛天音坐在江暖心身侧,伸手轻抚她如水长发,温柔说道。
“不用了!”江暖心却摇摇头,深远眸光凝着在那粉红的牡丹花上,眼底深处有一抹伤痛,“让它们待在枝头吧,也没有多少日子可以绽放美丽了!”
“暖儿……”洛天音闻言心头顿时像是被一柄重锤击中,那样的钝痛,令他不由握紧了拳头,他知道,江暖心这是在借花隐喻她自己。
“我没事!”江暖心也察觉到洛天音因为她的这句话情绪低落下去,她连忙扯了唇角,眨眨眼,厚而密实的睫羽如扇掀起,她连忙转移话题,“怎样?有没有查出来那玉佩是谁的?”
江暖心所提到的玉佩,是那一日她去擎北侯府询问外祖母和大舅舅究竟知不知道她生父是谁时所得到的东西。
当时外祖母与大舅舅像是早知道她会去一般,将一封信交给了她,然而出乎江暖心意料之外的是,那封信,竟然是白桦的亲笔信。大舅舅告诉她,白桦当年早已想到了会有这一天。
那浮刻着麒麟纹路的玉佩就是一同附在信中的,可是让江暖心失望的是,白桦的信中却只字未提她生父的事,只告诉她,即使有朝一日她发现了自己并非江家女,却也不可以去追寻她的真实身份,因为,那将是一场会毁掉她的灾难!
所以,最后的线索都只在这个一看品相就不是普通人家能拥有的玉佩上了。
然而,他们到达麟州三天了,洛天音几乎问遍了他所熟悉的大臣,却无一人知晓那玉佩来历。原本打算找六壬镜的计划也因六壬镜正在闭关而搁置。
可是,江暖心这一次血毒发作却较之以往来得更加密集与严重,十日来,她几乎每隔一天就要发作一次,每一次发作都是痛不欲生的折磨。
但是最令她惊恐的是,不过短短的十日,她的内力竟然被这频繁发作的血毒吞噬了六成,她的四肢也在渐渐变得麻木。
洛天音看着江暖心,修眉微微蹙起,他没有出声,江暖心眼中的光彩顿时黯淡了下去,她苦笑,“还是没找到吗?”
“暖儿,我已经委托赤血盟的人去查了,三日内必有结果!”洛天音安慰道。
“嗯!”江暖心敛下长睫,将下巴搁在阑干上,昨天半夜血毒发作,一直到清晨那锥心刺骨的痛苦方才褪去,此时,她已经连说话都有些费力了。
“去睡一会吧!”洛天音看着江暖心急剧消瘦的苍白面颊,有些心疼地想要伸指去抚她眉眼。
然而,江暖心却是侧了脸,不着痕迹地躲开了洛天音的触碰,“好!”她道。
洛天音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中,他眸中光彩有一瞬间的黯淡,那张绝世面容上亦是露出了黯然神色。
江暖心眼角的余光将洛天音的神情看在眼底,可是她却只是抿了抿唇角,低声道,“我先回房了!”随即裙摆一旋,转身朝亭外走去。
微风拂过,吹起江暖心散在背上的长发,有一缕发丝拂过洛天音面前,如丝绸一般滑过他指尖,幽香浮动,洛天音就这么怔怔看着阳光下渐行渐远的那一袭如墨莲绽放的黛色身影,忽然有刹那的失神。
如果说一开始他是遵母命前去南越寻找白桦在这世上唯一的遗孤,尚且还有些不情不愿,若不是怀疑江暖心有可能是那凤凰血的传人,他也许根本就不会有南越这一行。
可是,从怀疑江暖心的身份,到确定她就是他要找的人,他一直在悄悄的观察着她,而她果然没让他失望,即使伪装成丑女,也掩不住她与生俱来的那般的傲世才华与惊人美貌,簪花大会上,他彻底为她惊艳。
桃花坞内,他亦是不齿得做了那偷窥者,那一晚洗尘宴上,当她揭开那一张面具,露出几可令天地为之失色的绝美面容之时,有关当年那个在花海中追着他跑,一遍遍甜甜叫着他“天音哥哥”的小女孩的记忆赫然变得清晰起来。
他的心,也就此失落!
然而,那一夜,她绝美的笑颜却不是为他绽放,当他听到她对那人说她的脸第一个只给他看的时候,洛天音忽然就后悔了,他在后悔为何不早一点前来南越寻她,如果那样的话,那人就不会捷足先登了!
所以,他才会千方百计想要带她离开,那天他故意设了迷局,让自己的侍女坐着蓬莱岛的马车光明正大从东城门走,而他则带着再次毒发的江暖心乘了另一辆外表普通的马车早一步离开了凤京城。
说他卑鄙也好,无耻也罢,只要能得到她的心,他通通都不在乎!因为,只有离那个先走入她心里的男人远一点,他才有机会,不是吗?
江暖心一路穿花拂柳,回到她在洛府的住所,立刻有婢女迎了上来,江暖心却挥挥手,让婢女退下,她自己则坐在了窗前,看着窗外那一湖碧水发呆。
方才她是故意避开洛天音的,如果说,她心中原本还对洛天音有着一丝戒备,她总觉得他接近她的目的不是那么单纯,那么通过这十日的相处,她心中的刺也在渐渐消除。
因为她能看得出来,洛天音对她的关心不像是作假,他尽心照顾她,这十日来他对她也是诸般体贴照顾,血毒发作时,他会运功护住她心脉,她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个秦怀安原来是蓬莱岛医术不在岛主之下的大医!
而且,他明知道她已心有所属,还如此待她,尊重她,说她一点都不感动那是假的。
可是,她对他除了感激之外,却再也无法生出别的感情,她知道,现在不会,将来更加不会,所以,她心中对他有着深深的感激,却也更加感到抱歉。
此时正是晌午时分,虽然昨夜被血毒折磨了大半夜,只在清晨时睡了那么一会,可是江暖心此刻却一点困意也没有,她突然想出去走走,到麟州已经三天了,她还没出去逛过呢,都说麟州是天岱大陆最繁华的都市,既然来了,怎能不去见识一下?
正文 117 做客祭司府
117
当江暖心走在这大街上,她才发现那传言果然非虚,麟州城确实是一座异常繁华的都市,而且相较于南越来说,东齐滨海,风土样貌亦是不同于内陆,放眼望去,只见大街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其中不乏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一路走来,春光明媚,即使江暖心出门特地蒙了面纱,却依旧招来不少人的注意,那一袭黛裙神秘中透着飘逸,裙摆那层层迭迭的金色线纹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行走间,仿若那绽放在尘世中的墨莲。
而她的气质也是如斯高贵,面纱遮掩下,那一对眉目侬丽非常,眉长入鬓,眼黑似墨,顾盼间,仿佛那漫天星辰尽落眸底,那样明媚的眼神几可夺人心魄。
“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小环是洛天音派去伺候江暖心的丫鬟,此时她见路上回头的人越来越多,担心会出事,于是不停地催促起江暖心来。
“再玩一会吧!”虽然过去的五年间,江暖心也曾到处游历,但却未曾来过东齐,所以她是看什么都新奇,加上这些日子以来血毒频繁发作,令她心力交瘁,这好不容易躲过洛天音出来逛逛,她一时还舍不得回去。
“那就只一会会啊!”小环看了看四周,她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不由警惕地捏紧了袖中的匕首。
“咦!那是什么?”江暖心忽然看到前方一个小摊位前围了不少人,她好奇地走过去,却见那是一个做木雕的匠人正在雕刻着一小截木头。
在那匠人面前,是一名约莫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梳着双髻,长的是玉雪可爱,再看那匠人手中的木头,可不就是照着这小女孩的模样来雕琢的?
只见那匠人手中一把小刀,这里削一下,那边剔一下,很快,那木头就有了人的形状,不一会,一个可爱的女孩就雕刻完成了。
“哇,好漂亮!”那小女孩接过和自己长的一样的小木雕,高兴地都快跳了起来。
周围的人也都不绝于耳地赞叹起那匠人的神乎其技。
彼时,江暖心看着小女孩手中的木雕,露在面纱外的眼睛忽然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怎么会忘记,那一夜望夫崖上,当她将头靠在独孤澈宽广的肩头之时,他的手中也有一个木雕,是照着她的模样雕刻的小人儿……
“这位小姐,要雕一个吗?”那匠人见江暖心站在那里不走,不由笑着问道。
江暖心眼眸一抬,像是骤然反应了过来,她望着那正看着她憨笑的匠人,眼睫颤了颤,眸中突然有光彩掠过,她旋即抿了抿唇角,微微笑道,“不了,有人为我雕过了!”
“小姐这么漂亮,谁能为你雕刻是他的福气啊!”那匠人还从未看到过气质如此高华,眼眸又是这般迷人的少女,他看着江暖心,摸着脑袋,憨憨笑道。
然而那匠人话音未落,就在此时,江暖心只听耳畔忽然传来一声惊呼,“我的小祖宗,可找到你了!”
江暖心毫无防备之下,手腕已被人抓住,她下意识想要抽回手,可是那人力气颇大,而且明显武功不弱,江暖心还没来得及运功,便觉手上一麻,穴道已被那人锁住。
“小祖宗,这回你可别想和洒家耍花招了!”一道不男不女的声音随即得意洋洋地响起。
江暖心眉头顿时蹙起,她一转眸,便瞧见一名身形瘦长,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正捉着她手腕。
“放开!”江暖心低喝,明澈双眸中霎时迸出冷光。
“咦?”那男子上上下下打量着江暖心,像是有些疑惑,“怎么声音都变了?还换了衣服?你早上出门不是穿的这身呀!”
“你认错人了!”江暖心眼眸一沉,“我不认识你!我给你两秒钟,再不放开我就不客气了!”
“开什么玩笑!别以为你这样洒家就不认识你了!”那男子却白了江暖心一眼,噘唇哼了一声,根本就不理会她,一把拉了她就走,“不客气不客气,你什么时候跟洒家客气过?还不快跟洒家回去,你早上偷偷跑出来,主子可都急坏了!”
江暖心穴道被锁,此时她只觉全身绵软,除了能机械地跟着那男子走动之外,根本就是连半分力气都使不出来,她不由焦急地朝四周看去,小环呢?小环怎么不出来证明这傻逼认错人了啊!
可是周围那些人在看到这男人时,却全都往后退了几大步,面上明显露出敬畏神情,看来这男人还是个人物!
江暖心不禁朝天翻了个白眼,心中忍不住将这个莫名其妙认错人的不男不女的人妖好一顿臭骂。但是这么一来,她想要向周围百姓求救的计划也就此泡汤了。
眼看那男人将江暖心领到一辆豪华马车前,毫不客气地将她往里一塞,他自己则坐上车夫的位置,挥了马鞭就要离开。
江暖心心念一转,着急道,“喂,我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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